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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尺书生     血蓑衣txt下载     血蓑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三章 :费尽唇舌

    傍晚,西京府外三十里,段家堡。

    在段天鸿的热情招待下,贤王府及六大门派之人,无不酒足饭饱,尽兴而归。

    相比于映天楼的如临大敌,谨小慎微。今夜的段家堡,堪称清平世界,浪荡乾坤。仗着以洛天瑾与玄明方丈为首的一众高手坐镇,贤王府及六大门派弟子,无不信心百倍,一往无前。

    更有甚者,欲要一鼓作气荡平金剑坞和武林四大世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借机为江湖洗牌。对此,大多数人只是一笑置之,既不附议,也不反驳,显然是想先看清明日的情形,随后顺势而为。

    河西一带地广人稀,此地的大户人家皆是田连阡陌,占地万顷。

    段家堡亦是如此,除段家内眷所居的主院外,方圆十里之地,错落有致地建有别院连屋数百间,足以容纳千余人。

    入夜,醉意阑珊的洛天瑾率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此刻,自华州而来的柳寻衣、洵溱一行,已经恭候多时。

    如今,柳寻衣愈发笃定辰州之事,是蒙古人在暗中捣鬼,但却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因而心急如焚,愁眉不展。

    丞相有命,柳寻衣不敢不从,但眼下桃花婆婆和唐阿富,都不肯帮他作证,柳寻衣一路上苦思冥想,最终只剩最后一个办法,即是当面哀求洛天瑾,说服他明日出面调和,化解危机。

    “寻衣,你们来晚一步,没看见各派弟子那副同仇敌忾的模样。哈哈……”

    房间内,林方大兴致勃勃地向柳寻衣,叙述着刚刚发生在宴席上的种种趣事,大笑道:“尤其是少林的玄明方丈,他一向老成持重,慈悲为怀,如今夜这般愤愤不平,倒是真不多见。”

    一旁,洛凝语一边为洛天瑾斟茶,一边接话道:“玄明方丈乃吃斋念佛之人,能将他逼到动刀动枪,足见秦家的所作所为,已惹得人神共愤。”

    说罢,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坐在柳寻衣身旁的洵溱,原本平和的脸色,稍稍变的有些不太自然。

    此番与洛天瑾同行的,除洛凝语和林方大外,还有洛鸿轩、邓长川、慕容白、狄陌等人。

    洛天瑾以茶润喉,轻声笑道:“寻衣,辰州之事你反应及时,处置得当。刚才在宴席上,六大门派的掌门皆对你称赞有加,尤其是青城派的左掌门。你在临危之际救下胥准,青城派上下无不对你感激涕零。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柳寻衣面带苦涩,叹息道,“我虽救下胥准,但却未能救回陈门主……”

    闻言,在座之人无不面色一暗,眼中不约而同地涌出一抹淡淡的悲伤。

    陈雍之死,令贤王府上下一片悲恸。

    此时的柳寻衣,恰如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急不可耐,根本无暇长吁短叹,转而问道:“府主,敢问许大哥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许衡伤势已无大碍。”邓长川道,“只需修养两月,便可痊愈。”

    闻言,柳寻衣和汤聪同时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

    柳寻衣神色一禀,再度试探道:“那许大哥清醒后,有没有说是谁伏杀他们?”

    “龙羽。”慕容白道,“依许衡所言,陈雍正是死在龙羽剑下,他也是被龙羽所伤。”

    “果然!”

    柳寻衣眼神一变,心中瞬间闪过一抹狂喜,忙应道:“我们早该料到,此事定与蒙古人脱不了干系。”

    言至于此,他却又眉心一皱,故作迟疑道:“如今既已查明真凶,不知府主……可否将真相告知六大门派?”

    “没有。”洛鸿轩插话道,“柳门主,事情远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如今,武林各派皆已闻风而动,蓄势待发。值此关键之时,无凭无据,岂容我们信口雌黄?更何况,少林之事在先,辰州之事在后,就算要解决,也应先解决完少林与秦家的恩怨之后,再议辰州之事。”

    “我料少林十一位僧人,怕是也死于蒙古人之手,而并非河西秦氏所为。”柳寻衣稍稍一怔,赶忙辩解道,“看似是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寻衣。”话音未落,洛天瑾却轻轻摆手道,“眼下,除许衡所言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我……”被洛天瑾当面质问,柳寻衣不禁一阵语塞。心中暗暗苦涩道:“我若有其他证据,又岂会等到今天?”

    如今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各有死伤,皆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死仇,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为了挽回颜面,双方都不可能轻易退让。

    此时,柳寻衣想凭三寸不烂之舌化干戈为玉帛,简直笑话。

    “寻衣,我知你心思。”洛天瑾幽幽地说道,“你不希望看到我们被人利用,不希望看到中原武林因蒙古人的挑拨离间,而自相残杀……”

    “正是!”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不等柳寻衣抢话,洛天瑾却径自摇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番好意,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别有用心?你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仅凭一人之力,便自诩洞察一切,猜破端详,那你将武林群雄视为何物?又将各门各派置于何地?难不成在偌大的江湖之中,只有你柳寻衣一人聪明?其他人皆是愚夫蠢汉?开弓没有回头箭,武林各派既已兴师动众,就断不会虎头蛇尾,草草收场。你可知,在没有如山铁证的情况下,你所谓的‘真相’,非但不能力挽狂澜,反而会令矛盾激化,甚至变本加厉,令场面愈发不可收拾。就连你柳寻衣,也会因此而沦为众矢之的。到时,你非但得不到众人的感激,反而还会被人仇视、鄙夷、嫌弃,甚至是……唾骂!”

    对于洛天瑾的一番言论,柳寻衣却万万不敢苟同。他眉心紧锁,急声反驳道:“府主,难道面子比性命还重要?有道是:‘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们既已洞察真相,知道一切皆是蒙古人从中作梗,为何不揭穿他们?为何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江湖祸乱,血流成河?”

    “就算错了,武林各派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有错。”洛天瑾淡淡地说道,“有句话你说对了,人在江湖,有时面子的确比性命更重要。”

    柳寻衣难以置信地望着洛天瑾,犹豫不决地问道:“难道……这就是府主不肯将真相公之于众的原因?”

    “柳寻衣,你放肆!”慕容白目光一沉,呵斥道,“你有何资格向府主责问?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没大没小,还不掌嘴?”

    “罢了!”

    不等茫然无措的柳寻衣有所反应,洛天瑾却满不在乎地摆手笑道:“柳寻衣资历尚浅,有些事不曾亲身经历,自然不能领略其中要义。”

    邓长川淡笑道:“府主所言极是,年轻人皆是如此,血气方刚,自以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呵呵……”

    柳寻衣当然明白,洛天瑾与邓长川所言,皆是经验之谈。虽不中听,但却深谙江湖求存之道。可即便如此,柳寻衣仍不能就此罢休。

    并非柳寻衣执迷不悟,自以为是。只因他肩负重任,无论是出于对中原安危的顾虑,还是出于对丞相严令的遵奉,他都不得不站出来,想尽一切办法止息这场风波。

    犹豫再三,柳寻衣硬着头皮,再度恳求道:“寻衣是无名小卒,人微言轻,说出的话自然无人相信。但府主是大名鼎鼎的‘北贤王’,若由你开口,武林群雄定会给你三分情面,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也能让人深信不疑……”

    “不必多言!”

    面对柳寻衣的苦苦相求,洛天瑾却颇为不耐地打断道:“我并非铁石心肠,更不想看到江湖厮杀。但万事都要讲一个‘理’字。其一,少林与秦家的恩怨,其祸根在于十一位僧人惨死。对于这件事,我是局外人,不便插手,冒然插手便是无理。因此,这一节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我不会主动出面。其二,辰州之事,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相互仇杀,此事与我贤王府有关,我既可以兴师讨伐,亦可以出面调和,但无论是哪一种抉择,定要有凭有据,断不能空口白话。这不仅关乎贤王府的声誉,更关乎我等的生死。因此,你若想让我出面,那便找出蒙古人从中作梗的铁证。但你若拿不出证据,非但我不能插手,你也要死了这条心,以免引火**,自讨苦吃。”

    “府主,我……”

    “下去吧!”洛天瑾不再给柳寻衣辩解的机会,满眼疲惫地挥手道,“都下去吧!我累了。”

    “可是……”

    “寻衣!”林方大急忙拽住柳寻衣的胳膊,低声道,“府主已对你容忍再三,你休要得寸进尺。惹恼了府主,当心又要受罚,还不速速随我出去?”

    说罢,林方大不由分说地拽着满心不甘的柳寻衣,连哄带劝地将其带出房间。

    离开后,柳寻衣眼神落寞,满心绝望,一路沉默不语,如游魂般徐徐前行。

    汤聪则默默跟在其身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这回彻底死心了?”

    突然,洵溱的声音在柳寻衣身前响起。

    柳寻衣幡然惊醒,眼神迟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洵溱,狐疑道:“刚才在府主面前,我据理力争,你为何一言不发?”

    “洛府主心意已决,我就算说出大天来,也是徒劳。”洵溱轻笑道,“只有你才会如此眼拙,看不出洛府主的态度,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拧着他。”

    闻言,柳寻衣不禁一阵苦笑,叹息道:“我何尝不知府主的心意?他想明哲保身,不愿这趟浑水。我只是……不甘心罢了。”

    汤聪眼珠一转,插话道:“无论如何,府主终究还是给门主留了一个机会,并没有一竿子打死。嘿嘿……”

    “什么机会?”洵溱眉头一挑,嗤笑道,“明天便是八月初二,难道今夜还能找出蒙古人从中作梗的证据不成?这种‘机会’,不过是洛府主给彼此的一个台阶罢了。”

    说罢,洵溱故作同情地伸手拍了拍柳寻衣的肩头,惋惜道:“罢了!罢了!柳门主已经拼尽全力,至于结果如何,只好听天由命……”

    “咣啷!”

    话音未落,对面的庭院中,陡然传来一声铜盆落地的脆响。

    紧接着,一阵桌椅翻倒的嘈杂声瞬息而至。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女子呜咽声。

    柳寻衣三人精神一振,纷纷闻声而望,同时面露狐疑之色。

    不等柳寻衣上前一探究竟,汤聪踌躇不决的喃喃自语声,却已在他耳畔悄然响起。

    “那间院子里住的,好像是……小姐?”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月夜挟持

    “凝语?”

    柳寻衣脸色骤变,随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朝对面院中掠去。

    月夜之下,庭院中一片狼藉,房门四敞大开,房中桌椅东倒西歪,门槛上倒扣着一个铜盆,清水四溢,流淌满地。

    “不好!出事了!”

    见状,柳寻衣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继而毫不迟疑地朝洛凝语的房间冲去。

    然而,就在他的右脚刚刚跨过门槛的瞬间,一道矫捷的黑影陡然破窗而出,在柳寻衣进入房间的同时,黑影趁势逃出生天。

    “什么人?”

    柳寻衣眼神一变,当即脚下一顿,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倒飞而出。

    半空中,柳寻衣拔剑出鞘,不假思索地反手挥出一道凌厉剑气,直射黑影而去。

    “铿!”

    伴随着一声闷响,黑影中骤然闪出一道银光,瞬间将柳寻衣的剑气震散。与此同时,黑影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在房顶之上。

    直至此时,柳寻衣方才看清那团黑影并非一个人,而是两个。

    更准确的说,是一个男人挟持着一名女子。

    手持短剑,一脸阴戾,嘴角带着一抹邪笑的男人,正是柳寻衣“朝思暮想”的龙羽。而被龙羽挟持在剑下的女子,则是贤王府的大小姐,洛凝语。

    “龙羽?”

    匆匆赶来的汤聪,一眼便认出龙羽的身份,而当他看到面色惶恐,动弹不得的洛凝语时,神色顿时变的紧张起来。

    汤聪护主心切,不等柳寻衣提醒,已然飞身而上,凭借如影随形的卓绝轻功,眨眼冲到龙羽面前,怒喝一声,挥刀便砍。

    “不知死活!”

    面对汤聪突如其来的攻势,龙羽的反应快若闪电。他面带轻蔑,单手持剑,漫不经心地向上轻轻一挑,顿时将汤聪手中的钢刀生生震飞,随即挺剑一刺,直逼汤聪胸前的巨大空门。

    “啊!”

    汤聪与龙羽的武功相差甚大,因此在龙羽的四两拨千斤面前,冒然出手的汤聪毫无招架之力。面对龙羽的雷霆一击,汤聪更是回天乏术,唯有懊悔不已。

    “汤聪,退!”

    千钧一发之际,柳寻衣的左手凌空探出,牢牢抓住汤聪的肩头,伴随着一道猝不及防的惊呼,柳寻衣奋力一拽,汤聪的身体顺势倒飞而出,快若星陨般朝院中坠去。

    然而,就在汤聪飞离屋顶的同时,龙羽的短剑呼啸而至,锋利的剑尖瞬间穿透他胸前的衣袍,刺破其肌肤。若非柳寻衣相救及时,龙羽这一剑定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刺穿他的心脏。若真如此,汤聪必死无疑。

    险象环生,不幸中的大幸。

    说时迟,那时快。柳寻衣在九死一生之际救下汤聪,龙羽却趁此机会,拽住洛凝语飞身而起,迅速融化在无尽的夜幕苍穹。

    “告诉洛天瑾,若想他女儿平安无事,明天就不要假装正义。并且还要将胡马帮的三位档头,给我安然无恙地送回来。”龙羽猖狂的笑声在夜空中悄然响起,“如若不然,他就等着替自己的宝贝女儿收尸吧!”

    闻听此言,柳寻衣登时怒从心起,恶向胆生,睚眦俱裂,杀意滔天。

    “龙羽,你哪里走?”

    柳寻衣暴喝一声,随之脚下一顿,瞬间将屋顶的砖瓦跺成粉碎。与此同时,其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疾速朝龙羽消失的方向追去。

    “寻衣莫慌!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转瞬之间,慕容白、狄陌一左一右,自远处的庭院中飞身而起,连同流星赶月而来的柳寻衣,三人一道消失在段家堡外的一片漆黑中。

    片刻之后,洛天瑾在邓长川、洛鸿轩的陪同下,快步来到洛凝语的院中。

    虽然他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看上去远不如其他人那般惊慌失措,但透过他那双忽明忽暗的眸子,旁人还是能深切地感受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彻骨寒意。

    “府主,要不要我再派人去追……”

    “不必了!”邓长川话音未落,洛天瑾却语气不善地猛然打断道,“那人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段家堡,又岂是等闲之辈?此等高手,在动手前必然做足了万全准备,我们现在去追,已经太迟了!”

    “爹,那小妹他……”

    “只希望,慕容白他们能把语儿平安无事地带回来。”洛天瑾仰望夜空,喃喃自语道,“我本不愿让她随行,但却拧不过这丫头的软磨硬泡,唉……若语儿真有什么闪失,我回去之后又该如何向她娘交代?”

    “府主。”

    突然,一道豁达透亮的声音在洛天瑾背后响起。随后,一位丰标不凡,器宇轩昂,面如白玉,五官周正的俊朗男子快步朝洛天瑾走来。

    此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身着一袭白底银纹凤舞袍,配之高耸挺拔的身姿,俨然一位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

    他正是不久前代表洛天瑾前往金陵,与沈东善密会的贤王府七雄之一,江湖人称“寒月君子”的黄玉郎。

    约莫在一盏茶的功夫前,黄玉郎匆匆抵达段家堡。

    时才,柳寻衣与龙羽交手时,黄玉郎正在向洛天瑾回禀金陵之事。由于此事干系重大,因此洛天瑾听的十分专注,因而未能在第一时间被打斗声所吸引,继而贻误了追杀龙羽的最佳时机。

    “府主,胡马帮的三大档头被人抓走了?”黄玉郎若有所思地沉吟道,“此事……会不会是沈老爷做的?”

    “有可能。”洛天瑾轻轻点了点头,“眼下除沈老爷之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这趟浑水。”

    “那小姐她……”

    “不必多言!”洛天瑾挥手打断黄玉郎的忧虑,径自说道,“语儿的事交由慕容白他们解决,你继续和我说说金陵之事。”

    说罢,在众人古怪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洛天瑾毅然转身,朝院外走去。临行前,他又突然招呼道:“洵溱姑娘,此去金陵事关重大,你不妨一起来听听吧!”

    段家堡外。

    龙羽挟持洛凝语在前,柳寻衣三人紧追其后,一追便追出二十余里。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匆匆杀入一片密林,还未等他们辨明方向,四周却突然响起一道道凌厉的箭哨,紧接着一阵“咻咻咻”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由远至近,直逼柳寻衣三人。

    “小心暗箭!快快散开!”

    慕容白反应极快,猛然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他率先冲天而起,手中银枪急舞,在头顶扫出一片银光,将铺天盖地,密如织网的漫天箭雨瞬间打落大半。

    见状,柳寻衣与狄陌也不敢再耽搁,纷纷挥剑抵挡,朝左右分散而去。

    眨眼之间,三人朝三个方向爆射而出,先后逃出箭雨攻杀的范围。

    “七爷,小姐在哪?”黑暗中,狄陌凝重的声音陡然响起。

    “不知道!”慕容白沉声回道,“我们从东边而来,现在分别朝南、北、西三个方向去追。小心沿途有暗箭埋伏,但无论如何,定要确保小姐万无一失!”

    “是!”

    柳寻衣与狄陌迅速答应一声,三人顿时化作三道黑影,自密林分散而出,朝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

    柳寻衣一路向西,越追越远,穿过桦树林,来到一片乱石岗。

    河西月色,皎洁而透亮,将大地映射出一片昏黄。

    数丈之外,一根石柱顶上,龙羽挟持着洛凝语优哉游哉地站在上面,似是在等待柳寻衣的到来。

    石柱下,身形魁梧如巨兽般的哑坤,手持两板巨斧,虎视眈眈地盯着柳寻衣,龇牙咧嘴,垂涎三尺,他俨然已将柳寻衣当成了美味的猎物。

    见到这一幕,柳寻衣迅速放缓脚步。他目光谨慎地左右环顾着,小心提防着四周如竹笋般林立的怪山乱石,以防再有人埋伏。

    “柳寻衣,你太慢了。”

    “现在也不晚!”柳寻衣站定在十米之外,冷厉的目光死死盯着龙羽,沉声道,“先放了洛姑娘,任何事都由我来和你解决。”

    龙羽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道:“你身份低微,远不够资格。我的事,你解决不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柳寻衣眉头一皱,迅速问道,“我们根本没见过胡马帮的三大档头,其中可否有什么误会?”

    “放心,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龙羽不以为意地轻笑道,“其实,那三个酒囊饭袋是死是活,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们会不会被人利用?”

