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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尺书生     血蓑衣txt下载     血蓑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八章 :闻风而动

    翌日清晨,贤王府。

    洛鸿轩和苏堂神情严肃,眉宇间颇有几分慌张之意。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小跑,穿屋过院,直奔后堂。沿途所遇的下人、弟子,无不匆忙闪身避让,同时看向他们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抹好奇之色。

    后堂内,洛天瑾端坐桌旁,右手举筷夹着一块糕点,左手捏着一封书信,神情若有所思,仿佛看的入神。

    此时,洛棋毕恭毕敬地候在一旁,他虽对信中的内容颇为好奇,但在洛天瑾面前却不敢有半点造次,低眉垂目,一言不发。

    忽然,脚步声起,洛鸿轩、苏堂匆匆而来。不等他们向洛天瑾见礼,洛棋却先行挥手打断他们的动作,并示意二人休要出声。

    见状,二人不禁对视一眼,转而慢步轻声地退到一旁,耐心等候。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洛天瑾方才将筷中的糕点送入口中,轻嚼两口,继而将书信扔在桌上,颇为不满地责备道:“今日的糕点是谁做的?我素来不喜甜食,他竟将这桂花糕做的又甜又腻,好生难吃!”

    “是新来的厨子,可能还不太了解府主的口味。”洛棋赶忙赔笑道,“我下去一定严加管教。”

    “不必了!”洛天瑾淡淡地说道,“他的手艺比夫人差远了。留之无用,扫地出门吧!”

    “是。”凡是洛天瑾开口,洛棋无不遵从。

    “娘和爹生活多年,深知爹的喜好,自然能做出令您满意的糕点。”洛鸿轩笑道,“可如今娘和小妹去武当山探望外公,归期未定,您只能委屈将就几天。这个厨子不合心意,孩儿给您另择一位便是。”

    直至此刻,洛天瑾才将目光投向洛鸿轩和苏堂,教诲道:“轩儿,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有自己该做的事,不怕路途曲折漫长,只怕乱花迷眼,因小失大。找厨子这件事,自有别人去做,轮不到你插手。你的时间和精力,应该放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

    洛鸿轩本想讨洛天瑾欢心,却不料竟被数落一顿,难免心中失落,随之眼神一暗,低声道:“爹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

    “嗯。”洛天瑾轻应一声,继而话锋一转,问道,“来此何事?”

    “回府主,这几日洛阳城中不太平静,我与公子探查到一些消息,想请府主定夺。”苏堂正色道。

    “什么消息?”

    “据报,数日前有一伙蒙古人偷偷潜入城中。”洛鸿轩回道,“昨日深夜,四喜客栈外发生了一场争斗,其中一方正是这伙蒙古人。”

    闻言,洛天瑾不禁眉头一挑,反问道:“另一方是谁?”

    “唐门‘暗器房房主’唐寂、‘内戒房房主’唐修。”苏堂凝声道,“据查,他们是跟踪唐轩至此,但不知为何误中了蒙古人的埋伏,最后使出唐门暗器‘天罗地网’,方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天罗地网?”洛天瑾暗吃一惊,似笑非笑地说道,“唐门暗器房三大杀器之一,与‘天女织衣’齐名。能逼得他们使出此等暗器,看来这伙蒙古人来者不善。”

    说罢,洛天瑾眼神一动,又问道:“你们刚才说唐寂、唐修是跟踪何人来此?”

    “鬼手罗刹,唐轩。”洛鸿轩郑重其事地回道,“与唐门总管‘千手修罗’唐辕是亲兄弟,十几年前背弃唐门,如今的身份是……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

    “嘶!”

    洛天瑾深吸一口凉气,随之眉头紧锁,细细思量道:“唐寂、唐修……唐轩、唐辕……蒙古人……他们几个为何会牵扯在一起?”

    “府主,我们还查到一事。”

    “快说!”

    “根据客栈伙计所描述的体型、外貌,我们推断那伙蒙古人,极有可能来自塞北三派。”苏堂沉吟道,“公子说,客栈伙计所描述的人中,有几个很像龙羽,以及胡马帮的三大档头。”

    “我明白了。”突然,洛天瑾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明白这些人为何会牵扯在一起。”

    “请府主赐教……”

    “还记得在辰州的桃花坞,峨眉派弟子慧春是怎么死的?”洛天瑾轻笑道,“杀死她的,正是唐门暗器‘天女织衣’。但伏杀她的凶手,却并非唐门弟子,而是龙羽。因此,唐寂、唐修身为唐门暗器房、内戒房的房主,理应查清‘天女织衣’外泄一事。他们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将矛头指向背叛唐门多年的唐轩。于情于理,世上除唐门之外,似乎只有唐轩能仿制出‘天女织衣’。”

    “如此说来,是唐轩为龙羽提供了暗器?”洛鸿轩诧异道,“换言之,唐轩与蒙古人……”

    “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洛天瑾接话道,“这也能解释,为何唐家二老明明是冲着唐轩而来,但昨夜在四喜客栈,却中了蒙古人的圈套。”

    “原来如此!”

    “只不过,他们为何出现在洛阳城?”洛鸿轩愁眉不展,迟疑道,“唐寂、唐修是为唐轩而来,那唐轩和蒙古人又是为何而来?”

    “这不明摆着吗?”洛天瑾笑道,“他们的目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们?”洛鸿轩错愕道,“爹的意思是,龙象山和蒙古人是冲着我们来的?”

    洛天瑾点头道:“虽然还清楚他们究竟意欲何为,但在洛阳城内,除贤王府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吸引他们?”

    “不好!他们一定是有备而来。”苏堂思虑再三,突然开口道。

    洛天瑾饶有兴致地望着苏堂,反问道:“何出此言?”

    “这段日子,我们正忙着结交各路人马,为明年的武林大会做准备,因此府中高手皆被派出办差,如今府内空虚,岂不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苏堂忧心忡忡地说道,“眼下,谢二爷随洵溱姑娘前往西域拜会少秦王,江三爷前去青城派拜会左掌门,邓五爷前往昆仑派拜会殷掌门、黄六爷在崆峒派拜会钟离掌门、慕容七爷前去少林拜会玄明方丈。甚至就连雁四爷,也被府主派去峨眉派拜会妙安师太。再加上黑执扇狄陌、伤门门主凌青,分别走访清风寨、白马堂、快活林,惊门门主柳寻衣也远去绝情谷……府中七雄,已出其六,下三门高手更是倾巢而出,如今只剩一个死门门主许衡,仍旧伤势未愈。如此局面,万一蒙古人和龙象山联手,派出大批高手趁势杀入,贤王府必将陷入危局!”

    苏堂口中的“雁四爷”,乃是贤王府七雄之一的雁不归,江湖人称“千里独行剑”。

    虽被称作“四爷”,但雁不归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而且还是个杀人如麻,出剑无情的冷血美人。

    二十年前的雁不归,乃是一位令江湖中人威风丧胆的剑客杀手。其凶名与地位,与今时今日的“无情剑客”唐阿富颇为相似。

    不同的是,当年的雁不归一直无门无派,喜好独来独往,因此才被人称作“千里独行剑”。

    至于她的真正来历,却鲜为人知。如此桀骜不驯的独行女侠,又为何甘心被洛天瑾驱使?同样无人知晓。

    雁不归武功高强,尤其剑法超群,在江湖中少有匹敌,在女子中更是极为罕见。

    虽是女人,但性情却比男人还要雷厉,手段比男人还要狠辣,故而贤王府弟子皆称其一声“雁四爷”,以示崇敬。

    “这段日子,金复羽动作频频,我若按兵不动,只怕迟早会被他钻了空子。”洛天瑾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上的书信,沉声道,“这是今日凌晨,探子送回来的最新密报。信上说,这段时间青城派与金剑坞来往密切,左弘轩已有向金复羽投诚之意。”

    “八月初二,金复羽推举左弘轩做秦淮以南的主事时,其狼子野心便已露出端倪。”洛鸿轩愤愤不平地说道,“再加上这段时间,金剑坞频繁向青城派暗送好处,左弘轩为人自私贪婪,难免有所动摇。只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竟会动摇的这么快,河西之事距今尚不足俩月,他却已……唉!”

    苏堂接话道:“武当与我们是秦晋之好,断不会有半点差池。可其他门派就……”

    “金复羽非但拉拢青城派,而且还在暗中调和秦氏与少林的恩怨。其真正目的,正是想借机攀交少林。”洛天瑾淡淡地说道,“不过,金复羽此举反倒给我提了一个醒。让我能有所重视,尽快稳固与其他门派的关系。与此同时,我也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苏堂目光一正,忙问道:“府主的意思是……”

    “金复羽想挖我的墙角,我又为何不能拆他的台?”洛天瑾似笑非笑地说道,“六大门派与我们的关系并非固若金汤,同样四大世家与金剑坞的关系,也绝非铁板一块。”

    “爹想拉拢四大世家?”洛鸿轩诧异道。

    “有何不可?”

    “这……”洛鸿轩稍稍迟疑,踌躇道,“倒也无甚不可。只不过我们与四大世家素无来往,如今冒然结交,只怕……没那么容易……”

    “若是不请自去,当然不易。”洛天瑾讳莫如深地笑道,“但若是有人主动找上门来,那结果将大不相同。”

    “主动上门?”洛鸿轩闻言一愣,错愕道,“谁?”

    “报!”

    洛鸿轩话音未落,一道急促的传报声陡然自堂外传来。

    紧接着,林方大火急火燎地冲入后堂,不由分说地向洛天瑾叩拜道:“府主,有客求见。”

    “轩儿,主动上门的人来了!哈哈……洛棋,中堂奉茶!”

    洛天瑾放声大笑,同时缓缓起身,也不追问来者何人,便已带着洛棋,迈步朝堂外走去。

    望着满脸错愕的林方大,同样一头雾水的洛鸿轩不禁眉头深锁,狐疑道:“林方大,来者何人?”

    “蜀中唐门的两位房主,唐寂、唐修。”

    ……

第二百九十九章 :休戚与共

    上午,洛棋请来郎中,为唐寂、唐修疗伤。

    正午,洛天瑾在中堂摆茶迎客。

    “洛府主能在危难之际慷慨相助,我二人实在感激不尽!”堂中,唐寂向洛天瑾再三拜谢,以示感激之情。

    洛天瑾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摆手道:“自古蜀中多侠士,洛某一向对巴蜀豪杰心怀敬仰,今日能有幸帮到二位,实乃洛某之福。再者,贤王府与唐门乃武林同道,承蒙天下英雄抬爱,让洛某能有幸与唐门家主,共列‘中原武林十二豪杰’之位。因此,我们更应肝胆相照,休戚与共。”

    洛天瑾此言,不咸不淡,不瘟不火,令唐寂、唐修倍感踌躇。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抹难以名状的古怪之色。

    其实,以唐门和贤王府昔日的关系,唐寂、唐修并不应该向洛天瑾求助。

    但昨夜发生的事,却令他们感到有心无力。非但未能擒下唐轩,反而遭到蒙古高手的追杀,再加上身负重伤,逼的他们不得不来贤王府暂避锋芒。

    毕竟,在洛阳地界,只有洛天瑾才能保他们平安无虞。

    更何况,唐寂、唐修奉命在身,必须捉唐轩回去交差,以此保住自己的老命。而这件事,眼下同样只有依仗洛天瑾,才有可能达成。

    故而,今日这场“拜访”,唐寂、唐修是有求于人,说起话来自然比不上洛天瑾那般硬气。

    “咳咳……”唐寂轻咳两声,干笑道,“洛府主所言极是,是老朽迂腐了。”

    “到了贤王府,便如同到家一般,千万不可见外。”洛天瑾慷慨豪迈,大笑道,“你们在洛阳城的一切用度,全算我的。任何需要,尽管告诉洛棋。”

    “不错!”洛棋审时度势,淡笑道,“二位需要什么只管开口,在下无一不允。”

    “哎呀呀!”

    闻言,唐修急忙起身,朝洛天瑾和洛棋拱手一拜,连连道谢:“不敢不敢!万万不敢!世人皆知,我唐门与贵府一向……有些小误会。如今,我二人初次登门,洛府主非但不计前嫌,而且慷慨相助,给予我二人如此礼遇。我们……岂止是受宠若惊?简直是受之有愧!”

    “洛某一直都有一个心愿,便是与蜀中唐门永结盟好。”洛天瑾故作失落,扼腕叹息,“只可惜造化弄人,将贤王府与蜀中豪杰南北分离,相隔千里。只恨飞鸽不能传信,车马不能通达,唯有日日相思,夜夜愁叹,英雄思英雄。此情之深,比这世上最痴情的男女,还要浓厚许多,难熬许多,唉!”

    洛天瑾此话,虽有装腔作势,逢场作戏之嫌,但在这个场合说出来,依旧令唐寂、唐修感动不已。

    毕竟,洛天瑾宽宏大量,不计前嫌,救下他们的性命,已是令人赞叹。

    更何况,在绝渡逢舟,雪中送炭之际,再虚伪的“陈词”,亦会显的十分真切。

    唐寂先与唐修对视一眼,随之稍作思量,继而眼神一正,朗声道:“洛府主高义,这份恩情,我二人记下了!待他日回到蜀中,定将洛府主的心愿转达总管,相信唐门与贤王府定能摒弃成见,共修和睦。”

    唐修补充道:“不错!自八月初二之后,中原武林早已不再分什么世家、门派,待明年九月初九推举出武林盟主,武林群雄便是一家,江湖各派也将亲如手足,情如兄弟。届时,我等自当同仇敌忾,生死与共,佑我华夏,保家卫民。”

    “说得好!”洛鸿轩连连点头道,“若唐门总管能与二位想法一致,相信贤王府和蜀中唐门定能化干戈为玉帛,成就一段传世佳话。”

    洛鸿轩此言,令在座之人不禁相视一笑,堂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我收到风声,昨夜在四喜客栈外,似乎有人争斗厮杀……”洛天瑾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好奇地问道,“不知可否与二位有关?”

    唐寂脸色一变,沉声道:“实不相瞒,昨夜之事的确与我二人有关。”

    “哦?愿闻其详。”

    唐寂稍整思绪,随后将昨夜之事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知洛天瑾。

    唐寂之所以将一切和盘托出,并非他愚蠢莽撞,口无遮拦,而是因为他知道,若想让北贤王出手相助,自己必须以诚相待,绝不能在洛天瑾面前耍半点心机。

    闻罢,洛天瑾故作恍然大悟,惊叹道:“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唐轩和龙羽竟然都到了洛阳城。还有你口中的那位绝顶高手,竟能破开唐门的‘天罗地网’,想必绝非泛泛之辈。”

    见洛天瑾面露迟疑,洛鸿轩不禁眼珠一转,趁势问道:“敢问二位前辈,你们可知蒙古人和龙象山究竟是何关系?他们又为何要来洛阳城?”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唐修愤愤不平地哼道,“一个是异教,一个是异族,他们同流合污,倒也见怪不怪。至于他们因何而来?老朽不知道……”

    “洛府主。”唐寂迟疑道,“不知你是否知道……那位武功深不可测的蒙古高手,究竟是何方神圣?”

    洛天瑾眉头微皱,思索道:“那人不仅有龙羽傍身,而且还敢对胡马帮的三大档头颐指气使。最重要的是,此人武功之高,江湖罕见。如我所料不错,此人若不是蒙古朝廷派来的高手,便一定是塞北武林的人。在塞北武林之中,有此等武功的……应该不超过一手之数,而其中一个,正符合你们的描述。”

    “谁?”

    “赤风岭主,颜无极。”

    洛天瑾的直言不讳,令唐寂、唐修登时大惊失色,纷纷暗吸一口凉气。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赤风岭主乃塞北三教之主,老奸巨猾,武功极高,他的名声不止威震漠北,更传入中原,甚至远播大理。

    “若那人真是颜无极,昨夜我二人能活着离开,便是不幸中的万幸。”唐修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道,“好在他并未亲自出手,只派胡震三人围杀……”

    “我很好奇,洛阳城究竟有什么?竟能引来颜无极亲自出马?”洛棋满腹疑云地呢喃道。

    此刻,洛天瑾的脸上难掩一抹凝重之色。

    虽然他早就知道有蒙古人偷偷潜入洛阳城,但却一直未放在心上。直至此刻,亲眼见过唐寂、唐修的狼狈模样之后,他愈发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甚至变的有些棘手。

    若在平日,洛天瑾根本无惧颜无极。

    但今时不同往日,贤王府恰逢空虚,而颜无极身边则有龙羽、胡震这些高手,而且还有唐轩师徒相助。如果他们的目标是贤王府,即便是洛天瑾坐镇,也断不敢小觑。

    “洛府主!”

    正值洛天瑾沉思之际,唐寂突然将心一横,拱手恳求道:“老朽厚颜,想请洛府主出手相助!”

    “哦?”洛天瑾一愣,反问道,“此话何意?”

    “我们既已知道唐轩与蒙古人的藏身之处,何不趁敌不备,先发制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唐寂义愤填膺地怂恿道,“颜无极突然出现在洛阳城,定是来者不善。以老朽愚见,这些蒙古人……十之**是冲着洛府主来的。至于唐轩,与他们皆是一丘之貉,相信亦会对洛府主不利。”

    洛天瑾眼中精光闪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依阁下之言,你们不该求我,反而应该是我,求你们出手相助才是。毕竟,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洛某。”

    洛天瑾的言辞虽然戏谑,但语气之中却已暗含一丝不悦。

    唐寂一怔,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辩解道:“其实他们究竟因何而来,眼下尚未可知。刚刚是老朽失言,还望洛府主恕罪!我的意思是,请洛府主出手,助我们擒下唐轩,押回蜀中问罪。”

    闻言,洛天瑾的脸色稍稍缓和几分,狐疑道:“昨夜他们已经暴露行踪,难道今天还会乖乖留在四喜客栈等你寻仇?”

    “有可能!”唐修眉心紧皱,分析道,“唐轩知道唐门与贤王府素来不和,因此他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向洛府主求助。所以……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马脚。”

    “这……不太可能吧?”洛鸿轩面泛狐疑,反问道,“无论是唐轩还是颜无极,他们都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鬼蜮伎俩皆是手到擒来,岂能如此天真愚笨?”

