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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尺书生     血蓑衣txt下载     血蓑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尔虞我诈

    突如其来的见面,讳莫如深的谈话,看似平淡如水,毫无章法,但柳寻衣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金复羽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此行一定别有用心。

    回到客房,廖氏兄弟迅速迎上前来,争先恐后地询问缘由。柳寻衣将心中疑云,一五一十地告知洵溱等人。他希望心思缜密的洵溱,能够抽丝剥茧,拨云见雾。

    “咄咄怪事!”听罢,洵溱不禁面露踌躇,“金复羽三更半夜来找你,只为打听简仲的遗言?”

    “的确如此。”柳寻衣苦笑道,“他既不报仇,亦不结交。从始至终皆心态平和,提及简仲之死,依旧风轻云淡,漫不经心,仿佛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根本不是他的义子。”

    洵溱沉思道:“金复羽老奸巨猾,没那么容易露出马脚。你始终是贤王府的人,金复羽‘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即便你真心投诚,他也不会相信,更不会让你染指他的秘密。由此可见,他一定在暗中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哪怕简仲已死,他仍坚持宁缺毋滥,不肯轻易相信第二个人。”

    “你们说……”阿保鲁吞吞吐吐地开口道,“金复羽会不会是在试探柳寻衣?”

    闻言,柳寻衣和洵溱同时一怔,异口同声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金复羽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简仲有没有留下遗言,会不会是一种担心?”阿保鲁揣度道,“担心简仲在临死之前,将他的秘密泄露给外人?”

    “言之有理!”洵溱眼前一亮,频频点头道,“你在试探他的同时,他也在试探你。如果简仲在临死前真说过什么,你多少都会露出一些破绽。金复羽天生一双慧眼,能辨识真伪,洞悉人心,你若心存诡谲,他定能一眼看穿。”

    柳寻衣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自己与金复羽的每一句对话,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简仲的身上……果真藏有金复羽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对金复羽至关重要。”洵溱补充道,“否则金复羽断不会以身犯险,亲自找你一探究竟。”

    “越是神秘,我越好奇。”柳寻衣心乱如麻,头大如斗,沉吟道,“能让金复羽如此关心的秘密,究竟会是什么呢?”

    “莫非……金复羽想对付贤王府?”廖海试探道。

    “金剑坞与贤王府明和暗斗,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柳寻衣忧心忡忡地摇头道,“我最怕金复羽的野心,远不止武林盟主那么简单。”

    “你是说……”

    “嘘!”不等洵溱将后面的话脱口而出,柳寻衣赶忙打断道,“当心隔墙有耳!”说罢,他话锋一转,又道:“洵溱,你猜金复羽试探我之后,下一步有何动作?”

    “既是试探,无外乎两种结果。”洵溱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一者,你已知晓他的秘密。二者,你对他的秘密一无所知。如果是第一种,你绝不可能活着回来。金复羽谨小慎微,为守住自己的秘密,一定不惜杀人灭口,永除后患。然而,你现在却好端端地站在我们面前。”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未必!”洵溱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刚刚你们见面时,你曾试探过金复羽的口风,此事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怀疑?”柳寻衣诧异道,“你的意思是……金复羽已经知道,我在暗中追查他和简仲的秘密?”

    “捕风捉影同样需要本事。”洵溱点头道,“你能嗅到一丝风声,足以令其对你产生戒心。”

    “难怪!”柳寻衣恍然大悟道,“刚才我屡次试探,金复羽却始终对我的‘投诚’视而不见,原来他早已对我心存结缔。”

    廖川不解道:“既然如此,金复羽为何放门主回来?”

    “金复羽十分精明,他早已把整件事的利弊得失算的一清二楚。因此,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皆是对他最有利的。”洵溱冷笑道,“如果你知道他的秘密,今夜必死无疑。但如果你只是风闻言事,他便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冒然杀你,非但不能斩草除根,反而会引起贤王府的怀疑。对他而言,此举得不偿失。”

    柳寻衣将信将疑,反问道:“难道他不怕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金复羽是何许人?岂能不知‘后患无穷’的道理?”洵溱摇头道“杀你灭口,是迟早的事。他之所以不急着动手,是因为你此行是替北贤王而来,向昆仑派要人。如果他出手杀你,非但会惹来贤王府的报复,同样在殷白眉面前也不好交代。”

    “对了!昆仑派明晚在浔阳楼设宴,我打算凑个热闹。”柳寻衣正色道,“为防不测,我决定只身赴宴。你们都留在这里,万一事情有变,立刻逃离江州。”

    洵溱柳眉一挑,好奇道:“见到殷白眉,你如何解释北贤王与萧芷柔的关系?”