    “什么意思?”柳寻衣从龙羽的话中听出一丝端倪,若有所思地反问道,“难道有人想利用他们?利用他们做什么?我还是不太明白……”

    “你明不明白不重要。”龙羽不可置否地嗤笑道,“洛天瑾是个聪明人,相信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转告洛天瑾,就说我龙羽想和他交个朋友。至于这位洛大小姐,我会暂时替他照顾两天,嘿嘿……”

    说罢,龙羽用冰冷的短剑,贴着洛凝语的脸颊轻划而过,顿时将洛凝语吓的面色惨白,再也不敢挣扎半分,只能眼泪汪汪地凝望着柳寻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你先放了她!”柳寻衣迟疑道,“我帮你找出那三个人……”

    “柳寻衣,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龙羽左手勒住洛凝语的脖子,右手持剑抵住她的咽喉,似笑非笑地说道,“她的命,现在攥在你们手里,究竟是死是活,让洛天瑾自己选择。”

    “寻衣……”

    被龙羽这个疯子钳制于剑下,洛凝语惊惧万分,她那双充满惶恐的眸子紧紧注视着柳寻衣,令其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龙羽并非金刀门那些愚夫蠢汉,柳寻衣可以在凤鸣楼数百人的围攻下,单枪匹马救出洛凝语,但今夜却断不敢在龙羽面前有丝毫异念。

    柳寻衣心知肚明,龙羽是个疯子,肆无忌惮,举止疯狂,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倘若自己强行出手救人,以龙羽的武功,洛凝语必遭不测。

    一时间,柳寻衣左右为难,进退维谷,不知该何去何从?

    ……

第二百五十五章 :艰难抉择

    “龙羽,说来说去,你无非是想救回胡马帮的三大档头。不如这样,你放洛姑娘回去,我留下做你的人质。”

    柳寻衣苦苦僵持,同时脑中飞速盘算着对策,凝声道:“你莫要忘了,蒙古大汗一直想与洛府主交朋友,但如今你却挟持他的女儿,岂不是在破坏两家的关系?”

    闻言,龙羽眼中精光闪烁,似笑非笑地说道:“第一,你在洛天瑾心里的地位,远不及洛凝语尊贵。第二,洛天瑾在大汗心中的分量,也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重要。眼下就连大宋朝廷都已是强弩之末,败军之将,大汗又岂会真的在乎一个小小的贤王府?”

    面对软硬不吃,水火不进的龙羽,柳寻衣又想起这段时间中原武林发生的种种纷争,不禁怒火攻心,随之眼神一狠,厉声道:“龙羽,辰州之事分明是你在暗中捣鬼,但却挑拨中原各大门派自相残杀。如我所料不错,少林十一位高僧之死,根本与秦家无关,你们才是始作俑者。”

    “是吗?”龙羽不可置否地阴阴一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寻衣,挑衅道,“是又如何?无凭无据,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所以你就绑走洛姑娘,为了封住我们的嘴。”柳寻衣冷笑道,“但你休要忘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就算我和洛府主不说……”

    “我的目的不是让洛天瑾闭嘴。恰恰相反,我要让他主动开口。”龙羽戏谑道,“只不过不是让他力挽狂澜,而是……推波助澜。”

    “推波助澜?”柳寻衣稍一琢磨便想通其中利弊,登时面露鄙夷,冷声道,“你想让洛府主替你再加一把火?你想挑起武林混战?这么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有乱才有治,这个道理是我从你们汉人的史书上学来的。”龙羽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们不乱,我们又如何去治?”

    “我明白了!”

    此刻,柳寻衣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蒙古人所做的一切,究竟意欲何为?同时也明白了秦卫当初提醒他北边有异动,其中的“异动”指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劝降不成,所以就改变路数,打算挑拨离间,祸乱中原,继而再从中取利。”柳寻衣沉声道,“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好一招借刀杀人!你可知这段时间,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你而死?又可知因为你们的挑拨,中原武林已是岌岌可危?而今武林内讧,百姓遭殃,一旦厮杀蔓延,中原大地必将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尔等今日的所作所为,祸国殃民,令人发指。枉你们还敢自诩草原上的英雄?我呸!简直猪狗不如,无耻小人!”

    “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柳寻衣,你不必在此冠冕堂皇,装腔作势。”龙羽冷笑道,“你杀的人不比我少,你的双手同样沾满鲜血,又何必在我面前故作正义?假装慈悲?如今中原之乱已是大势所趋,仅凭你一个人,根本无力回天。”

    “我一定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柳寻衣咬牙切齿,言之凿凿,“无论洛府主是否出面,明天我都会将你们的无耻行径公之于众……”

    “那你就试试!”龙羽将短剑轻轻贴在洛凝语那白皙细嫩的脖颈上,嘴角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你乱说一个字,我就插她一刀。你乱说一句话,我就剁下她一只手。嘿嘿……要不要和我赌一局?看看是你先死?还是她先死?”

    “你……”

    “柳寻衣,你给我跪下!”

    突然,龙羽一改之前的戏谑之色,眼中猛然爆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暴躁,冷喝道:“柳寻衣,我现在只数三个数,你要么跪下向我低头认错,要么我就割下她的耳朵!”

    说罢,龙羽刀锋一转,锋利的刀刃紧紧压在洛凝语的耳朵上,吓的洛凝语身躯一颤,面如死灰。

    对于莫名翻脸的龙羽,柳寻衣又惊又怒。

    惊的是龙羽果真是个疯子,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毫无预兆。怒的是他竟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对剑下瑟瑟发抖的洛凝语,全无怜悯之心。

    “龙羽,我留下!”面对洛凝语惶惶不安的目光,柳寻衣急声喝道,“我和她一起留下,我要一直守着她,以防你……”

    “一!”

    话音未落,龙羽已冷冷地吐出第一个字。

    至于柳寻衣的提议,龙羽却置之不理,毫无反应。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稍稍向下一压,刀刃瞬间割破洛凝语的肌肤,一丝殷红的鲜血渗透而出,顺着耳廓缓缓淌下。

    “住手!”

    柳寻衣慌忙喝止道:“你休要伤她!否则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二!”

    龙羽再一次开口,语气比之刚才更显几分阴冷。

    此刻,石柱下的哑坤已开始蠢蠢欲动,一双嗜血的铜锣大眼,贪婪地盯着焦躁不安的柳寻衣。

    “柳寻衣!”突然,噤若寒蝉的洛凝语眼神一正,随之发疯似的放声大喊道,“不要管我!你快走!回去告诉爹,让他以大局为重,绝不能让蒙古人的阴谋得逞!大不了……来世我再做他的女儿……”

    “啪!”

    话音未落,龙羽却猛然挥手,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

    顷刻间,五道殷红的指印,悄然浮现在洛凝语的脸颊上,嘴角也随之溢出一丝殷红。

    “别碰她!”

    柳寻衣怒目通红,攘袂切齿,此刻恨不能将龙羽生吞活剥,方才痛快。

    柳寻衣紧握着宝剑的手,已不知不觉地将剑柄攥的变形,可即便如此,他仍不敢发作。

    “柳寻衣,现在是最后一个数……”龙羽面露狞笑,随之缓缓伸出三根手指。

    “不可!”

    柳寻衣心头一震,强压心中怒火,踌躇再三,终究满眼悲愤地朝龙羽跪了下去,同时怒声喝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答应我,绝不能伤她分毫。否则,鱼死网破,你我谁也别活!”

    闻言,龙羽狰狞的脸上陡然绽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阴狠的气质瞬息而变,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兴奋模样,大笑道:“柳寻衣,就凭你这副德行也配和我斗?哈哈……滚吧!回去告诉洛天瑾,我会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若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饱受摧残,那就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柳寻衣脸色铁青,冷冷地说道:“记住,不许伤她!”

    说罢,柳寻衣将复杂的目光投向洛凝语,犹豫许久,几次欲言又止。

    “柳寻衣,虽然你平日经常感情用事,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你却从未错过一次,这也是我倾心于你的原因……”洛凝语黛眉紧蹙,急促地呼喊道,“这一次,爹或许会因我而犯错,但你千万不能让他一错再错……爹的一世英名,绝不能毁在我这个女儿手里……柳寻衣,你明白我的意思,也知道该怎么做!我求求你,为了我、为了我爹、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中原武林,去做你该做的事!千万、千万、千万别让我瞧不起你……”

    说罢,洛凝语全然不顾龙羽的恐吓,拼命朝柳寻衣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这让柳寻衣的心猛地一揪,他只恨自己的武功,为何不能再厉害一些?如果他能瞬间将龙羽击杀,那该多好?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龙羽坏笑道,“明天下午,我要看到中原武林血染西京府。到时,我自会带着洛大小姐,前去找你换回胡马帮的三大档头。在此之前,我不会再伤她一根头发,但明天的结果若不能如我所愿,那就休怪我辣手摧花,翻脸无情,嘿嘿……”

    “你最好记住自己的承诺!”柳寻衣怒目切齿地说道,“倘若你敢食言自肥,我定杀你!”

    “滚吧!”

    龙羽冷冷一笑,同时颇为不耐地朝柳寻衣挥了挥手,似是在催促他离去。

    “凝语,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柳寻衣强忍着不舍与担忧,在洛凝语深情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艰难转身,朝段家堡的方向快去掠去。

    柳寻衣走后,龙羽脸上的狰狞之色渐渐褪下,挟持着洛凝语的短剑,也自她耳边缓缓挪开。

    待看到洛凝语那副惶恐不安,但又强做镇定的古怪模样后,龙羽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你不必如此害怕,我从不杀女人!”龙羽淡淡地说道。此刻,他语气平和,神态悠然,与刚才威胁柳寻衣时的疯子,简直判若两人。

    闻言,洛凝语不禁一愣,转而忐忑不安地上下打量着龙羽,眼中已由最初的恐惧,渐渐衍变为好奇。

    不等她开口追问,龙羽却眉头一皱,冷笑道:“我虽不杀女人,但不代表别人也不杀。”

    说罢,在洛凝语生不如死的哀怨目光下,龙羽哈哈一笑,随之将洛凝语抗在肩上,转而抬脚一迈,径自从十余米高的石柱上一跃而下,潜入一片模糊不清的昏暗中。

    “哑坤,走了!”

    ……

    “嗖!嗖!嗖!”

    龙羽和哑坤刚刚踏出乱石林,一道道尖锐的哨声,陡然自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响起。

    龙羽眼神骤变,同时脚下轻点,身形顺势冲天而起,扛着洛凝语一跃数丈之高。

    与此同时,龙羽的头顶突然闪过一道疾风,他不假思索,拔剑出鞘,毫不留情地朝头顶挥去。

    “嗤!”

    一剑扫出,龙羽本以为能破开一切,逃出生天,却不料半空中竟发出一道铁器摩擦的声响。

    龙羽大惊,急忙抬眼观瞧,却见一张方圆数丈的金色大网已凌空而下,瞬间将他与洛凝语覆于其中。

    这张金色大网显然不是用寻常绳索编织,饶是龙羽如何挥剑劈砍,奋力挣扎,铺天盖地的金色大网却如金线银丝一般,砍不断、斩不开、撕不裂、挣不脱。

    金色大网死死压着龙羽和洛凝语从天而降,转瞬之间轰然落地。

    此刻,一起被覆于网下的,还有猝不及防,咆哮不止的哑坤。

    大网落地后,本来静谧无声的四周,竟陡然闪出数十道黑色身影,他们趁龙羽和哑坤挣脱不及,迅速拽住大网四周,随之一齐用力狠拉猛拽。

    金色大网迅速收缩,眨眼间已如包粽子一般,将龙羽三人死死钳制于网中,饶是三人如何拼命挣扎,却始终难以动弹半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

    突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远处响起。紧接着,一位身着锦服的中年男子,在数十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保护下,缓缓出现在龙羽三人面前。

    “你是谁?”龙羽的双手死死拽住网绳,五官狰狞地喝问道。

    闻言,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继而在龙羽的怒视下,不紧不慢地打开折扇,优哉游哉地摇曳起来。

    “在下,沈东善!”

    ……

第二百五十六章 :救女心切

    “寻衣,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可否找到凝语?”

    深夜,当恍若失神的柳寻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段家堡时,已在大门外恭候多时的林方大,火急火燎地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抓住柳寻衣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你为何独自回来?凝语呢?”

    “大哥……”柳寻衣神情落寞,不答反问,“府主在哪儿?”

    “你跟我来!”

    林方大见柳寻衣脸色暗沉,心中不禁涌出一抹不祥的预感,继而不再多言,匆匆拽着柳寻衣朝堡内走去。

    此刻,慕容白与狄陌皆已空手而归,众人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柳寻衣身上,盼着他能重演凤鸣楼的“好戏”,将洛凝语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柳寻衣让他们失望了。

    房间内,除以洛天瑾为首的贤王府人马外,此时还多出一位身形削瘦,神情肃穆的老者。

    此人年过六旬,一身青黑道袍,上绣太极阴阳图,手拈拂尘,须发灰白,举手投足间颇有一丝道风仙骨之意。

    老者的长相虽是慈眉善目,但眉宇间却浮现着一抹不怒自威的严肃气质,给人一种拒人千里,难以亲近的高深莫测之感。

    此人,正是洛天瑾的岳父,洛凝语的外公,武当派掌门人,清风道长。

    “后生,你可找到我的外孙女?”

    “我……”柳寻衣神情复杂,吞吞吐吐地如实作答,“我……找到小姐了。”

    “她在哪?”

    “小姐可有受伤?”

    “柳寻衣,你可杀了那贼人?”

    柳寻衣的话,惹得众人纷纷神色一变,随之一窝蜂地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小姐她……被龙羽带走了……”

    “什么?”

    此话一出,风波骤起。众人神色各异,态度迥然,有震惊、有狐疑、有担忧,甚至还有责备。

    “究竟是怎么回事?”洛天瑾目无表情,不喜不怒,淡淡地问道,“寻衣,你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踌躇再三,最终在众人热切而期盼的目光下,柳寻衣将发生在乱石岗的事尽数道出。

    得知真相后,在座之人无不愤恨交集,捶胸顿足。

    “柳寻衣,你是怎么办事的?”

    黄玉郎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柳寻衣,责问道:“你既已找到小姐,又岂能独自离开?龙羽是个疯子,万一小姐今夜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

    “呼!”

    话音未落,黄玉郎突然挥手自桌上一扫,顿时将一杯热茶震飞而出,直射柳寻衣的面门。

    半空中,茶杯飞速旋转,快若闪电。诡异的是,当茶杯飞到柳寻衣面前时,原本热气腾腾的一杯清茶,竟莫名其妙地冻成一坨寒气逼人的冰块。

    寒月如霜,翻掌成冰,这便是黄玉郎的成名绝技,寒月掌。

    “嗖!”

    面对黄玉郎突如其来的攻袭,柳寻衣却纹丝未动,毫不闪避。

    “啪!”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长鞭陡然划过半空,精准地抽打在茶杯上,登时将一杯冰坨震成冰粉,零零散散地飘落在柳寻衣四周。

    在黄玉郎别有深意的目光下,邓长川扬手收鞭,劝阻道:“玉郎,稍安勿躁!且听柳寻衣如何解释。”

    “我……”

    望着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的洛天瑾,柳寻衣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府主,姑且听我一言。”见状,慕容白主动替柳寻衣圆场道,“我们既知龙羽是疯子,那就应该知道他这种人喜怒无常,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相信,当时若非情势所迫,柳寻衣断不会轻易离开。他的离开,或许是保住小姐性命的唯一办法。”

    “龙羽在哪?”林方大咬牙切齿地问道,“我去宰了他,把凝语救回来……”

    “胡闹!”邓长川斥责道,“林方大,你若再沉不住气,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可是我……唉!”

    林方大心急如焚,百口莫辩,只能重重叹息一声,转而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以宣泄心中郁结。

    “龙羽的目的,我很清楚。”

    突然,面色阴郁的洛天瑾,缓缓开口道:“他不想让我们破坏蒙古人的计划,甚至还希望我明天能帮他在暗中怂恿,成功激起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的仇杀,致使……中原武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府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中了龙羽的奸计!”柳寻衣大惊,急忙劝道,“龙羽居心叵测,他想挑唆我们自相残杀,两败俱伤,随后举塞北三教之力强势南下,一举吞并中原各派……我们绝不能助纣为虐,与虎谋皮!”

    “柳寻衣,维护中原大局固然重要,难道小姐的死活就不重要吗?”狄陌冷冷地问道。

    “我断无此意。”柳寻衣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否将计就计?比如我们暗通武林群雄,明天故意演一场戏,先骗过龙羽的耳目,继而设法救出小姐,然后再……”

    “西京府南来北往,鱼龙混杂,你怎知何人是龙羽的耳目?”清风幽幽开口道,“此事风险太大,且不说金剑坞和四大世家肯不肯陪你演戏,就算他们肯,也难保此事不会走漏风声。一旦被龙羽察觉到我们串通演戏,语儿岂不是更加危险?此事不妥!老夫不同意!”

    “我也认为此计不妥。”

    沉默不语的洵溱突然插话:“除清风道长所说的顾虑之外,眼下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时间!此时距天亮已不足四个时辰,而若想演一场天衣无缝的大戏,则需要我们提前买通明天所有会出现在秦府的人,粗算下来至少也有两三千人,其中还有一大半是我们的对头。因此,若想在短短的四个时辰之内,安排一场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好戏,根本不可能!这个方法不是冒险,而是找死。”

    “洵溱,你怎么……”柳寻衣万没料到,值此关键时刻,洵溱竟会站出来拆自己的台。

    此刻,柳寻衣忽觉心灰意冷,内心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孤独滋味。

    “柳门主,我并非诚心和你作对,而是为了洛小姐的周全着想。”洵溱解释道,“洛小姐身陷囹圄,危在旦夕,我们又岂能拿她的命去赌?”

    “说得对!”林方大连连点头道,“一切以凝语的安危为重,其他的都不重要!”

    说罢,林方大伸手搭在柳寻衣的肩头,满眼恳切地说道:“寻衣,你我兄弟一场,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这次便听我的!不要再为什么‘大义’、‘大局’而做无谓的坚持,倘若凝语有事,中原武林不乱也得乱!”

    “不错!”狄陌附和道,“我也认为,眼下一切应以小姐的安危为先。”

    “我赞同。”邓长川迟疑片刻,最终下定决心。

    “我也赞同!”黄玉郎表态道,“先救小姐,再议他事。”

    洛鸿轩忧心忡忡地说道:“爹,此番河西之行,本是少林与秦家的恩怨,我们不过是来助阵的,却不料竟遭此一难。依我之见,还是先救回小妹要紧……”

    “公子说的不错!江湖中人,打打杀杀如同家常便饭,岂会有真正太平的一天?”慕容白道,“明天无论我们是否插手,江湖仇杀永远都不会止息,我们又何必将这份‘莫须有’的重担揽上身?小姐乃千金之躯,绝不容有半点闪失。”

    洛天瑾面带踌躇,转而将犹豫不决的目光投向清风,却见清风轻拈长须,思量再三,最终朝洛天瑾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点头。

    洛天瑾苦涩一笑,叹息道:“从始至终,我根本不想插手这件事。但我自己不想管,和被人要挟着不能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龙羽此举,让我极不顺心。我洛天瑾闯荡江湖几十年,大大小小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卑鄙无耻之徒没领教过?但如今日这般,被一个无名小辈牵着鼻子走,却是生平头一次。呵呵……不痛快!真是不痛快!”

    云淡风轻的三两句话,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杀气逼人,震怒滔天。

    此刻,柳寻衣的胸口就如同压着一块大石,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龙羽口中得知,胡马帮三大档头被人劫走的消息,本已沉入谷底的心,似乎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却不料,后面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窘迫,一件比一件棘手,一件比一件令他绝望。

    柳寻衣断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凝语惨遭毒手。但与此同时,他也不能置中原大局和丞相之命于不顾。

    一时间,跋前后,左右为难。

    见众人纷纷表态,尤其看到洛天瑾因爱女心切,而心思动摇,柳寻衣不禁忧从中来,勉为其难地开口劝道:“府主,此事一旦败露,世人皆会以为我们和蒙古人串通一气,到时不仅中原武林大祸临头,贤王府也要背上里通外国的千古骂名……”

    “听令!”