    “所以我们的动作要快!”唐寂接话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将他们斩草除根!”

    “可是……”

    “轩儿!”

    不等洛鸿轩再度争辩,洛天瑾突然打断道:“不必多言!既然唐房主开口,无论此事是真是假?成败如何?我贤王府都应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再多说,就有违江湖道义了。”

    说罢,洛天瑾大义凌然地向唐寂、唐修允诺道:“二位放心,这件事洛某管定了!不仅为蜀中唐门清理门户,更为中原武林除去大患!”

    此言一出,唐寂、唐修顿时面色一喜,连忙向洛天瑾拱手道谢。

    “不过,唐轩毕竟出自唐门。世人皆知,唐门暗器独步天下,洛某担心……”

    “洛府主不必担心!”唐寂抢先承诺道,“一旦动起手来,唐轩师徒交由我们牵制,定不会让他放出暗器,伤到贤王府的朋友。”

    “如此甚好!”洛天瑾眼中精光闪烁,幽幽地说道,“我这就安排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言至于此,他将凝重目光转向洛鸿轩,问道:“轩儿,今天你哪位叔叔在府中?”

    “邓八叔!”

    “洛棋,召邓泉、苏堂来中堂议事。”

    邓泉,贤王府七雄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位。三十出头,与狄陌相仿,擅使一对儿鸳鸯铜环为兵刃。

    贤王府七雄,首为谢玄,末为邓泉。因无人敢在洛天瑾面前妄自称“大”,故而排行自“二爷”至“八爷”。

    见洛天瑾当机立断,唐寂顿觉热血沸腾,大事可期,忍不住问道:“洛府主,不知你打算何时动手?”

    “正如阁下所言,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洛天瑾风轻云淡地笑道,“我意,今夜子时,在四喜客栈动手!”

    ……

第三百章 :瓮中捉鳖

    黄昏时分,陆续有五批人马自贤王府大门而出。

    前三批人马,是以苏堂为首的上三门弟子。第四批人马,是由廖川、廖海率领的惊门弟子。最后一批,则由洛天瑾、邓泉亲自率领。

    先后五批人马,加在一起足有百人之众,府内留存的高手几乎倾巢而出。

    由此可见,洛天瑾对今夜之事极为重视,并且势在必得。

    日落西山时,一身素衣的洛天瑾,在唐寂、唐修的陪同下,现身于府门之外。

    邓泉点验人马,洛天瑾则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来回巡视一番,随后向前来送行的洛棋吩咐道:“我走之后,小心看守东院,切不可出现差池。”

    “府主放心!”

    “嗯。”

    洛天瑾轻应一声,再度左右顾盼一番,继而和唐寂、唐修一起,钻入马车。伴随着邓泉的一声招呼,最后一批人马缓缓朝四喜客栈而去。

    片刻之后,贤王府斜对面的暗巷中,突然闪出一道人影。那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一双又黑又亮的眸子,死死凝视着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洛天瑾,嘴角悄然扬起一抹诡谲的微笑。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今日的洛阳城,仍是一片太平盛世。

    夜色已深,繁华消褪,家家户户闭门安歇,城中渐渐陷入一片沉寂。

    子时将至,空荡无人的街道上,几道矫捷的人影鹄起鹰落,翻墙过院,忽高忽低,闪掠而行,悄无声息地来到贤王府院墙之下,藏身于阴影之中。

    “海棠,你可看清楚了?”

    黑衣蒙面的唐轩,满眼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再三确认道:“洛天瑾真的离开了贤王府?”

    “亲眼所见!”黎海棠笃定道,“贤王府先后派出五批人马,洛天瑾是最后一批。”

    “为了对付我们,洛天瑾竟然劳师动众,看来他今夜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胡震冷笑道,“如今贤王府的高手本就不多,他们倾巢而出,反倒方便我们行事。”

    “你真的亲耳听到,绝情谷的人被囚禁在东院?”颜无极的眼中精光闪烁,面露狐疑。

    黎海棠重重地点头道:“我自幼练习箭法、暗器,非但目力过人,耳力同样不俗。我虽未听到‘绝情谷’三个字,但却亲耳听到洛天瑾下令‘小心看守东院’这句话。看他当时的神情动作,料想东院之中必有蹊跷。”

    “既是‘小心看守’,那十之**便是被囚禁的绝情谷弟子。”胡震揣度道,“稍后我们直奔东院……”

    “不可鲁莽!”颜无极眉头微皱,沉声道,“洛天瑾是何许人也?岂能如此轻而易举地露出破绽?从唐寂、唐修向贤王府求助,再到洛天瑾出手帮他们,尤其是今夜,所有的一切皆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可谓步步如愿,算无遗策。难道你们不认为,这件事……似乎太过顺利吗?”

    “什么意思?”黎海棠面露不悦,反问道,“颜岭主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师父?”

    “非也!”颜无极摇头道,“我只想多一份戒心。毕竟,北贤王能走到今天,绝非庸碌之辈,泛泛之徒。他的府邸,又岂是外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你……”

    “颜岭主所言极是!”不等黎海棠辩驳,唐轩突然插话道,“进去之后,我等自当小心行事。”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人交手。”颜无极补充道,“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绝情谷的人,然后全身而退。”

    “还有!”龙羽接话道,“一旦洛天瑾察觉异样,必会率人火速折返。因此无论成败如何,半个时辰之内,我们必须离开贤王府,否则后患无穷。”

    听罢,唐轩眼神一狠,幽幽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手!”紧接着,他又向黎海棠吩咐道:“进去之后,你找地方藏身,以备不时之需。”

    “知道了,师父。”

    商议作罢,几人各施轻功,先后翻过院墙。

    入府后,黎海棠径自跃上屋顶,眨眼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颜无极、唐轩等人则分散而行,左右交替,贴墙而走,不声不响地朝东院掠去。

    皎洁的月光倾斜而下,宛若为大地披上一层银霜。

    贤王府内护卫众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若非有亭台阁楼、假山花树相遮掩,纵使颜无极几人轻功再好,也定会被人察觉。

    垫步拧腰,徐徐前进。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唐轩几人顺利潜入东院。

    东院中间是一方空地,北面是下三门议事的东堂,其余三面是连排的一间间厢房。厢房外建有一圈长廊,俯瞰而下,整间东院呈“凹”字形。

    此刻,院内鸦雀无声,一片静谧。无论是东堂,还是周围的厢房,大都黑灯瞎火,静如死寂。

    唯独南面的一间厢房,透过纸窗依稀能见烛火摇曳,人影憧憧,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听到几声“呜呜”的声响。

    躲于西廊之下的唐轩,不禁面露欣喜之意。他仰头而望,但见夜幕之下,一团黑影蛰伏于东堂顶上,时有时无,若隐若现。若非仔细辨识,根本看不出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见状,唐轩眼神一凝,转而朝藏身于东廊之下的颜无极,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颜无极稍作迟疑,随之凌空挥手,悄然无声地发出讯号。

    忽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自西廊顶上飞下,一起一伏之间,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再度冲天而起。一招燕子抄水,转眼落在南侧厢房之外。

    龙羽身轻如燕,落地无声,矮身依偎在窗台之下,侧耳聆听着房内的动静。

    此刻,东、南、西三个出入口,分别有胡震、霍彪、裘狰躲在暗处小心把守,几人的配合,虽谈不上天衣无缝,倒也算攻防有序,颇为默契。

    屏息凝神,聆听稍许,窗台下的龙羽眼神骤然一变,同时拔剑出鞘,一个鹞子翻身,瞬间跃至四五丈之外。

    “怎么回事?”

    “有埋伏!走!”

    不等面色诧异的唐轩询问究竟,龙羽猛然大喝一声,随之脚下一顿,飞身而起,径自朝院外掠去。

    霎时间,东院四周竟一下子冒出数十道火把,将昏暗的天地照的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上百名持刀带剑的贤王府弟子,自周围厢房一涌而出。眨眼之间,已将颜无极等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铿!”

    说时迟,那时快,半空中猛然传来一声巨响,本欲逃出生天的龙羽,竟然去而复返,翻身落地。看其神情,颇有几分恼怒之意。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神情冷峻的年轻男子。

    此人手持鸳鸯环,脚踏龙凤步,双环在手,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大环如斗,小环如镯,一阴一阳,一雌一雄。鸳鸯环变幻万千,灵活自如,坚不可摧,令人防不胜防。

    他,正是贤王府七雄之一,邓泉。

    邓泉落地,并未急着与龙羽厮杀,而是迅速退到一旁,和众多贤王府弟子一起将颜无极、唐轩几人围困其中。

    “你们……”

    胡震满眼错愕地望着四周,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开口。

    “颜岭主远道而来,大驾光临,洛某岂敢不亲自出面相迎?呵呵……”

    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众弟子迅速让开一条通道。人群之后,洛天瑾在唐寂、唐修、洛鸿轩、苏堂、林方大等人的陪同下,满面冷笑,缓步而来。

    “洛天瑾?”

    一见洛天瑾,颜无极不禁心中一沉,当即猜破一切。

    唐轩本想调虎离山,却不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最终,自己非但没能将洛天瑾引蛇出洞,反而被他请君入瓮。此时反省,懊恼不已,但木已成舟,已然悔之晚矣。

    “哈哈……”望着面色难看的唐轩几人,唐修毫不避讳地连连冷笑,转而朝洛天瑾拱手赞道,“北贤王不愧是北贤王,一眼便洞穿他们的诡计,并且将计就计,反令他们变成瓮中之鳖。”

    “洛某不过略施小计罢了。”洛天瑾似笑非笑地望着颜无极,不咸不淡地回道,“颜岭主想进鄙府,大可光明正大地走正门,洛某求之不得。何故行宵小之事,偷摸翻墙?”

    洛鸿轩来回打量着颜无极几人,嘲讽道:“以你们的本事,若想隐藏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可你们却偏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分明是故意露出马脚,以此吸引我们的注意。这种雕虫小技,又岂能骗得了我爹?”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愿赌服输’。”此刻,颜无极已稳定心神。他面无惧色,神情坦荡,不卑不亢地淡笑道:“今夜的确是我们贪功冒进,因此才会被洛府主反将一军。事已至此,悔已无用。但究竟鹿死谁手?仍旧尚未可知。”

    洛天瑾目不斜视地望着颜无极,眉头微微一皱,狐疑道:“洛某与颜岭主素无恩怨,不知今夜这是为何?”

    “洛府主此言差矣。”面对重重包围,颜无极依旧处之泰然,含笑道,“其实,你我之间既有恩,亦有怨。”

    “哦?”洛天瑾眉梢一挑,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此话怎讲?不知颜岭主所说的‘恩’是什么恩?‘怨’又是什么怨?”

    “洛府主真是贵人多忘事!也罢,颜某便提醒你两句。”颜无极笑道,“当初,琴魔舞妖前去总帅府,欲告发贤王府屠戮洛阳将军汪绪统一家。此事,是我替洛府主据理力争,奋力平息。敢问……这算不算是我对你的‘恩’?”

    闻言,洛天瑾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颜无极,似乎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之后,我派人将‘琴魔舞妖’的头颅赠与洛府主,并诚心与你结交。”言至于此,颜无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中骤然涌出一抹彻骨寒意,“但洛府主却阳奉阴违,一边堂而皇之地收下我送的礼物,一边在背地里对我的人暗下杀手,于灵丘山涧将他们斩尽杀绝。此事,又算不算你欠我的‘怨’?”

    ……

第三百零一章 :东院混战

    “我对你仁至义尽,以德报怨。可你却对我恩将仇报,以怨报德。”颜无极轻哼道,“如此算来,你我还是‘素无恩怨’吗?”

    面对颜无极的咄咄相逼,洛天瑾却不以为然,摇头笑道:“颜岭主此言差矣!你我立场不同,你对我的‘恩’,归根到底是为了拉拢我,让我助纣为虐,帮你们一起屠戮汉人,蚕食大宋江山。这样的‘恩’算恩吗?我若承了你的恩,便是背祖叛宗,不忠不孝,我洛家世代都将遭受千夫所指,万古骂名。如此想来,你所谓的‘恩’,简直比毒蛇猛兽还要凶狠。即便杀了我,也不过是死我一个。但我若与你狼狈为奸,则会累及子孙万代,后患无穷。”

    对于洛天瑾的自白,颜无极目无表情,不动声色。

    “至于颜岭主所说的‘怨’,更是无稽之谈,荒唐至极。”洛天瑾轻蔑地笑道,“灵丘山涧一事,洛某虽深表同情,但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做替罪羔羊。颜岭主如有真凭实据,尽可大白于天下,不必在这儿含沙射影,含血喷人。莫要忘了,当初你可是亲笔修书,承认灵丘山涧之事与贤王府无关,今日又岂能出尔反尔,食言自肥?”

    洛鸿轩怒声道:“颜无极,并非我们欠你,而是你欠我们……”

    “住口!”

    洛鸿轩话音未落,洛天瑾突然怒喝道:“目无尊卑,没大没小!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好!甚好!”颜无极目不斜视地盯着洛天瑾,拍手称赞道,“北贤王不愧是北贤王,不但武功了得,口才更是举世无双。只言片语之间,竟能将黑白颠倒,恩怨混淆。好!极好!”

    “颜岭主不必挖苦。”洛天瑾淡笑道,“并非洛某能言善辩,只是在家国大义面前,洛某只能舍生而取义,舍小而求大。你若不是鞑子,或许我们会成为莫逆之交。”

    “与北贤王斗嘴,实在徒劳无益。”颜无极冷笑道,“既然洛府主能运筹帷幄,算准我们的每一步,何不再算算今夜你能否留下我们?”

    “休看你们人多势众,在老子眼中皆形同猪狗。”霍彪骂骂咧咧道,“屠猪宰狗简直易如反掌,若有不怕死的,只管上来试试!”

    说罢,霍彪圆瞪二目,面露狰狞,双手握刀竖于身前,锃光瓦亮的刀锋在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抹人的寒光。

    “一个、两个、三个……”

    站于洛天瑾身后的唐寂,眉头微皱,眼神狐疑地在颜无极、唐轩几人之间来回打量着,同时口中反复嘀咕着什么。

    突然,唐寂眼神一变,急呼道:“洛府主,人数不对!”

    “什么?”

    “他们少了一人!”唐寂笃定道,“昨夜向我放冷箭的小子……”

    “嗖!”

    话音未落,夜空中陡然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轻响。

    霎时间,一支漆黑如墨的利箭,宛若一道黑色闪电般自夜空划过。当洛天瑾察觉到背后的异样时,利箭已经诡异地出现在其脑后。

    “府主小心!”

    邓泉大惊失色,登时暴喝一声,随之右手挥出鸳鸯环,欲要拦下此箭。

    与此同时,已有防备的唐寂瞬间出手,将猝不及防的洛天瑾推出半步。

    “咔嚓!”

    “嗖!”

    “铿!”

    一连三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比众人的惊呼还要快上三分。

    第一声,是邓泉的鸳鸯环,以迅雷之势击打在利箭上,利箭应声而断,但箭头部分仍是一往无前,直取洛天瑾的后脑勺。

    第二声,是洛天瑾匆忙闪避之后,箭头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虽未伤及要害,却仍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第三声,是箭头错失目标后,瞬间没入地面的声响。

    “小心暗箭!保护府主!”

    邓泉怒喝一声,顿时冲天而起,循着暗箭射来的方向,直奔堂顶杀去。

    与此同时,林方大、苏堂等贤王府弟子迅速上前,将堪堪避开一劫的洛天瑾死死护在中间,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壁垒。

    “趁现在!”

    突然,唐轩眼神一狠,暴喝一声。颜无极、龙羽等人闻声而动,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快速掠去。

    “拦下他们!”

    洛天瑾勃然大怒,猛地挥手推开众弟子,同时脚下一顿,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直追颜无极而去。

    “哎哎哎……轻点轻点……”

    伴随着一阵哀嚎,愤怒的邓泉如拎小鸡仔似的,将黎海棠从东堂顶上拽下,并狠狠摔在地上。

    见状,贤王府众弟子一拥而上,不等黎海棠挣扎起身,十几把冷冰冰的钢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令他不敢再动弹分毫。

    “抓起来!”

    邓泉匆匆吩咐一声,转而身形骤起,迅如闪电,直奔龙羽。

    杀至近前,邓泉挥手拦下被龙羽逼的连连败退的苏堂、林方大,冷声道:“把他交给我,你们对付其他人。”

    “八爷小心!”

    二人不敢犹豫,齐声叮嘱,随后率人朝胡震三人杀去。

    至于唐轩,早已被唐寂、唐修死死缠住。他虽位列龙象山四大护法,但与其他三位不同,唐轩靠的并非高强的武功,而是研制暗器的天赋。

    唐轩杀人,喜欢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将对手一击致命,杀人于千里之外,无影无形。

    反之,一旦与人正面厮杀,唐轩则不堪重用,甚至不值一哂。

    眼下,唐轩的对手是唐寂、唐修。此二人皆是唐门房主,深知唐门暗器的路数和打发,可谓经验丰富,手段老辣。

    因此,唐轩的屡次偷袭,尚未完全施展,便已被唐寂二人提前化解。

    此消彼长之下,唐轩越打越被动,不出五十回合便已沦落下风。最终在唐寂、唐修天衣无缝的配合下,不得不放弃抵抗,束手就擒。

    东边,邓泉与龙羽上下翻飞,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好不热闹。

    其实,邓泉的武功要略逊龙羽一筹,但由于龙羽身后围着不少蓄势待发的贤王府弟子,不时偷袭滋扰一番,逼的龙羽不得不分神旁顾。因此二人交手,才会显的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西边,胡震、霍彪、裘狰在苏堂、林方大率领的上百名贤王府弟子的轮番攻势下,同样打的疲惫不堪,叫苦不迭。

    论武功,胡震三人的确在苏堂、林方大之上,但他们再厉害也只有三个人,面对数十倍的对手,难免顾此失彼,捉襟见肘。

    然而,此时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院中央两大绝顶高手的近身较量。

    洛天瑾与颜无极近身对攻,毫不避讳,皆是只攻不防。

    二人出掌密如急雨,迅若闪电,每出一掌皆蕴藏着万钧之力。

    一次次的掌风相撞,不禁发出一道道宛若炸雷般的惊天巨响。不仅声势骇然,威力更是不俗。

    洛天瑾与颜无极周围数丈之地,地上的青砖早已碎成一片齑粉,半空中疾风骤起,滚雷隐隐,劲气乱窜,杀机四伏。

    偶有几道劲气自战局逸散而出,亦会如如金戈铁马一般,狠狠撞在四周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深约数寸,长约数尺的恐怖凹糟,整面墙壁震荡不已,沙石瓦砾自房檐哗哗散落,十分骇人。

    如此战局,旁人根本不敢轻易靠近,生怕一不小心被二人浑厚的内力震的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外人看的胆战心惊,神湛骨寒,但深陷漩涡之中的洛天瑾和颜无极,却是从容不迫,神情冷峻。

    双方飞天遁地,你来我往,掌风呼啸,掌影交叠,成千上万,铺天盖地,并且一掌快过一掌,一掌狠过一掌。

    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复杂的招式,甚至分不出谁攻谁防?只有针尖对麦芒的对掌,此时的洛天瑾和颜无极,似乎都恪守着一个执念,非要在这种硬碰硬的对攻中,分出一个高下不可。

    不知不觉间,洛天瑾和颜无极已对攻数百回合,但仍不分胜负,难舍难分。

    驱雷策电,倒海翻江,他们好似不知力竭似的,非但掌势不弱,速度更是不减分毫。

    “呼!”