    “这……”

    柳寻衣一阵语塞,继而缓缓起身,目光复杂地眺望着窗外夜空,喃喃自语道:“府主对此事三缄其口,我岂敢信口开河?殷掌门与府主多少有些交情,应该……不会逼人太甚才是。唉!”

    ……

    金复羽离开望水客栈,犹如闲庭散步一般,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徐徐前行。

    不远处,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街旁。冷依依怀抱着一袭大氅,心急如焚地站在旁边,一见金复羽,顿时眼神一变,快步迎上前去。

    “坞主!”冷依依为金复羽披上大氅,担忧道,“为何不让我同行?万一……”

    “我想亲眼看看,能让‘九命无归’魂归天外的柳寻衣,究竟是何方神圣。”金复羽儒雅而笑,轻声道,“去年在河西,我对他印象颇深,但一直没机会与其单独一叙。难得今日‘有缘’,正好让我一探此子的深浅。”

    冷依依站在金复羽身前,一边为他系紧大氅,一边劝道:“坞主,夜风甚凉,又参杂着江水的潮气,不如先上车吧?”

    “不必。”金复羽摆手笑道,“依依,难得今夜风清月明,街上清净,你陪我走走如何?”

    “是。”

    冷依依不敢忤逆金复羽的意思,挥手示意马车缓缓而行,尾随其后。她自己则毕恭毕敬地跟在金复羽身旁,不快不慢,脚下始终差他半步。

    “坞主,柳寻衣的本事如何?”

    “见面,不如闻名。”金复羽淡淡地说道,“有些胆识,但远不如传闻那般高深莫测,道行尚浅。简仲允文允武,足智多谋,却不料阴沟里翻船。他死在柳寻衣手里……不值。”

    冷依依轻轻点头,又问道:“柳寻衣对我们的秘密……知晓多少?”

    “眼下仍一无所知。”金复羽道,“不过,他似乎已经猜出一丝端倪,此人不能再留。”

    “坞主的意思是……”冷依依挥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划,低声道,“我今夜动手?”

    “不!柳寻衣该死,但不该死在我们手里。”金复羽摇头道,“今非昔比,眼下他是洛天瑾身前的红人,不再是阿猫阿狗,说杀便杀。他的死,必会引起洛天瑾震怒,招来贤王府的疯狂报复,甚至整个武林的动荡。对于烫嘴的山芋,我们不能咬。”

    冷依依诧异道:“难道一直留着他?”

    “欲杀柳寻衣,我心中已有不二人选。”金复羽突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要借他的手,让柳寻衣永远消失。”

    “坞主说的是……殷白眉?”

    “不错!”金复羽笑道,“我费心费力,为他在江州摆下这么大的排场,他岂能无动于衷,毫无表示?明晚,昆仑派大排筵宴,柳寻衣会去浔阳楼要人,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要借殷白眉之手除掉柳寻衣、邓长川几人,让昆仑派和贤王府彻底决裂,日后只能与我们共进退。”

    “坞主英明!”冷依依叹服道,“难怪坞主要将青城、峨眉和四大世家统统请来,原来是想给殷白眉施压。”

    “殷掌门是个‘体面人’。如今,昆仑派的丑闻闹的天下皆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与绝情谷争斗到底。贤王府若执意保全绝情谷,必会和昆仑派反目成仇。算起来,此事还要感谢绝情谷,若无‘偷师’一事,我又岂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机会,将昆仑派收入麾下?”金复羽的眼中精光闪动,突然话锋一转,幽幽地说道,“只不过……洛天瑾最近安静的有些反常,其中必有古怪。”

    “坞主行事朝发夕至,风卷残云,纵然洛天瑾反应过来,只怕也悔之晚矣。”冷依依轻蔑道,“好比蜀中唐门,若非坞主先一步稳住唐辕,洛天瑾定会趁虚而入,离间我们与唐门的关系。”

    “兵贵神速,先发制人。这句话……还是简仲告诉我的。”金复羽感慨道,“简仲一死,我心甚忧。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派他前往天山。他的命,远比玉龙宫值钱的多。”

    “万幸简仲在临死之前没有泄密,不枉坞主对他的一番栽培。”

    “当年,为让简仲替我效命,我费尽心机,上下买通,精心布置了一场满门抄斩,死里逃生的好戏。却不料,他天不假年,尚未为我大金建功立业,便已一命呜呼。”金复羽惋惜道,“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简仲这般万中无一的将才,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遇到。每每念及于此,我都恨不能将柳寻衣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唉!”