    不等柳寻衣把话说完,洛天瑾却突然神色一禀,随之用一抹不容置疑地坚定口吻,向众人下令道:“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多言。明天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头。违令者,家法处置!”

    ……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八月初二

    八月初二凌晨,西京城的上空出现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奇异景象,似乎在冥冥之中注定,今天将有大事发生。

    清晨,彤云密布,日月无光。

    老天爷似乎在蕴藏一场雷霆暴雨,天穹闷雷滚滚,宛若虎啸龙吟。半空疾风阵阵,好似利剑狂刀。

    今日的西京府,无论是天色还是人心,都压抑的令人窒息。

    上午,以洛天瑾和玄明为首的六大门派人马,浩浩荡荡地闯入西京府,直奔城北秦府而去。

    奇怪的是,贤王府和六大门派一路而来,并未如预料的那般遭遇重重阻碍,相反竟一马平川,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接来到秦府门前。

    更令人诧异的是,此时的秦府大门竟然四敞大开,门楼内外不见半个人影,似乎毫无防备。

    见到这一幕,原本气势汹汹,一往无前的众人,反而疑心生暗鬼,变的顾虑重重。

    贤王府和六大门派弟子,三五成群地聚拢在秦府之外,纷纷止住脚步,谁也不敢冒然上前。

    此刻,秦府方圆几十里的范围之内,大街小巷皆空无一人,家家闭户,店店关张,甚至连鸡犬都寻不到一只。

    数日之前,城中百姓便已收到风声,得知八月初二,西京府或有一场规模甚大的江湖仇杀。届时,河西之地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此事以讹传讹,并且越传越玄。

    故而,城中百姓为求自保,要么闭门不出,充耳不闻。要么拖家带口,早早地搬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

    玄明将迟疑的目光投向洛天瑾,迟疑道:“这是何意?难道秦明想在我们面前唱一出空城计?”

    话音未落,秦府中陡然走出一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正是秦大。

    面对人多势众,虎视眈眈的各派弟子,秦大神情漠然,面无惧色,更无半点慌乱之意。

    他将刀抗在肩上,目光鄙夷地环顾众人,冷冷地说道:“各位,我家府主有请!”

    说罢,秦大又恶狠狠地扫视一圈,随之转身入府,未有丝毫犹豫。

    “既来之,则安之!进!”

    迟疑再三,洛天瑾终于下定决心,随后贤王府与六大门派弟子先后涌入秦府。

    众人在府内穿屋过院,但却始终不见一个活物。

    若非门庭奢华,整洁从容,洛天瑾等人还以为此处是一座荒宅。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片方圆数百米的巨大武场,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武场中,以秦明、金复羽、腾三石、陆庭湘、唐辕为首的上千人马,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洛天瑾和玄明引众而来,在与对方相距约七八丈之地,玄明禅杖一挥,众人即刻停足顿步,与秦明一众对面而站,互成对峙之势。

    站在陆庭湘身旁的白霜,在看到对面人群中的柳寻衣时,眼中悄然浮现出一抹异样之色。可不等柳寻衣与她有眼神接触,白霜却又急忙将目光转移到别处,似乎在刻意闪避。

    此刻,乌云密布,遮天蔽日,狂风阵阵,旌旗飘扬。

    双方鸱视狼顾,虎超龙骧,弓弩上弦,刀剑出鞘,虎视眈眈,杀气昂扬。

    一场蓄势待发的厮杀,似乎就在呼吸之间。

    “你们果然还是来了。”秦明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阴冷如冰。

    玄明道:“秦家残杀我少林十一位僧徒,老衲身为少林方丈,岂能不来替他们向秦家讨个公道?”

    “公道?哼!你也配谈‘公道’二字?此事无凭无据,你却栽赃诬陷到我秦家头上,又有何颜面和我谈公道?”秦明愠怒道,“玄明,我念你是出家人,本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但你休要倚老卖老,不识抬举。少林弄丢‘玄水下卷’之事,到现在都没能查出真相,试问你又何时能还我一个公道?”

    “倘若老衲无凭无据,断不会凭空冤枉你滥杀无辜!”

    玄明面沉似水,禅杖猛地往地上一戳,顿时将一块青石磕的粉碎,同时喝令道:“带悟见!”

    伴随着人群中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大伤初愈的悟见,在悟禅和果善的搀扶下缓步上前。他面色苍白,眼神惶恐而悲愤,俨然还沉浸在徐州那一夜的阴霾之中。

    “悟见,将你在徐州善德楼的所见所闻,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玄明吩咐道,“无需有丝毫隐瞒,也不必有任何顾忌!”

    “是!”悟见答应一声,转而满眼愤恨地盯着神情冷漠的秦明,幽幽开口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缘机师叔祖被人大卸八块,悟观师兄被人砍掉脑袋扔在井里,这一切……都是河西秦氏的人干的!”

    “嘶!”

    此言一出,武场中顿时一片哗然,就连站在秦明身旁的唐辕和腾三石,也不禁面露一抹狐疑之色。

    “小和尚,别仗着自己是出家人,就能乱说话!”秦二眼神一狠,怒骂道,“你敢胡言乱语,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见状,林方大登时面色一沉,迅速呛声道:“若不是做贼心虚,你嚷嚷个屁?怎么?怕东窗事发,敢做却不敢当?”

    “都住口!”

    清风教训道:“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慌不得,也急不得。是非曲直,善恶黑白,一切皆会查个水落石出。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更何况,今日有这么多武林前辈在此,岂容你们这些小辈放肆?”

    “不错!”腾三石瓮声道,“先听小和尚把话说完,你们再争不迟。”

    金复羽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说道:“小师傅不必惊慌,你看到什么便说什么,只要你不是凭空捏造,今日断不会有人为难你。”

    悟见将惶惶不安的目光投向玄明,见玄明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方才鼓足勇气,稍稍思量片刻,再度开口道:“六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成道日。当日,我和缘机师叔祖、悟观师兄,应徐州居士李显之邀,前往徐州德善楼开坛**,然后……”

    在众人的静静聆听下,悟见不急不缓地将六月十九,发生在徐州德善楼的惨剧,条理分明地娓娓道出。

    当众人听到黑衣人残杀缘机时,所说的那番话,纷纷脸色一变,或惊讶、或骇然、或惶恐、或狐疑,总之千人千面,各有所思。

    片刻之后,悟见将一切叙述完毕,玄明缓步上前,朗声问道:“众位施主,老衲斗胆相问,刚刚悟见所言,可有不合情理,胡编乱造之处?”

    崆峒派掌门钟离木,轻笑道:“有理有据,毫无破绽。若非他亲身经历,岂能说的如此天衣无缝?”

    “钟离掌门此言差矣。”陆庭湘眉头一皱,缓缓摇头道,“悟见小师傅虽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从头至尾,他都没能清楚地看见黑衣人的脸,只凭他们的对话,又如何能断言杀人者来自河西秦氏?”

    “不错!”唐辕附和道,“人嘴两张皮,还不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只凭只言片语,的确难以将此事归罪于河西秦氏。”

    “哼!”峨眉派掌门妙安师太冷哼一声,驳斥道,“黑衣人既是夜间伏杀,又岂会明目张胆地展露自己的容貌?如此一来,岂不是故意落人把柄?更何况,在黑衣人与缘机高僧的对话中,曾屡次出现‘玄水下卷’的字眼,显然黑衣人的所作所为,皆因少林弄丢‘玄水下卷’一事。试问,天下除秦家之外,又有谁会因为‘玄水下卷’而对少林心存记恨?”

    “当然是河西秦氏。”青城派掌门左弘轩,冷笑道,“秦府主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是谁在江湖中叫嚣?誓要向少林讨回公道?这件事天下人尽皆知,秦府主不会想临时改口,死不承认吧?”

    秦明脸色一沉,怒哼道:“少林弄丢‘玄水下卷’乃不争的事实,时至今日,我依然对此事耿耿于怀。”

    “那你承认了……”

    不等林方大神情激动地开口相逼,洛天瑾不悦的目光已将他后面的话,生生吓了回去。

    秦明轻蔑道:“讨要公道是讨要公道,杀人是杀人,这根本就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岂能妄加揣测,继而凭空捏在一起?你们若说我秦家杀了少林弟子,那便拿出真凭实据,休要只靠一些模棱两可的说辞,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口咬定是我秦家所为。”

    玄明怒声道:“秦家一共杀了十一位僧人,其中好几位在惨遭屠戮时,恰巧有旁人侥幸存活。悟见只是其中之一,你若想听,老衲可将这些幸存弟子全部叫出来,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说给大家听!”

    “等一下!”金复羽突然开口道,“玄明大师刚刚说什么?少林惨死的十一位高僧中,不少都有旁观证人?”

    “是!”

    “这就怪了!”金复羽狐疑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既是蒙面杀人,势必斩草除根,又岂会留下活口?倘若只有一两个人证,或许是侥幸逃过一劫,但如果有多位人证……此事就不得不再细细斟酌一番。”

    “如我所料不错,这些证人大概没有一个,真正看到过凶手的庐山真面目才是。”唐辕冷笑道,“如此说来,这更像是一场阴谋。那些所谓的人证,只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活口,意在嫁祸秦家!”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陷入苦思。甚至就连玄明,也不由地一阵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见金复羽和唐辕先后找出疑点,心急如焚的柳寻衣反而暗松了一口气。

    “正所谓捉贼拿赃,捉奸在床,若无真凭实据,还望玄明大师千万不要错怪好人才是。”腾三石的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若是真有奸贼从中挑拨,少林与秦家兵戎相见,岂不是打的冤枉?”

    “腾施主,依你的意思,难道我少林十一位僧人要白白枉死不成?”玄明反问道。

    “谁是凶手,你去找谁。”秦大怒斥道,“你们没本事找出真凶,凭什么赖到我秦家头上?难道就因为我秦家追着你们讨要‘玄水下卷’?别忘了,‘玄水下卷’也是你们少林弟子弄丢的,这件事你总不能再抵赖了吧?”

    秦明眼神一寒,咄咄逼问道:“刚才一直是你们向我兴师问罪,现在也该由我来问问你们了。被少林弄丢的‘玄水下卷’,玄明方丈究竟打算何时还我?”

    ……

第二百五十八章 :推波助澜

    “秦府主,你有何资格讨要‘玄水下卷’?”

    秦明话音未落,洛天瑾却突然开口质问道:“少林之战,分明是潘家略胜一筹。因此‘玄水下卷’理应归潘家所有,不知与你秦家何干?”

    洛天瑾的“仗义执言”,令柳寻衣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知道,洛天瑾此话的真正目的并非替少林解围,而是依照龙羽所言,伺机煽风点火,挑起事端。

    如今,少林与秦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可谓闹得正欢。依洛天瑾平日的习性,他定不会轻易出面这趟浑水。此时急于开口,俨然是有意为之。

    “洛府主!”秦明将冷厉的眸子从玄明身上挪开,径自投向洛天瑾,一字一句地说道,“少林之战究竟孰是孰非?你我心照不宣,难道你真要逼我将你们的丑事公之于众吗?”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说罢,秦明别有深意地望向柳寻衣,似笑非笑地问道:“柳门主,敢问尊夫人何在?”

    “我……”

    “何必吞吞吐吐?”不等柳寻衣设法敷衍,秦明却突然冷笑道,“你在颍川所做的一切,我早已派人查的一清二楚。你与潘雨音的‘好戏’,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如何?要不要我今天也将你的丑事当众说出来?”

    望着面色犹豫的柳寻衣,秦明冷冷一笑,随之将饶有兴致地目光再度投向洛天瑾,直言道:“洛府主,你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些事,若真要拼个鱼死网破,我死的难看,你也同样不会痛快。”

    秦明嚣张的姿态,立即惹来贤王府众人的一致愤慨,慕容白冷声道:“秦府主,凡事都要有真凭实据,切不可妄加揣测,还请自重!”

    “我家府主当然要自重。”秦天九扯着嘶哑的声音,阴阴地回道,“可北贤王也同样要自重。”

    说罢,秦天九又将阴戾的目光转向柳寻衣,沉声道:“柳寻衣,当日在少林后山,我不知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在我手中撑那么久。但我敢肯定,你一定在暗中做了手脚。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可敢与我光明正大地再战一场?”

    “我……”

    “不可!”不等柳寻衣开口,洛天瑾已义正言辞地拒绝道,“简直荒唐!少林比武胜负已分,岂能出尔反尔?依你所言,倘若今日你再败,岂不是日后可以再比?反复无常,永无止境,那还要当初的十年之约何用?”

    “洛天瑾!”秦明眼神一寒,怒声道,“秦某已对你礼让再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洛天瑾眉头一挑,随之冷哼一声,嗤笑道:“今天我们来秦府的目的,是要讨回公道,没打算喝酒!抛开少林恩怨不谈,单说辰州血案,陈雍惨死,许衡重伤,此事洛某也想向你秦家讨个交代!”

    洛天瑾此言,无异于主动挑起战端。令柳寻衣不禁心生绝望,同时也令武场中的其他人暗吃一惊。

    毕竟,眼下只是少林与秦家的私怨,其他人尚在犹豫,并不想这么快挑明自己的立场。

    一时间,全场默然,鸦雀无声。

    “洛府主所言不错!”

    一片肃静中,昆仑派掌门殷白眉率先打破沉默,幽幽开口道:“我昆仑派四长老吕泰,不久前惨死于辰州,此事秦家定要做出一个交代,以慰藉吕师弟的在天之灵!”

    见洛天瑾和殷白眉已表明立场,青城派掌门左弘轩也不再犹豫,冷声附和道:“我青城右使胥准,又是被你们中的何人所伤?最好自己站出来受死,省的我错杀无辜!”

    “唐辕!”峨眉派掌门妙安师太眼神一冷,挥剑直指唐辕,厉声道,“慧春死于唐门暗器‘天女织衣’之下,此事你如何向我交代?”

    钟离木的手中轻摇着酒葫芦,不咸不淡地接话道:“不错!我崆峒弟子在辰州也折损数人,此事本想等少林与秦家恩怨了结之后再提,但此时见你们与秦家根本是沆瀣一气,那也无需再遮遮掩掩,新仇旧恨,今日一并算个明白!”

    随后,少林、武当也先后表明立场。

    片刻之间,贤王府与六大门派已众口一词,同仇敌忾,根本不给金剑坞和四大世家辩驳的机会。

    见状,秦明不禁与金复羽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一抹难以名状的凝重之色。随后,二人又将狐疑的目光投向陆庭湘、腾三石和唐辕,却见他们三人亦是眉头紧锁,满眼错愕。

    显然,对于一向沉着冷静的洛天瑾,今天莫名其妙的转性,他们皆有些无所适从。

    “府主……”柳寻衣凑到洛天瑾身旁,小声提醒道,“此事……”

    “不必多言!”不等柳寻衣开口相劝,洛天瑾却头也不回地低声训斥道,“退下!”

    此刻,柳寻衣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内心说不出的焦虑。旁人不知洛天瑾的用意,但他却一清二楚。

    为救自己的女儿逃离水火刀山,今日呼朋引类,骋嗜奔欲的洛天瑾,俨然不再是昔日那位抱诚守真,讲信修睦的“北贤王”。

    一意孤行,桀骜不驯。这种气场,在洛天瑾身上已有十几年未曾出现过了。

    不知为何,一向豪爽的腾三石,此刻在看向洛天瑾的目光中,却隐约闪烁着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似愤怒、似仇视、似懊悔、似苦涩,百般滋味齐聚于心,看上去十分古怪。

    腾三石稍作思量,迟疑道:“洛天瑾,你可知自己刚刚的一番言辞,意味着什么?”

    被腾三石当面质问,冷漠傲然的洛天瑾不由地一怔,随之脸色变的复杂至极,眼神飘忽不定,似是不敢与腾三石正面对视。

    “愿闻……老英雄赐教!”

    洛天瑾与腾三石的古怪神色,令柳寻衣倍感好奇。他料想在洛天瑾与腾三石之间,似乎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旧怨。

    但事实究竟如何,他却又无从考证。

    腾三石收敛心性,直言道:“依你刚才所言,你们似乎皆已认定,我们是辰州之事的元凶?”

    “难道不是吗?”妙安师太反问道。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各位须知覆水难收的道理。”腾三石沉声道,“我们四大世家在江湖中的底蕴,虽不及贤王府与六大门派,但好歹也是光明磊落,名震一方,岂容你们黑白颠倒?肆意污蔑?尔等应该知道,你我双方战端一开,江湖中势必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腾族长与他们多说无益。”秦明冷声道,“他们分明是故意找茬,根本没想过和解。先搬出少林对我秦家栽赃陷害,之后见漏洞百出,诬陷不成,便又针对辰州之事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由此足见,贤王府与六大门派,根本不配称之为名门正派,而是一群彻头彻尾的无耻小人!”

    由于秦明与金复羽昨夜已互通有无,因此今天说起话来倒也毫不客气。

    “秦明,你说什么?”殷白眉怒声道,“何为倒打一耙?”

    “哼!”司空竹愠怒道,“明明是你们暗中勾结叶桐,利用‘柳叶铜钱’将我们的人骗至辰州,之后你们在辰州设下天罗地网,将我们的人统统杀害。你们本来的目标是金坞主与四大世家的家主,只不过他们并未亲身前往,因此才侥幸逃过一劫。如此说来,你们才是辰州之事的罪魁祸首,今天不是倒打一耙又是什么?”

    “胡说八道!”左弘轩斥责道,“你说我们勾结叶桐,有何凭证?”

    “我们有人证!”陆庭湘幽幽地说道,“陆遥、冷依依、腾琴儿、唐仞,皆可作证。他们在辰州时,曾被叶桐骗出桃花坞,而后叶桐亲口将一切告知他们,并且还让他们各自传话,扬言贤王府和六大门派要借此机会,一举踏平河西秦氏,并威胁我们不许出手帮秦家解围,否则早晚会步秦家的后尘。”

    随后,陆遥四人鱼贯而出,在玄明等人诧异而惊奇的目光下,将发生在辰州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一一道出。

    听罢,贤王府与六大门派中,除洛天瑾、柳寻衣等少数知情者外,其他人无不面露诧异,满眼惊奇。

    要知道,今日陆遥四人的一番说辞,与他们之前笃信的“真相”,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因果。

    “胡说八道,不可相信!”殷白眉冷哼道,“我昆仑派四长老身中万箭,惨死辰州,此乃不争的事实,岂容你们狡辩?”

    “殷掌门此言差矣!”唐辕摇头道,“吕泰之死,峨眉派慧春之死,贤王府陈雍之死,这些是不争的事实。那我唐门弟子唐乾之死,金剑坞、腾族、陆家弟子之死,难道就是假的不成?更何况,叶桐乃是昆仑派前任掌门,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与六大门派更是亲如手足,他出面帮六大门派对付我们,又有何不可能?你说陆遥四人是一面之词,不可尽信。那刚刚少林弟子不也只是一面之词?为何尔等却又深信不疑?”