    突然,天际尽头传来一道破空声。紧接着,一道灰影飞掠而来。

    身如流星,步似赶月,眨眼落在洛天瑾和颜无极中间,同时左右出掌,一掌拦下洛天瑾,另一掌挡住颜无极。

    须臾间,他那苍老的身躯浑然一震,顿时一股精纯浑厚的内力自胸中一分为二,一左一右直扑洛、颜二人,硬生生地将战至胶着的二人瞬间分开。

    面对突如其来的老者,洛天瑾和颜无极同时一愣,继而各自收招急退。同时在心中暗暗惊讶,老者的武功之高,简直深不可测。

    与此同时,龙羽、邓泉等人纷纷停手,一齐朝老者投去好奇的目光。

    老者一身灰袍,脚踏布鞋,须发皆白,脸上皱纹遍布,看上去年岁颇高。观其姿态举止,颇为慵懒散漫。满脸戏谑,一双绿豆小眼忽明忽暗,十分有趣。

    “敢问……”

    “你先别‘敢问’,我先‘敢问’!”洛天瑾话未出口,老者却挥手打断道,“等我问完,你再问。”

    洛天瑾稍稍一愣,迟疑道:“请赐教。”

    闻言,老者嘿嘿一笑,戏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洛天瑾和颜无极,满脸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谁是洛天瑾?”

    洛天瑾眉头一皱,拱手道:“在下洛天瑾,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你是洛天瑾?”老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之不再说话,却突然迈步朝颜无极走去。

    “这……”

    见状,在场之人无不满头雾水,不知所言。

    颜无极望着神秘兮兮的老者,心中悄然升起一丝提防之意。

    众目睽睽之下,老者闲庭信步般走到颜无极身旁,未等颜无极开口,他却蓦然转身,一双绿豆小眼,不怀好意地盯着洛天瑾,戏谑道:“洛天瑾,今夜我要帮……”

    言至于此,老者的声音却戛然而止,转而笑眯眯地看向颜无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颜无极面露错愕,沉声道:“我乃赤风岭主,颜无极,今夜是……”

    “行了!”

    不等颜无极自我介绍,老者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转而朝洛天瑾叫嚣道:“洛天瑾,今夜我要帮颜……颜什么极的对付你。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吧!”

    ……

第三百零二章 :此消彼长

    “什么?”

    老者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禁一愣。

    洛天瑾满眼困惑地上下打量着老者,迟疑道:“恕洛某眼拙,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更未得罪过你。”

    “你虽不认识我,但却得罪过我。”老者戏谑道,“只是你自己不知罢了!”

    “这……”洛天瑾愈发糊涂,反问道:“可有什么误会?”

    老者撇嘴道:“究竟是不是误会,要看你识不识抬举?”

    “什么意思?”洛天瑾满头雾水,费解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姓甚名谁都一样,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不如……你我先较量一场?”老者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饶有兴致地盯着洛天瑾,戏言道,“我已有许多年未和人交手,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素闻你是当今武林中的翘楚鳌头,而老朽恰逢大功练成,正好借你试炼一番,如何?”

    老者话一出口,邓泉等人无不脸色一变,纷纷面露提防之意。

    能当着北贤王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番言论,此人若非疯子,则定有过人之处。刚才,他能轻而易举地分开洛天瑾和颜无极,只此一招,便可窥见一斑。

    “阁下若想与北贤王切磋,大可改日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邓泉沉声道,“今夜府主尚有要事处理,恐怕无暇理会。”

    “这……”闻言,老者不禁面露迟疑,思虑片刻,方才缓缓点头道,“老朽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这切磋一事……可以改日再约。”

    “如此甚好……”

    “且慢!”不等洛鸿轩接话,老者却大手一挥,又道,“不过另外一件事,却是耽误不得。”

    “何事?”洛天瑾好奇地问道。

    “你抓了我的人,今夜得还给我。”老者嘿嘿一笑,直言道,“你若放人,你我之间便是一场误会。你若不放,你我便是死敌。”

    老者此言,不仅令洛天瑾一愣,同时也让颜无极心生古怪。

    “什么人?”

    “花楹。”

    “花楹?”洛天瑾眼神一动,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桃花婆婆?”

    “正是。”老者应道,“你把她交给我,我即刻离去。如若不然,我今夜便要找你的麻烦。”

    言至于此,老者将玩味的目光投向颜无极等人,嗤笑道:“看眼下局势,你的麻烦似乎已是不小,我想你应该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多出一个对手吧?”

    “你想救桃花婆婆?”颜无极错愕道,“莫非你是绝情谷主?”

    “绝情谷主?”老者轻蔑一笑,摇头道,“龙腾四海,凤翱九天,你何时见过金龙彩凤同流合污?天下只有平庸之徒,孱弱之辈,才会聚在一起以壮声势。名门正派也好,武林异教也罢,皆是如此。老朽自诩不是猪狗牛羊,因此不屑与人为伍,做惯了闲云野鹤,故而无门无派!”

    闻言,洛天瑾不禁心生愠怒,面沉似水,冷声道:“桃花婆婆是洛某请来的客人,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休想带走她。”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

    “前辈且慢!”老者话未说完,被擒于刀下的唐轩突然脸色一变,冷声道,“我们与前辈目的相同,也想救出绝情谷的人,我们何不联手一战?”

    “我只要花楹,对其他人没兴趣。”老者摇头道。

    “此言差矣。”颜无极反驳道,“你要救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所要面对的却是整座贤王府。若是单打独斗,终究玉石俱焚,功败垂成。不如我们联手,一举救出所有人,之后花楹归你,其他人归我们。”

    “这个法子……倒也未尝不可。”

    “哼!”

    面对老者与颜无极的一拍即合,洛天瑾不禁怒由心起,恶向胆生,厉声道:“尔等将我贤王府当成什么地方?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简直岂有此理!”

    一言未落,四面八方再度涌出无数贤王府弟子。打眼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颜无极沉声道,“阁下与我联手,必能击败洛天瑾。只要擒下洛天瑾,就算再来一万人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毫无用处。”

    “邓泉交给我。”龙羽狞笑道,“今夜贤王府空虚,能上台面的高手只有洛天瑾和邓泉,只要能牵制住他们,其他人自是不攻而破。”

    说罢,龙羽又向胡震叮嘱道:“你们三人无需缠斗,只需杀出一条血路,救出绝情谷的人。若能得到唐阿富一伙的帮助,今夜就算是血洗贤王府,也绝非什么难事。哈哈……”

    龙羽此言,字字如刀,直插洛天瑾的心底。

    虽然对方人数不多,但却个个都是一等一高手。若再寻得唐阿富与“俏八绝”助阵,依贤王府眼下的情形,即便不被血洗,也定会死伤惨重。

    洛天瑾千算万算,终究算漏一步。他过于自信,所以才会将府中高手尽数派出。却万没料到,时至今日,竟真敢有人趁虚而入,直捣黄龙。

    “血洗贤王府?”洛天瑾心中忐忑,但表面上却稳若泰山,丝毫不为所动,冷笑道,“十几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夸此海口!龙羽,你追杀我府中弟子,挟持我女儿,今夜又说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话,我看你是活腻了!”

    “洛天瑾,你吓我?”龙羽对洛天瑾的威胁毫不在意,轻蔑道,“自我第一次随军出征,直至今日,也有十几年。这十几年来,同样不敢有人在我面前夸此海口,你可知为何?因为所有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最后都被我杀了。杀的人太多,以至于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这些年我究竟杀过多少人?你过太平日子的时候,我却在死人堆里吃肉喝血,你说……我会不会被你唬住?呵呵……”

    龙羽的笑容宛若地狱恶鬼,恐怖阴森,令人望而生畏。

    “爹,现在该怎么办?”洛鸿轩从未经历过这般场面,此时不免有些慌神,他目光谨慎地盯着老者和颜无极,低声道,“万一他们真救出唐阿富一伙,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慌什么?”洛天瑾愠怒道,“在自己的府邸,你何惧之有?”

    “可是……”

    “苏堂听令!”不等洛鸿轩解释,洛天瑾突然喝令道,“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胡马帮三大档头死死困在东院,绝不能让他们找到唐阿富。”

    “是!”

    “邓泉,龙羽交给你了。”

    “府主放心!”此刻,邓泉阴戾的目光已死死锁定在龙羽身上,头也不回地答应道,“龙羽想脱身,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只不过,颜无极和那位不速之客……”

    “我自会应付!”

    虽然洛天瑾的回答风轻云淡,但他心里清楚,面对颜无极和神秘老者,自己绝无以一敌二的可能。但碍于眼下的紧迫局势,他身为贤王府之主,若不能主持大局,士气必然受挫,到时兵败如山倒,后果不堪设想。

    “众弟子听令!”洛天瑾神色一禀,冷喝道,“将这些人全部拿下,如遇反抗,格杀勿论!总之,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东院半步!”

    “杀!杀!杀!”

    霎时间,贤王府内杀声震天,回荡在洛阳城的夜空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贤王府弟子逾千人,即便没有高手,也能将我等活活累死。”颜无极神情肃穆,低声道,“我们此番只为救人,不必与之纠缠!”

    老者哈哈一笑,戏谑道:“洛天瑾交给我,你随他们找人。记住你的承诺,找到人后,花楹归我。若敢骗我,老朽必将你碎尸万段。”

    闻言,颜无极不禁心中窃喜,连连点头道:“阁下放心,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定能救出绝情谷的人。”

    “哈哈……洛天瑾,可敢接老朽一掌?”

    话音未落,老者已闪身而出,化作一串残影,挥掌直扑洛天瑾的面门。

    “哼!”

    面对先发制人的老者,洛天瑾的眼神陡然一变,随之怒哼一声,飞身而上,瞬间掠至老者身前,凌空探掌,直直地迎上老者的掌势。

    “砰!”

    掌似疾风闪电,势如惊天炸雷。双掌碰触的瞬间,整座东院都为之剧烈一颤。

    紧接着,一道道劲气涟漪,宛若波澜骤起,凶猛而迅捷地朝四面八方辐散而去,所过之处,刀崩剑裂,瓦碎砖分,众人无不调转内力,抵御余威。

    武功低微的贤王府弟子,则纷纷俯身闪避。即便如此,仍有避之不及者,被劲气涟漪扫飞而出,身体重重地撞向墙壁,血脉翻腾,五内俱焚,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口鼻喷涌而出,最后脑袋一歪,死生不明。

    一掌之力,尚且如此恐怖。倘若洛天瑾与老者皆施展出十成功力,只怕整间东院都会在片刻之间化为废墟。

    “上!”

    林方大怒吼一声,率先从地上爬起,继而疯狂地挥舞着钢刀,不要命地朝胡震三人冲去。

    “嘭!”

    突然,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阵乱哄哄的呼喊声、叫骂声纷至沓来,令众人纷纷一愣。

    “什么声音?”洛鸿轩快步上前,朝仓惶而来的几名弟子喝问道,“尔等慌什么?”

    “公……公子,有人撞破府门,硬闯进来,我们……我们拦他不住!”

    洛鸿轩闻言大惊,诧异道:“来了多少人马?”

    “只有一个。”弟子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但那人身似猛兽,形如恶鬼,手持两板开山巨斧,逢人便砍,遇人便杀,气势凶猛,锐不可挡。此刻……前院已乱成一团,眼看便要杀至中堂。”

    “什么?”

    闻言,以洛天瑾为首的贤王府众人,无不面露惊骇之色。

    反观颜无极,眼中悄然浮现出一丝得意,冷笑道:“还好我事先有所察觉,暗中留了一手,否则真要被人瓮中捉鳖不可。”

    与此同时,与邓泉鏖战的龙羽,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嗜血的狞笑。

    “哑坤已到,我无虑了!”

    ……

第三百零三章 :万夫莫敌

    霎时间,贤王府内火光冲天,哀鸿一片。

    哑坤此人,虽然武艺平平,但是力大无穷,勇猛无敌。这种人与真正的高手单打独斗,定然胜算不大。但若与千军万马混战厮杀,势必纵横沙场,万夫莫敌。

    论招式技巧,哑坤虽天生神力,但却百无一用。

    但论战场冲杀,哑坤虽只有一人,却能以一当万,无往不前。

    战场,是上天赐给哑坤这种人最好的舞台。虎啸龙吟,震慑八方,双斧一挥,人头落地。视人命如草芥,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驾轻就熟,并且愈战越勇,越杀越亢奋,睥睨天下,傲视苍穹。

    今夜的贤王府,虽然不是战场,但却为哑坤提供了一个与战场极为相似的环境。同样是单枪匹马,同样是轮番而上,同样是以一敌百,同样是混战厮杀。

    更难能可贵的是,眼下府中的高手皆被颜无极等人牵制在东院,寻常弟子中根本无人能与哑坤正面抗衡,唯有且战且退,让哑坤尽情宣泄自己的狂躁与杀戮,无所顾忌,更无所阻挠。

    前院死伤一片,东院同样乱成一团。

    直至此刻,洛天瑾才突然意识到,将府中高手尽数派出,是一项多么愚蠢的决定。

    洛天瑾被神秘老者纠缠不休,短时间内无暇分身。

    邓泉与龙羽鏖战一团,难以旁顾。

    胡震、霍彪、裘狰三人,在颜无极的率领下,如鱼入大海,龙出升天,轻而易举地在众弟子的围困下杀出一条血路,快步朝东院外杀去,身后留下一地尸骸。

    此时,伤势未愈的许衡枉顾自己的性命,率人直奔前院,准备阻拦哑坤。

    一时间,整座贤王府陷入一片混战。

    厮杀声、呼喊声、哀嚎声、叫骂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杀声震天,响彻夜空,令静谧安逸的洛阳城,顿时变的躁动起来。

    自洛天瑾被遵奉为“北贤王”之后,已有许多年未曾经历过这般危急的情形。

    灯火通明的院内,满身鲜血的哑坤被上百弟子团团围住。

    似是被哑坤的残暴所震慑,此时众弟子无不面露忌惮之意。

    一个个紧攥着刀剑,但却围而不攻。反观哑坤,每向前逼近一步,众弟子便慌不择路地后退一步,甚至已有不少人被哑坤吓破了胆。

    哑坤侧身而立,双手持斧,巨大的身躯宛若一尊厚重敦实的铁塔,令人望而生畏。

    他瞪着一双猩红血目环顾着四周,不时伸出粗糙宽厚的舌头,绕着沾满血迹的嘴唇,津津有味地舔食一番。

    此刻,他右手的板斧上,还挂着半截鲜血淋漓的肠子。不知是谁倒霉?被他一斧子剥开肚子,将五脏六腑带了出来,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上啊!你们怕他作甚?”

    人群后,怒气冲冲的许衡,一瘸一拐地提刀而出。由于伤势未愈,他的脸色看上去依旧有些苍白,气息紊乱,整个人的精气神,较之昔日羸弱不少。

    一见许衡,众弟子纷纷面露喜色。可面对许衡的责骂,他们却又沉默不语,虽然面有愧色,但却谁也不敢胡乱答腔。

    “我们是人,他也是人!”许衡挥刀直指气势汹汹的哑坤,怒喝道,“谁也没有三头六臂,都是一条贱命,怕个鸟?”

    说罢,许衡虎目一瞪,面无惧色地直视着哑坤,暴喝道:“老子一刀砍死你这怪物!”

    对于许衡的喝斥,哑坤似乎听不懂,但又好像不屑一顾。只是喉咙里发出一道如闷雷般的“呼噜”声,随后双手举起板斧,在空中轻轻一挥,似是挑衅。

    “他妈的!欺人太甚!”

    许衡勃然大怒,不顾旁人劝阻,登时飞身而起。

    半空之中,他双手握刀,凭借腰马之力,凌空翻转数周,使出一招“力劈华山”,呼啸而下,直取哑坤的天灵盖。

    看其架势,似乎想一刀将哑坤从中劈成两半。

    面对来势凶猛的许衡,哑坤虎躯一震,随之双手高举板斧,死死护住自己的头顶。

    “铿!”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再看许衡的刀,已经狠狠砍落在哑坤的板斧上。刀斧相撞,瞬间迸发出一道刺眼的火花。

    一招较量,哑坤面不改色气不喘,双脚微丝未动,甚至连高举板斧的双臂,都未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反观许衡,在巨大力道的反噬下,双臂被震的麻痛不堪,虎口处更是血流不止。滑腻的鲜血顺着指缝溢满刀柄,险些令其脱手而飞。

    “嘭!”

    “额……”

    刀斧一触即分,许衡尚未落地,却被哑坤先出一脚,狠狠踹在其小腹之上,顿时令许衡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而出。

    伴随着一片惊呼,许衡狼狈地砸落在十米开外的人群中。

    “许大哥!”