    伴随着一声无尽的叹息,金复羽蓦然转身,抬脚朝着黑暗尽头,渐渐远去。

    ……

    夜深人静,望水客栈。

    洵溱、阿保鲁、廖氏兄弟自柳寻衣的房间鱼贯而出。

    “洵溱姑娘,难道我们真要眼睁睁地看着门主一个人去送死?”廖川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忧虑,急声问道,“我们是粗人,脑袋是榆木疙瘩,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姑娘是读书人,聪明睿智,可有良策?”

    “难啊!”洵溱叹息道,“眼下,昆仑派已成金复羽的掌中之物,即便殷白眉后知后觉,只怕也于事无补。他已被金复羽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局势利于敌,而不利于我。只凭殷白眉和洛府主仅存的一点交情,想反败为胜,几乎不可能。除非……出现更大的转机。”

    “既然如此,我们愿与门主共存亡!”

    “不急!”洵溱摆手道,“柳门主单身赴宴,和我们几人一同赴宴,对金复羽而言大同小异,皆是势单力薄,任由宰割。我对你们另有安排,尝试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什么办法?”廖氏兄弟齐声追问。

    “仇人的仇人,即是朋友。”洵溱的眼中精光闪烁,凝声道,“眼下,金复羽和殷白眉已成一丘之貉。金复羽一心想对付贤王府,而殷白眉的仇人却是绝情谷。因此……我打算让你们明天前往江边,寻找绝情谷的眼线。最好能联络到绝情谷主,请她出手相助。”

    “绝情谷?”廖川错愕道,“贤王府和绝情谷一向不和,我们向他们求助,会不会……自讨没趣?”

    “昔日或许会,但今日一定不会。”洵溱坚信道,“如今,绝情谷已是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他们遇到的麻烦,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么联手一搏,要么玉石俱焚,除此之外,绝情谷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可……”

    “死马当活马医!无论如何,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他妈的!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们兄弟明日便厚着脸皮去江边找人。”

    对策已定,但洵溱的眉宇间却始终萦绕着一股阴郁之气。

    她心如明镜,与绝情谷联手乃是一招险棋。稍有不慎便会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救不出人质,而且还会让贤王府背上与异教勾结的恶名。

    但事到如今,她已顾不了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当满心疲惫的洵溱回到自己的房间时,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桌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一张字条。

    见状,洵溱顿时心生戒备。她目光谨慎地在房中环顾一圈,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缓步上前。

    字条无名无姓,仅有八个龙飞凤舞的飘逸大字。

    “南来之客,截之见喜。”

    ……

第三百五十九章 :骑虎难下

    三月二十,凌晨。夜幕苍穹突然彤云密布,星月无光。江州城中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待黎明时分,天地间已是雷电交加,大雨滂沱。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从黎明一直持续到天亮,将望江而立的浔阳楼冲刷的一尘不染,焕然一新。

    清晨,一夜未眠的殷白眉在尹鹤风、冷空阳的陪伴下缓步下楼。此刻,昆仑弟子已在大堂备好早膳,供掌门和二位长老享用。

    “江州的天气真是鬼神莫测,昨夜还是月明星稀,今晨竟突降大雨。”

    望着窗外密如撒豆的倾盆大雨,红光满面的冷空阳一手端着碗粥,一手拿着筷子,神情颇为惬意。

    “宁落,端两碗粥菜,给邓五爷和凌门主送去。”殷白眉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其他人退下,我与二位长老有事商议。”

    “是。”

    望着众弟子的背影,冷空阳戏谑道:“掌门,邓长川和凌青已是笼中困兽,你何必对他们如此客气?这段时间,我们好吃好喝地伺候,他们非但不领情,反而出言不逊,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住口!”

    冷空阳话音未落,目无表情的殷白眉突然脸色一沉,随之对冷空阳怒目而视,沉声道:“江州之事,已令老夫茶饭不思,坐卧难安,亏你还笑的出来!”

    说罢,他目光谨慎地左右顾盼一番,见四下无人,方才继续训斥道:“说!你为何吃里扒外,与金剑坞暗结珠胎?”

    冷空阳大惊失色,忙道:“这……这话从何说起?”

    “你真以为我是老糊涂吗?若非你提前透露风声,金复羽岂会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殷白眉怒声道,“三月初一,金复羽不请自来,在场之人无不大感意外,唯独你处变不惊,俨然早有预料。这些时日,你在他面前极尽谄媚之能事,又在老夫面前旁敲侧击,对金剑坞大赞溢美之词,对贤王府却百般诋毁,究竟是何居心?”