    唐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令殷白眉不禁一阵语塞。当他将目光转向玄明时,却见玄明正眉头深锁,口中默念经文,似是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波澜。

    霎时间,武场中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众人各怀心思,在惊奇于对方“信口雌黄”的同时,亦在暗暗反思自己的“一面之词”。

    其实,众人此时皆已心存动摇,但碍于眼下的场合,以及各自的颜面,故而谁也不肯率先退让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先退让,谁就会背上“临阵退缩”、“贪生怕死”的骂名。

    此刻,相比起“真相”,武林群雄更需要一个“台阶”。

    “诸位且听我一言!此事……或许是另有奸贼……躲在暗中挑拨离间。”

    静如死水的武场中,柳寻衣踌躇不定的声音突然在洛天瑾身后响起。

    此话一出,面色犹豫,内心焦灼的柳寻衣,立即招至数千双目光的凝望。

    尤其是身旁的洛天瑾、黄玉郎、林方大几人,看他的眼神更是复杂之极,似乎在惊诧、错愕之余,还隐隐带着一丝失落,一丝抱怨,甚至是……一丝愤怒。

    ……

第二百五十九章 :身陷漩涡

    “寻衣,你在胡说些什么?”

    见洛天瑾面有愠怒,林方大赶忙伸手拽住欲要上前为众人化解干戈的柳寻衣,神情焦虑地劝阻道:“难道你忘了府主的命令不成?除他应允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头,眼下你又在作甚?”

    柳寻衣反握住林方大的手腕,恳切道:“大哥,现在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皆心存顾虑,正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最好时机。若双方再僵持下去,只怕局面会越发难以控制……”

    “那凝语呢?”林方大眼睛一瞪,驳斥道,“难道你要置凝语的死活于不顾吗?”

    “当然不会!”柳寻衣忙道,“大哥,经我冥思苦想,现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稍后我只会尽力止息这场干戈,但绝不会将矛头指向蒙古人,因此我们不也算违背龙羽的要求。更重要的是,中原武林一日不乱,蒙古人的阴谋就一日得不到成功,如此一来,反倒会对我们心存忌惮。如果今天让他们如愿以偿,那凝语对他们而言,反而会失去存活的价值,所以……”

    “胡说八道!”黄玉郎冷喝道,“柳寻衣,我命你立刻退下!”

    “敢问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还请上前一步说话!”

    黄玉郎话音未落,腾三石的声音已陡然响起。在众人复杂而纷繁的目光下,柳寻衣迟疑再三,最终轻轻推开林方大的手,缓步朝武场中央走去。

    “寻衣,你回来!”

    林方大急的火烧眉毛,忙不迭地朝柳寻衣嘘声呼喊。

    然而,此时的柳寻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进退与否?更是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洛天瑾面沉似水,呼吸粗重,看向柳寻衣的眼神中,蕴含着一抹说不出的凝重。

    “府主,他这是……”

    “让他去吧!”

    不等邓长川开口,洛天瑾却突然打断道:“柳寻衣的性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昨夜我已对他晓以利害,千叮万嘱,却不料他终究还是要违抗我的命令,自寻死路!我想救……也救不了他!”

    闻听此言,洛鸿轩的眼神骤然一变,忙问道:“难道爹真的要……放弃柳寻衣?”

    “违抗我的命令,漠视凝语的生死,无论哪一样都够他死上一万次。”洛天瑾幽幽地说道,“不是我不肯救他,而是我给过他太多机会,但他自己却不懂得珍惜。所以这一次,他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彤云密布,狂风骤起。

    柳寻衣在刀光剑影,鹰视狼顾之中,迎风而来,独自一人,傲立于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之间。

    此刻的柳寻衣,正如洛天瑾所言:“风云际会,天下大事本该有天下人共担,但现在他却偏要一肩而扛。自己求死,谁人能救?”

    柳寻衣站定于武场正中,举目四顾,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片刻之后,柳寻衣缓缓拱手,朝四方恭敬一拜,朗声道:“在下贤王府弟子,柳寻衣。拜见诸位英雄!”

    “柳寻衣?”腾三石眉头微微一皱,狐疑道,“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你的名字,好像是位江湖中的后起之秀。”

    “在下……”

    “姓名不过是一个代号,细枝末节,无关紧要。”不等柳寻衣解释,金复羽却似笑非笑地缓缓开口道,“江湖中人不拘小节,柳兄弟不必寒暄,更不必拘谨,还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不错!”唐辕接话道,“刚才你说辰州之事,或许是有奸贼从中挑拨离间。还请小兄弟把话说清楚,究竟何出此言?”

    “这……”柳寻衣稍作犹豫,迟疑道,“据我所知,在辰州出现的‘叶桐’,根本不是真正的叶前辈,而是有人冒名顶替。”

    “嘶!”

    柳寻衣话一出口,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面露惊奇之色。唯独洛天瑾等人,脸色稍稍一暗,眼中浮现着一抹道不出的苦涩。

    “你怎知辰州的叶桐是假的?”殷白眉面有不悦地反问道,“莫非你见过真正的叶师叔?哼!莫要忘了,当日受邀前往辰州的,还有昆仑派四长老吕泰,难道他还会认错不成?”

    “无不这种可能!”柳寻衣解释道,“叶前辈离开昆仑派,迄今已有二十余载,按年纪来算,那时的吕长老不过三十几岁,在昆仑派中只是寻常弟子,尚未达到长老之尊。因此,他与身为掌门的叶前辈接触本就不多,再加上叶前辈常年闭关,寻常弟子见到他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除此之外,二十多年过去,叶前辈也已从耳顺之年,变为耄耋之年,容貌必然变化极大。再者,二十多年的苍海沧田,试问又有几人能清楚地记得故人容貌?更何况,吕长老对叶前辈一直心存敬畏,他自拿到‘柳叶铜钱’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叶前辈’会被人冒名顶替,因此未能及时辨认真假也不足为奇。”

    “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与刚才少林弟子所说的‘证词’,又有何区别?”秦明嗤笑道,“柳寻衣,我知道你想帮六大门派解围,不过也用不着编出这种荒唐可笑的借口。暗中勾结就是暗中勾结,江湖中人顶天立地,应该敢作敢当,何必为了彰显自己的光明磊落,再找出‘冒名顶替’这种幼稚的借口?你们这样做,反而更令天下人不耻!”

    “秦明,你休要张冠李戴,借题发挥!”妙安面色一沉,怒斥道,“刚才不过是柳寻衣一人之言,与六大门派何干?”

    “这……”

    柳寻衣万没料到,自己好心解围,最终却落得两面不是人,里外夹击,腹背受气。

    “柳兄弟。”陆庭湘悄然开口道,“饭可以乱吃,但话却不能乱说。尤其是在今天这种场合,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斟酌再三,千万不可凭空揣测,信手拈来。”

    当陆庭湘对柳寻衣冷嘲热讽时,柳寻衣分明看到白霜的眉宇之间,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焦虑之意。

    “各位且少说两句,先听小孩儿把话说完。”钟离木戏谑道,“小孩儿,你说辰州的叶桐是假的,可有真凭实据?”

    闻听此言,柳寻衣在恍惚之中仿佛回到了泉州。犹记得,他第一次与钟离木相遇的情景,当时钟离木也称其为“小孩儿”,而且还出手在唐阿富的剑下救了他一命。

    今日再见到钟离木,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古怪模样,但在柳寻衣心里,却没来由地涌出一股暖流。

    此时此刻,钟离木能站出来为他说句话,无疑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有!”

    在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下,柳寻衣毅然点头道:“有一人,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何人?”

    “叶桐前辈的发妻,桃花婆婆!”柳寻衣朗声道,“在辰州时,我曾有幸见过桃花婆婆一面,而且她还出手将重伤不治的许衡,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她曾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我,辰州出现的叶桐是假的,而真正的叶前辈……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驾鹤西去。”

    “什么?”

    此言一出,武场中又是一片哗然。

    殷白眉难以置信地追问道:“叶师叔在二十多年前便已去世?这怎么可能?叶师叔的武功高深莫测,什么人能杀他……”

    “叶前辈并非死于争斗,而是死于病症。”柳寻衣直言道,“这一切皆是桃花婆婆亲口所言,她因未能治好叶前辈的病,而隐姓埋名,隐匿于世。”

    金复羽眉头一挑,反问道:“此话你又有何证据?”

    “这……”柳寻衣神色一暗,满脸愧疚地呢喃道,“我本想请桃花婆婆来此,亲自为大家揭开辰州之事的真相,但……”

    “但最终却没能请来,是也不是?”秦明不屑一顾地冷笑道,“柳寻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编故事,戏耍天下英雄,真以为我们都闲的无事可做,非要在这儿听你鬼扯不成?”

    “在下万万不敢!”柳寻衣心中一急,忙道,“我敢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谎话……”

    “够了!”

    不等柳寻衣指天誓日,左弘轩却突然打断道:“柳门主,我念你曾救过胥准一命,今天也不想为难你。你若有真凭实据,就请速速拿出来,休要再卖关子。若是没有,那便向大家认个错,然后退到一旁,休要再自取其辱。”

    “我……”

    “柳寻衣,你侮辱自己没关系,但为何要拉上六大门派与你一同受辱?你身为贤王府弟子,如今却有意偏袒金剑坞和四大世家,究竟是何居心?”峨眉弟子慧秋,娇声怒喝道,“当日在辰州,慧春师姐惨死时你也在场,你明明看到慧春师姐死于唐门暗器之下,今天又岂能说出‘另有奸贼从中挑拨’这种蠢话?你分明是替四大世家狡辩!柳寻衣,你颠倒黑白,是非不分,只会胡搅蛮缠,乱说一通!”

    “我……”

    “柳寻衣!”唐仞冷喝道,“当日在辰州,峨眉弟子杀害唐乾,伤口明明是峨眉刺,手里攥的也是峨眉弟子身上的念珠,可谓铁证如山。可你仍要无理狡三分,凭空捏造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来为峨眉脱罪,今日你莫非又想故技重施不成?”

    “柳寻衣,你究竟是何居心?一会儿帮六大门派说话,一会儿又帮四大世家辩白,你到底是哪头的?”

    “你说有奸贼在背后挑拨离间,我看那个‘奸贼’八成就是你自己吧?”

    “柳寻衣,别忘了你可是贤王府的人!理应帮着我们一起对付他们,而不该站在中间和稀泥……”

    “就是!说来说去,竟连一点真凭实据都拿不出来,只靠红后白牙一张巧嘴,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么喜欢编故事,还练什么武功?走什么江湖?何不去茶馆说书算了!”

    ……

    一时间,群雄激愤,众说纷纭。对柳寻衣的质疑、嘲讽、甚至是谩骂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此时,果然应了洛天瑾昨夜的那番话。只凭三寸不烂之舌,柳寻衣非但不能力挽狂澜,反而还会沦为众矢之的,遭到众人的唾骂与鄙夷。

    面对熙来攘往,喧声震天的无数质疑,柳寻衣纵使全身是嘴,只怕也说不清楚。眼下他顿觉有心无力,身心俱疲。

    柳寻衣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洛天瑾从始至终都不愿插手此事,只因人心难测,善恶难分。

    在复杂诡辩的人心面前,众口铄金,往往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望着深陷漩涡而难以自拔的柳寻衣,林方大、汤聪等人实在于心不忍,好几次欲要出手相助,但都被洛天瑾冷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林方大偷偷凑到洵溱身旁,急声道:“洵溱姑娘,你一向足智多谋,如今寻衣有难,你快想办法帮帮他……”

    面对林方大和汤聪渴望而急迫的眼神,洵溱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漩涡中心,百口莫辩的柳寻衣,似是而非地喃喃自语道:“此刻的柳寻衣,宛若深陷泥沼,辩驳如同挣扎,只会令其越陷越深。因此,现在无论是谁想去拉他,结果都只有一个。”

    “什么?”

    “随他一起沉沦,直至……彻底湮没。”

    ……

第二百六十章 :众矢之的

    站在武场正中,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与指责,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如同一万只苍蝇围绕在耳畔,络绎不绝,挥之不尽。

    此时的柳寻衣,只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既无争辩之力,亦无争辩之心。

    对此,林方大等人虽心存同情,但碍于眼下的局势,以及他们各自的身份,却也只能爱莫能助,望而生叹。

    “柳寻衣,你到底是何居心?”

    “你突然跳出来,空口白话,乱说一气,究竟意欲何为?”

    “你说辰州之事,另有奸贼从中挑拨,却为何迟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

    混乱而嘈杂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令柳寻衣一时之间不知该向谁解释?

    “安静!”

    喧哗声中,腾三石亮如洪钟的一声暴喝,如晴天炸雷般突然响起,令众口嚣嚣的场面,顿时沉寂下来。

    腾三石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凌厉地盯着柳寻衣,朗声道:“小兄弟,老夫姑且相信你别无恶意。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将一切解释清楚。”

    “我……”

    “但是!”不等柳寻衣道谢,腾三石却突然话锋一转,随之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所说的一切,皆要有凭有据,绝不能信口雌黄,凭空捏造!今日在场的,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容不得你这晚辈放浪嬉戏!”

    “是……”

    虽然腾三石的话说的极不客气,但却有理有据,柳寻衣也无可辩驳。

    “我且问你,你说辰州之事是有奸贼在暗中挑拨,那奸贼是谁?”腾三石神色一禀,正色道,“他又为何挑拨?”

    “这……”

    话到嘴边,柳寻衣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环顾秦家武场,洋洋洒洒足有数千之众,龙蛇混杂,良莠不齐。其中十有七八,柳寻衣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又谈何信任?

    万一在场的人中,有蒙古人的奸细,柳寻衣错口失言,岂不是将洛凝语推入火炕?

    此时此刻,旁人的目光是好奇而狐疑,但贤王府的人却是紧张而惶恐。

    洛天瑾等人深知其中利害,眼下柳寻衣的回答,将直接决定洛凝语的生死,他们又岂能不紧张?

    柳寻衣的犹豫不决,以及洛天瑾的阴晴不定,令心思缜密的金复羽似乎看出一丝端倪,眼底不禁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不过,金复羽表面上仍故作茫然,好奇地问道:“柳兄弟,此事关系到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和睦,兹事体大,断不可草草定论。因此,为避免一场被人利用的无辜厮杀,我允许你风闻言事,即便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可直言无妨。”

    “不错!”玄明点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若辰州之事,果真是有人在暗中挑拨,那少林与秦家的恩怨……或许也是有人在借刀杀人。若真有人在中原武林兴风作浪,搬弄是非,我等又岂能知错不改,自相残杀?”

    “玄明大师这番话,倒还算公允。”秦大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秦天九目光直射柳寻衣,催促道:“究竟谁是奸贼?你还不快说!”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柳寻衣身上,神情各异,信疑参半。

    此刻,柳寻衣宛若身负万斤重担,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汗如雨下,浸透全身。

    “柳寻衣,你倒是说啊!”妙安急不可耐地说道,“究竟有没有这个奸贼?莫非又是你凭空编造出的谎言?”

    “确有其事……”

    柳寻衣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缓缓开口道:“这段时间,的确有人在暗中作祟,其目的是要挑起武林各派自相残杀,终致中原大乱。”

    此刻,洛鸿轩、林方大等人的心,皆已提到嗓子眼,只要柳寻衣再往深里多说一句,‘始作俑者’便会呼之欲出。

    “各位!”

    柳寻衣神色一正,转而满眼诚恳地环顾四周,拱手劝道:“我等皆是正派人士,又岂能被奸贼所利用?其实,少林十一位高僧之死,并非秦家所为。辰州之事,也不是在场任何一个人的错,我们全都被人设计陷害了。至于今日这场‘恩怨’,更是奸人的诡计,我们……”

    “柳寻衣!”

    柳寻衣话未说完,唐辕却大手一挥,直言道:“你此刻只需说出奸贼的姓名即可,其他的不必多言,我们也没兴趣听。”

    “不错!你还是直说吧!‘奸贼’指的究竟是谁?”

    “快说!快说!休要再卖关子!”

    须臾间,平静的武场再度沸腾起来。

    玄明高举禅杖,示意众人安静,转而向柳寻衣问道:“柳施主,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再顾左右而言他?何不直言相告?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柳寻衣犹豫再三,方才拱手作揖道,“请大师恕罪,晚辈……确有难言之隐,有些话……我真的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亦或是……根本就无话可说!”秦明怒斥道,“柳寻衣,这又是你编出来的故事吧?”

    “断断不是!”

    “如果不是,你为何推诿不说?”陆庭湘的眼睛微微眯起,别有深意地反问道,“莫非……你与这‘奸贼’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你就是这个‘奸贼’?”

    此话一出,白霜的眼中陡然浮现出一抹狐疑之色。

    显然,在白霜心里,陆庭湘的只言片语,远比柳寻衣的万语千言,分量要重的多。

    “我……”

    “说柳寻衣是‘奸贼’的人,莫非没长脑子不成?”钟离木讥笑道,“他若是奸贼,又岂会站出来自讨没趣?”

    “钟离掌门,还请慎言!”

    见钟离木当众嘲讽陆庭湘,司空竹的脸色登时一沉,冷声道:“这或许是柳寻衣的连环计也未曾可知,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大概就是钟离掌门这样的聪明人吧?”

    “混账!”崆峒弟子周穆怒喝道,“家师聪明与否,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你……”

    “够了!”

    不等陆家弟子呛声,腾三石的眼神陡然一寒,继而喝止住众人的窃窃私语。他怒视着柳寻衣,沉声道:“你要说便说,不说便滚!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究竟是何居心?”

    “我……”

    情急之下,柳寻衣将哀求的目光投向洛天瑾,却见洛天瑾正目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此刻,洛天瑾如死水一般沉寂的目光,令柳寻衣的内心倍感压抑。

    至于林方大、汤聪等人,则神色紧张地死死盯着柳寻衣,若有似无地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们顾忌洛凝语的安危,柳寻衣又何尝不是?

    “你究竟知不知道?”金复羽狐疑道,“若是知道,现在便说出来!”

    “这……”

    柳寻衣的内心剧烈挣扎,犹豫再犹豫,脑海中反复闪现着秦卫、丞相、赵元、赵馨几人,之后又恍如隔世般突然浮现出洛凝语、洛天瑾、林方大、洵溱、龙羽等人,一时千愁万绪,百感交集。

    “柳寻衣!”殷白眉突然厉喝道,“休要拖延时间,你到底知不知道?”

    闻言,柳寻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随之眼神一暗,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萎靡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柳寻衣的唇齿不停地颤抖着,挥汗如雨,面色如灰。犹豫许久,方才有气无力地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哗!”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反观贤王府众人,则纷纷暗松了一口气。

    “这……”腾三石满眼诧异地望着呆若木鸡的柳寻衣,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不知道?那你刚刚……难道是在戏耍我们不成?”

    “晚辈不敢!我……我刚刚只是揣测而已……”

    柳寻衣脑中一片空白,心神大乱,只能语无伦次地辩白道:“事有蹊跷,故而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们汉人手足相残,自取灭亡,还请诸位前辈以大局为重……”

    “混账!”

    左弘轩怒喝一声,冷声道:“你像一个跳梁小丑似的折腾半天,其实全是肆意揣测,根本毫无真凭实据,是也不是?”

    面对左弘轩的质问,柳寻衣的心在不停地“滴血”。但他却是无力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应道:“我是揣测,但是……”

    “够了!”

    金复羽语气一沉,似乎不打算再给柳寻衣辩解的机会,转而将凌厉的目光投向洛天瑾,淡淡地问道:“洛府主,此人所言前后矛盾,妖言惑众,包藏祸心,欺罔视听,更视我武林群雄如愚夫蠢汉,肆意戏耍,目无尊卑,敢问……他该当何罪?”