    见状,廖川、廖海等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围上前去。

    “他妈的……噗!”

    死死憋着一口气的许衡,双目圆瞪,面红似血,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剧烈地抖动着。尚未开口说话,一股鲜血抢先喷涌而出,溅的周围弟子满脸殷红。

    “许大哥!你怎么样?”

    廖川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发狂似的地朝许衡呼喊着。

    哑坤势大力沉的一脚,如山河崩裂,如泰山压顶,如万丈雷霆,如千钧一击。

    此时的许衡,好似筋骨俱碎,气血沸腾,经脉寸断,五内捣毁。

    整个人犹如被千军万马碾压过一般,身体寸寸灼烧,脏腑阵阵剧痛。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每一次喘息都要耗尽千般力气,忍受万种苦楚,简直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许大哥小心!”

    人群中突如其来的一道惊呼,令心有余悸的廖川再度将心提到嗓子眼。

    未能一脚断送许衡的性命,哑坤似乎心有不甘。只见他晃动着偌大的身躯,挥舞着染满鲜血的板斧,如猛虎下山一般,直扑许衡而来。

    “廖海,带人拦住他!”

    廖川催促一声,转而奋力抱起生死未卜的许衡,迅速朝中堂退去。

    “给我上……”

    “铿!”

    “嘭!”

    廖海勇气可嘉,但行事却过于鲁莽。他忽略了许衡的前车之鉴,下意识地与哑坤正面抗衡,却不料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刀,在哑坤面前根本毫无威胁,无法破防。

    廖海被哑坤硕大的身躯狠狠一撞,顿时被撞翻出几个跟头。

    再看哑坤,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好像认准猎物的猛兽,不顾一切地直逼许衡而来。

    恍惚中,许衡见哑坤穷追不舍,猛然精神一振,突然伸手拽住廖川的胳膊,随后身躯一挺,同时右手用力一推,在挣脱廖川“束缚”的同时,亦将其推向远处,转而独自一人面对杀气腾腾的哑坤。

    “许大哥……”

    “我这条命早在辰州时就该丢了,能活到今天,已是赚了!”面对惊慌失措的廖川,许衡大喝道,“一个人死,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面对近在咫尺,满脸狞笑的哑坤,许衡面不改色,浑然无惧。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轻轻一甩,悄无声息地从袖中滑出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刃。

    许衡目光如炬,视死如归,阴手藏刀,蓄势待发,嘴角悄然扬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老子今天和你一命换一命!来吧!”

    一声怒吼,许衡突然抬脚朝哑坤迎去。转瞬间,右手迅速探出,五指轻甩,向前一送,锋利无比的短刃登时化作一道银色流星,直射哑坤的心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哑坤的双臂猛然左右伸展,好似大鹏展翅。紧接着,两板巨斧宛若鹰翅紧收一般,一左一右交叠而下,朝许衡的身体两侧呼啸而来。

    这招若能得手,许衡的身体定会被哑坤当场剁成三段。

    “呼!”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陡然破空而出。紧接着,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划破长空,直袭哑坤的面门。

    “铿!铿!”

    须臾间,数道剑光诡异地出现在许衡左右,剑影霍霍,银光急闪,伴随着两声脆响,三尺青锋先后点在左右两把板斧上,虽不能拦下力大无穷的哑坤,但却能给许衡一丝逃命的时机。

    “砰、砰、砰!”

    板斧受阻,哑坤不禁一愣,未等他看清究竟,只见身前的一道黑影凌空翻转。紧接着,一连三脚,狠狠踹在哑坤的胸口上,将他那硕大的身躯,硬生生地向后逼退三步。

    黑影凌空侧摆,甩出一记鞭腿,精准地踢在短刃尾端,令其速度再加三分,瞬间化作一道流星,直直地射入哑坤的身体。

    只可惜,短刃虽然刺入其胸口,但却未能洞穿其心脏。对于皮糙肉厚的哑坤来说,这点伤势,根本无关紧要。

    只此一招,逼退哑坤,救下许衡。黑衣人在贤王府众弟子好奇而忐忑的目光下,身轻如燕,倒飞而出,最终稳稳地落在廖川、廖海身旁。

    “竟敢有人硬闯贤王府,莫非是欺我府中今夜无人?”

    一见此人,满心忧虑的众弟子顿时面露狂喜之色,一个个如释重负般暗松了一口气。

    “柳门主,你回来了!”

    ……

第三百零四章 :及时归来

    柳寻衣的突然出现,令贤王府的战局风云再变。

    论蛮力,他虽不如哑坤,但武功却远在哑坤之上。因此,在柳寻衣的率领下,贤王府众弟子重拾信心,相互配合,最终合力将哑坤擒下。

    摆平了前院的危机,柳寻衣又匆匆赶赴东院,驰援洛天瑾。

    “老头子,还不快快住手?”

    东院内,一道清冷而苍老的声音破空而来。令与洛天瑾相斗正酣的神秘老者,顿时脸色一变,同时忙出一掌,逼退洛天瑾,转而飞身跃出战局。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令洛天瑾大感意外,同时也令颜无极、龙羽等人稍稍一愣,随之纷纷收招而退,欲要静观其变。

    “怎么回事?”

    不等洛天瑾弄清缘由,但见一道灰影闪掠而来,从天而降,落于东院之中。

    来人是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妪,怀中抱着一个“孩童”,正是与柳寻衣一同而来的梅紫川和宝儿。

    “老……老太婆?”

    一见梅紫川,神秘老者那股傲视天下的“嚣张”气焰,顿时烟消云散。瞬间换上一副“谄媚”姿态,怯生生地一路小跑到梅紫川身旁,憨笑道:“见你们娘俩儿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说罢,老者极为亲昵地抱过宝儿,不停地对他们嘘寒问暖。那副“卑躬屈膝”的“下人姿态”,与刚才的“绝世高手”相比,宛若云泥之别,判若两人。

    “老头子,你不是在长白山闭关吗?”梅紫川反问道,“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半月前,我已大功告成,顺利出关。见你留下的书信,实在放心不下你们娘俩儿,所以就四处打听花楹的下落,最后找到这里。”老者嘿嘿一笑,继而一脸好奇地反问道,“可你们……又是从哪儿来的?”

    “绝情谷。”梅紫川答道,“我本以为花楹在绝情谷,没想到她被软禁在此地。”

    望着眼前的一幕,洛天瑾顿生满腹狐疑,沉吟道:“不知二位是……”

    “府主,这位是虎穴龙潭的女主人,梅紫川前辈。孩子是梅前辈的公子,宝儿。”洛天瑾话未出口,柳寻衣的声音已先行而至。

    飞身落地,柳寻衣先向洛天瑾叩拜施礼,转而又将凝重的目光投向老者,拱手道:“如我所料不错,前辈应该就是虎穴龙潭的男主人,黄阳明!”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暗吃一惊。

    “好说!好说!”黄阳明憨憨一笑,摆手道,“老朽久居深山,早已忘乎秦汉,不知岁月。难得当今江湖之中,还有晚辈后生能认识我这个糟老头子。只可惜,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

    “在下柳寻衣,贤王府惊门门主。”柳寻衣谦逊道,“无名之辈,庸碌之徒,前辈自然不认识。”

    “不必谦虚。”一听柳寻衣自报家门,黄阳明顿时两眼放光,来了兴趣,戏谑道,“既是贤王府的门主,应该有些本事,不如与我切磋几招……”

    “咳咳!”

    话未说完,梅紫川突然轻咳两声,顿时将他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黄阳明武功虽高,但却是个怕老婆的主。

    “寻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洛天瑾言辞平静,但透过其眉宇间所萦绕的阴郁之气,不难看出,他的内心定然十分震怒。

    “府主,此事说来话长,容我稍后再禀。”柳寻衣恭敬道,转而满眼困惑地环顾四周,不禁面露迟疑,“不知今夜这是……”

    “龙象山与蒙古人狼狈为奸,不知天高地厚,竟想强行救走绝情谷的人。”邓泉冷声道,“至于这位黄前辈……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

    “龙象山?蒙古人?他们怎么会勾结在一起?”柳寻衣如丈二和尚般,着实摸不着头脑。

    “误会了!”黄阳明连忙解释道,“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花楹。”

    “这……”

    “府主。”见洛天瑾将信将疑,柳寻衣快步上前,附耳解释道,“黄、梅两位前辈找桃花婆婆,是为了医治宝儿的怪病,而并非与蒙古人勾结。想来……应该是场误会。”

    “哦?”洛天瑾眉头一挑,反问道,“依你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收场?”

    闻言,柳寻衣不禁一愣,目光凝重地环顾着颜无极、龙羽几人,略作迟疑,低声道:“在下斗胆,请府主放过桃花婆婆和绝情谷的人。”

    洛天瑾眉心一皱,虽心有愠怒,但表面上仍故作平静,反问道:“为何?”

    “实不相瞒,有关贤王府与绝情谷的恩怨,绝情谷主已经给出答案。”柳寻衣凝声道,“依照府主之前的承诺,理应……放过唐阿富几人一马。”

    “柳寻衣,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苏堂怒斥道,“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究竟是贤王府的人?还是绝情谷的人?”

    “白执扇勿恼,请容在下解释。”柳寻衣正色道,“我并非偏袒绝情谷,只因府主曾有言在先。如若言而无信,食言自肥,岂不要遭天下英雄嗤笑?与区区几名绝情谷弟子相比,府主的名声和贤王府的威望,自是要紧的多。”

    “你……”

    “苏堂不必多言!”不等苏堂驳斥,洛天瑾突然打断道,“此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此不必刨根问底。寻衣所言不错,我确实曾有言在先。”

    言至于此,洛天瑾突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对柳寻衣说道:“不过……我有言在先不假,但只答应不杀他们,却从未答应放他们离开,是不是?”

    柳寻衣猜不透洛天瑾的心思,故而心中万分忐忑,更不敢冒然狡辩,只能点头应道:“是。”

    “更何况,绝情谷竟招来龙象山和蒙古人为自己撑腰,夜闯贤王府,屠戮府中弟子。”洛天瑾冷冷一笑,继续道,“此事我若忍气吞声,日后又有何颜面在江湖立足?”

    “府主所言不错,此仇必报!”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味,柳寻衣不可置否地附和道。

    此时,柳寻衣不敢断言,绝情谷究竟有没有和龙象山、蒙古人在暗中勾结。但他在潜意识中,更愿相信绝情谷与此事无关。萧芷柔既已给出答案,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自找麻烦?

    更何况,桃花婆婆与唐阿富等人,皆是萧芷柔极为看重的人。如今他们生死未卜,命悬一线,萧芷柔定不会冒险用强,将他们推入非生即死的危险境地。

    “洛天瑾,你若不放人,今夜就休想安生!”唐轩放声狂笑,神情疯癫。

    “混账!”

    “啪!”

    唐寂目光一寒,狠狠赏了唐轩一记耳光。伴随着一声脆响,唐轩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道深红的指印。

    “柳寻衣,可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什么?”梅紫川见势头不对,顿时眼神一变,冷声道,“究竟能否放人,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洛天瑾做主?”

    “这里自然是北贤王做主!”林方大朗声道,“寻衣不过是贤王府的门主,一切皆要遵奉府主之命。无论他曾答应过你什么,此刻通通不能作数!”

    说罢,林方大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柳寻衣,低声问道:“寻衣,你答应过她什么?”

    “大哥,我答应带她去见桃花婆婆。”柳寻衣苦笑道。

    “这……”林方大闻言一愣,继而大笑三声,撇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你想见桃花婆婆,我带你去见便是。只要你不把她带出贤王府,想见多久都好商量……”

    “住口!”

    邓泉一声厉喝,林方大的声音戛然而止。

    颜无极沉吟片刻,幽幽开口道:“洛府主,今夜颜某无意找你麻烦。只要你肯放人,我愿赔偿你的全部损失。如何?”

    “笑话!我府中死伤的弟子又该怎么算?”苏堂怒声道。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颜无极轻笑道,“时才的局面,我不杀他们,他们必会杀我。江湖中人,刀光剑影,你死我活,有何奇怪?”

    说罢,颜无极眼神一寒,脸上的笑容渐渐转变为一抹阴戾,又道:“更何况,洛府主真有自信能留下我们所有的人吗?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徒增更多死伤,除此之外,别无它用。还请洛府主三思而后行。”

    “洛府主,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凭一个柳寻衣便能扭转乾坤,力挽狂澜吧?”胡震沉声道,“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外人,闹的贤王府鸡犬不宁,血流成河,真的值吗?”

    “爹!”

    见洛天瑾的脸色阴晴不定,洛鸿轩迅速上前,低声劝道:“爹曾教导过我,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谢二叔他们皆不在府中,府内高手捉襟见肘,若与他们硬拼,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鸿轩,我们现在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难道你还能忍?”林方大愤愤不平地说道。

    “韩信能忍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他们尚且能忍,我们为何不能忍?”洛鸿轩辩驳道,“眼下形势比人强,我们又为何要付出无谓的代价?报仇雪耻固然重要,但绝不是现在!”

    闻言,洛天瑾的眸子微微一动,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洛鸿轩,幽幽地说道:“轩儿,你的一席话,令爹刮目相看。”

    “爹……”

    “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洛天瑾淡笑道,“认清局势固然重要,但在认清局势之后,却并非只有一条路可选。今夜,爹再教你一招,好好学着。”

    “请爹示下。”

    “因时制宜,转败为胜!”

    ……

第三百零五章 :韬光养晦

    洛天瑾的自信,令颜无极的内心隐隐生出一抹不祥之感。

    未等梅紫川再度开口,洛天瑾却率先拱手道:“黄前辈、梅前辈,二位千里而来只为桃花婆婆,请她出手为令郎治病,是不是?”

    “不错!”

    “甚好!”洛天瑾点头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洛某虽不敢自诩君子,但也愿效仿君子,成全二位的心意。”

    闻言,黄阳明和梅紫川同时一愣,纷纷面露狐疑之色。与此同时,颜无极似乎也猜出一丝端倪,神情不禁变的有些紧张。

    黄阳明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洛天瑾,转而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梅紫川,似是在问询她的意思。

    梅紫川迟疑片刻,沉声道:“我夫妇二人一向恩怨分明,无功不受禄。洛府主愿成全我们自然是好,却不知……有何条件?”

    “梅前辈快人快语,洛某佩服!”洛天瑾笑道,“在下愿促成此事,唯一的条件是……令郎只能留在贤王府医治,暂时不能离开。”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放人?”黄阳明撇嘴道。

    “你们来此是为求医,并非救人。”洛天瑾解释道,“我放人与否,根本无伤大雅。更何况,鄙府藏有天南地北的灵丹妙药,只要令郎需要,洛某定当竭尽所能,以尽绵薄之力。”

    “这……”

    “虎穴龙潭虽是福地,但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无法治好令郎的怪病。”不等梅紫川犹豫,洛天瑾再度补充道,“由此足见,令郎并非一定要回长白山治病,留在洛阳同样可以。不知二位前辈意下如何?”

    黄阳明将信将疑道:“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今夜又结了梁子,若是冒然留下,难保日后你不会暗中使绊子。万一在饭菜中下毒……”

    “哈哈……”闻言,洛天瑾不禁放声大笑,朗声道,“前辈多虑了!洛某虽然不才,但绝非卑鄙无耻之徒,更不会使出什么鬼蜮伎俩谋害二位前辈。若二位不信,洛某愿对天起誓……”

    “不必了!”梅紫川打断道,“北贤王威震八方,声名在外,老身信得过。”

    “如此说来,前辈同意洛某的提议?”

    梅紫川冷哼一声,自嘲道:“事已至此,除非鱼死网破,否则老身还有其他选择吗?你说的对,我们来此是为求医,并不想徒增杀戮,更不想招惹麻烦。”

    说罢,梅紫川将苦涩的目光投向黄阳明,低声道:“老头子,我知你心存顾虑,但替宝儿治病要紧,所以……你别怪我鲁莽。”

    “老太婆休要胡说!”黄阳明脸色一正,故作不悦道,“你何错之有?只要能为宝儿治病,在哪儿不一样?莫说是留在贤王府,就算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义无反顾,绝无二话。”

    说罢,他将语气一转,态度顿时柔和许多,憨笑道:“中原腹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还有人供养吃喝,倒也乐的逍遥自在。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三口能日夜不分地守在一起,幸甚!幸甚!嘿嘿……”

    见黄阳明爽快答应,梅紫川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面对如此温情的一幕,柳寻衣心中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尤其是那句“一家人能日夜不分地守在一起”,令他感动至极。

    生命之宝贵,在于拥有感情的幸福。而幸福之根源,则在于家人。

    这一节,对于自幼痛失双亲的柳寻衣来说,尤为敏感,亦尤为渴望。

    “如此甚好!”洛天瑾面露得意,大笑道,“二位前辈暂且在府中歇息一夜,待明日一早,我亲自为你们引荐桃花婆婆。”

    说罢,洛天瑾将目光从梅紫川转向颜无极,脸上的表情也由得意,渐渐转变为冷漠。

    “颜岭主,眼下失去黄、梅二位前辈相助,你又该如何?”邓泉冷笑道。

    “莫忘了,唐轩师徒、哑坤皆已被我们擒下。”林方大挑衅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你们已由盛转衰,胜算全无。哈哈……”

    此刻,颜无极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双眸忽明忽暗,似是在反复思索着什么。

    “颜岭主!”洛天瑾神色一禀,正色道,“绝情谷的人,你今夜休想带走。但是……我可以给你一次全身而退的机会。”

    “什么?”洛天瑾此言,令邓泉等人纷纷脸色一变,疾呼道,“府主,绝不能放过他们……”

    “不必多言!”

    洛天瑾喝退众人的质疑,转而对颜无极说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唐轩师徒必须留下,算是你们擅闯贤王府所付出的代价。”

    颜无极的目光微微一动,狐疑道:“洛府主的话,我听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今夜之事,洛某可以既往不咎。”洛天瑾神色清冷地说道,“但前提是,颜岭主休要再得寸进尺,不识抬举。你若识趣,便即刻带人离去。如若不然,洛某即便拼个血流成河,鱼死网破,也定要将尔等全部斩杀!”