    “我……”

    “半个多月以来,老夫一直忙于应酬,找不到机会与你当面对质,难得此刻清闲,自然要向你问个明白。”殷白眉面沉似水,愠怒道,“你可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已将老夫乃至整个昆仑派陷于两难之境?”

    “是!”冷空阳将碗筷放下,大方承认道,“是我暗通金坞主,是我主动巴结金剑坞,一切都是我做的。”

    闻言,殷白眉登时怒由心起,恶向胆生,恨的咬牙切齿,气的脸色铁青。尹鹤风同样面露惊骇,错愕道:“空阳,掌门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

    “我是为昆仑派的前途命运着想!”冷空阳辩解道,“掌门、二长老,你们有所不知,洛天瑾绝非金坞主之敌,武林盟主之位更是金坞主的囊中之物。我们若一意孤行,执迷不悟,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昆仑派的百年基业,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

    “蠢话连篇!”殷白眉憎恶道,“金复羽究竟给你多少好处?竟能让你死心塌地的背叛师门?”

    尹鹤风羞愤交加,叹息道:“空阳,你岂能为一己之私而欺师灭祖?”

    “我没有背叛师门,更非欺师灭祖。我敢对天发誓,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昆仑派的大好前程。”冷空阳神情郑重,态度坚决,“掌门、二长老,你们口口声声的‘北贤王’,实则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上次柳寻衣出现在绝情谷,我便已察觉到他们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不久之后,贤王府遭到龙象山和蒙古人的联手偷袭。据传,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营救唐阿富等人。因此,绝情谷和龙象山、蒙古人根本是一丘之貉。然而,在那场厮杀中,洛天瑾竟在排山压卵的巨大优势下,将蒙古人统统放走。虽然他表面上替唐门擒下唐轩师徒,但在风波平息寥寥数日之后,他却莫名其妙地放走唐阿富和‘俏八绝’。与此同时,唐轩师徒在被押回唐门的途中,亦被蒙古人救走。这一切看似巧合,实则从头至尾都是洛天瑾布下的骗局。说到底,洛天瑾和蒙古人、绝情谷、龙象山根本是一路货色,朋比为奸。如今,他为解绝情谷之危,竟不惜与我们反目,蔑视昆仑派的威严,藐视掌门人的颜面,此乃你们亲眼所见,绝非我信口雌黄。此番种种,铁证如山,你们又为何视而不见?”

    “原来你早就对北贤王心存不满。”殷白眉神思恍惚,呢喃道,“原来你早已有临阵倒戈之心。”

    “掌门明鉴!”

    冷空阳突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殷白眉脚下,恳切道:“我不是临阵倒戈,而是弃暗投明!掌门,你与洛天瑾相交十余载,却抵不上一个与之作对十几年的绝情谷。为了一个仇人,他竟然背叛朋友。你说这样的人,值得我们与他同甘共苦吗?”

    “你……”面对振振有词的冷空阳,殷白眉本想痛骂一顿,但思来想去,终究未发一言。

    “掌门!”冷空阳继续道,“青城、峨眉二派,早已看透洛天瑾的真面目,因此左弘轩和妙安早早地改弦易辙,与金剑坞结盟。他们皆是聪明绝顶之辈,若非形势所迫,岂会轻易转舵?”

    “形势所迫?”尹鹤风迟疑道,“什么形势?”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新任武林盟主,无疑会在洛天瑾和金复羽之间诞生。”冷空阳正色道,“无论他们孰胜孰负,战败之人必将遭受排挤。而与败者亲近之人,也必将受到牵连。所谓巢倾卵破,唇亡齿寒,一旦靠山崩塌,山下之人岂有不死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北贤王败局已定?”尹鹤风难以置信地追问道,“我们继续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是!”冷空阳直言道,“洛天瑾曾设法离间蜀中唐门与河西秦氏,皆未能成功,你们可知为何?”

    “为何?”

    “明知大厦将覆,还有谁会傻乎乎地与之并立?”冷空阳蔑笑道,“昔日的六大门派,青城、峨眉已然倒戈,再加上我们昆仑派,洛天瑾顿时半壁江山,元气大伤。剩下的武当、少林、崆峒只怕也撑不了多久,早晚都会弃车保帅,与贤王府分道扬镳。因此,我暗中联络金坞主,正是想为昆仑派指一条明路。”

    “既是好心,你为何不与老夫商议?”殷白眉质问道,“擅自做主,独断专行。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掌门?”