    “这……”

    金复羽突然发难,而且还拉上武林群雄一起,为柳寻衣扣上一个包藏祸心,目无尊卑的大帽子,令林方大等人顿感一阵错愕。

    “不错!”司空竹冷冷地说道,“柳寻衣言语荒唐,举止怪诞,并编造出诸多借口,实乃居心叵测。”

    “洛府主,他是你贤王府的人,理应交由你处置。”唐辕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如,今日便由你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何?”

    司空竹和唐辕,就像和金复羽商量好了似的,一唱一和,颇有默契。

    此时,六大门派的各位掌门,也多少对柳寻衣心存芥蒂,因此再无人开口替他解围。

    俨然,柳寻衣的含糊其词、空口无凭,终究没能换来武林群雄的理解和感激,反而还招至无妄之灾,甚至杀身之祸。

    一切,正如洛天瑾昨夜所言,柳寻衣自以为凭借民族大义,一番慷慨陈词便能说服众人,力挽狂澜。实则,他还是不太理解何为江湖险恶?更不懂得何为人心叵测?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下,洛天瑾不得不亲自出面。他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柳寻衣,与其四目相对,眼中蕴含着一抹令柳寻衣心悸胆寒的冷漠。

    “府主,你一定要救救寻衣,他已成众矢之的,你若不救他,只怕他难以脱身……”

    “府主,眼下柳寻衣已犯下众怒,你切不可引火烧身……”

    林方大和黄玉郎各执一词,彼此争论不休。洛天瑾却充耳不闻,径自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谏言。

    “各位!”

    在众人狐疑而紧张的目光下,洛天瑾终于缓缓开口。他伸手直指着面色复杂的柳寻衣,神情严肃,眼神冷漠,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从他违抗我的命令,擅自出头的那一刻开始,柳寻衣便已不再是我贤王府的人。因此,他刚才的所有言行,皆与我贤王府无关。至于他是否妖言惑众?是否居心叵测?甚至该如何处置?悉听诸位决断。洛某,绝不插手!”

    ……

第二百六十一章 :弃之不顾

    “嘶!”

    洛天瑾此言,不仅令柳寻衣大感意外,同时也令在场的其他人暗吃一惊。

    尤其是金复羽,他看向洛天瑾的眼神中陡然迸发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揣度之意。

    金复羽本想借柳寻衣向洛天瑾发难,却不料洛天瑾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酷无情。

    “府主,你不管寻衣了?”

    “爹,柳门主他……”

    不等林方大、洛鸿轩满心惊骇的苦苦哀求,洛天瑾却大手一挥,语气冰冷地说道:“谁再替柳寻衣求情,下场便会和他一样!”

    “这……”

    洛天瑾的坚决,令四周一片哑然。他们眼神紧迫地在柳寻衣和洛天瑾之间来回顾盼着,固然心急如焚,但在洛天瑾面前却又不敢造次,一时间左右为难,好不纠结。

    秦明将虎目微微眯起,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洛府主,此话当真?”

    “字字无虚!”

    “那好!”秦明挥手喝令道,“来人,将柳寻衣就地斩杀!”

    “慢着!”

    话音未落,钟离木突然开口阻止道:“就算柳寻衣疯言痴语,将他轰出去便是,秦府主何苦置人于死地?”

    秦明冷笑道:“钟离掌门莫不是没听清洛府主刚才的话?柳寻衣现已不是贤王府的人,要杀要剐任凭我处置。”

    “非也!”钟离木噘嘴摇头道,“不是任你处置,而是由在场的诸位掌门共同决断。你想杀他,可我却偏偏不想他死,又该如何?”

    “钟离木!”

    秦明眼神一狠,怒声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叛徒,而与我河西秦氏作对?”

    钟离木满不在乎地打开酒葫芦,“咕咚咕咚”畅饮几口,嗤笑道:“就算没有柳寻衣,崆峒派与河西秦氏也不是朋友。”

    说罢,钟离木将古怪的目光投向柳寻衣,戏谑道:“小孩儿,还不赶快向诸位前辈认错?今天在场的都是武林豪杰,断不会和你这‘愣头青’、‘毛孩子’一般见识。赶快认个错,然后就一边玩去吧!”

    闻言,林方大也顾不上洛天瑾的愠怒,急声劝道:“寻衣,还不速速遵从钟离掌门的吩咐?向大家认错……”

    见状,金复羽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思量之色,随之手指微微一动。站在其身后的冷依依眼神骤然一变,继而毫无预兆地飞身而出。

    半空中,冷依依拔剑出鞘,冰心剑透亮如水,凌空泛起一层肉眼难见的细微涟漪,倏忽间,一道凌厉剑气直射柳寻衣而来。

    “小心!”

    人群中不知是谁暴喝一声,柳寻衣脸色大变,随之侧翻而起,飞身急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寻衣闪躲的一刹那,数道剑气瞬息而至,将十余块地砖震成一片齑粉。

    半空之中,柳寻衣一连翻转七八圈后,方才满眼诧异地落于十米之外。

    “金坞主,你这是何意?”柳寻衣错愕道。

    “何意?当然是杀了你这个信口雌黄,妖言惑众的无耻奸贼!”

    伴随着一声冷喝,秦天九陡然冲天而起。刀影重重,从天而降,朝着不明所以的柳寻衣袭来。

    “上!”

    陆庭湘见时机已到,即刻向司空竹下令。

    司空竹应声而出,纵身跃入战局。

    与此同时,与司空竹一道现身的,还有蜀中唐门的“追魂房”房主,唐钰。

    此刻,金剑坞与四大世家一派,唯有湘西腾族尚未派出高手,当秦明将狐疑的目光投向腾三石时,却换来他一句不咸不淡地回应:“现有四大高手出面,柳寻衣已然插翅难飞,老夫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见腾三石自命清高,秦明只是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但却并未驳斥。

    此刻,柳寻衣孤身一人,却被冷依依、秦天九、司空竹、唐钰四大高手围在其中,可谓身陷囹圄,在劫难逃。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洛天瑾选择弃车保帅,柳寻衣则要面临九死一生。

    金复羽缓缓起身,朝对面的六大门派拱手说道:“柳寻衣巧言令色,心怀不轨。既然洛府主已将他逐出贤王府,交由我等处置,那我们自当严惩不贷,以正视听。故而,在下与秦府主、陆公子、唐总管的意思是,杀一儆百!以防日后再有些不知所谓之人,无中生有,信口开河。倘若其他英雄也有此意,便请一并下场,与我们一起为武林除害。若诸位心存好生之德,不忍杀他,那便请作壁上观,让柳寻衣听天由命。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刻,柳寻衣又悲有恼,却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料最后竟变成“武林祸害”。即便自己无凭无据,言之有失,在官府里,充其量也是挨上几十板子罢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沦落到“杀一儆百”的地步。

    如此想来,满口仁义道德的江湖中人,有时行事往往比朝廷官府更加不守规矩,更加龌龊不堪。

    诸如金复羽一类的武林枭雄,他们的“江湖道义”,只适用于自己。凡是对他们有威胁的人,唯有斩草除根,死路一条。

    金复羽此言,虽有些大言不惭,但却说的冠冕堂皇。

    他以洛天瑾的话为借口,借力打力,看似仗义执言,有理有据,实则公报私仇,暗藏鬼胎。

    洛天瑾话已出口,贤王府自然不会再冒然插手。

    至于六大门派,此刻也大都不愿再为柳寻衣出头。

    一者,他们恼怒于柳寻衣刚才的所作所为。

    二者,六大门派真正敬畏的人是洛天瑾,而并非柳寻衣。他们之前对柳寻衣的“仗义”,完全是看在洛天瑾的情面上。但如今洛天瑾已对其弃之不顾,六大门派也自然不会再自找麻烦。

    三者,金复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只给了六大门派两个选择,一是下场与他们一起围杀柳寻衣,二是不插手此事,听之任之。除此之外,并没有第三条路。

    更何况,金复羽是先斩后奏,他已令冷依依等人出手,旁人又怎好再横加阻拦?

    此刻,贤王府与六大门派最大的隐患并非实力不够,而是人心不齐。

    惶惶之中,清风行至洛天瑾身旁,低声问道:“你真打算对柳寻衣弃之不顾?”

    “师父,并非我不想救他,而是我现在不能救他。”洛天瑾苦笑道,“刚才的一笔糊涂账,柳寻衣已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我若执意救他,非但金剑坞与四大世家不会同意,只怕少林、峨眉诸派,也会对我心存芥蒂。如此一来,贤王府岂不是被他所累?”

    “柳寻衣本不用走到这一步,他是为了保护语儿……”清风叹息道,“如果他将一切和盘托出,即便无人相信,起码能自圆其说,尚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洛天瑾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自言自语道:“若非他在最后关头良心未泯,还挂念着语儿的生死,我早已将其就地斩杀,又岂会留到现在?更不会让他被金复羽利用,变成要挟我们的傀儡。”

    洛天瑾的话阴狠而坚决,虽然透着些许无奈,但更透露出他自私的本性。

    “柳寻衣本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武功高强,胆大心细,只可惜……”洛天瑾望着被四大高手死死围住的柳寻衣,幽幽地说道,“只可惜,此子却是一根筋,遇事不知变通,动辄便高谈阔论,自诩什么‘民族大义’、‘家国天下’,为此还屡屡做出糊涂事、蠢事!枉顾自己的生死,甚至还枉顾我的命令,我尤其看不惯他这副自命清高的‘忠义’模样。上次蒙古人来访时,他这个臭毛病便已初现端倪,竟当着我的面和蒙古人撕破脸,枉顾贤王府的颜面,枉顾大局,简直莽撞之极,愚蠢之至!我本以为日后能慢慢调教他,却不料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固执。”

    闻言,清风面色深沉地望向柳寻衣,没来由地感慨道:“听你所言,此子的性子……倒不像是江湖中人。反而更像杨继业、岳飞之辈,侠肝义胆,精忠报国,呵呵……”

    “只可惜,那种性子的人,无论是在庙堂还是在江湖,都注定活不痛快……”

    “天瑾。”清风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面色复杂的洛天瑾,迟疑道,“此刻,你因语儿之事心烦意乱,为师理解。但你意气用事可以,不计后果却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师父,您的意思是……”

    “不必多言!”清风幽幽地说道,“就算不为你,只为我的外孙女,老夫也不能对柳寻衣弃之不顾。若真如此,待语儿回来之后,又岂会原谅你这个爹?我这个外公?既然你不便多言,那老夫便替你开口。”

    “可是……”

    面对洛天瑾的犹豫不决,清风却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俨然心意已决。

    半晌,见场中迟迟无人再为柳寻衣出面,金复羽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之意。他对冷依依四人说道:“柳寻衣的生死,便由你们来决定吧!”

    “等一下!”

    清风突然开口道:“金坞主认为柳寻衣罪该万死,但老夫却认为他虽有错,但错不至死。”

    见清风率先开口,钟离木沉吟片刻,随之附和道:“我也这般认为。”

    “阿弥陀佛!”玄明双手合十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柳施主虽没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指认奸贼,但我们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柳施主是信口雌黄,无中生有。因此老衲认为,柳施主虽然有错,但却无罪!”

    见状,秦明一脸困惑地看向金复羽,却见金复羽处变不惊,只是含笑着微微点头,似是颇为认同清风等人的话。

    待众人商议过后,金复羽将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向柳寻衣,淡笑道:“今日在场的都是英雄豪杰,不是土匪强盗,不会冤枉你,更不会无缘无故至你于死地。我且问你,无凭无据便站出来信口开河,你该不该罚?”

    对此,柳寻衣一言不发,只是目光阴戾地死死盯着金复羽。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笑里藏刀”远比“横眉冷目”更加可怕。

    金复羽也不恼怒,仍从容不迫地含笑道:“你或许认为自己有错,但却罪不至死。是也不是?”

    柳寻衣目光一凝,冷冷地反问道:“金坞主到底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下,金复羽微微摆手,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清风道长和玄明大师所言不无道理,既然他们肯替你求情,那我便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以免天下人说我们江湖中人,遇事不问青红皂白,只喜欢滥杀无辜。”

    “什么机会?”

    “听闻少林寺有一规矩,凡寺中弟子出师,必要闯过木人巷、铜人阵,以此证明自己多年来学到的本事。金某认为,少林寺的规矩定的极好,既给了所有弟子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又避免了滥竽充数的宵小之徒。”金复羽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有人认为你该杀,有人认为你不该杀,各有理据,甚是为难。不如我们今天便效仿少林寺的规矩,给柳寻衣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也算是折中之法。”

    柳寻衣狐疑道:“杀与不杀……如何折中?”

    “很简单!你且将冷依依、唐钰、司空竹、秦天九四人,当做少林寺的‘木人巷’、‘铜人阵’,你只要能在他们手中撑过一百回合,那刚才发生的事……我们便不再追究!”

    ……

第二百六十二章 :龙困浅滩

    “轰隆隆!咔嚓!”

    金复羽话音未落,乌云密布的半空中陡然传出一道惊天炸雷。

    瞬息之间,黑云压城城欲摧。沉闷厚重的天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降再降,压的极低,仿佛近在头顶,触手可及。

    “金坞主,你莫不是在说笑话吧?”邓长川率先开口道:“冷依依四人皆是名震八方,睥睨江湖的高手,甚至是高手中的高手。依他们的武功,任何一位都有将柳寻衣斩杀的可能,如今你让他们四人联手,莫说一百回合,就算是五十回合,柳寻衣怕也撑不下来!”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唐辕幽幽地说道,“柳寻衣戏耍群雄,本该死路一条,眼下能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已是格外开恩。古语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让他轻而易举地逃过一劫,试问天下英雄的颜面何存?”

    “可……”

    “唐总管言之有理!”

    不等邓长川开口辩驳,洛天瑾突然神色一禀,语气冷漠地说道:“尔等不必多言,柳寻衣今日是生是死,全凭他自己的造化。”

    面对洛天瑾的冷血无情,柳寻衣不禁感到神郁气悴,心灰意冷。他突然回忆起昔日在颍川时,司无道告诫他的一番话。

    当时,柳寻衣对司无道诋毁洛天瑾极为不满,非但对他的叮嘱嗤之以鼻,而且还替洛天瑾打抱不平,反呛司无道。

    如今想来,自己的眼光果然还是太过肤浅。

    司无道言之有理,洛天瑾的本性,远不如其外表看上去那般德才兼备,刚正严明。

    “诸位可还有异议?”腾三石环顾全场,朗声问道。

    “速战速决!”殷白眉沉声道,“惩处柳寻衣是小,查出辰州之事的幕后真凶才是大事。”

    “不错!”唐辕道,“我唐门弟子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殷白眉与唐辕旧事重提,令武场中稍稍缓和的气氛,顿时又变的紧张起来。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便请你们四位动手吧!”

    腾三石大手一挥,直指场中的冷依依四人,随之目光一转,向柳寻衣问道:“柳寻衣,你可有遗言?”

    一心想着‘匡扶正义’,却不料竟换来‘万劫不复’。

    事已至此,柳寻衣已是筋疲力尽,神劳形瘁。他知道,眼下唯一能救自己性命的,只有手中的这把宝剑。

    除此之外,他谁也指望不上。

    是死是活,但凭天意。

    心念至此,心情沉重的柳寻衣反倒豁然开朗,一身轻松。他举目环顾着形形色色的“英雄豪杰”,感受着他们迥然不同的眼神与心思,心中悄然涌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悲凉与孤独。

    突然,柳寻衣放声大笑,在众人迟疑而复杂的注目下,柳寻衣笑的肆无忌惮,畅快淋漓,豪气干云,直冲九霄。

    冷依依剑锋一指,冷喝道:“柳寻衣,死到临头,亏你还笑的出来?”

    “我并非在笑你们,而是在笑我自己。笑我的天真愚蠢,自不量力,笑我是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我以为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向你们晓以大义,平息一场浩劫。现在想来,简直是愚蠢至极,无可救药。”

    柳寻衣的字字句句,在一片肃静的武场中显的异常响亮,如利剑锋刀,直插人心。

    洵溱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柳寻衣,喃喃自语道:“若真是大势所趋,你又岂能逆天而行?”

    洵溱此言,令旁边的林方大、汤聪等人,无不面露绝望之色。

    “救是死,不救也是死。”柳寻衣如疯如痴,苦笑自嘲,“成是死,败也是死。或许……这便是我柳寻衣的宿命……”

    腾三石的眉心微微一皱,反问道:“这就是你的遗言?”

    “不!”柳寻衣坦荡一笑,摇头道,“在下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留下遗言反倒拖累别人。今天能死在四位高手手中,也算死得其所,不枉我来世间走一遭。哈哈……”

    “怎么?”唐钰狐疑道,“你想求死?”

    “求死?”柳寻衣嗤笑道,“不!我会拼尽全力,战至最后一息。唯有如此,方能死而无憾!”

    说罢,柳寻衣不再犹豫,左腕轻挑,宝剑顺势飞起,右手凌空探出,瞬间攥住剑柄,随之右臂猛然向外一甩,但见寒光一闪,三尺青锋夺鞘而出。

    伴随着高高飞起的剑鞘,柳寻衣的右手连翻挥舞,在半空中一连舞出数十道令人应接不暇的剑花。

    伴随着“铿铿”的一阵轻响,高高抛起的剑鞘在须臾间被削成铁泥,如随风柳絮般缓缓洒落在柳寻衣四周。

    毁掉剑鞘,意味着再也不会收剑,同时彰显出柳寻衣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噌!”

    剑鸣乍起,柳寻衣竖剑于身前,双目如炯,死死盯着寒如冰、凌如电的宝剑,透过闪烁着幽幽寒光的剑刃,冷依依四人的面容,一一浮现在剑锋之上。

    柳寻衣目不斜视,心如止水,一字一句地说道:“出招吧!”

    “狂妄!”

    冷依依怒叱一声,冰心剑猛然自手中一翻,转而如一道流水般划破虚空,涓涓而出,汩汩而逝,迅而无声,快而无影,眨眼已掠至柳寻衣身前。

    柳寻衣不退反进,挥剑而上,伴随着一连串金戈铁器的撞击声,柳寻衣与冷依依战成一团。

    此时,秦天九与司空竹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轻轻点头,随后一齐飞出,一左一右朝柳寻衣两侧杀来。

    唐钰静如处子,宛若一杆铁枪般,一动不动地站于战局之外。双眸之中人影憧憧,柳寻衣四人的闪转腾挪,上下翻飞尽在其瞳孔之内。

    他的双手微微缩于袖中,唐门暗器千奇百怪,令人防不胜防。此刻的唐钰,正蓄势待发,伺机而动。

    柳寻衣的武功虽也不弱,但在冷依依、秦天九、司空竹、唐钰四大高手的围攻下,却显得处处捉襟见肘,步步险象环生。

    二十回合,双方尚且有来有往,柳寻衣勉强以一敌四。

    三十回合,柳寻衣疲态渐露,打发欲显仓惶被动。

    四十回合,柳寻衣败势已定,只有狼狈逃窜,堪堪苟活。

    须臾间,柳寻衣已是气喘吁吁,伤痕初现。反观冷依依四人,却是攻防有度,进退有序,招招致命,步步惊心。

    他们四人虽是第一次联手,但彼此间的配合却是默契十足,宛若浑然天成的一套组合阵法。

    你进我退,你攻我守,你牵制、我偷袭,你虚晃、我实击。打的柳寻衣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一切正如邓长川所预料的那般,不足五十回合,柳寻衣已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下,变成强弩之末,待宰羔羊。

    面对一人,柳寻衣尚有一战之力。

    面对两人,柳寻衣或许还有逃命的机会。

    面对三人,柳寻衣自问已断无活路可言,更何况今天还是以一第四?