    洛天瑾的最后一句话极具气势,态度之坚决,语气之强硬,声音之洪亮,前所未有。

    此言,不仅令颜无极等人大感意外,同样令贤王府众弟子倍感吃惊。

    依眼下的局势,贤王府中有洛天瑾、邓泉、柳寻衣三大高手坐镇,更有黄阳明、梅紫川在一旁掠阵,再加上手握唐轩、哑坤等人作为把柄要挟,以及上千弟子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实力远超势单力薄的颜无极等人。

    一旦双方硬碰硬,纵使贤王府有所死伤,结果也定会大获全胜,十拿九稳。

    但是,面对绝佳时机,洛天瑾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将颜无极等人斩草除根,反而却选择急流勇退,主动让步。

    这一节,着实令众人大惑不解,更有不少人在心中暗生非议,认为洛天瑾此举有失“北贤王”的威名。

    对于洛天瑾的心思,柳寻衣却看的一清二楚。他并非委曲求全,而是韬光养晦。

    说到底,洛天瑾是不想与蒙古人结仇生恨,尤其是在争夺武林盟主的关键时期。

    一旦洛天瑾杀了颜无极,贤王府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蒙古人的疯狂报复。

    到时,洛天瑾能否平安无事地活到明年重阳,都未曾可知,更谈何争夺武林盟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贤王府若吸引了蒙古人的全部精力,反而间接成全了金复羽。

    这种结局,是洛天瑾万万不愿看到的。

    正因如此,老谋深算的洛天瑾才选择忍辱负重,甚至可以对今夜之辱既往不咎。他的隐忍,只为日后成就更加强大的自己。

    至于洛天瑾执意要留下唐轩,原因有二:一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在众弟子面前,顺理成章地放走颜无极,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二是为了在唐寂、唐修面前做戏,其真正意图是向蜀中唐门示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事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唐门距洛阳千里之遥,山高水远,只凭唐寂、唐修二人押送唐轩,一旦半路上遭遇伏击,势必难以周全。颜无极若真心想救唐轩,定会在半路出手,并且胜算远大于今夜。

    如此一来,今夜的偃旗息鼓,罢手言和,既成全了洛天瑾“示好唐门”的风度,又给了颜无极一次“施恩唐轩”的机会,果真是两全其美。

    最重要的是,洛天瑾和颜无极皆是聪明绝顶之人,彼此早已心照不宣,只是不露声色罢了。

    因此,面对洛天瑾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颜无极只是稍作犹豫,心中便已了然一切。

    颜无极表面上故作愤恨模样,愠怒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闻言,颜无极将踌躇的目光投向面色难堪的唐轩,眼中涌现着一抹浓浓的纠结之意。

    见状,唐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但碍于眼下的局势,以及他们各自的身份,唐轩只能硬着头皮故作洒脱,道:“颜岭主对我已是仁至义尽,是唐某思虑不周,才害的你们随我陷入险境。算起来,是我对你不住!事已至此,还请颜岭主不必犹豫,只管带人离去!”

    “可是……”

    “颜岭主不必迟疑,正所谓‘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总会再见!”唐轩话中有话地说道。

    颜无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以示心中惆怅。

    “洛天瑾。”唐轩话锋一转,对洛天瑾说道,“我可以留下,但你能否放过我的徒儿?今夜他只是奉命行事,与你我的恩怨并无瓜葛。”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愿随师父同生共死。”黎海棠满眼悲愤地疾呼道,“我不走!死也不会离师父而去!”

    “此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屋顶暗施冷箭,刚才险些一箭将我家府主置于死地,岂能放过?”苏堂冷声道。

    颜无极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落寞的唐轩,转而将目光投向洛天瑾,语气悲凉地说道:“洛府主,我答应你的条件,放了哑坤,我们马上离开。”

    “府主,不能放!”廖川急声道,“那怪物在前院杀人放火,许大哥本就伤势未愈,时才又被他一脚重创,如今生死未卜,万一他……”

    “寻衣,放人!”

    洛天瑾无视廖川的劝阻,直接向柳寻衣下令。

    颜无极环顾四周,最终朝洛天瑾拱手一拜,正色道:“洛府主,今日的恩情颜某记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随时恭候。”

    对于颜无极的寒暄,洛天瑾回答的颇为随意,甚至有些漫不经心。此刻,他似乎十分疲惫,不等颜无极等人离开,他已缓缓转身,迈步朝后院走去。

    “邓泉,你亲自送他们出府。洛棋,好生安顿两位前辈。苏堂,收拾残局。鸿轩、寻衣,你们随我来……”

    ……

第三百零六章 :谨慎善后

    “啪!”

    地牢中,廖川、廖海二人轮番挥鞭,伴随着一声声脆响,在黎海棠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

    此刻,黎海棠的手脚被麻绳死死绑住,身体被高高吊起。一通鞭打之后,其身上的衣衫早已破败不堪,若隐若现的躯体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伤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加之他那副奄奄一息的凄楚模样,令人不忍直视。

    面无表情的邓泉静坐一旁,眼神冷漠地盯着被鞭打的浑身抽搐的黎海棠。不时又将目光转向吊在黎海棠身旁,同样伤痕累累的唐轩,眼中闪烁着一抹骇人的寒光。

    “我再问你们一次。”邓泉的声音突然响起,“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龙象山与绝情谷究竟有何勾结?”

    然而,面对邓泉的咄咄逼问,无论是唐轩还是黎海棠,皆是没有半点回音。

    望着半昏半醒的二人,邓泉的眉头微微一皱,随之伸手一指角落的水桶。廖川会意,迅速上前,一人赏了他们一瓢冷水,令唐轩师徒陡然清醒几分。

    “快说!免得再受皮肉之苦!”廖海恶狠狠地威胁道。

    邓泉冷声道:“再敢嘴硬,我挖掉你们的双眼,削掉你们的耳朵,割下你们的舌头,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呵呵……咳咳……”

    唐轩惨笑两声,轻蔑道:“世人都说我们是异教魔头,其实你们才是真正的蛇蝎心肠。什么名门正派?正义之士?根本是浪得虚名,一派胡言!”

    “啪!”

    话音未落,廖川挥出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唐轩脸上,令其口鼻之中再度溢出一股鲜血。

    “八爷,他们死鸭子嘴硬,我们怎么办?”

    “继续打!”邓泉冷漠道,“看看究竟是你们的拳头硬,还是他们的嘴硬!给我打,一直打到他们肯说为止!”

    “是……”

    “邓八爷且慢!”

    不等廖氏兄弟领命,地牢外陡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紧接着,唐寂、唐修在洛棋的指引下,匆匆而至。

    见状,邓泉眉头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位是府中贵客,府主交代过要好生伺候。此地肮脏腌,唯恐怠慢客人,还请二位回房歇息吧!”

    “敢请邓八爷手下留情。”唐寂满眼苦涩地望着唐轩二人,转而朝邓泉拱手道,“我二人负命在身,要将唐轩带回蜀中问罪。如果你将他打的不成人形,只怕……我们回去后无法交差。”

    “这……”闻言,邓泉不禁面露迟疑,踌躇道,“二位的意思我明白,可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违。府主亲命,要问出龙象山与绝情谷的关系。眼下这二人宁死不说,在下也很为难。”

    “此事我们已请示过洛府主,绝不会让邓八爷难做。”唐修忙道,“洛府主的意思是,愿意将唐轩交由我们处置。你看……”

    邓泉眉心一皱,转而将狐疑的目光投向洛棋,但见洛棋默不作声地轻轻点头,心中瞬间了然,爽快道:“既是府主应允,二位便将唐轩带走吧!”

    “邓八爷深明大义,老朽佩服!”

    “等等!”

    就在唐寂二人欲替唐轩松绑时,唐轩突然眼神一狠,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果要走,便将我徒儿一起带走,否则……我宁可咬舌自尽,也绝不跟你们回唐门。”

    “放肆!”唐寂怒喝道,“唐轩,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岂能再管他人闲事?”

    “我不走!”唐轩五官狰狞,拼命扭动着身躯,闪躲着唐修的双手,僵持道,“若不能将海棠一起带走,我宁死也不跟你们回去。如果你们能救下海棠,我非但跟你们回去,而且还愿意在唐辕面前主动认罪,替你二人洗刷冤屈。如何?”

    似是被唐轩的条件所吸引,唐寂、唐修不禁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犹豫之色。

    踌躇再三,唐寂面色尴尬地看向邓泉,硬着头皮开口道:“邓八爷,此事你看……”

    “不行!”邓泉当机立断,斩钉截铁地拒绝道,“黎海棠暗放冷箭,险些射死府主,罪无可恕,他必须留下!”

    “海棠若死,为师的绝不独活。”唐轩毫不退让,一意孤行。

    “你死不死与我何干?”邓泉冷笑道,“总之,任何人都休想将黎海棠带走!”

    “这……”唐修左右为难,吞吞吐吐地恳求道,“邓八爷,黎海棠放冷箭固然该死,但万幸他尚未酿成大错。你看……可否给老朽几分薄面,让我们将他一同带走……”

    言至于此,见邓泉依旧不为所动,唐修又赶忙补充道:“老夫以项上人头担保,回到唐门之后,我们定会严惩黎海棠,给洛府主一个满意的交代。如何?”

    “那也不行……”

    “八爷!”未等邓泉驳斥,一言未发的洛棋突然开口道,“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念在唐房主不畏生死,在黎海棠的箭下救了府主一命的情分上,你何不网开一面,将他们师徒一起交由唐门处置?”

    洛棋在贤王府的地位虽不及邓泉,但其身份毕竟是洛家族人,再加上他年事已高,资历颇老,因此邓泉虽贵为八雄之一,但在洛棋面前却也不敢妄自托大。

    “洛老,我若将黎海棠私自放走,万一府主责问起来……”

    “明日一早,我二人便向洛府主亲口解释清楚。”唐寂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绝不让邓八爷为难。”

    “这……”

    邓泉面露难色,迟疑再三,最终在洛棋的反复游说下,勉强松口:“既然如此,那……二位请便吧!”

    “素闻贤王府内多义士,邓八爷更不愧为豪杰中的豪杰。”唐修大喜过望,连连称赞道,“老朽回去之后,定会向总管禀明一切,永记洛府主的慷慨恩义!”

    “我二人能逃过一劫,保住一条老命,皆是受洛府主与诸位英雄的舍命相助。此恩此情,老夫没齿难忘!”唐寂拱手道。

    寒暄几句,在廖川、廖海的帮助下,唐寂、唐修将唐轩师徒从地牢带走,血腥弥漫的地牢中只剩邓泉、洛棋二人。

    “邓八爷,辛苦了!”

    “洛老辛苦!今夜……死伤了多少弟子?”

    “十七死,九重伤,轻伤者……不下百余人。”

    “唉!”闻言,邓泉不禁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八爷不必难过,这些弟子不会白白死伤。府主借势而行,顺水推舟,用今日的牺牲,换取更大的回报。相信终有一日……我们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愿如此。”

    “如无别事,老朽先去忙了。”

    “洛老请便!”

    说罢,邓泉与洛棋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

    ……

    深夜,书房内。

    一灯如豆,朦胧昏黄,映出洛天瑾那张疲惫倦怠的脸庞,显的有些憔悴。

    “爹,您脸上的伤……不碍事吧?”

    洛鸿轩满眼担忧,亲自为洛天瑾斟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送至案前。

    “无碍!”

    洛天瑾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脸上的伤痕,苦笑道:“真没想到,我叱咤江湖数十载,今夜竟险些被一个无名小辈取了性命。”

    “黎海棠箭法超群,深得唐轩真传。”

    “江湖之中,人才辈出。”洛天瑾轻笑道,“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片江湖便不再属于我们,而变成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洛天瑾此言,看似开明,实则却又暗藏着诸多苦涩与无奈。

    “爹,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要不要我叫郎中来……”

    “不必麻烦!颜无极,黄阳明皆是绝世高手,与他们二人轮番交手,我不敢有丝毫懈怠,故而内力损耗甚巨。”洛天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然道,“轩儿放心,爹只是有些疲惫罢了。待我歇息两日,便可无碍。”

    闻言,洛鸿轩悬着的心悄然落地,转而又将目光投向候在一旁柳寻衣,正色道:“柳门主,幸亏你带着梅紫川及时归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也没想到,一回来竟会遇到这么大的事。”柳寻衣凝声道,“只不知唐轩……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是唐门总管唐辕的亲大哥,本是蜀中唐门暗器房的房主,后因总管之争,与唐辕兄弟反目,之后离开唐门,加入龙象山,如今已位列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洛鸿轩解释道,“至于唐寂、唐修,则是专程来抓他回去问罪的。”

    “问罪?”柳寻衣稍作思量,便已想通缘由,了然道,“想来蒙古人在辰州时所用的‘天女织衣’,并非唐门弟子外泄,而是出自唐轩之手。”

    “一点就透,倒也省去我一番唇舌。”洛天瑾微微一笑,继而向柳寻衣、洛鸿轩叮嘱道,“今夜已经证实,龙象山与蒙古人暗中勾结,狼狈为奸,日后你们在外行事要多加小心。”

    “记下了。”

    “轩儿,传我命令,今夜之事任何人不许外传,以免流言四起。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太过张扬,更不想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是。”洛鸿轩拱手领命,又道,“还有一事,令我百思不解。龙象山和蒙古人为何要救绝情谷的人?莫非……绝情谷与他们也是一丘之貉?”

    “有这种可能。”洛天瑾眼中精光闪烁,低声道,“但还有一种可能,蒙古人有意借此机会,拉拢绝情谷。至于龙象山,或是被颜无极找来助拳的。”

    柳寻衣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接话道:“也有可能,颜无极是龙象山找来助拳的。”

    “咦?”闻言,洛天瑾眉头一皱,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与绝情谷有瓜葛的并非蒙古人,而是……龙象山?”

    “我也不敢断言,只是胡乱揣测罢了。”

    不知为何?柳寻衣此时的神情,看上去竟有些许踌躇。

    面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柳寻衣,洛天瑾不禁眼神一动,随之目不斜视地吩咐道:“轩儿,下去传命吧!”

    “是。”

    面对神秘兮兮的二人,洛鸿轩虽然心中困惑,但却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书房。

    “寻衣,现在你可以将绝情谷主的‘答复’,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

    ……

第三百零七章 :似曾相识

    面对洛天瑾的追问,柳寻衣并未直言作答,而是连夜将潘雨音找来,并在书房中架起一张古琴。

    见状,洛天瑾不禁心生好奇,伸手一指潘雨音和古琴,狐疑道:“你们这是……”

    “府主,绝情谷主给的‘答复’,正是此物。”柳寻衣解释道“她说,府主只需听一曲琴音,便会明白一切。”

    “一曲琴音?”洛天瑾满头雾水,心中愈发疑惑,“竟有这般怪事?”

    “字字无虚。”

    “罢了!”虽然洛天瑾百思不解,但他仍按下心头之惑,缓缓点头道,“有劳潘姑娘。”

    潘雨音会意,朝洛天瑾欠身一拜,随之矮身落座,一双芊芊玉手不急不缓地搭在琴弦上。

    洛天瑾将狐疑的目光微微眯起,身体后仰,呈慵懒姿态,并随手端起茶杯,饶有兴致地望着潘雨音。

    烛火摇曳,昏黄笼罩,深夜的书房静如死寂。

    潘雨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屏息凝神,一念入定,脑中反复回忆着萧芷柔所弹奏的那曲琴音,神情变的愈发凝重。

    “铮!”

    突然,玉指轻弹,琴弦撩拨,一道清音如鸣似啸,骤然响起,在寂静的书房中显的异常嘹亮。此音宛若投石入湖,打破如镜水面,泛起层层涟漪。虽不猛烈,但却令人精神一阵,心神一端。

    铿声落,琴音起。潘雨音的双手在琴弦上由慢入快,翩翩起舞,移宫换羽,改弦更张,莜柔婉转,山水清扬。

    柳寻衣虽不通音律,但在天机阁混迹多年,也曾闻听过不少宫廷礼乐、江湖小曲,因此对雅俗之曲、各域风情都或多或少地有所涉猎。

    生平至此,在柳寻衣听过的音曲中,最令其难忘的不过寥寥三曲。

    其一,是赵馨在皇宫演奏的“霓裳羽衣”。其二,是琴魔舞妖在东海茶楼所奏的“梅花三弄”。其三,便是萧芷柔和潘雨音所奏的这一曲。

    此曲之美,不同于“霓裳羽衣”的心旷神飞,亦不用于“梅花三弄”的荡气回肠,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无为清净。

    乍一听,似乎稀松平常,别无奇特。可随着琴音渐入佳境,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涓涓之感,宛若一道汩汩清流,随着琴音缓缓流入听者耳畔。无情曲化作有情泪,似水如歌,血脉相融,沁人心脾,深入骨髓。

    潘雨音引商刻羽,戛玉敲冰,琴艺之娴熟,手法之精湛,音律之贯通,感情之融合,已是天纵奇才,世间少有。然而,她与萧芷柔相比,却始终差上一缕韵味。

    论音色高低、转音时机、弹奏手法、拨弦力道,潘雨音皆与萧芷柔如出一辙,无可挑剔。

    思来想去,柳寻衣始终不得其解,只是在心底深处,感觉似乎隐隐少了一丝感动。

    又或者,是萧芷柔与潘雨音在抚琴时,所付出的感情有所不同?一者是“身临其境”,另一者是“感同身受”。

    奇怪的是,听此曲的韵律,本是高昂跳跃,欢喜无限,应是一曲欢畅愉悦。可不知为何?被萧芷柔和潘雨音弹奏出来,却显的分外凄凉,别有悲楚。

    这种感觉好似欣喜若狂,却是南柯一梦。大梦初醒,意犹未尽,但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染青衫。

    “失落”二字,比任何唏嘘血泪和苦闷愁肠,都更能表现出这曲琴音的意境。

    虽是第二次聆听,但柳寻衣依旧能感觉到一种胸中如堵,心落深渊的压抑之感。

    高起低落,婉转迂回。几根冷冰冰的琴弦,在潘雨音的玉指撩动之下,仿佛注入灵魂一般,余音绕梁,延绵不绝。

    陶醉其中,忘乎日月。不知过去多久?琴音渐渐褪去,书房内再度陷入一片沉静。

    “唉!”