    “掌门恕罪!”冷空阳赔罪道,“我知道掌门与洛天瑾交情深厚,若是冒然请柬,你定会当场驳回。万般无奈之下,我唯有先斩后奏……还请掌门息怒!”

    “好一个先斩后奏,如今竟让老夫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殷白眉怒极而笑,冷哼道,“眼下,江州城中龙蛇混杂,耳目繁多,老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在众目睽睽之下,稍有不慎便会令昆仑派名声扫地。你可知,我们现在已彻底断了退路?”

    “当掌门决定剿灭绝情谷时,便已经没了退路。”

    “混账!”殷白眉眼睛一瞪,怒声道,“老夫曾三令五申,此行只为向绝情谷讨一个交代,而并非以命相搏,更非你口中的‘剿灭’。我率众而来,是为壮大声势,迫使绝情谷向我们屈服。现在可好,绝情谷的事尚未解决,又将贤王府的人软禁起来。我昆仑派究竟有多少本钱?竟敢同时和绝情谷、贤王府作对?”

    “所以金坞主才会雪中送炭……”

    “错!他是趁火打劫!”殷白眉喝断道,“金复羽赶鸭子上架,将老夫推到风口浪尖。眼下,我们除了与之结盟,几乎无路可退。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

    “欲成大事,便不能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世人皆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殷掌门何必因为冷长老的一片忠心,而大动肝火?”

    不等冷空阳开口辩解,金复羽的声音突然自楼上传来。

    闻言,殷白眉、尹鹤风、冷空阳同时精神一振,三人的脸色瞬间变的复杂之极。

    “难道殷掌门不想向绝情谷讨回公道?”金复羽一边轻声细语地询问着,一边迈步朝楼下走来,“莫非殷掌门对‘偷师’之事,可以一忍再忍?”

    “金坞主。”殷白眉强压下心中忐忑,回首道,“你这招李代桃僵,一石二鸟之计,着实高明,老夫佩服!”

    “金某对朋友永远坦诚相待。”金复羽淡笑道,“只对仇人不择手段。”

    “哦?”殷白眉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不知老夫是金坞主的朋友?还是敌人?”

    “若非朋友,金某岂会鼎力相助?”

    “既是朋友,金坞主为何事事瞒着老夫?甚至是……利用老夫?”

    “金某所言,字字无虚,谈何欺瞒?”金复羽狐疑道,“我为昆仑派讨回公道,不惜呕心沥血,呼朋唤友,又谈何利用?”

    “迫使昆仑派与贤王府决裂,难道还不算欺瞒、利用?”

    “非也!并非金某害你们决裂,而是洛天瑾为救绝情谷,主动与昆仑派反目。”金复羽一脸诚恳,不卑不亢地说道,“除非殷掌门心甘情愿地委曲求全,为维持昆仑派与贤王府的关系,而对绝情谷‘偷师’之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若真如此,金某便是多管闲事,即刻带人离去,并通知各派弟子打道回府,绝不给殷掌门徒增烦忧。”

    “你……”

    事已至此,殷白眉明知自己被人利用,却又无可奈何。为今之计,他只有顺水推舟,步步为营。

    “罢了!”

    沉默许久,殷白眉突然叹息一声,妥协道:“承蒙金坞主抬爱,老夫……却之不恭。”

    “为结交殷掌门这位朋友,金某可谓不辞辛劳,诚意十足。”金复羽微微一笑,忽然话锋一转,别有深意地问道,“只不知……殷掌门又有多少诚意?”

    殷白眉眼神一凝,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他表面上故作镇定,反问道:“不知金坞主……想让老夫如何表示诚意?”

    “今晚,浔阳楼,柳寻衣会来向殷掌门要人……”言至于此,金复羽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面露一丝狡黠的微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我想,殷掌门应该知道……何去何从?”