    战局中,柳寻衣被混乱而凌厉的攻势逼的节节败退,剑招也变的杂乱无序,身法黏连而笨拙,无论向何处闪避,却总有延绵不绝,层出不穷的杀招在等待着他。

    柳寻衣是以命相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而冷依依四人则是攻防默契,以逸待劳,急缓有秩,张弛有度。

    此消彼长之下,柳寻衣被打的狼狈不堪,逐渐已无招架之力。

    冷依依四人却是气定神闲,毫发无伤。

    一边是越打越疲惫,兵败如山倒。一边是越战越勇猛,气势如奔雷。

    此战,胜负已分,柳寻衣生死已定。

    “完了!完了!”

    望着出招越来越慢,破绽越来越多的柳寻衣,林方大几人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再看洛天瑾,却是安之若素,处之泰然,令旁人不敢擅自出手相助。

    六大门派之人,无不面色阴沉而复杂,遥望着任人宰割的柳寻衣,每个人的心里皆是说不出的滋味。

    阿保鲁低声问道:“洵溱,你曾说柳寻衣保命的本事不俗,今天却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双方实力悬殊时,一切投机取巧之策皆是一纸空谈。”洵溱头也不回地解释道,语气之中难掩一丝惋惜之意,“四大高手的武功,任何一人比之柳寻衣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何况四人联手?柳寻衣心里清楚,今日他断无活路可言。”

    对面,金剑坞与四大世家之人却不禁面露得意,唐仞笑道:“让四大高手围杀一个无名小卒,柳寻衣可以死而无憾了。”

    “此人日后本可大有一番作为,却不料今日竟自寻死路。唉!可惜了!”

    陆庭湘语气古怪地冒出一句,此话令白霜的脸色不禁变的有些难堪。

    战局中,柳寻衣在秦天九和冷依依,一刀一剑地配合攻杀下,身体抑制不住地连连后退。

    唐钰在倏忽间射出的数道银针,再一次毫无预兆地刺中柳寻衣身上的几处要穴,令其四肢顿时变的麻木不堪,同时脚下一软,身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司空竹满含内力的一掌从天而降,掌力未及,掌风先至。

    全身酸麻,意识模糊的柳寻衣,全身的肌肉抑制不住地阵阵发紧,头发、衣衫狂乱飞舞,脑袋更是承受着一股迅速倍增,难以匹敌的恐怖压力。

    万急之下,柳寻衣苦苦挣扎几下,但却无疾而终。

    “唉……”

    伴随着一道疲惫而绝望的叹息,柳寻衣的嘴角顺势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

    他拼劲最后一丝气力,艰难而坚决地翻过身来,仰面朝天,遥望着布满阴霾的天空,以及从天而降,呼啸而至的掌影。

    此刻,柳寻衣眼神涣散,瞳孔之中,一道道急速放大的掌纹,逐渐遮盖住阴沉而厚重的天空,湮灭最后一缕光明,直至……彻底变成一片漆黑。

    ……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临危而至

    “掌下留人!”

    千钧一发之际,林方大再也顾不得洛天瑾的命令,猛然大吼一声,随之拔刀出鞘,瞪着一双血红虎目,张牙舞爪地朝场中扑去。

    “上!”

    趁冷依依四人稍稍愣神的功夫,洵溱突然一声喝令,阿保鲁瞬间会意,可还不等他出手,早已按捺不住的汤聪,却已抢先飞出。

    汤聪凭借过人的轻功,宛若离弦之箭一般,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模糊的身影,终于抢在司空竹将柳寻衣的脑袋拍碎之前,先一步出手将柳寻衣从生死边缘拽了出来。

    即便如此,司空竹迅如闪电的一掌,仍旧擦着柳寻衣的额头滑了出去。虽未伤及要害,但刚猛强悍的掌力,依旧将柳寻衣的脑袋震的一阵发木,前额的一块头皮连带着几缕头发,一起被司空竹的掌风搓下,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殷红。

    瞬息之间,柳寻衣刚刚所在的地方,青石方砖已被司空竹一掌碎成齑粉。

    若非汤聪出手及时,依司空竹的掌力,必将柳寻衣的脑袋拍成烂泥。

    “林方大,回来!”

    此刻,对于洛天瑾的命令,林方大却置若罔闻。他一意孤行地冲到柳寻衣和汤聪身旁,手持钢刀,如一只护犊的野兽似的,恶狠狠地瞪着冷依依四人。

    林方大无视众人诧异的目光,不惧冷依依四人的恐怖气势,咬牙切齿地怒吼道:“想杀我兄弟,那就先从我林方大的尸体上踏过去!”

    “还有我!”汤聪不甘示弱,抽出宝剑,满脸狠戾地站在林方大身旁,二人一起将劫后余生的柳寻衣死死护在身后。

    见到这一幕,本欲挺身而出的阿保鲁,却又被洵溱突然拦住。她一言不发地轻轻摇了摇头,以示静观其变。

    场中,冷依依毫不犹豫地将冰心剑直指林方大,凝声道:“你二人休要找死!”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死有何惧?”

    刚才,林方大是一时性急,方才不计后果地意气用事。此时,他已渐渐冷静下来,面对四位一等一的高手,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不过事已至此,林方大再无退路可言,唯有硬着头皮,一抗到底。

    “洛府主!”金复羽将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洛天瑾,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这是何意?”

    先有柳寻衣一意孤行,后有林方大、汤聪抗命不遵。

    贤王府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出这种荒唐事,令洛天瑾感觉威严不在,颜面无光,因此脸色阴沉的有些吓人。

    “林方大、汤聪,你们干什么?”邓长川怒斥道,“目无尊长,毫无规矩,看我日后如何收拾你们?马上给我滚回来!”

    “五爷,寻衣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林方大满眼愤慨地说道,“如今兄弟有难,我这个做大哥的,岂能见死不救?”

    “救?”黄玉郎冷哼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救得了他吗?”

    “救不了,那也要救!”

    此刻,林方大俨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他不顾众人鄙夷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林方大是个粗人,脑袋笨,武功也不济,比不了在场的各路英雄。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既然这辈子做了兄弟,那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不管救得了,还是救不了,做大哥的必须挡在兄弟前边,就算是死,也得是我先死!”

    说罢,林方大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柳寻衣,咧嘴笑道:“寻衣,大哥没本事,自知今天无法从他们四个手里,救下你的性命,是大哥对你不住,希望你别怪我……稍后大哥先走一步,我活着不能救你出水火,死后便替你去探一探黄泉路,也好让你走的稳当些。嘿嘿……”

    “算我一个!咱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嘿嘿……”

    其实,汤聪心里有些胆怯,但形势逼人,他最终选择舍生取义,倒也不失为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大哥、汤聪……”

    稍稍稳定心神的柳寻衣,先用内力将刺入穴道的银针一一逼出,而后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咬牙站起身来。

    柳寻衣一手拎着宝剑,一手搭在林方大的肩头,轻笑道:“我本以为江湖道义只是一场欺世盗名的骗局,但现在看来,是我又错了……你们对我的情义山高海阔,只可惜……我只能来世再报答你们了……”

    “寻衣!”

    “门主……”

    “下去吧!”柳寻衣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微微摆手道,“我不会让你们陪着我白白送死,今日的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与你们无关!”

    “不……”

    “冥顽不灵,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不等林方大反驳,秦天九突然冷笑一声,随之短刀自掌中一翻,寒光乍现,倏忽间已掠至猝不及防的林方大面前。锋利的刀尖直取林方大的心窝,速度之快,令其毫无闪转的余地。

    “大哥小心!”

    危急之际,柳寻衣的眼神骤然一变。他左手将林方大拽至身后,同时右手出剑,笔直地迎上呼啸而至的刀锋。

    “门主,我……”

    “汤聪,带他走!”

    神色慌张的汤聪话未出口,柳寻衣却抢先催促一声,随之挥剑与秦天九战成一团。

    此刻,林方大的脸上涌现着一股滔天之怒。他本想出手助柳寻衣一臂之力,却不料司空竹竟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念及洛府主的情面,老夫不想为难你们,休要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老匹夫,你……”

    “汤聪,你还在等什么?”

    突然,柳寻衣迫在眉睫的怒吼再度传来:“莫非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汤聪内心挣扎,神情犹豫。踌躇再三,终于将心一横,死死拽住叫骂不止的林方大,快步朝场下走去。

    “汤聪,你他妈放开我!”

    林方大心系柳寻衣的安危,因此对于汤聪的阻拦大为光火,破口大骂道:“寻衣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子定活剥了你的皮……放开!放开我!”

    “门主有令,我不能让你去白白送死……”汤聪拦腰抱住林方大,任由他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自己身上,汤聪仍咬牙坚持,宁死不肯松手。

    与此同时,汤聪见到再一次陷入重围,苦苦挣扎的柳寻衣,顿时百感交集,悲从中来,眼泪更是忍不住地滚落下来。

    “门主,都是汤聪无能,是我对不起你……”

    对此,众人无不暗自叹息,但谁也没有多言。

    规矩就是规矩,江湖中人一言九鼎,岂能出尔反尔?

    “放开我!再打下去,寻衣他必死无疑……”

    “柳寻衣今天死不了!”

    就在战局即将陷入绝境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自半空传来。

    紧接着,一道迅若闪电的白色身影,自半空一闪而出,在彤云疾风的加持下,转眼掠至武场之中。

    与此同时,一把寒光璀璨的无情剑应声出鞘,在替柳寻衣扫落唐钰的一道暗器之后,转而又替他挡下冷依依的偷袭。

    电光火石间之间,冷依依四人收招而退,白衣人则轻盈地落在柳寻衣身旁。

    来人神情冷漠,姿态孤傲,正是“无情剑客”唐阿富。

    “你?你……最终还是来了。”

    唐阿富的出现,令柳寻衣先是一愣,随之如释重负般暗松了一口气。

    “柳寻衣,你真的不怕死?若我再晚来一步,恐怕只能替你收尸了。”唐阿富淡淡地说道,“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虽然不是伏杀陈雍之人,但与凶手却是一丘之貉。因此从现在开始,你我之间的债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昨夜,龙羽告诉我,有人在半路劫走胡马帮的三位档头,当时我就猜到,那个人一定是你。”

    柳寻衣脸色发白,满头冷汗,双眼迷离,似乎疲惫至极。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宛若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他是……‘无情剑客’唐阿富?”

    此刻,场中已有不少人识破唐阿富的身份。伴随着一声呼喊,鸦雀无声的武场顿时变的热闹起来。

    “唐阿富?他不是绝情谷的人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真是好大的胆子!今天有武林各派的掌门人在此,他竟还敢露面?难道就不怕有来无回?”

    “此人乃异教弟子,他为何要救柳寻衣?”

    “说不定……柳寻衣和绝情谷暗中勾结,所以今天才会故意上演一出好戏。”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无论目的是什么,肯定没安好心!”

    ……

    一时间,众人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场中一片喧哗,各派弟子议论纷纷,各自揣测着唐阿富出现的目的,以及他和柳寻衣的关系。

    “唐阿富?”洛天瑾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来作甚?”

    清风附和道:“今日在场的皆是武林正派,你身为异教弟子,岂敢冒然现身?”

    “绝情谷曾斩杀我两名青城派弟子,你今天既然来了,便一并给个交代吧!”左弘轩冷喝道。

    此言一出,武场中又是一片沸腾。

    绝情谷身为武林四大异教之一,多年来与这些名门正派之间,或多或少积攒了一些矛盾。

    昔日,绝情谷弟子皆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唐阿富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会引起众人的讨伐。

    “唐阿富,你今日来此究竟是何目的?还不从实招来!”

    “不错!你与柳寻衣又有何关系?你来秦府,可是为了救他?”

    “我对你们的恩怨不感兴趣,和柳寻衣也毫无关系。唐某今日来此,乃是受人之托。”唐阿富对众人的怨气视若无睹,仍目无表情地冷冷说道,“有个人想和你们说几句话,待你们听完之后,再议不迟。”

    “何人?”

    “桃花婆婆!”

    ……

第二百六十四章 :正邪颠倒

    “桃花婆婆?”

    唐阿富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的掌门人,无不面露一丝狐疑之色。反观洛天瑾,眉宇间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焦虑之意。

    “桃花婆婆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避让?”

    突然,人群后传来一阵嘈杂,六大门派弟子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在“青衣白面俏八绝”的保护下,潘雨音搀扶着桃花婆婆姗姗而来。

    此时,跟在桃花婆婆身后的,还有三个被五花大绑的蒙古人,他们正是胡马帮的三大档头。

    当洛天瑾看到胡震三人时,眼神陡然一变,登时心乱如麻。

    无需多问,洛天瑾已经能猜出他们的身份。

    在此之前,洛天瑾一直认为,胡马帮的三大档头是被沈东善劫走。因此即便洛凝语被龙羽劫持,他也能处变不惊,有恃无恐。

    却不料,昨夜那场闹剧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唐阿富。

    众人古怪的目光齐聚在桃花婆婆身上,有人狐疑、有人审视、有人思量、有人错愕,神态各异,颇为精彩。

    行到近前,潘雨音不禁被伤痕累累的柳寻衣吓了一跳。随后,桃花婆婆枉顾众人怪异的眼神,径自上前查探起柳寻衣的伤势。

    片刻之间,桃花婆婆将柳寻衣的伤口处置完毕,并喂他服下几粒药丸。柳寻衣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几分,虚入的身体顿觉舒畅无比,神智也随之清醒许多。

    神医不愧是神医,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下五除二便令“狼狈不堪”的柳寻衣“焕然一新”,手段之高,着实令人惊叹。

    “桃花婆婆,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柳寻衣话未出口,桃花婆婆已轻轻摆手道,“不必多言。”

    说罢,她缓缓起身,在数千双好奇的目光下,不卑不亢地笑道:“如今日这般场面,我已有多年未曾见到。”

    “敢问……阁下便是‘天下第一神医’桃花婆婆?”腾三石率先打破沉寂。

    桃花婆婆在江湖中,已销声匿迹二十余载,就算武场中曾有人见过她,此刻也断不敢冒然相认。

    毕竟,光阴荏苒,苍海沧田,足以令太多的人和事,变的面目全非。

    “正是!”桃花婆婆坦然应答。

    “叶桐何在?”唐仞愠怒道,“他勾结六大门派,在辰州设下杀局,引我们入瓮……”

    “不可能!”桃花婆婆打断道,“我夫君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已溘然长逝。”

    “嘶!”

    虽然柳寻衣“有言在先”,但此时被桃花婆婆亲口说出,依旧令众人大吃一惊。

    “什么意思?”唐辕眉头一挑,反问道,“如果叶桐已经离世,那出现在辰州的人又是谁?”

    腾三石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难道……刚才柳寻衣说的都是真的?”

    唐阿富突然开口道:“不妨看看,你们可否认得他们!”

    话音未落,风无信已抱着一个木匣,快步走到武场中央,并将其当众打开。

    霎时间,两颗布满血污的人头,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陆遥难以置信地伸手点指着两颗人头,满眼错愕地吞吐道:“这是叶桐和彩蝶……”

    “什么?”陆遥此话,立即招来一片惊呼。

    “不错!”桃花婆婆正色道,“准确的说,这二人便是在辰州假扮我夫君的奸贼!”

    “真的是他们?”唐辕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唐仞。

    闻言,唐仞神色一禀,随之快步上前,再三辨认,最终满眼凝重地朝唐辕轻轻点了点头。

    此举,令场中再度传出一片轻呼。

    “这是怎么回事?”腾三石的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腾琴儿,沉声问道,“你们在辰州见到的‘叶桐’是假的?”

    “族长,是不是假的我不敢断言,但我在辰州见到的‘叶桐’,确实……”腾琴儿满眼疑惑地指着木匣中的人头,吞吞吐吐地说道,“确实是他。”

    “正是这两个人,假借我夫君的名义,将你们骗至辰州,并提前设下埋伏,挑拨你们自相残杀。”桃花婆婆解释道,“辰福客栈内,唐门弟子唐乾之死。桃花坞内,峨眉派弟子慧春之死。以及之后的种种埋伏,皆是他们在幕后捣鬼……”

    接下来,桃花婆婆将辰州之事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知众人,并将他们心中的疑团一一解开。

    待她将一切和盘托出,整座武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无不眉心紧锁,面露思量,内心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如此说来,果真是有奸人在背后作祟。”玄明迟疑道,“那我少林十一位僧人罹难,莫非……”

    “如我所料不错,应该与辰州之事如出一辙,是同一伙人在暗中捣鬼。”桃花婆婆坦言道,“他们的目的,是为挑起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的仇恨,最终在中原武林激起一场空前绝后的厮杀。”

    “究竟是谁?”腾三石怒不可遏,厉声喝道,“竟敢使出如此诡计,简直不知死活!”

    “是他们!”

    唐阿富伸手一指胡马帮的三位档头,淡淡地说道:“一切皆是他们所为,你们如有任何不解,只需一问便知。”

    闻言,众人登时将悲愤交集的目光,齐聚于胡马帮的三大档头。

    金复羽狐疑道:“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

    “等一下!”

    不等唐阿富挑明蒙古人的身份,一言未发的洛天瑾却突然打断道:“只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如何能让我们相信?”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面露惊奇之色。

    柳寻衣深知洛天瑾的心思,故而并未多言,只是面带苦涩地朝唐阿富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争论。

    可惜事与愿违,绝情谷与贤王府素有不共戴天之仇,多年来一向水火不容。唐阿富身为绝情谷弟子,自然也不例外。

    他对柳寻衣的“劝诫”置若罔闻,转而毫不避讳地冷视着洛天瑾,语气不善地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桃花婆婆的话?”

    “哼!”洛天瑾轻哼一声,嗤笑道,“她如何能证明自己是桃花婆婆?她说‘叶桐’是假的,那我们又怎知她是不是真的?”

    “洛叔叔,我师父的确是桃花婆婆,她刚才所言字字无虚……”潘雨音慌忙向洛天瑾解释。

    只可惜,此时的洛天瑾心系洛凝语的安危,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

    洛天瑾对潘雨音弃之不理,径自说道:“异教弟子一向喜欢搬弄是非,兴风作浪。尔等所言,我等正义之士又岂能当真?”

    桃花婆婆似乎没有料到,洛天瑾竟会故意找茬。不禁心生错愕,稍稍一愣,继而话锋一转,驳斥道:“你可以怀疑我的身份,但那两颗人头总不会有假!”

    “谁能证明这一切不是你们串通起来故弄玄虚?”洛天瑾吹毛求疵,故意刁难,“分明是贼喊捉贼,其实真正躲在背后捣鬼的不是别人,正是你们自己!”

    说罢,洛天瑾又将凝重的目光投向其他人,义正言辞地说道:“依我之见,此事分明是绝情谷心怀鬼胎,包藏祸心,欲要掩人耳目,祸乱江湖。”

    “洛天瑾,我们好意帮你们化解误会,你休要不识好歹,血口喷人!”

    “放肆!”黄玉郎冷声道,“唐阿富,你一个异教弟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北贤王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腻了!”

    “可惜啊!”

    突然,被五花大绑的胡震竟莫名其妙地大叫起来,同时故作绝望地呼喊道:“本想趁此机会,将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一网打尽,却不料这么一场天衣无缝的好戏,竟然被洛天瑾搅局。可惜!实在可惜!”

    “你说什么?”