    潘雨音用情至深,泪洒琴案,似是久久回不过神来。柳寻衣更是情难自已,站在一旁足足愣了一盏茶的功夫,口中方才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

    收敛心神,当柳寻衣将目光投向洛天瑾时,却见他脸上的狐疑之色,此时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恍若隔世的复杂神情。

    似惊讶、似呆滞、似感伤、似狐疑……

    此刻,洛天瑾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茶水自杯中溢出,浸湿衣袖,他却浑然不知,毫无反应。

    最令柳寻衣诧异的是,不知何时?一向稳重矜持,喜怒不行于色的北贤王,眼中竟闪烁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泪光。

    如此“失魂落魄”的洛天瑾,即便在洛凝语身陷囹圄时,柳寻衣都不曾见到。

    “府主……”

    “啪!”

    柳寻衣尚未开口,洛天瑾突然五指一松,茶杯翻落在地,顿时摔成碎片。

    突如其来的响声,令洛天瑾和潘雨音同时一怔,二人相继自恍惚中惊醒。

    大梦初醒的潘雨音,似乎被洛天瑾的古怪模样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谦恭道:“洛叔叔,此曲是……”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洛天瑾对潘雨音的话置若罔闻,径自呢喃道,“这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闻言,柳寻衣和潘雨音同时大吃一惊。二人相视一眼,脸上皆是一抹惊奇之色。

    踌躇再三,柳寻衣缓缓开口道:“府主识得此曲?”

    洛天瑾自顾沉思,似是而非地应道:“此曲……令我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柳寻衣惊讶道,“莫非府主与萧谷主有旧?”

    “萧谷主?”洛天瑾眉心一皱,狐疑道,“绝情谷主姓萧?”

    “有何不妥?”

    “姓萧?萧……”洛天瑾嘀咕一番,追问道,“这首‘春江花月夜’真是这位萧谷主教给你们的?”

    “是。”

    “这位萧谷主……是什么模样?”

    “广寒仙子,姑射神人。”柳寻衣回忆道,“不过她一直用轻纱遮面,因此看不清她的庐山真容。”

    “此曲……乃是我与一位故人联手所创,但是……我这位故人并不姓萧。”

    洛天瑾神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浓浓的回忆之色。

    见洛天瑾沉思不语,柳寻衣和潘雨音也不敢冒然追问,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书案前,静候洛天瑾传命。

    这一等,竟是足足三个时辰。

    直至日出东方,天际泛白,洛天瑾方才从沉思中醒来。当他看到一动不动的柳寻衣和噤若寒蝉的潘雨音时,眼中竟闪过一抹狐疑之色,似乎早已将他们二人忘的一干二净。

    “府主……”

    “寻衣,传我命令。”洛天瑾打断道:“还桃花婆婆和绝情谷弟子自由,让他们走吧!”

    “什么?”

    此言一出,柳寻衣和潘雨音无不大吃一惊。

    “府主肯放走他们?”柳寻衣迟疑道,“那……日后又该用谁来牵制绝情谷?”

    “怎么?难道你在质疑我的命令?”此刻,洛天瑾似乎满怀心事,故而语气颇为不耐。

    “在下不敢!我只是……”

    “既然不敢,还不快去传命!”

    说罢,洛天瑾又将复杂目光转向潘雨音,道:“潘姑娘,你可否为我再弹奏几遍?”虽是询问,但洛天瑾的语气却容不得旁人有半点质疑。

    “遵命。”

    潘雨音不敢忤逆,连忙答应一声,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寻衣,随后坐回琴旁。

    伴随着袅袅而出的“春江花月夜”,心事重重的柳寻衣黯然离开,迎着朝霞,朝西院而去。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已过去整整七日。

    这七天,贤王府过的异常热闹。

    第一日,唐寂、唐修二人押解唐轩、黎海棠启程赶回唐门,邓泉亲自安排十八名弟子护送,以示厚待。

    第二日,唐阿富和“俏八绝”向桃花婆婆辞行,回绝情谷复命。

    第三日,桃花婆婆呕心沥血,终于将许衡再次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第四日,桃花婆婆为践行承诺,答应随黄阳明夫妇一起去长白山,替宝儿治病。潘雨音与柳寻衣道别,随桃花婆婆一同离开。

    第五日,慕容白、黄玉郎分别自少林、崆峒赶回贤王府。

    第六日,狄陌、凌青自清风寨、白马堂、快活林归来。

    第七日,远赴西域的谢玄,遣人送回一封密信。

    然而,这七天洛天瑾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闭门不出。

    前三天,由潘雨音为其弹奏那曲“春江花月夜”,一遍接着一遍,从日出东方直至夕阳西下,几乎不曾间歇。

    潘雨音走后,书房便再也没了动静,没有人知道洛天瑾整日做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即便是慕容白、黄玉郎等人前来向洛天瑾复命,他也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事,不愿多问。

    直至第七日傍晚,谢玄的密信送至洛天瑾手中,他才重振精神,踏出书房。

    然而,此时的洛天瑾与七天前简直判若两人,眼窝深陷,胡茬丛生,身形消瘦,精神疲倦,整个人好像刚刚历经过一场生死大劫。

    洛天瑾一连数日的“不同寻常”,被柳寻衣尽收眼底,令他愈发怀疑,洛天瑾与萧芷柔之间,一定暗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恩怨。

    见洛天瑾不顾一切地放走唐阿富等人,以及他对那曲“春江花月夜”的痴迷与沉醉。柳寻衣大胆揣测,洛、萧二人之间的恩怨,恐怕难逃一个“情”字。

    只不过,此情究竟是“恩情”还是“怨情”?是非对错,恩怨曲直,恐怕也只有洛天瑾自己心里清楚。

    ……

第三百零八章 :审时度势(一)

    翌日清晨,贤王府中堂。

    重拾精神的洛天瑾目无表情,一言不发,手指轻轻拨动着案上的几封书信。

    堂下,不明所以的洛鸿轩、柳寻衣等人分坐两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冒然开口。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洛天瑾轻咳两声,缓缓开口道,“此刻,案上放着三封密信,但没有一件是喜事。这三封信分别来自谢玄、江一苇和雁不归。你们……想先知道哪封?”

    “江三爷和雁四爷分别前往青城、峨眉修好。”狄陌眉头微皱,迟疑道,“莫非……出了什么岔子?”

    “今天距八月初二不过区区两月。”洛天瑾哼笑道,“青城派掌门左弘轩,已经与我们离心离德。如今,他的眼里只有‘金坞主’,没有‘北贤王’。江一苇在信上说,这段时间,青城派与金剑坞来往甚密,三日一信,五日一书,隔三差五还要派遣亲使相互嘘寒问暖。当江一苇问及此事时,左弘轩竟敷衍说自己如今已是南派主事,理应与秦淮以南的江湖同道礼尚往来。”

    黄玉郎沉声道:“左弘轩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之前金复羽推荐他做南派主事,他便已将金复羽当成心腹知己。如今遇事,必先与金复羽商议,而后再告知我们。在他心里,府主的地位,早已不及金复羽的万分之一。”

    “以往我派人拜访,青城派必以贵客相待,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洛天瑾幽幽地说道,“然而,这段时间江一苇在青城山,却如住客栈一般,终日无人询问,左弘轩更是难得一见。”

    “今时不同往日。”邓泉轻蔑道,“眼下,左弘轩已是南派主事,自然想与府主平起平坐。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再将三爷放在眼里。”

    慕容白稍作迟疑,劝慰道:“左弘轩有此心机,府主早已料到,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令我不快的,并非左弘轩的悖逆。”洛天瑾沉声道,“而是他竟然在暗中帮助金剑坞,拉拢峨眉派。”

    说罢,洛天瑾又拿起第二封信,解释道:“雁不归回信,不久之前,妙安师太受左弘轩之邀,前往青城山一叙。”

    “青城与峨眉本就相交甚好,他们两家偶有联络,似乎也并非怪事……”

    “别急!”慕容白话音未落,洛天瑾突然挥手打断道,“若妙安真去见左弘轩,倒也无可厚非。但事实是,妙安只是对外宣称前往青城山,实则却在半路改道,偷偷去了静江府。”

    “静江府?金剑坞!”邓泉诧异道,“府主的意思是……峨眉派也被金复羽收买了?”

    “收买与否?眼下尚不能断言。”洛天瑾道,“但此事足以证明,金剑坞已对峨眉派有所动作。金复羽此人,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做事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他真心拉拢峨眉派,狼狈为奸只是早晚的事。贤王府远在洛阳,与峨眉天南地北,纵然想管,怕也是鞭长莫及。”

    “管得了初一,管不了十五。”黄玉郎道,“昔日,峨眉、青城与我们相交,十之**是碍于少林、武当的威慑。如今,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明年重阳过后,江湖中将再也不分什么门派、世家,届时我们与金剑坞将是一山不容二虎,必会争个你死我活。看来他们已经提前站队,早早为自己找好退路。”

    “我不明白。”柳寻衣眉头深锁,沉吟道,“贤王府与金剑坞,二者相比,怎么看都是我们更胜一筹。左掌门和妙安师太都是聪明人,又岂会分不清眼下的时局?难道他们真会被金复羽的一点小恩小惠所打动?甘心蒙蔽双眼,拿自己的前程去做赌注?纵使金复羽能言善辩,善于收买人心,但孰强孰弱显而易见,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动摇?”

    柳寻衣此话,令众人不禁面露沉思。

    洛天瑾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依你之见,莫非左弘轩和妙安是假意投诚?”

    “金复羽眼光毒辣,老谋深算,想骗取他的信任谈何容易?”柳寻衣缓缓摇头。突然,他眼前一亮,大胆揣测道:“有没有可能……金复羽隐藏了某些实力,外人并不知道?”

    “你是说……左弘轩和妙安之所以会和金复羽亲近,是因为他们笃定金剑坞的真正实力,更胜我们一筹?”慕容白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出左掌门和妙安师太还有什么理由弃明投暗,自毁前程?”柳寻衣不可置否地点头应道。

    “似乎有些道理。”狄陌将信将疑,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只不过,你所说的‘隐藏实力’指的又是什么?”

    “这……”被狄陌追问,柳寻衣不仅一阵语塞。

    “或许指的是它!”

    突然,洛天瑾拿起第三封信,在众人面前稍稍一晃,淡淡地说道:“此信,乃谢玄亲笔所书。信的内容……有些与金剑坞有关。”

    “嘶!”洛天瑾此言,立即勾起众人的兴趣。

    “不知谢二爷在信中说了些什么?”狄陌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然而,洛天瑾并未着急将谢玄的密信公之于众,而是反手将信轻轻压在案上。紧接着,他那双洞若观火的黑眸,开始挨个审视在座之人。

    “今日在座的,不是与我有生死之交的兄弟,便是在府中兢兢业业效忠多年的心腹,再者是我的儿子、徒弟。总而言之,你们皆是我洛天瑾最信任的人。”

    洛天瑾一字一句地缓缓开口,与此同时,他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眸,亦在每个人身上来回打量,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任何一个细微表情,尽数收于眼底。

    洛天瑾此言至情至性,令人感动不已。同时也令柳寻衣心生纠结,暗怀愧疚。

    “贤王府在江湖中风风雨雨二十余载,一步步走到今天,着实不易。在座的各位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闻言,众人纷纷起身,一起朝洛天瑾拱手拜道:“府主过誉,愧不敢当!”

    “你们是亲眼看着贤王府,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洛阳小帮,一点点成长为今时今日的江湖霸主。”洛天瑾挥手示意众人落座,同时义正言辞地说道,“虽然没有正名,但我可以毫不避讳地说,如今的贤王府,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乃是首屈一指,甚至是……独占鳌头!短短二十余载,便一举超越了底蕴、根基远胜于我们的六大门派、四大世家。除上苍庇佑之外,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包括已经逝去的每一位府中弟子,你们所付出的艰辛和血泪,绝非常人所能忍受,更非外人所能理解。人们只道我们人前显贵,却极少有人看到我们在背后的辛酸苦楚。”

    洛天瑾的话似乎触动了众人的心弦,堂中的气氛顿时变的有些伤感起来。

    贤王府创立至今,历经生生死死,血雨腥风,一路上死了不知多少手足兄弟,能平安无事地活到今天,已是莫大的幸运。

    往昔的一幕幕,永远铭刻在活人的脑海中,一生一世也难以忘却。

    “我并不想欺瞒你们,也不愿故作镇定。”洛天瑾话锋一转,正色道,“实不相瞒,眼下的贤王府,其实是这二十多来最最危机的时刻。成王败寇,非死即生,我们已然站在风口浪尖,退无可退,只能放手一搏。今日的江湖格局,如同一汪浑水,乱的不可收拾,各门各派皆暗藏鬼胎,互有私心,根本分不清谁敌谁友?孰远孰近?更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我等谨遵府主之命!”

    “眼下,我们首要之敌仍是金剑坞。”洛天瑾继续道,“金复羽不像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些对手,此人狡猾、凶狠、阴毒,并且冷血无情,不择手段。与之为敌,鲜有人能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曾经我们与他是明和暗斗,互有忌惮。但现在不同,明年九九重阳,武林大会在即,我与他已经无所顾忌,必须放开手脚,明刀明枪地厮杀一场。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会使出全力,绝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活路。‘斩草除根’的道理,金复羽比在座的你我都要明白。因此,这场龙争虎斗,我们绝不能输!输了,命就没了……这也是金复羽这段时间,疯狂拉拢青城派和峨眉派的根本原因。”

    “数日前,府主曾施恩于唐门,倒是与金复羽的手段如出一辙?”邓泉插话道,“他挖我们的墙角,我们便断他的后路。”

    “其实,除唐门之事外,还有一事更为棘手。”洛天瑾轻笑道,“蒙古人与龙象山联手,现在又牵扯出……绝情谷,不知道这些人又在暗中耍什么阴谋?此事绝不能掉以轻心。”

    不知为何,一提起绝情谷,洛天瑾的语气明显变的有些异样,甚至有些吞吞吐吐。

    “古语云,兵贵神速。”慕容白道,“既然金复羽已经迫不及待地招兵买马,我们也无需再等。还请府主权衡调度,我等好依计行事,以免自乱阵脚。”

    “一连数日,我彻夜未眠,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终于让我在千头万绪之中找出一丝线索。眼下,除稳住少林、武当、昆仑、崆峒四派之外,还有三件事,我需要找人去办。”洛天瑾别有深意地说道,“这三件事,凶险极大,皆有生死之虞,但又关乎贤王府的成败荣辱,乃是重中之重,因此非但要办,而且还要马到功成,不容有失。故而,我将你们统统找来,正是要挑选三路人马,前去办差。”

    “府主,在下愿往!”

    “我等愿为府主分忧!”

    “府主,下令吧!”

    洛天瑾话音未落,众人已是争先恐后地主动请战。上至七雄、执扇,下至八门门主,无不愤慨激昂,满腔热血。

    唯独,柳寻衣沉默不语,作壁上观,并未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各位勇气可嘉,我心甚慰!”洛天瑾环顾众人,颇为满意地点头道,“若将这三件差事办成,明年武林大会,我们定能势压群雄,力挫金剑坞,终至大获全胜,尽兴而归。日后亦可高枕无忧,洪福齐天!”

    “只不知……府主所说的三件差事……”慕容白心有所思,迟疑道,“指的究竟是什么?”

    此言一出,喧闹的中堂瞬间安静下来,众人无不满怀紧张,侧耳聆听,生怕错漏一个字。

    见状,洛天瑾不禁神色一震,毅然起身,目光如电,环视群英。

    “一者,川蜀唐门。二者,大理龙象山。三者,西域,天山玉龙宫。”

    ……

第三百零九章 :审时度势(二)

    “拉拢唐门在我等意料之中,但不知龙象山和天山玉龙宫,府主又有何深意?”沉吟片刻,慕容白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龙象山,实则是一招‘声东击西’之策。”洛天瑾解释道,“八月初二,我已将河西秦氏的矛头由少林转向龙象山,因此我派人前往大理的真正目的,正是要了结此事。一者,帮少林分忧,令玄明方丈欠我们一个人情。二者,给河西秦氏一个交代,借此拉近我们与秦家的关系。三者,延续柳寻衣之前所做的事,追杀司无道、徐仁,将潘家之事背后隐藏的秘密彻底挖出来。龙象山一再刁难潘家,归根到底是为了对付我们,既然龙象山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那我也无需再对他们客气。”

    闻言,众人无不大吃一惊,邓泉迟疑道:“府主的意思……莫非是要对龙象山下手?”

    “是要下手,但不是现在。”洛天瑾沉吟道,“我总有一种感觉,龙象山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眼下,似乎有人在暗中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意在出其不意之时,给予我们致命一击。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我心中明明担忧不已,但却始终想不明白这份‘担忧’,究竟来自何处?”