    ……

第三百六十章 :单身赴宴(一)

    入夜,大雨未歇,冷风依旧。

    浔阳楼内灯火通明,楼上楼下坐满各派人马。今夜,昆仑派做东,殷白眉亲自下场敬酒,答谢各路朋友的慷慨相助。

    此时,浔阳楼内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山珍海错,嘉肴旨酒。众人扬眉奋髯,举酒作乐,无不兴致勃勃,畅快淋漓。

    楼外,云谲波诡,风狂雨横。楼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同样的喧嚣,寓意着不同的心境,热闹的有些忘乎所以。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人,冒雨疾行,踏水而至,大步迈入浔阳楼。

    突如其来的“蓑衣客”,瞬间打破楼内的喧闹。众人屏息凝神,默不作声地望着满身雨水的不速之客,纷纷面露狐疑之色。

    眨眼间,浔阳楼内已是鸦雀无声,静如死寂。

    “在下柳寻衣,奉北贤王之命,前来拜会昆仑派殷掌门!诸位不必对我虎视眈眈,今夜柳某孤身前来,未带一刀一剑,只带来一颗诚心。”

    面对上千双如刀似剑的凌厉目光,柳寻衣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众目睽睽之下,他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褪下早已被雨水打透的蓑衣,而后用手掸了掸自己的衣袍,似是将衣袍上的寒意打散。

    “寻衣!”

    “柳兄弟!”

    一见柳寻衣,坐在二楼的邓长川和凌青,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此刻,他二人和其他宾客一样入席在列,并未被五花大绑亦或刀剑加身。只不过在他们四周,却围坐着几桌昆仑派与金剑坞的高手。故而对于面前的美酒佳肴,山珍海味,他们视作白蜡枯草一般,丝毫提不起兴趣。

    其实,以邓长川和凌青的武功,如果强行出手,纵使不能在重重围困之下脱身,亦能令对方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他们之所以选择隐忍,是顾忌贤王府与昆仑派的关系,不想和殷白眉拼个鱼死网破,令北贤王再失去一个朋友。

    若非如此,即便是横死江州,他们也不会忍辱偷生,甘做俘囚。

    “北贤王何在?”

    殷白眉高居三楼,目光清冷地俯视着柳寻衣,沉声道:“莫非今夜只有你一人前来?”

    此刻,坐在不远处的金复羽,面色平和,心如止水,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是。”柳寻衣朝殷白眉拱手施礼,谦卑道,“府主百事缠身,无暇远行,特命在下前来向殷掌门赔罪。更何况,金坞主白纸黑字,指名道姓,在下又岂敢不从?”

    “废话不必多说。”殷白眉大手一挥,不耐道,“你来此作甚?”

    “不久前,殷掌门挽留邓五爷、凌门主及一些贤王府弟子在江州做客。”柳寻衣不急不缓地回道,“今日,在下奉府主之命,召他们回府。眼下,贤王府俗务繁多,正值用人之际,还望殷掌门成全。”

    “他们是昆仑派的贵客,老夫始终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至于他们的去留,亦是悉听尊便,昆仑派上下绝无半点阻挠。”殷白眉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殷掌门,你……”

    “只不过!”不等凌青怒斥,殷白眉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三月初一,老夫曾给北贤王一个天大的面子。而今,北贤王仍欠老夫一个满意的交代,不知柳门主可否一并带来?”

    闻言,柳寻衣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宇间不禁涌现出一抹踌躇之意。思量再三,方才拱手说道:“殷掌门,敢请借一步说话……”

    “不必!”殷白眉当机立断,丝毫不给柳寻衣留情面,冷笑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事到如今,绝情谷‘偷师’一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老夫也不怕天下英雄笑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北贤王为保绝情谷不受灭顶之灾,不惜让我昆仑派忍气吞声,究竟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浔阳楼内一片哗然。

    再看柳寻衣,脸色已变的难看至极。他本以为殷白眉会顾及昆仑派的颜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却万没料到,他竟会枉顾体面,将丑事当众挑明。

    “这……”

    柳寻衣心乱如丝,脑中更是一片混沌。但碍于眼前的局势,他又不能闭口不言,一番犹豫过后,只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辩解道,“一场误会而已……府主是替殷掌门分忧。昆仑派劳师远袭,人困马乏,而绝情谷固守坚巢,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昆仑弟子难免吃亏……”

    “既然有此担忧,洛府主为何不早早地站出来,替昆仑派主持公道?”青城派左使龚清挑衅道,“去年八月初二,武林各派已在河西立下盟约。暂以秦淮为界,南北而治,遇事必先相互知会,并由主事之人召集大家共同商议。敢问柳门主,北贤王身为北方武林的主事人,为何明知昆仑派与绝情谷有隙,却仍视而不见,不闻不问?”

    柳寻衣敷衍道:“此乃昆仑派的私事,殷掌门并未主动请援,洛府主怎好冒然插手?”

    “哦?”峨眉弟子慧秋故作恍然大悟模样,出言嘲讽道,“洛府主不便插手昆仑派,却方便插手绝情谷,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错!”有人附和道,“昆仑派乃六大门派之一,与我等是武林同道。绝情谷是恶贯满盈的武林异教,江湖义士人人得而诛之。北贤王弃同道而近异教,究竟是何居心?他这么做,难道不怕天下英雄寒心吗?”