    闻听胡震模棱两可的风凉话,唐阿富不禁眼神一寒,挥剑直指胡震,冷声道:“什么天衣无缝的好戏?什么可惜?你休要信口雌黄,蛊惑世人,真以为别人是傻子吗?”

    “唐阿富!”洛天瑾愠怒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这……”

    风无信等人万没料到,今天竟会碰上这般场面。一时间面面相觑,满眼尴尬,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对此,潘雨音同样大惑不解。在她的印象中,洛天瑾一向明智谨慎,岂会如此糊涂?

    “洛天瑾,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唐阿富冷喝道,“倘若我们图谋不轨,今天又岂会来此澄清一切?”

    “人是你,鬼也是你,谁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你……”

    洛天瑾所言,虽有鸡蛋里挑骨头之嫌,但众人坚信大名鼎鼎的北贤王,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冤枉别人。故而细细琢磨一番,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反观唐阿富和桃花婆婆,虽然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但因为他们是绝情谷的人,因此在武林群雄的心里,他们的可信度,远远不及洛天瑾。

    此消彼长之下,众人难免有些左右摇摆,犹豫不决。

    “在北贤王和绝情谷之间,我们自然更相信北贤王。”钟离木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唐阿富也的确没必要,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此想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嘿嘿……不过眼下有一件事,已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少林僧人之死、辰州之局,皆不是我们之错,而是另有奸贼故意挑拨,意在借刀杀人。”

    说罢,钟离木伸手指了指木匣中的两颗人头,戏谑道:“他们便是铁证。”

    “钟离掌门所言甚是。”腾三石沉吟道,“如今有假叶桐的头颅在此,足以证明辰州之事另有隐情。”

    “阿弥陀佛!”玄明点头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今日老衲与众位施主险些被人利用,铸成大错。好在我佛慈悲,及时点化,让我等可以迷途知返,避免一场无谓的浩劫。”

    此刻,武场中喧声四起,众人各有所思地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虽有宿怨,但却并不想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今日之事,武林群雄只是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而“不失颜面”的台阶。唐阿富和桃花婆婆的突然出现,无疑给了他们一个“体面收场”的机会。

    “什么意思?”

    环顾众人煞有介事的模样,唐阿富不禁眉头一皱,反问道:“你们想将此事栽赃到我绝情谷头上?”

    面对各派弟子讳莫如深的目光,唐阿富蓦然转头,怒视着柳寻衣,冷声道:“这就是你让我和桃花婆婆帮你的结果?你为了避免他们自相残杀,于是就打算把这盆脏水泼在我们身上?”

    “唐兄,此事的确另有隐情。我发誓,迟早会还绝情谷和桃花婆婆一个公道。”柳寻衣满含愧色,心如刀割。

    “不可!”唐阿富拒绝道,“绝情谷断不能蒙受这种不白之冤!”

    说罢,不等柳寻衣再劝,唐阿富已将冷厉的剑锋死死抵在胡震的脖子上,凝声道:“自己坦白一切,否则我现在便送你归西!”

    见唐阿富目光阴戾,杀意盎然,不似威胁,胡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沉重之意。

    即便如此,胡马帮的三大档头仍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俨然视死如归。

    见状,洛天瑾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忧虑之色。他清楚记得,在龙羽提出的条件里,保住胡震三人的性命,乃是重中之重。

    心念至此,洛天瑾突然眼神一狠,开口道:“邓长川、黄玉郎、慕容白。”

    “在!”

    “将以唐阿富为首的所有异教弟子,给我统统拿下!”

    “府主,那桃花婆婆和潘姑娘……”

    “一并擒下!”洛天瑾神色冷峻,不容置疑地喝令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听到他们乱说一个字!”

    ……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错再错

    今日,洛天瑾一反常态,竟将道义、规矩,甚至体面统统弃之不顾。眼空一世,目无余子,与昔日的北贤王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洛府主,此事……”

    “玄明方丈不必多言!”不等玄明开口劝慰,洛天瑾突然大手一挥,直截了当地说道,“今天已不再是少林与秦家的私怨,洛某要做的事,自有分寸!”

    面对态度冷傲,一意孤行的洛天瑾,玄明等人不禁面面相觑,纷纷轻叹一声,但却谁也未再多言。

    “你们还傻站在那儿作甚?难道要等我亲自出手不成!”

    洛天瑾一声喝令,直吓的邓长川、黄玉郎、慕容白三人脸色骤变,转而眼神一狠,先后飞身而出,不再有一句废话,直扑唐阿富几人而去。

    “这……”

    见状,腾三石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未等他询问究竟,金复羽却抢先说道:“腾族长稍安勿躁,且看洛天瑾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说罢,金复羽朝武场中的冷依依、唐钰、司空竹、秦天九四人轻轻挥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不必掺和这场混战。

    场中,唐阿富万没料到,贤王府的人竟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出手,面对闪电而至的一杆银枪,登时眼神一变,迅速挑剑抵挡。

    伴随着“铿铿”一连串密如急雨的打斗声,电光火石之间,唐阿富已和呼啸而至的慕容白战成一团,再也无暇理会胡震三人。

    “府主,不可一错再错!”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柳寻衣大惊失色。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踉跄着朝洛天瑾走去,急声哀求道:“府主,唐阿富与桃花婆婆是来替我们解围的,不能杀……”

    面对柳寻衣苦口婆心地劝阻,洛天瑾却视若无睹,只是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狄陌会意,迅速将其拦下。

    趁慕容白牵制唐阿富的功夫,黄玉郎飞身来到胡震三人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带至场边,交由贤王府弟子钳制。

    至于‘俏八绝’,早已被邓长川的一条长鞭死死缠住,根本无暇阻挠黄玉郎的动作。

    此刻,风无信、雨无云、雷无引、电无明合力鏖战邓长川。

    山无棱、水无痕、花无果、叶无痕则小心保护着桃花婆婆和潘雨音,并迅速退到战局之外。

    转眼之间,原本和平的秦家武场,顿时激战成一片胶着之势。刀来剑往,枪闪鞭扬,打的好不热闹。

    唐阿富与慕容白的武功,互在伯仲之间,二人打的难舍难分,激战数十回合却迟迟不分胜负。

    不久之后,黄玉郎加入战局,有他为慕容白掠阵,唐阿富顿感压力倍增。

    “雪衣银蛟”和“寒月君子”,皆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绝顶高手。二人贵为贤王府七雄之列,论武功、论经验、论心智,皆不比“无情剑客”逊色半分。

    慕容白的八荒**枪,施展出来如龙似虎,迅猛凌厉,惊涛骇浪,延绵不绝。

    黄玉郎的寒月掌,更是内力深厚,寒意逼人,惊天彻底,蕴力无穷。

    虽然无情剑在唐阿富手中剑走龙蛇,行云流水,但在**枪和寒月掌相互交叠,咄咄相逼之下,仍显几分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实在难以八面玲珑,上下兼顾。

    唐阿富单人独剑,在慕容白、黄玉郎两大高手的联手围攻下,很快落入下风,隐隐已有几分败退之意。

    另一侧,只凭风无信四人,实在难敌邓长川的九节长鞭。

    四人被邓长川左抻右拽,前后飘忽,在一轮快过一轮、一浪高过一浪的长鞭攻势下,风无信四人莫说贴身反击,就连全身而退都已成为迫在眉睫的难事。

    “你们不必管我!”

    见状,桃花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她急忙向山无棱四人催促道:“快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为今之计,唯有布下七星剑阵,方能有一丝胜算。”

    “桃花婆婆,那你们……”

    “不必管我!”桃花婆婆当机立断,急声道,“我与雨音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们断不会为难我们?”

    闻言,山无棱四人不禁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方才眼神一狠,随后相继点了点头,转而飞身而起,一起朝邓长川扑去。

    “布阵!”

    风无信未有丝毫迟疑,猛然大喝一声。八人迅速布下七星剑阵,将邓长川死死围困其中。

    见到这一幕,殷白眉的脸色悄然一变,紧接着眼中涌出一抹浓浓的狐疑之色。

    望着深陷于七星剑阵的邓长川,洛天瑾眼中精光闪烁,原本轻松自信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变的有些凝重起来。

    此情此景,令观战众人无不暗吃一惊,口中连连称奇。

    单论武功,风无信八人加在一起,也绝非邓长川一人之敌。然而,本来稳赢的局面,此刻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套剑阵,令乾坤逆转,胜败颠倒。

    此时,深陷阵中的邓长川,已然看不到风轻云淡的从容模样,亦寻不到闲庭散步、猫戏老鼠的那份自信与惬意。反而被风无信八人打的节节败退,手忙脚乱,须臾间身上竟平添出数道伤痕。

    “好厉害的阵法!”

    场边,唐辕目光幽深地盯着千变万化的七星剑阵,连连感慨道:“单论阵法,此阵比之少林的十八铜人阵,以及武当的太极八卦阵也不遑多让。”

    “这套阵法……老夫总感觉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腾三石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怎么?”陆庭湘笑问道,“难道湘西腾族与绝情谷结过梁子?我还以为绝情谷只和贤王府作对,却不料他们竟也招惹其他势力?”

    “非也!”腾三石神情肃穆地摇头道,“腾族与绝情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来相安无事,素无仇怨。我熟悉的阵法并非来自绝情谷,而是……”

    “而是什么?”秦明好奇地追问道。

    “昆仑山!”

    对面,殷白眉越看越心惊,脸色也变的愈发精彩,诧异、错愕、愠怒、怀疑……一张老脸上汇聚着千思万绪,看上去十分古怪。

    昆仑派大长老常云子同样满眼骇然,他将狐疑的目光投向殷白眉,低声问道:“掌门,绝情谷的这套七星剑阵……你看着可有些眼熟?”

    “眼熟!很是眼熟!”殷白眉喃喃自语道。突然,他神色猛然一变,迅速看向常云子,反问道:“怎么?莫非你也看出什么端倪?”

    “不错!”常云子神色凝重,缓缓点头道,“实不相瞒,这套‘七星剑阵’,老朽越看越像是我们昆仑派的……‘北斗阵法’。”

    “嘶!”

    此言一出,殷白眉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其实他早已有这种感觉,只不过一直不敢承认,此刻被常云子一语道破,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揣测。

    霎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惊骇之感,悄然涌入殷白眉和常云子的心底。

    殷白眉愁眉不展,满脸阴郁地迟疑道:“可他们怎会施展我昆仑派的阵法?难不成……有弟子擅自将阵法外传?”

    “不可能!”常云子摇头道,“昆仑武学不得外传,此乃金规铁律。这套北斗阵法更是要紧,门派中懂得这套阵法精髓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除掌门和四位长老之外,其他弟子就算练过几年,也能知晓一招半式而已,绝不可能洞悉全局,更不可能领悟阵法的精要。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所有练过这套阵法的弟子,合谋一起将阵法外泄。”常云子凝声道。

    “这绝不可能!”殷白眉笃定道,“依你所言,我昆仑弟子岂不全变成欺师灭祖的叛徒?”

    闻言,常云子的脸色陡然一变,急忙赔罪道:“老朽失言,掌门勿怪!”

    “此事不可张扬。”殷白眉思量再三,语气不善地说道,“待日后查明真相,再做商议!”

    “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观战众人心思各异,窃窃私语之时,场中胜负已渐渐有了分晓。

    最终,唐阿富不敌黄玉郎、慕容白联手围攻,负伤败阵。

    另一方面,邓长川在七星剑阵中处处受限,步履维艰,眼看便要被风无信八人联手擒下。

    关键时刻,洛天瑾竟亲自出手。

    其身形如鬼魅般凭空消失在柳寻衣面前,眨眼之间又突然出现在邓长川身旁。

    未等风无信八人面露惊奇之色,洛天瑾陡然双手一扬,左右出掌。顷刻间,两股迅猛而浩瀚的恐怖劲气,顺势横扫而出,直扑风无信八人而去。

    风无信八人为求自保,只能各自收剑,纷纷闪退,谁也不敢与洛天瑾硬碰硬。

    紧接着,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七星剑阵瞬间瓦解。

    邓长川趁机出手,长鞭飞舞,将猝不及防的风无信八人依次打翻在地。贤王府弟子伺机而动,迅速冲入武场,将八人全部擒下。

    转瞬之间,风云突变,武场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在惊讶于贤王府独断专行的同时,更被洛天瑾那深不可测的武功深深震撼。

    邓长川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他在七星剑阵中却讨不到半点好处。

    洛天瑾只是风轻云淡地出了一招,便将威力不俗的七星剑阵瞬间击溃。

    二人之间的差距,宛若云泥之别,又岂能不令人骇然?

    此时,洛天瑾对唐阿富等人愤愤不平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轻轻掸去衣袍上的尘埃,随之负手而立,目无表情地凝视着神色复杂的桃花婆婆。

    “洛府主,我虽有二十多年不过问江湖之事,但‘北贤王’的大名却也是如雷贯耳。”桃花婆婆面无惧色,目光平和地直视着洛天瑾,不顾潘雨音的劝阻,幽幽说道,“素闻北贤王深明大义,恩怨分明,是中原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大英雄,真豪杰。但今日一见,却我倍感失望。然而,看你的模样又不像是沽名钓誉之辈,黑白不分之徒。只不知,究竟是过去的你浪得虚名?还是今日的你……一反常态?”

    “此话何意?洛某听不明白!”

    此刻,洛天瑾心乱如麻,但表面上却佯装出波澜不惊的淡定模样。

    “你千方百计地想堵住我们的嘴,不让我们说出幕后真凶究竟是谁,到底意欲何为?”桃花婆婆直言不讳地质问道,“哼!你虽能堵住我们的嘴,但却堵不住惶惶难测的人心。今天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你若心存险恶,他们一眼便知!”

    闻言,金复羽突然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洛府主,不知桃花婆婆所言是不是真的?今日你不问青红皂白,独断独行,刚愎自用,的确……有些古怪。莫非……”

    言至于此,金复羽眼中悄然闪过一抹狡黠之色,继而在众人好奇而狐疑的目光下,金复羽微微一笑,故作惋惜地说道:“莫非你与这幕后之人有什么勾结?因此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替他们遮丑掩饰?”

    “嘶!”此话一出,瞬间招至一片哗然。

    此时,金复羽已猜出几分缘由,但他明知故问,正是想借机将洛天瑾与“奸贼”绑在一起,让武林群雄认定洛天瑾与贼人是一丘之貉。让大名鼎鼎的北贤王,从此背上图谋不轨,祸乱武林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

    金复羽深知纸包里不住火,真相迟早要大白于天下。

    玄明目光复杂地望向洛天瑾,迟疑道:“洛施主,此奸贼杀害我少林十一位僧人,还设计残杀诸多武林同道,乃江湖巨患。你若知晓这一切是何人所为,断不能为其遮掩。”

    “不错!”左弘轩附和道,“洛府主,我等与你相交多年,深知你心思缜密,光明磊落,绝不会做出今日这般古怪的举动。一切莫非真如金坞主所言……另有隐情?”

    “还盼洛府主直言相告!”唐辕见缝插针,随声起哄。

    “这……”

    被众人咄咄相逼,洛天瑾不禁面露难色。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左右为难,眼神更是说不出的纠结。

    “此事确有隐情!但并非洛府主的错,而是在下的错!”

    突然,一道爽朗的笑声自武场外传来,令喧哗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春风得意的沈东善,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然而,此刻跟在沈东善身旁的,还有一位神色匆忙,满眼忐忑的年轻女子。

    此女,正是让洛天瑾畏首畏尾,一反常态的宝贝女儿,洛凝语。

    ……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相大白

    “语儿!”

    “小姐……”

    一见洛凝语,洛天瑾等人纷纷脸色一变,随之满眼惊喜地快步迎去。

    洛凝语见到洛天瑾,同样眼圈一红,顿时泪流满面,哭喊一声,扑入洛天瑾怀中,又惊又喜地低声呜咽起来,恨不能将昨夜的委屈,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爹,女儿以为……以为这辈子再也见到您了……”

    洛天瑾一改之前的冷漠之色,将洛凝语紧紧揽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满眼疼惜地安抚道:“没事了!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武场中,众人茫然无措地望着眼前父女重逢的一幕,一个个不禁面露好奇之色。

    洛凝语被人挟持的消息,除贤王府的人外,便只有清风知晓,其他人并不清楚前因后果。

    “小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昨夜不是被……”洛鸿轩欲言又止,转而问道,“为何现在会与沈老爷在一起?”

    “是沈老爷救了我。”

    平复情绪后,洛凝语三言两语将昨夜发生的事告知众人。

    听罢,洛天瑾看向沈东善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不过,洛天瑾并未追问沈东善,为何昨夜没将洛凝语送回段家堡?而是满怀感激地朝他拱手谢道:“沈老爷,大恩不言谢,今日这份恩情洛某记下了!”

    “洛府主不必客气。”沈东善不以为意地摆手笑道,“昨日天色已晚,我担心半路遭遇埋伏,故而未能连夜将令千金送回,还望洛府主见谅。”

    “哪里!哪里!”洛天瑾不动声色地笑道,“沈老爷救了小女,洛某感激还来不及,又岂敢苛责?”

    此刻,见洛凝语安然无恙,毫发无损,洛天瑾惶惶不安的心也随之放松下来。

    一见沈东善,唐阿富眼中陡然迸发出一抹狠戾之色,滔天杀意催使他在狄陌的钳制下,拼命挣扎起来。

    反观沈东善,只是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唐阿富,而后如素不相识一般,径自转过头去,索性不再理会。

    “带下去!”

    洛天瑾吩咐一声,狄陌等人立即将唐阿富和“俏八绝”带出武场。

    “爹,他们这是……”

    洛凝语满眼好奇地望着叫骂不止的唐阿富几人,不禁面露狐疑之色。可她话未说完,余光却扫到一身狼狈,面色苍白的柳寻衣,登时惊呼一声,再也顾不上和狄陌、林方大等人寒暄,径直朝柳寻衣冲去。

    见状,洛天瑾和清风不禁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是一抹苦涩之意。

    “寻衣,你这是怎么了?”

    来到近前,望着如释重负的柳寻衣,洛凝语的眼中再度溢出一抹泪痕,满心担忧地追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谁伤了你?”

    话音未落,晶莹的泪珠已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无碍!”柳寻衣笑道,“小姐,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你可知道,昨夜我独自离去,心里何其懊悔?我……”

    话未说完,情难自已的洛凝语,突然不顾一切地猛扑上前,张开双臂将柳寻衣死死抱住。此举立即引来众人的一片惊呼,无数道怪异的目光齐聚在她身上,但洛凝语却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比起在洛天瑾怀中的低泣呜咽,仿佛此时的洛凝语才是真性情。她趴在柳寻衣的怀中,不顾一切地痛哭着、抱怨着、倾诉着……

    这一幕,映入旁人的眼中,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潘雨音眼泛苦涩,白霜神情莫名,而洵溱则是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似乎不愿正视。

    然而,此刻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呆若木鸡,手足无措的林方大。

    刚才,洛凝语现身之后,林方大是第一个迎上去的,甚至比洛天瑾还快一步。只不过,洛凝语的眼睛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先是对着洛天瑾哭诉,转而又投入柳寻衣的怀抱。

    从始至终,洛凝语对他不曾正视一眼。

    林方大的神色,由兴奋转为尴尬,随之茫然,最终落寞。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给洛凝语听。但此时,他只能愣愣地站在远处,眼睁睁地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趴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失声痛哭。

    而那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生死兄弟。

    林方大想用坦荡的微笑掩饰内心的尴尬,只可惜,笑容尚未绽放,眼泪却已不期而落。

    “各位!”