    “所以府主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而是要主动出击。”慕容白恍然大悟。

    “不错!”洛天瑾正色道,“眼下,我们与金剑坞是明争,而其他一切隐藏在暗处的隐患,皆有可能在背后随时插我们一刀,不得不防。”

    柳寻衣思量道:“前段时间,府主派我前往绝情谷探明究竟,大抵也是此意。”

    “是。”洛天瑾不可置否地应道,“但从今天开始,绝情谷的事不再需要你们插手,本府主会亲自解决。”

    “这……”

    洛天瑾突然转变的态度,令众人大为困惑。唯独柳寻衣,似是隐隐猜出一丝端倪,故而未再多言。

    “武林四大世家中,府主对唐门、秦家已有计划,不知对湘西腾族和江南陆府,又有何打算?”邓泉好奇地问道,“若能将四大世家尽数拉拢,再加上少林、武当、昆仑、崆峒四派的鼎力支持,纵使金复羽得到峨眉、青城二派的附庸,结果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金复羽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响,比起府主终究棋差一招。哈哈……”林方大肆无忌惮地大笑道。

    “陆庭湘由于‘惊风化雨图’一事,始终与金复羽心存芥蒂。如今,江南陆府与金剑坞之间,是面和心不和。”洛天瑾幽幽地说道,“陆庭湘虽然年轻,但却擅长中庸之道,更懂得权衡之术。这一节,他比陆家的前两任家主都要强上不少。今时今日,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的掌门人中,陆庭湘年纪最小、资历最浅、根基最弱、底子最薄,因此他的生存之道,不在于分庭抗礼,而在于委曲求全。多年来,他与四大世家交情匪浅,同样和六大门派礼尚往来,两头不得罪,两边做好人。这种人,说难听些是墙头草,实则他是在为自己留退路。”

    黄玉郎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说到底,陆庭湘自知无力相争,因此便坐山观虎斗。至于他究竟与谁亲近,则要看明年的武林大会,我们与金剑坞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强者永远不缺拥趸,只有弱者才会博取同情。”洛天瑾轻笑道,“即便我们今天费尽心机地拉拢陆庭湘,他日一旦有变,第一个跳出来反咬我们一口的,一定也是此人。因此,对江南陆府的计策,不是去接近他,而是等他来主动接近我们。这一节,金复羽同样看的真切。因此,这段时间金复羽与青城、峨眉来往频繁,但却对江南陆府不瘟不火,其中深意,正是如此。”

    洛天瑾所言至情至理,分析头头是道,很快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

    片刻之后,狄陌的声音压下众人的喧哗,道:“既然江南陆府已有对策,那湘西腾族我们又该如何?”

    闻言,满脸自信的洛天瑾不知为何,突然神情一僵,随之颇为不耐地敷衍道:“此事容我三思,日后再议。”

    听其语气,看其表情,似乎不愿在湘西腾族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在座之人皆是聪明之辈,因此也没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洛天瑾的霉头。

    “若非数日前,蒙古人与龙象山联手来此大闹一场,有件大事我险些疏忽。”洛天瑾见众人面露古怪,匆忙将话锋一转,道,“明年的武林大会,并非只有名门正派可以参加,江湖异教亦可出手争夺。”

    “难道府主怀疑颜无极想借龙象山之手……插足中原武林?”邓泉惊呼道。

    “这难道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吗?”洛天瑾反问道,“之前颜无极刚柔并济,软硬兼施,目的就是拉拢中原各派归顺蒙古朝廷,结果却铩羽而归,落寞收场。如今,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只要能夺得武林盟主,便能一统中原各派。我若是颜无极,断不会放过这次绝佳的机会。”

    “细细想来,府主所言的确极有可能。”慕容白沉吟道,“颜无极是蒙古人,自然不能参加,但龙象山却是中原门派,传闻其圣主武功盖世,深不可测,若能请他出山相助,的确有机会和府主一争高下。”

    慕容白此言宛若当头一棒,令众人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武林大会真是越来越热闹。”黄玉郎冷笑道,“这件事也变的越来越有意思。”

    柳寻衣若有所思地追问道:“府主见微知著,触类旁通,看破蒙古人和龙象山的诡计,因此联想到天山玉龙宫……或许也有争主之心?”

    “莫要忘了,玉龙宫主任无涯,毕生所愿便是入主中原,一统江湖。”洛天瑾哼笑道,“如此天赐良机,他岂能视而不见?”

    洛鸿轩满眼忧虑,惆怅道:“本以为明年的武林大会,只是爹和金复羽之间的角逐,如今竟又冒出龙象山圣主和玉龙宫宫主。照此下去,后面不知还会冒出多少阻碍?倘若四大异教皆有争主之心,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绝情谷之事,我自会处理,尔等不必担心。”洛天瑾语气复杂地说道,“至于桃花剑岛,早年祸乱武林,已成江湖公敌,并且立下誓约,永不踏入中土半步。纵使他们有复辟之心,可只凭桃花剑岛一派,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闻言,柳寻衣的心登时一沉。他猛然回忆起,昔日在临安城郊,桃花剑岛弟子丁轻鸿曾追杀过洛凝语和林方大,而最令其担忧的是,丁轻鸿的幕后主使……竟是西府。

    洛天瑾所言不错,只凭桃花剑岛的确难以掀起什么风浪,但若是得到西府在暗中支持,那结果自然是另一番景象。

    只不过,这些只是柳寻衣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转瞬即逝。更何况,柳寻衣绝不能在洛天瑾面前,表露太多有关东、西二府的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本以为通过武林大会,可以终止群雄割据的混乱局面。却不料,眼下的局势,变的愈发扑朔迷离。

    这场混战,即便是洛天瑾这般大人物,都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更何况柳寻衣这种势单力薄的小角色?

    潜入江湖已一年有余,柳寻衣本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距完成朝廷的任务越来越近。时至今日,他才赫然发现,自己距真正的目标,仍相差甚远,不知几何?

    “既然府主怀疑任无涯有争主之心,那我们为何还要派人去天山玉龙宫?”

    黄玉郎的声音悄然响起,在打破堂中沉寂的同时,也打断了柳寻衣混乱的思绪。

    “任无涯是只耐得住性子的老狐狸,他能在西域天山隐忍数十年而不动,足见其性情之谨慎,远非常人想象。”洛天瑾道,“他虽心怀大志,但并不急于求成,更不会因为急功近利而犯下过错。恰恰相反,他会抓准时机,稳扎稳打。事缓则圆的道理,他已然运用的如火纯情。因此,对付这种人,我们更要加倍小心,既要用之,也要防之。”

    “府主的意思是……任无涯虽然想利用武林大会的机会入主中原,却未必是冲着武林盟主的宝座来的?”柳寻衣若有所思地揣度道。

    洛天瑾讳莫如深地笑道:“依规矩,武林大会三年一届。任无涯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几十年,再等三年又有何妨?他可以将自己的计策分为两步,争夺武林盟主是第二步,至于第一步……”

    “先将玉龙宫的势力延伸至中原。”柳寻衣幡然醒悟,迅速接话道,“任无涯的真正心思是借此机会,让玉龙宫在中原立足。”

    “厉兵秣马,徐图进取。”慕容白神情凝重地点头道,“眼下,玉龙宫被视为武林异教,难以名正言顺地进入中原。一旦被任无涯抓住时机,替自己洗白,那么下届武林大会,他便有机会一举夺魁,终而实现一统江湖的夙愿。”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无不脸色大变,满心骇然,惊讶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状,洛天瑾的神情蓦然一变,嘴角悄然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明知任无涯心怀不轨,但眼下却又不得不与之亲近,因为我们不动,已有别人开始蠢蠢欲动。”洛天瑾将谢玄的密信高高举起,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似引狼入室,实则是引狼斗虎。任无涯无疑是一匹恶狼,如今我和金复羽,都想将对方当成与狼相斗的另一只猛虎,笑看虎狼相争,两败俱伤,自己则作壁上观,尽收渔利。这是贤王府和金剑坞第一次正面较量,事关生死存亡,决不能掉以轻心!”

    ……

第三百一十章 :委以心腹

    正午时分,洛天瑾邀柳寻衣于后堂共进午膳,洛鸿轩陪坐。

    后堂内,面对谈笑风生的洛天瑾父子,柳寻衣思绪万千,坐立难安,半晌连筷子都未动一下,只顾低头饮茶,将自己灌了一个水饱。

    “寻衣,今日并非宴席,只是一顿家常便饭,你不必如此拘谨。”洛天瑾似乎看出柳寻衣的顾虑,主动为其夹起一只鸡腿,淡笑道:“尝尝看,这些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见状,柳寻衣将心一横,毅然起身,朝洛天瑾拱手拜道:“府主有事尽管吩咐,在下必当鞠躬尽瘁。”

    “坐下。”

    对于一本正经的柳寻衣,洛天瑾似乎颇为不悦,挥手示意其落座,又道:“寻衣,我将你视为自家人,你却对我处处见外,难道就不怕我寒心吗?”

    “府主,我……”

    “罢了。”洛天瑾见柳寻衣面露难色,不禁笑道,“看来我不把话说清楚,这顿饭你怕是吃不下去。”

    “请府主明示。”

    “今天上午,我在中堂交代了三件差事,同时晓以利弊,与尔等推心置腹,让你们清楚知道,这三件事是何等重要。”洛天瑾神色一禀,正色道,“之后,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主动请缨,争先恐后地毛遂自荐,甚至连中平二门都不甘示弱,可唯独你……却一言不发,视若无睹。为何?”

    闻言,柳寻衣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他佯装出一副苦涩模样,回禀道:“不敢欺瞒府主,正因为在下知道这三件差事,关乎贤王府的生死存亡,干系重大,绝非儿戏,因此才龟缩一隅,三缄其口。”

    “这是为何?”

    “在下自知才疏学浅,德薄智弱,恐怕难以担此大任。”柳寻衣谦逊道,“三件差事举足轻重,稍有差池便会连累整个贤王府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在下扪心自问……实在不敢夸下海口。”

    “借口!”

    突然,洛天瑾一声怒喝,同时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扔在桌上,杯碟翻到,顿时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

    柳寻衣和洛鸿轩无不大惊失色,二人匆忙起身,齐齐跪倒在洛天瑾身前。

    “柳寻衣,你不是才疏学浅,德薄智弱,而是恃才傲物,待价而沽。眼下,府中正值用人之际,你反倒自命清高,拿捏起来!”洛天瑾审视着低头不语的柳寻衣,毫不客气地斥责道,“你嘴上感恩戴德,实则心里一直对我心存怨恨。你始终对八月初二的事耿耿于怀,是不是?”

    “在下不敢!”

    “你不敢?”洛天瑾的眼睛微微眯起,死死盯着柳寻衣,冷笑道,“你若心存敬畏,又岂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故作谦卑?依我之见,你不是不想办差,而是不想主动请缨。你在等,等我反过来求你。”

    “府主恕罪!”

    柳寻衣脸色大变,疾呼一声,迅速扑倒在地,朝洛天瑾行叩拜大礼。

    “你们都给我站起来!”

    洛天瑾一声喝令,战战兢兢的柳寻衣与洛鸿轩先后起身。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洛天瑾压低自己的嗓音,似是在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愠怒,一字一句地问道,“这三件差事,你究竟想不想办?”

    “我……”柳寻衣思量片刻,拱手道:“在下请命,愿前往蜀中唐门,游说唐门总管与贤王府修好。”

    “唐门?”洛天瑾眉头一挑,摇头道,“唐门一事,我已交由邓泉全权处置。数日前,他与唐寂、唐修同甘共苦,算是结下几分交情。因此由他前往蜀中,比你更为合适。”

    柳寻衣稍稍一愣,又道:“那……在下愿南下大理,继续追杀徐仁,替潘八爷报仇雪恨。”

    “此去大理山长水远,与龙象山打交道更非易事,因此必须选一位经验丰富、行事老辣之人前往。”洛天瑾幽幽地说道,“几经思量,我决定派狄陌前往大理,杀人之事,最忌讳心慈手软,妇人之仁,而这恰恰是你的弱点。办这种差事,狄陌比你在行。”

    “府主明鉴,在下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你若非心慈手软,徐仁又如何能从颍川逃走?”柳寻衣话未出口,洛天瑾突然反问道,“再者,你若非妇人之仁,颍川东湖帮又如何死灰复燃,害的潘八爷家破人亡?”

    “我……”

    被洛天瑾抓住痛脚,柳寻衣不禁一阵语塞。在事实面前,他无言以对,亦无可辩驳。

    “不知府主的意思是……”

    “你替我走一趟西域。”洛天瑾直截了当地回道,“一者,你曾追查惊风化雨图,远赴霍都,轻车熟路。二者,你与玉龙宫打过交道,倒也省去诸多麻烦。三者,此去西域,既不让你杀人,亦不让你游说,你只需代我表示诚意即可。其他的事,自有别人替你去做。”

    “谁?”

    “洵溱。”

    说罢,洛天瑾从怀中掏出谢玄的密信,正色道:“此信是谢玄所写,他已和洵溱在上京拜会过少秦王,同时连日奔走天葬峰、金轮寺、玲珑海,并成功说服他们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柳寻衣大吃一惊,诧异道,“府主想将西域三教牵扯进中原武林?”

    “那又如何?”洛天瑾轻笑道,“龙象山能与蒙古人暗合,我为何不能与西域教派联手?西域三教高手众多,并且多是生面孔,他们进入中原替我办事,远比我们自己人方便。”

    言至于此,洛天瑾突然神色一正,叮嘱道:“寻衣,此事乃府中机密,即便在贤王府内也没几个人知道。上午我没有公开谢玄的密信,正是不想节外生枝,以免以讹传讹,流言四起。现在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你,是想对你委以心腹,同时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外传。”

    “在下谨遵府主之命。”柳寻衣严肃道,“但不知……西域三教的高手何时来中原?”

    “他们已经在路上。”洛天瑾淡笑道,“谢玄亲自带领他们潜入中原,料想十日之内必到。”

    “这么快?”

    “借用慕容白的一句话,兵贵神速。”洛天瑾道,“谢玄信中内容有二,这只是其一。而我要交给你的差事,是其二。”

    “玉龙宫?”

    “不错。”洛天瑾点头道,“谢玄在西域收到风声,金复羽已暗中派人前往天山,拜会玉龙宫主任无涯,意欲拉拢玉龙宫,为金剑坞所用。”

    柳寻衣心中大惊,连忙追问道:“任无涯可否答应?”

    “尚且不知。”洛天瑾摇头道,“谢玄来信之时,金剑坞的人尚未抵达天山。如若不然,谢玄定能在那人进入玉龙宫之前,抢先出手取了他的狗命。”

    “不知谢二爷在信中有何安排?”

    “当然是以大局为重。”洛天瑾道,“当务之急,他要带领西域三教的高手进入中原,至于玉龙宫的事,则暂时交由洵溱处置。我派你前往天山,正是为了接应洵溱,促成此事。毕竟,洵溱始终是外人,如此重要的事,全权交给她去办,我……不放心。”

    柳寻衣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据我所知,洵溱与玉龙宫颇有交情,由她出面,虽不一定能说服任无涯与我们联手,但起码能稳住局面,以免金剑坞先发制人。”

    “正是此意。”洛天瑾应道,“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玉龙宫内究竟是何局面?更不知道任无涯会提出什么条件?因此我派你去,不会给你任何限制,亦不会给你任何命令,你需因时制宜,见机行事。记住,无论任无涯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不能拒绝!至于成与不成,日后再议不迟。总而言之,绝不能让金剑坞抢先得逞。”

    “惊风化雨图之事,金剑坞与玉龙宫曾暗中勾结,只不过最终却闹的不欢而散。”柳寻衣沉吟道,“他们两家恩怨参半,未必比我们更有把握。”

    “眼下有少秦王和洵溱为我们作保,想来胜算极大。”洛天瑾补充道,“你只需尽力而为,相信定能马到功成。”

    “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府主的信任!”

    “寻衣,历经数日前的一场浩劫,我已然心生忌惮。”洛天瑾的语气渐渐缓和,凝声道,“当时若非你带着梅紫川及时赶到,贤王府势必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因此,为免日后再陷入此等险境,我必须留下慕容白和黄玉郎镇守府邸,以备不时之需。眼下,府中可堪重用的好手不多,此事我唯有交给你去办才能放心。除你之外,我谁也信不过。”

    洛天瑾此话说的极为“诚恳”,令柳寻衣无法推辞。

    “府主厚恩,在下无以为报。”柳寻衣重重地点头道,“我走之后,中原之事……”

    “放心,中原之事我自会处置妥当。”洛天瑾道,“你只管安心办差,只要能促成此事,你便是贤王府的第一大功臣。至于其他事,你无需费心。数日前,潘姑娘已将绝情谷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为了贤王府而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不惜舍身跳崖,如此赤胆忠心,世间罕见。我洛天瑾前世积德,今生能有你这样的左膀右臂尽心辅佐,死而无憾。”

    “府主……”

    “!”不等柳寻衣开口,洛天瑾突然摆手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虽不能及时论功行赏,但你所做的一切,我皆看在眼里,铭记于心。待你从西域功成归来,我定会为你设宴庆功,另行重赏!”

    柳寻衣知道洛天瑾心意已决,故而不再犹豫,毕恭毕敬地朝其拱手一拜,正色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只不知……府主打算让我何时动身?”

    “现在便回去收拾行装,今夜亥时,我让鸿轩亲自送你出城。你此行不可大张旗鼓,只挑两三个好手随行即可。”

    “遵命……”

    “寻衣,你过来!”

    洛天瑾朝柳寻衣轻轻挥手,招至身旁,令其附耳上前,低声耳语几句。柳寻衣的脸色悄然一变,随之绽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错愕之意。

    “府主,此话当真?”

    “字字无虚,去吧!”

    ……

第三百一十一章 :秋塘垂钓

    十月初二,阴云遮日,细雨延绵,为深秋的临安城更添几分寒凉之意。

    临安城东,有一片方圆数十里的湖泊,名曰“秋塘”。此处曾做过一夜天子行宫,因此至今戒严,寻常百姓不得靠近。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临安城达官贵人们的散心郊游之地。

    天未亮,枢密院已派出禁卫营封锁秋塘,只因枢密副使钱大人“心血来潮”,今日要来此养心垂钓。

    清晨,秋塘一带阴云笼罩,细雨纷纷,天色宛若黄昏一般。

    秋风飒飒,斜雨飘摇。

    秋塘岸边,身披紫金氅的钱大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竹椅上,双眸微微眯起,似是假寐,又好似盯着湖面上泛起的点点涟漪,双手持竿,默不作声。

    其身旁站着一名体型彪悍的银甲护卫,毕恭毕敬地为他撑伞遮雨。

    二人身后约五十米之外,数百精兵披甲挎刀,冒雨而立,身如钢枪,面似铁塑。

    军前,一位身着甲胄的中年壮汉,正神情焦急地来回踱步,时而看向钱大人的背影,时而回身朝远处眺望一番。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躁动模样,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此人,正是西府中侍郎,白锦。

    想当初,洛凝语和林方大因为贪玩,冒然潜入临安城,白锦曾奉钱大人密令带兵追杀。后被天机阁搅局,白锦与天机阁也因此而结下仇怨。

    “混账东西!这都什么时辰了?竟还不现身?”白锦举目望天,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道,“天下除皇上和枢密使大人之外,还没人敢让钱大人等这么久。”

    “江湖草寇多是些粗野之辈,哪儿懂这么多规矩?”一旁的小校劝慰道,“大人稍安勿躁,您看钱大人此刻兴致正浓,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不妨再等等。”

    “等个屁!”