    “想当年,北贤王对四大异教恨之入骨。屡屡告诫武林同仁,要与他们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今时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洛府主昔日的慷慨陈词,只是逢场作戏不成?”

    “众所周知,这些年绝情谷与贤王府厮杀不断,你们两家所积攒的仇怨,远胜其他门派。而今,北贤王为何突然转变态度?竟对自己的仇人以德报怨?”

    ……

    一时间,浔阳楼内喧声四起,一道道质疑之声犹如利剑锋刀,直插柳寻衣的心底,令其头晕目眩,应接不暇。

    “诸位,且听我一言!”

    突然,冷空阳的声音盖过众人的喧哗,令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面对手足无措,方寸大乱的柳寻衣,冷空阳满眼戏谑,嘴角噙着一丝鄙夷的笑容,揶揄道:“事已至此,你不必再替北贤王遮掩。别人不知道,老夫却亲眼见过绝情谷主的风韵,她可是位风情万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你何不将话挑明?北贤王与萧芷柔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风流秘史?”

    “嘭!”

    话音未落,凌青登时拍案而起,怒喝道:“冷空阳,你休要恶语中伤,妖言惑众,当心有损阴德!”

    “冷长老此言,简直荒谬之极!”柳寻衣冷声道,“去年,尊驾见到绝情谷主时,在下也恰好在场。绝情谷主一直戴着面纱,外人根本看不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冷长老又谈何风情万种?谈何倾国倾城?”

    “嘿嘿,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冷空阳不以为意地嗤笑道,“男人对女人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是美是丑?风韵如何?根本无需脸对脸地四目相视,若是天生尤物,只需一个动作,一声嗔语,便足以表露一切。也罢!看你年纪尚轻,怕是尚未尝过女人的滋味……”

    “哈哈……”

    冷空阳戏言一出,顿时惹来哄堂大笑,更令柳寻衣羞愤难当,无地自容。

    邓长川忍无可忍,沉声怒斥道:“冷空阳,你好歹也是一派长老,岂能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下流之言?简直比市井泼皮还要无赖!”

    说罢,邓长川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殷白眉,愠怒道:“殷掌门,难道这便是昆仑派自吹自擂的高山景行,以德服众?”

    “这……”

    被邓长川当面质问,殷白眉顿觉颜面无光。他忙用一个阴沉的眼神,恫吓住肆无忌惮,口无遮拦的冷空阳。

    见状,尹鹤风赶忙转移话题,起身道:“师弟所言,确有不妥之处,老朽愿替他向北贤王赔罪。但一事归一事,洛府主无缘无故地替绝情谷出头,并让我昆仑派含垢忍辱,对‘偷师’一事既往不咎,此事是否又该给我们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我们敬重北贤王不假,却不能恩怨不分,是非不明,北贤王说什么便是什么。说到底,我们只是洛府主的朋友,而并非他的仆从。敝派给北贤王面子,北贤王是否也该给敝派一丝尊重?”

    “鹤风所言极是。”殷白眉神情一禀,正色道,“柳寻衣,你刚才的一番解释,分明是强词夺理,漏洞百出,让老夫如何信服?”

    “这……”咄咄逼问之下,柳寻衣不禁面露难色,踌躇良久,方才勉为其难地点头应道,“其实,北贤王阻碍昆仑派和绝情谷争斗,还有……一份私心。”

    ……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单身赴宴(二)

    “什么?”

    柳寻衣此言,不仅令殷白眉暗吃一惊,同时令邓长川、凌青等贤王府弟子怛然失色。

    “寻衣,休要胡言乱语!”

    邓长川一个劲儿地朝柳寻衣挤眉弄眼,示意他三思而后言,以免弄巧成拙。

    “殷掌门、诸位!”柳寻衣漠视众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事已至此,在下也无需隐瞒,索性放胆直言,有什么便说什么!在下所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殷白眉面露好奇,追问道:“北贤王有何私心?”