    说话的功夫,沈东善已走到武场中央,面对满腹疑云的众人,不卑不亢地拱手笑道:“在下沈东善,受人之托,前来将少林僧人之死,以及辰州之事的真相公之于众。”

    言语间,沈东善的目光,先后看向洛天瑾和金复羽。洛、金二人皆是朝他微微一笑,并未出言打断。

    “沈老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另有隐情,但却不是洛天瑾的错,难道……”腾三石迟疑道,“一切真如洛天瑾所言,是绝情谷在背后捣鬼……”

    “腾族长稍安勿躁,且听沈某慢慢道来。”

    沈东善调整思绪,朗声说道:“其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并不是中原武林的任何一个门派,而是……蒙古朝廷!”

    “什么?”

    “蒙古朝廷?”

    “这怎么可能?”

    沈东善一石激起千层浪,令沉寂的武场再度沸腾起来。

    “诸位!”沈东善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受蒙古朝廷指使的塞北三教!赤风岭、胡马帮和漠北二十四城。柳寻衣所说的一切,皆是实情。桃花婆婆所言,同样字字无虚。至于柳寻衣为什么不肯挑明真凶?以及洛府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桃花婆婆说出背后之人?皆因洛小姐身陷囹圄,生死有难!”

    “嘶!”

    “昨夜,一个奸贼挟持了洛小姐,并以她为人质,要挟洛府主。”沈东善继续道,“所以,今天洛府主和柳寻衣才会畏首畏尾,一反常态。庆幸的是,沈某昨夜恰巧遇到那个奸贼,于是将洛小姐救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玄明眉头紧皱,迟疑道:“如此说来,我少林的十一位僧人,也是蒙古人所杀?”

    “是!”

    “那唐门弟子……”

    “也是蒙古人杀的!”沈东善坦言道,“非但少林和唐门,还有贤王府、金剑坞、武当、峨眉、崆峒、青城、昆仑、腾族、陆府,以及这段时间所有死伤的幕后真凶,皆是蒙古人。”

    说罢,沈东善一指木匣中的两颗人头,正色道:“就连他们两个,也是漠北二十四城的人。”

    “这……”

    “他们先借助少林与秦家,因‘玄水下卷’而结下的恩怨大做文章,暗杀少林弟子,并嫁祸给秦氏。而后又假借叶桐之名,向江湖各派广发‘柳叶铜钱’,他们本想将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骗至辰州,继而一网打尽,却不料真正前往辰州的,却是各派的长老、弟子,而并非掌门。于是,他们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开始设局挑拨。先杀唐乾,嫁祸峨眉,后用唐门暗器伏杀慧春,制造出相互仇杀的假象。之后一边将冷依依、唐仞、陆遥、腾琴儿骗出桃花坞,一边派人暗杀他们的随行弟子。藏尸后,又火攻贤王府和六大门派的弟子,以此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沈东善义正言辞,解释道,“当时,无论是六大门派还是四大世家,皆死伤惨重,继而被怒火和仇恨冲昏了头脑,自然会将一切罪责算在对方头上,于是便有了后来的不断纷争,甚至相互仇杀……”

    沈东善所言,宛若惊天炸雷,令众人听的心惊肉跳,胆战心寒。

    “其实,这一切皆是蒙古人从中作祟。”沈东善直言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想挑起中原各派自相残杀!”

    “真有此事?”殷白眉面色阴沉地质问道。

    “柳寻衣、桃花婆婆都是证人。还有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也是证据。”说罢,沈东善转身一指胡震三人,冷笑道,“他们三个的真正身份,乃是胡马帮三大档头。”

    “嘶!”

    面对神色骇然的众人,沈东善自信一笑,又道:“若他们不够,我手中还有两人可以作证。少林缘机大师被人残杀碎尸,正是此人所为!来啊!把龙羽和那个怪物押出来!”

    片刻之后,魁七率人将两个绑成“粽子”的人质抬到场中,正是龙羽和哑坤。

    “他们便是昨夜绑走洛小姐的人。”沈东善指着龙羽,朗声道,“诸位若不相信,大可问问洛小姐。”

    “此事千真万确!”清风开口道,“昨夜,我外孙女的确被蒙古人挟持。刚刚洛天瑾之所以隐而不发,是为语儿的安危着想,还望各位勿怪!”

    一见龙羽,洛天瑾的眼中陡然迸发出一抹冷厉寒光,继而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沉声道:“天底下敢要挟我洛天瑾的人,你是第一个!”

    洛天瑾此言,无异于默认了沈东善和清风的话。

    闻言,众人纷纷大吃一惊,随后将凝重的目光投向龙羽、哑坤和胡震三人。眼神一变再变,从最初的茫然,到狐疑,再到凝重,最终演变成鄙夷、愤怒,甚至仇视!

    “原来……我们都中了鞑子的奸计!”腾三石气的声音颤抖,语气中充斥着滔天之怒。

    “好一招借刀杀人,险些害得我们汉人自相残杀!”陆庭湘愤愤不平道。

    妙安怒视着龙羽几人,叱责道:“峨眉弟子与尔等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杀她们?”

    “阿弥陀佛!少林十一位僧人原来是被你们所杀,老衲一时糊涂,竟然冤枉秦家众位施主,罪过!罪过!”

    “废话少说!”左弘轩面色狰狞地冷喝道,“现在便杀了这几个畜生,为死去的同道报仇雪恨!”

    “鞑子居心拨测,我们险些变成他们的傀儡,成了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钟离木哀怨道,“这几个人在中原兴风作浪,为非作歹,手上沾满了江湖义士的血,若不杀了他们,难解我等心头只恨!”

    “不错!若不杀一儆百,这些鞑子日后不知又会惹出多少麻烦?”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时间,深感屈辱的武林群雄,无不满腔怒火,恨的咬牙切齿。

    仇恨与愤怒登时化作滔天杀意,群雄激愤,齐声怒吼,萦绕在秦家武场的上空,直令石破天惊,天崩地裂。

    “柳寻衣!”

    腾三石一双虎目直直地盯着柳寻衣,正色道:“你为武林大义,不惜违背洛天瑾之命,放胆直言,忍辱负重,刚才是我等冤枉你了!在此,老夫第一个向你赔罪!”

    “晚辈不敢……”

    “为弥补我们的过错,今日这几个狗贼,便交由你亲手斩杀,如何?”腾三石瓮声道,“杀了他们,你便是我汉人的英雄!”

    说罢,腾三石举目环顾其他人,问道:“这份功劳今日非柳兄弟莫属,我想诸位不会抢功吧?”

    “自然不会,呵呵……”

    “腾老英雄所言极是,柳兄弟今日受尽委屈,这几个狗贼理应由他手刃!”

    “柳兄弟,快动手吧!”

    斗转星移,瞬息万变。柳寻衣刚刚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无耻奸贼,却不料转瞬之间却又变成人人敬仰的英雄义士。

    寥寥半日,柳寻衣却已历经人生的大起大落,这种滋味非但令他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别有一番酸楚。

    柳寻衣将目光转向洛天瑾,却见洛天瑾先是目无表情地凝视着他,而后嘴角悄然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淡笑道:“既是盛情难却,你自当却之不恭!”

    洛天瑾的态度一日三变,令柳寻衣心中苦闷至极,但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遵命!”

    柳寻衣痛快地答应一声,同时接过狄陌递过来的一把钢刀,毫不迟疑地朝龙羽几人走去。

    面对龙羽恐怖狰狞的模样,柳寻衣神情冷漠,目光凌厉,沉声道:“我早就说过,只要有我在一天,你的阴谋就休想得逞!”

    “你为大宋出生入死,可大宋百姓又有几人知道?”龙羽狞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你怎知哪儿才是高处?难道你所坚持的苟延残喘、家国天下,就一定是高处?说不定只是另外一个深渊罢了!哈哈……柳寻衣,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是在为汉人消灾,而是让灾难来的更加残酷、更加血腥!待我蒙古铁蹄南下之日,势必屠诛宋狗,寸草不留!”

    “高处也好,深渊也罢!”柳寻衣高举刀锋,对准龙羽的天灵盖,目无表情地冷声道,“我不是高瞻远瞩的圣贤,也不是救国救民的英雄,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拯救苍生黎民,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挽救大宋危局。但我有自己活着的意义,那便是对你这样的卑鄙小人……见一个,杀一个!”

    话音渐落,柳寻衣的眼神猛然一狠,随之右手紧握钢刀,汇聚雷霆万钧之力,朝着龙羽的脑袋狠劈而下。

    “龙羽,我送你归西……”

    “刀下留人!”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只身犯险

    “嗖!”

    转瞬之间,一道凌厉的劲气如长虹贯日般,自半空呼啸而来,直射柳寻衣手中的钢刀。一心斩杀龙羽的柳寻衣,并未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干扰所打断,手起刀落,未有丝毫迟疑。

    “铿!”

    “咔嚓!”

    只可惜,刀锋未下,劲气先至。柳寻衣忽觉钢刀一震,与此同时,刀身应声而断,半截断刀擦着龙羽的脑袋斜飞而出,顺势削下几缕黑发。

    “咣啷啷!”

    断刀落地,在鸦雀无声的武场中,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后,龙羽的几缕头发方才随风轻摇,缓缓散落在柳寻衣脚下。

    “大胆!”秦明眼神骤变,勃然大怒。

    话音未落,秦大、秦二、秦三已然飞身而起。半空中,三人抽刀出鞘,一齐逼向踏空而来的不速之客。

    “铿铿铿!”

    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已在半空短兵相接。令人诧异的是,秦大、秦二、秦三联手,竟仍非来者之敌,他们依次败退,先后翻落在地。

    再看不速之客,身如流星,步似赶月,眨眼间已掠过半空,稳稳落于武场之中。

    一身布衣,满面正气。丰标不凡,器宇轩昂。

    来人,正是漠北第一快刀,苏禾。

    “苏大哥?”

    一见苏禾,柳寻衣不禁一愣,同时挥手止住欲要冲杀上来的武林同道。

    “他就是‘漠北第一快刀’苏禾?”

    “看他手中的血影刀,应该不假!”

    “秦氏三杰绝非泛泛之辈,能轻而易举地以一敌三,来人即便不是苏禾,武功怕也不比苏禾逊色。”

    “他来作甚?”

    “废话,当然是来救人了!蛇鼠一窝,他和龙羽都是鞑子朝廷的走狗。”

    “都说漠北第一快刀是条好汉,今日一见,果然气势不俗!”

    “再厉害又有何用?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这么多前辈坐镇,不信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

    苏禾的出现,立即招至众人的一阵窃窃私语。

    “苏禾,你不在漠北好好待着,跑来西京作甚?”秦明眼神不善地盯着苏禾,冷冷地问道,“你当我秦府是什么地方?竟敢说进就进!”

    面对数千双不怀好意的目光,苏禾依旧不卑不亢,他举目环顾一圈,随后颇为恭敬地朝四面八方拱了拱手,朗声道:“在下苏禾,今日斗胆不请自来,还请诸位恕罪!”

    “哼!谁和你是朋友?”妙安嘲讽道,“苏禾,你不必在这儿套近乎,究竟有何目的,大可当众挑明。”

    妙安此言,顿时引起一片附和。

    面对重重质疑,苏禾却不恼怒,只是眼神复杂地望着龙羽几人,转而说道:“实不相瞒,今日苏某冒昧打扰,是想恳求诸位能否网开一面?饶过龙羽、哑坤、胡震、霍彪、裘狰几人的性命。”

    “噗!”

    望着“煞有介事”的苏禾,听着他“义正言辞”的恳求,场中已又不少人忍俊不禁,甚至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对此,苏禾的脸上不禁闪过一抹难堪之色。

    “苏禾,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唐辕阴笑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红口白牙地说上三言两语,便妄想让我们放人?简直痴人说梦!”

    “苏禾,你何不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今天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陆庭湘淡淡地说道,“此刻站在你面前的,皆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那‘漠北第一快刀’的名号,在草原或许还能值点斤两,但在这里,却是一文不名。”

    “阿弥陀佛!”玄明双手合十,劝慰道,“苏施主,如果他们在中原犯下的罪孽与你无关,那老衲奉劝你速速离去,以免引火烧身。”

    “念你素有威名,料想此等偷鸡摸狗之事,绝非出自你苏禾之手。”洛天瑾幽幽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会为难无辜之人,你走吧!回去替我们向蒙古大汗和赤风岭主捎句话,告诉他们,蒙古与大宋理应各安天命,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该得寸进尺,更不该有所图谋,当心贪多嚼不烂。”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挖苦讽刺,苏禾始终不为所动。

    他静静地站于场中,待四周喧声渐落,方才朗声说道:“无论龙羽等人身犯何罪,他们毕竟与有我同族之情。更何况,他们肩负着胡马帮和漠北二十四城,上万蒙古人的生死存亡,乃我族之栋梁,苏某岂能置他们的死活于不顾,独自离去?”

    “如此说来,你是铁了心要救他们?”金复羽话中有话地反问道。

    “苏某自不量力,斗胆直言,是!”苏禾目不斜视,满眼坚毅。

    “好!”金复羽轻笑道,“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漠北第一快刀’,究竟有多少真本事?”

    话音未落,冷依依、秦天九、唐钰、司空竹已然冲天而起。此刻,腾三石也令腾苍上场,为武林同道助阵。

    “苏禾,你敢单枪匹马闯入秦府,莫不是欺我中原武林无人敢与你一战?”洛天瑾愠怒道,“可惜,今天你谁也救不走!这几个狗贼在中原图谋不轨,戕害无辜,引风吹火,借刀杀人,犯下累累血债,已是天地不容,罪无可恕!因此,他们几个的狗命,我们今天要定了!”

    洛天瑾一言既出,贤王府和六大门派的高手随之跃入场中。

    须臾间,“贤王府黑执扇”狄陌、“少林长老”缘空、“武当长老”孤月、“昆仑派大长老”常云子、“峨眉派弟子”慧秋、“崆峒派弟子”荀再山、“青城派左使”龚清,自人群中鱼贯而出,连同冷依依几人,一起将苏禾死死围在其中。

    此刻,沈东善已率人退到一旁,优哉游哉地看起热闹。他知道,今天有这么多武林枭雄在此,轮不到他多管闲事。

    左弘轩冷笑道:“苏禾,眼下你已是自身难保,还凭什么救人?”

    见苏禾四面楚歌,身陷囹圄,柳寻衣不禁眼泛担忧之色,遂快步上前,诚心劝道:“苏大哥,且听小弟一言。龙羽几人今日必死无疑!你孤身前来,断无救下他们的可能。眼下你所面对的,皆是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一旦交起手来,你绝无半点取胜之机,甚至就连性命也……”

    “柳兄弟不必多言!”苏禾面无惧色,言辞坦荡,“今日苏某前来,不是来与之中原武林结仇的,而是来替龙羽几人向各位赔罪的。昔日种种错事,皆是龙羽等人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待我将他们带回塞北之后,岭主自当严惩不贷,还无辜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钟离木戏谑道:“赤风岭主先派龙羽暗施诡计,之后见事情败露,便又派你来说好话、打圆场。真当我们汉人是榆木疙瘩不成?你不是想赎罪吗?那好!你现在亲手杀了龙羽几人,我们便相信此事与蒙古大汗和赤风岭主无关。如何?”

    “这……”

    面对钟离木的咄咄相逼,苏禾不禁面露一丝难色。

    柳寻衣急声道:“苏大哥,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事皆因龙羽等人心狠手辣,卑鄙无耻,与你无关,你又何必为他们赔上自己的性命?”

    “柳兄弟,还记得你在西域时,曾对一再害你的曹钦出手相救,当时你明知他心思歹毒,害人无数,可又为何要执意救他?”

    “我……”被苏禾当面反问,柳寻衣顿时一阵语塞。

    “昔日你救曹钦,是因为你们同为汉人,出于同族之谊。”苏禾正色道,“而今日我救龙羽、胡震,亦是出于此情。”

    “这……”柳寻衣想反驳,但苏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又令他无从辩白。

    柳寻衣是汉人,知晓汉人应以民族大义为重,亲如手足,同仇敌忾。而苏禾身为蒙人,又岂有不同?

    只不过,汉人终究是汉人,柳寻衣永远无法站在蒙古人的立场,因此才会心生费解,甚至替苏禾的“仗义”鸣不平。

    说到底,柳寻衣与苏禾除出身不同之外,骨子里无甚区别。

    “苏禾,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洛天瑾沉声道,“你究竟走不走?”

    “多谢洛府主的一番好意。”苏禾神色一禀,拱手道,“请恕苏某不识抬举,今日我即便是死,也要带走他们。”

    苏禾一身傲骨,豪气干云,反倒令在场的不少人对他心生钦佩之意。就连洛天瑾看向苏禾的眼神中,也不禁闪过一抹赞许之色。

    闻言,清风叹息一声,轻甩拂尘,正色道:“既然你冥顽不明,那便……陪他们一起死吧!”

    此言一出,围在苏禾身旁的十二位高手,瞬间抽出各自的兵刃,一个个满含杀意地盯着面无惧色,巍然不动的苏禾。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突然,被五花大绑的胡震大声呼喊道:“有种你们就一对一的与苏禾打一场?难道你们汉人只有这点本事?只会以多欺少,不敢公平较量?真他妈是一群孬种……”

    “嘭!”

    话音未落,林方大已朝着胡震的小腹狠狠踹出一脚,登时将其踹翻在地,疼的来回打滚。

    “洛天瑾,你不是对我心怀不满吗?”龙羽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舔着嘴边的血污,阴狠地笑道,“不如你将我松开,让我和苏禾一同应战。当然,你也可以亲自出手,如何?”

    “不错!”霍彪嚷嚷道,“有种就把我们全都放开,让我们助苏禾一臂之力。否则你们便是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只不知你们汉人可有这份胆量?”

    “废话!”汤聪轻蔑道,“你们利用阴谋诡计,暗杀我武林同仁时,为何没想过公平一战?现在死到临头,还想垂死挣扎?真是不知羞耻,猪狗不如!我呸!”

    “不错!与这些鞑子谈何公平不公平?今天不是比武,而是报仇!”

    “此等拙略的激将法,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你们岂敢搬出来丢人现眼?”

    一时间,众口嚣嚣,又是一片同仇敌忾的叫骂附和。

    “各位且慢!”

    突然,秦天九高举短刀,压下场中的嘈杂。

    他那双阴戾的眸子,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苏禾,继而扯着沙哑的嗓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并非老夫大言不惭,若论刀法,在中原武林之中,无人能出我河西秦氏之右。素闻漠北第一快刀,出刀之快,天下无人能及。故而老夫对阁下颇为好奇,我想知道,究竟是你的刀快?还是老夫的刀快?”

    闻言,秦明不禁面露惊奇之色,狐疑道:“九叔的意思是……”

    “诸位且慢动手,烦请给老夫一个机会。让我能在有生之年,亲自领教一下‘漠北第一快刀’的手段。”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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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招安令,神秘孤儿化身金牌卧底,人前是江湖浪子,人后是朝廷密探。庙堂重臣、武林豪杰、隐世高手、外族恶人、异教魔头、富贾巨商、绿林好汉……皆在名、利、权、欲中相爱相杀,纠缠不清。伪装、谎言、阴谋、野心……柳寻衣在生与死、黑与白之间临渊而行,上演江湖“无间道”。江湖风雨漫天下,天下风雨尽江湖。蓑衣掩掩避风雨,风雨潇潇血蓑衣!血蓑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蓑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蓑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