    白锦下意识地怒骂一声。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大,惊扰了湖中的鱼儿,钱大人的身体微微一动。白锦见状,登时吓的脸色一变,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后面的脏话生生咽了回去。

    “嘘!”

    白锦尽可能的压低自己的嗓音,嘘声道:“钱大人平日素爱垂钓,以往下钩,必能心想事成,满载而归。今天,他老人家已经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可你看那筐里,竟连一条鱼都没有,你可知为何?”

    “为何?”小校一脸茫然地望着白锦,连连拨浪着脑袋。

    “笨!”白锦挥手狠敲小校的脑袋,低声骂道,“你连这点小事都看不明白,日后如何飞黄腾达?”

    小校诚惶诚恐,忙道:“请大人明示。”

    “筐里无鱼,说明钱大人内心不静。”白锦沉声道,“钓鱼讲究‘心如止水’,若不能静心,则连泥鳅都不会上钩。你休看钱大人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实则他心里定是波澜不断,思绪如麻。”

    “厉害!”小校一脸钦佩地恭维道,“大人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小的佩服。”

    “少拍马屁!”白锦斥道,“到现在鱼儿都没上钩,只怕钱大人的耐心不多了。”

    “不如我带人潜入水底抓鱼……”

    “糊涂。”白锦眼睛一瞪,道,“钱大人等的不是塘里的鱼,而是海里的鱼。”

    “海里的鱼?”小校一脸懵懂,错愕道,“海里的鱼怎会出现在塘中?钱大人在湖边钓海鱼,岂不是本末倒置……”

    “罢了罢了!”白锦颇为不耐地摆手道,“说了你也不懂,快去后面看看,有没有人来?”

    “报。”

    小校尚未领命,一名军士自远处跑来,回禀道:“白大人,外边有人求见枢密副使大人。”

    闻言,白锦眼前一亮,赶忙问道:“来的什么人?”

    “一个打扮的像女人的男人,自称什么……‘一剑轻鸿’。”

    “一剑轻鸿?”白锦大喜,忙道,“快让他进来。”

    说罢,满心怀喜的白锦,一路小跑着朝钱大人走去。

    来到岸边,白锦突然放缓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钱大人身后,强忍着心头的激动,默默站在一旁,不敢冒然打搅。

    “呼!”

    突然,水面上的浮漂向下一沉,形如雕塑的钱大人猛然一动,双手紧握鱼竿,随之臂膀一甩,一条二尺红鱼登时破水而出,高高飞起,最终被鱼线拽至钱大人手中。

    “哈哈……钓大鱼,果然还是要放长线。”钱大人笑盈盈地望着红鱼,脸上难掩得意之色。

    “大人英明。”见鱼已上钩,屏息凝神的白锦顿时松了口气,谄笑道,“如此大鱼,定然十分狡猾,天下唯有大人才有这般耐性。哈哈……”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钱大人将红鱼扔入筐中,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们把别人当成鱼,别人亦把我们当成鱼。至于谁能把谁钓上钩,则要各凭本事。”

    白锦连连点头道:“功夫不负苦心人,大人钓了这么久的大鱼,今天终于上钩了。”

    说罢,白锦伸手朝远处一指,但见一位身着粉袍,左手持剑,右手撑伞的“妖艳”男子,在两名护卫的带领下姗姗而来。

    此人所过之处,无不留下一阵浓郁腻人的香气,两靥粉黛,细眉柳腰,简直比女子还要柔媚三分。

    来人,正是曾与柳寻衣交过手的桃花剑岛弟子,丁轻鸿。

    数米之外,钱大人已嗅到丁轻鸿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气,不禁眉头一皱。白锦见状,迅速上前,横臂拦下丁轻鸿的去路。

    “你迟到了。”

    钱大人轻瞥一眼丁轻鸿,继而转过身去,再度将鱼钩投入秋塘之中。

    “若非大人催的紧,我今天本不想来,毕竟事关生死存亡,我家岛主总该好好思量一番才是。”被钱大人蔑视,丁轻鸿也不恼怒,轻笑道,“更何况,钱大人已经食言过一次,这次再想取信于人,谈何容易?”

    “上次并非本官食言,而是你办事不利。”钱大人头也不回地说道,“当日你若能擒下洛凝语,本官又岂会有今天的麻烦?”

    “枢密院手握天下兵马,就连当今皇上都要礼让三分,谈何‘麻烦’一说?”丁轻鸿道,“说到底,钱大人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东府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而你们西府……只能白白眼馋。”

    “既然知道,你们岛主为何不亲自来见我?”钱大人沉声道,“本官不惜降尊纡贵,与尔等江湖草莽平起平坐,他反倒端起架子,实在可笑。”

    “并非岛主傲慢,实在是形势所迫,不敢冒然行事。”丁轻鸿解释道,“大人应该知晓,我桃花剑岛前任岛主曾对天起誓,永不再踏入中原半步……”

    “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提它作甚?”钱大人冷笑道,“你别告诉我,你们岛主打算尊师重道,恪守祖训?”

    “当然不是。”丁轻鸿笑道,“只不过,中原武林对我派虎视眈眈,尤其是我的身份败露之后,洛天瑾更是发出江湖追杀令,在中原地界,凡遇到桃花剑岛弟子,必杀无赦。因此,岛主若涉险前来,只怕会有诸多不便。”

    “胆子这么小,如何立足于江湖?”钱大人轻蔑道,“洛天瑾动动嘴,便把你们岛主吓成缩头乌龟,难道尔等不觉的丢脸吗?”

    “丢脸!但丢脸总好过丢命。”丁轻鸿不以为意地摇头笑道,“上一次,大人便允诺我们,让桃花剑岛名正言顺的入主中原,可结果却言而无信,无疾而终。枉我为大人尽心尽力地办事,最终却落的四处亡命,狼狈而逃的下场。我被洛天瑾的人追杀时,大人却对我弃之不顾。有此前车之鉴,又让我们如何再相信大人的诚意?”

    “自古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钱大人淡淡地说道,“你们为我办事,我才答应帮你们重回中原。可上次你的差事没有办好,我又为何要冒险救你?说到底,你我只是合作,而并非共存。上次是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小命,这次若再不尽心办事,下场一定更加凄惨。”

    “所以岛主才要慎重考虑。”丁轻鸿不可置否地点头道,“与钱大人这样的聪明人合作,我们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不要以为本官非用你们不可,我并非无人可用,枢密院麾下雄兵百万……”

    “钱大人不必激我。”丁轻鸿冷笑道,“若能调动百万雄兵,钱大人又岂会在乎我们区区一个桃花剑岛?刚才还说什么降尊纡贵,此时又为何耍起官威?”

    “丁轻鸿,你大胆!”白锦眼神一狠,怒喝道。

    “真正大胆的人不是我,而是东府。待有朝一日,东府真为朝廷立下旷世奇功,皇上难保不会分出兵权,让于中书门下。”丁轻鸿嗤笑道,“到那时,不知钱大人还能否自诩雄兵百万?呵呵……”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钱大人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江湖之事,朝廷始终不便插手,若由你们出面,多少方便一些。”

    “钱大人能认清这一节最好。”丁轻鸿道,“如今,东府利用沈东善,积极与洛天瑾重修于好,并在暗中推举他为武林盟主。金复羽则是金国之后,居心叵测。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尽归他们二人之手。纵使西府有心参与,怕也是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眼下,武林大会近在眼前,钱大人除了我们,还能信谁?”

    “直说吧!”钱大人将鱼竿放下,转身凝视着丁轻鸿,直言道,“你们岛主有何条件?想入主中原?还是一统武林?亦或让本官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

    言至于此,钱大人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只能在暗中相助,而今皇上已经下令,江湖之事尽数交由东府处置,西府无权过问。因此,我不能明目张胆地动用朝廷之力帮你们……”

    “大人多虑了。”丁轻鸿摇头笑道,“你说的那些条件,皆是些陈年旧事。大人刚刚说过‘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今时不同往日,岛主的意思自然也有所改变,不要‘钱’、不要‘人’、也不要‘方便’。”

    “哦?”钱大人眉头微挑,狐疑道,“那你们岛主这次想要什么……”

    “要官!”

    ……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山乱局(一)

    寒来暑往,物换星移。

    当柳寻衣西出玉门时,深秋已逝,寒冬降临。

    千里戈壁,寒风刺骨,霜雪飘零,若无客栈落脚,来往之人只能昼夜赶路,不敢有丝毫停歇。纵使人困马乏,也只能在正午日头最高的时候小歇片刻。因为其他时辰皆是天寒地冻,稍有错神,只怕长睡不起。

    此番西域之行乃府中机密,故而柳寻衣只带了三人随行,分别是汤聪、廖川、廖海。他们跟随柳寻衣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历经诸多曲折,亦能同甘共苦,肝胆相照。

    自玉门关一路向西,快马奔袭数日,一行人如约踏入坂城地界。

    晌午,几人于坂城东门之外策马而立,柳寻衣举目观瞧,不禁思绪万千。

    去年,他曾在此处与唐阿富、苏禾分道扬镳,今日故地重游,发现城门依旧,百姓如常,唯独自己,已不再是昔日的柳寻衣。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西域,却不料才一年光景,自己竟去而复返。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般恍如隔世之感,令他倍加感慨,唏嘘不已。

    “门主,洵溱姑娘在信上说,十一月初八,她会在坂城的阳春客栈与我们会合。”汤聪摊开洵溱的密信,朗声道:“今天是初九,我们比约定的时间迟了一日,想必洵溱姑娘已在阳春客栈等候我们。”

    “入城之后,收起刀剑,凡事低调,遇事能忍则忍,切不可招惹麻烦。”柳寻衣叮嘱道,“此处不比中原,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我们若在这里出了事,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经过去年的九死一生,柳寻衣至今仍对西域的混乱局面心有余悸。

    “是。”

    “进城!”

    阳春客栈位于城西,柳寻衣四人牵马而行,穿街过巷,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好奇、狐疑、审视,甚至是挑衅,虽然他们经过一番乔装改扮,但汉人的特性还是吸引来不少异族人,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

    路上行人神色各异,态度迥然,令汤聪和廖氏兄弟浑身不自在。

    “门主,这些人为何总盯着我们?”廖川低声问道,“我们与他们素不相识,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汤聪哭丧着脸,附和道,“被女人盯着也就算了,如今竟被一群满身狐臭的大男人盯着,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里民风如此,不必大惊小怪。”柳寻衣淡笑道,“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只是看看而已,绝不会做出过分之举。你们不必理会,等会儿他们自觉无趣,便会散去。”

    “第一次来西域,感觉像被人占了便宜。”汤聪撇嘴道,“他们看则罢了,竟然还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鬼话?总感觉这群王八羔子没憋好屁!”

    “哈哈……”

    汤聪此话,立即引来廖氏兄弟的一阵哄笑。

    “此处汇聚汉、蒙、突厥、契丹、吐蕃等诸多民族,语言天南海北,听不懂不足为奇。”柳寻衣道,“他们同样也听不懂你的话,若知道你骂他们是‘王八羔子’,又岂会无动于衷?”

    “听不懂倒好,老子正好解解气。”闻言,汤聪顿时来了精神,肆无忌惮地破口大骂道,“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把你们这群王八蛋的眼珠子挖出来……”

    “当心他们中有人听得懂汉话。”

    柳寻衣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醒,令汤聪的脸色骤然一变,赶忙闭上嘴巴,眼神惶恐地左右张望一番,生怕自己的出言不逊,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见状,柳寻衣和廖氏兄弟再度大笑起来,惹来汤聪一记愤愤不平的白眼。

    谈笑间,一行人来到阳春客栈。

    “跟我来!”

    远远看到阿保鲁在门外等候,不等柳寻衣上前寒暄,阿保鲁却冷冰冰地吐出一句,随之转身朝客栈二楼走去。

    面对阴沉似水,冷若冰霜的阿保鲁,柳寻衣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好生尴尬。

    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内,柳寻衣几人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洵溱。今日的洵溱依旧是女扮男装,一副文人公子打扮,相貌堂堂,风姿过人。

    “柳门主,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托洵溱姑娘的福,一切尚可。”柳寻衣拱手赔罪道,“我们西出玉门的第二天,因马儿暴毙于戈壁,因此耽搁一日,还望恕罪。”

    寒暄过后,各自落座。此时的洵溱,身边只有阿保鲁一人随行,至于萧阳、苏忽、荀布道,则连同西域三教的其他高手,一同随谢玄赶赴中原。

    这也是阿保鲁对柳寻衣心存不满的原因。眼下,洵溱身旁只有他一人保护,在陌生之地多留一刻,便会多一分凶险。柳寻衣竟然迟到整整一天,这一天令阿保鲁提心吊胆,好不担忧。

    倘若洵溱在这一天中遭逢不测,阿保鲁定会将柳寻衣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万幸,一切如常,并无意外。

    “听闻柳门主在绝情谷跳崖明志,勇气可嘉,令人敬佩!”洵溱的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柳寻衣,饶有兴致地问道,“结果如何?不知洛府主与绝情谷主究竟有何瓜葛?”

    只此一问,足以彰显洵溱的过人之处。

    一者,她远在西域,却对中原之事了如指掌。二者,她并未追问贤王府与绝情谷的恩怨,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洛天瑾和萧芷柔,并且还用了“瓜葛”二字。

    不难看出,对于此事,洵溱的心里其实早有揣测。

    “是非曲折,我也是一头雾水。”柳寻衣摇头道:“不过府主已经下令,此事由他亲自解决,外人不必插手。”

    洵溱见柳寻衣有意敷衍,也不再追问,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莫名其妙地吟诵道:“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闻言,柳寻衣不禁心中暗惊,狐疑道:“洵溱姑娘,你这是……”

    “也罢!”洵溱似笑非笑地回道,“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对于洛府主与萧谷主之间的恩恩怨怨,外人的确不便插手。”

    洵溱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但她话中的深意却是不言而喻,令柳寻衣听的连连咂舌。

    “不提中原之事,眼下我们身在西域,应以玉龙宫为重。”见柳寻衣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模样,洵溱突然话锋一转,含笑道,“不知柳门主此行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我此行是专程来听洵溱姑娘差遣的。”柳寻衣精神一正,恭维道,“出门前府主特意交代,玉龙宫之事洵溱姑娘是主,我是从。”

    “怎么?还未见到任无涯,柳门主便先打起了退堂鼓?”洵溱讳莫如深地笑道,“看来八月初二那件事,对柳门主影响颇大。以至于曾经自信满满的柳门主,今日却变的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甚至是……虚以委蛇,装腔作势?”

    “未虑胜,先虑败。这个道理是我从府主和洵溱姑娘身上学到的。”柳寻衣也不恼怒,自嘲道,“八月初二,于我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让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若是如此,柳门主何不从哪来回哪去?”洵溱目光一暗,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我是主,你是从,那有没有你又有何关系?”

    “若洵溱姑娘执意如此,在下自当奉命行事,却之不恭。”柳寻衣面含微笑,从容不迫。

    “砰!”

    闻言,阿保鲁勃然大怒,登时拍案而起,怒斥道:“姓柳的,你休要不识好歹?”

    “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见状,汤聪、廖氏兄弟迅速起身,对阿保鲁怒目而视,反唇相讥。

    “干什么?”柳寻衣脸色一沉,冷声道,“难道你们想窝里反不成?都给我坐下!”

    “柳门主,既然不想窝里反,又何必在我面前矫揉造作,惺惺作态?”洵溱不怒反笑,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淡然道,“如果洛府主真信得过我,又岂会派你来监视我?既然派你前来,便足以说明,洛府主最信任的人是你。毕竟,你才是贤王府的人,我不是。我只是洛府主的朋友。而你,才是他的‘心腹’。”

    洵溱的最后一句话暗含他意,俨然是在“威胁”柳寻衣。

    柳寻衣的脸上变颜变色,低声道:“洵溱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府主绝没有怀疑你……”

    “柳门主不必解释。”洵溱摇头笑道,“其实洛府主信不信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齐心协力地办好这件差事,绝不能被金剑坞的人抢先。在武林四大异教中,玉龙宫实力最强,若能得到任无涯相助,无论是贤王府还是金剑坞,都无异于如虎添翼。反之,失去玉龙宫的支持,也必将此消彼长,独木难支。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能得到玉龙宫的援手?谁就能在明年的武林大会上多一分胜算。因此,洛府主和金复羽都对玉龙宫势在必得,并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柳门主,我说的没错吧?”

    “所言极是。”柳寻衣点头道,“正因如此,我才想奉你为主。毕竟,你和玉龙宫交情匪浅,而我和玉龙宫……却是结过梁子。”

    “和玉龙宫结过梁子的又岂止你一个?”洵溱哼笑道,“如今欲要拉拢任无涯的,几乎都和玉龙宫结过梁子,只是或多或少、或明或暗罢了。”

    “什么意思?”柳寻衣从洵溱的话中听出一丝端倪,迟疑道,“难不成……眼下来到西域的,除我们和金剑坞之外,还有其他势力?”

    “是。”洵溱轻轻点头,似笑非笑道,“而且还是你的老相识。”

    “老相识?”柳寻衣闻言大惊,忙问道,“谁?”

    “漠北第一快刀,苏禾。”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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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招安令,神秘孤儿化身金牌卧底,人前是江湖浪子,人后是朝廷密探。庙堂重臣、武林豪杰、隐世高手、外族恶人、异教魔头、富贾巨商、绿林好汉……皆在名、利、权、欲中相爱相杀,纠缠不清。伪装、谎言、阴谋、野心……柳寻衣在生与死、黑与白之间临渊而行,上演江湖“无间道”。江湖风雨漫天下,天下风雨尽江湖。蓑衣掩掩避风雨,风雨潇潇血蓑衣!血蓑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蓑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蓑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