    “九九重阳,武林大会。”柳寻衣郑重其事地回道,“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为重选武林盟主。纵观今日武林,谁最有可能登上盟主宝座?想必在座的各位皆心中有数,在下亦不故弄玄虚。其实,北贤王早有争主之心,并且一直在暗中积蓄实力,以求厚积薄发。”

    柳寻衣看似开诚布公,一语道破天机。实则,这些早已是江湖中不公开的秘密,可谓人尽皆知。洛天瑾和金复羽,无疑是本届武林大会的灵魂人物。

    虽未公告天下,但他们二人的心思,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因此,对于柳寻衣的“放胆直言”,众人皆是心如明镜,索然无味。

    尹鹤风迟疑道:“既然召开武林大会,中原各路豪杰皆可争夺盟主之位。洛府主心存鸿鹄之志,实乃人之常情,不足为奇。”

    “尹长老所言极是。”柳寻衣点头道,“江湖中,非但洛府主有鸿鹄之志,其他人同样有鲲鹏之心。比如……”言至于此,柳寻衣凌厉的目光猛然投向笑而不语的金复羽,正色道,“金坞主同样有能力坐上盟主之位。”

    “不错!”冷空阳接话道,“金坞主文武兼备,德高望重,实乃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既是‘争夺’,大家便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在武林大会上一较高下。”柳寻衣对冷空阳的阿谀嗤之以鼻,继续说道,“因此,无论是北贤王还是金坞主,亦或是其他有心争夺武林盟主的英雄豪杰,而今都在厉兵秣马,养精蓄锐,希望能在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一鸣惊人。”

    “亦无不可!”殷白眉颇为不耐地叱问道,“这些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柳寻衣答道,“如今,中原武林以秦淮为界,南北而治。原本与北贤王相濡以沫的六大门派,时至今日已决裂其二。青城、峨眉先后弃贤王府而去,转而与金剑坞称兄道弟。这对北贤王而言,无疑是一记重创。”

    “人各有志,岂能强求?”冷依依反驳道“青城、峨眉并非贤王府的附庸,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江湖中的恩恩怨怨亦是你来我往,时敌时友,

    他们改弦易辙又有何不妥?”

    “说的好!”柳寻衣突然提高自己的声音,朗声道,“正如‘冰心剑’所言,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贤王府失去青城、峨眉的支持,犹如断去一臂,定然实力大减。此消彼长之下,金剑坞则节节高升,实力愈发雄厚。故而,洛府主痛定思痛,为免雪上加霜,决定保存实力,争取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不再有任何折损。”

    “你的意思是……”尹鹤风若有所思地接话道,“洛府主阻挠我们讨伐绝情谷,是担心昆仑派元气大伤,间接折损北贤王的实力?”

    “正是!”柳寻衣承认道,“昆仑派乃中原武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北贤王若想与金坞主一争盟主之位,仍需贵派在武林大会上鼎力相助。如果在江州大伤元气,对北贤王而言,无疑又是一记重创。”

    “那他袒护绝情谷……”

    “一场误会,巧合罢了!”

    “这……”

    “掌门,此子能言善辩,花言巧语,你断不能相信他!”见殷白眉面露迟疑,冷空阳登时心头一沉,赶忙出言挑唆,“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洛天瑾的托辞罢了!是一石二鸟之策,掌门千万不能上当……”

    “冷空阳,你太放肆了!”殷白眉脸色一沉,愠怒道,“依你所言,老夫岂不变成听信谗言、真假不分的老糊涂?”

    “掌门息怒,是我错口失言。”冷空阳惶惶不安,赶忙拱手赔罪。

    作壁上观的金复羽,面对殷白眉模棱两可的态度,眼中不禁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狐疑之色。

    “柳寻衣,你刚刚的一番言论,可是洛府主给老夫的最后交代?”

    闻言,柳寻衣顿时心乱如麻,焦虑万分。他不敢肯定殷白眉此时的态度究竟是喜是怒,同样不清楚自己一番侃侃而谈,是否能令其信服。

    此刻,面对殷白眉发出的最后通牒,柳寻衣又岂敢轻易作答?

    万一功败垂成,非但不能挽回昆仑派与贤王府的关系,而且自己和邓长川、凌青的性命,只怕也难保周全。

    “柳寻衣,回答老夫的问题!”突然,殷白眉暴喝一声,登时令柳寻衣心头一颤。

    “是……”柳寻衣强忍着心中的忐忑,硬着头皮回答道,“是武林大会之前,洛府主给前辈的交代……至于‘偷师’一事究竟如何了断,还需武林大会之后,洛府主与殷掌门另行商议……”

    “笑话!”

    殷白眉的脸上绽露出一抹狰狞之意,轻蔑道:“就凭你的三言两语,也想让老夫信服?哼!你以为老夫是三岁孩童不成?”

    “在下不敢!”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座的又是些什么人?”殷白眉怒极而笑,嘲讽道,“青城、峨眉、陆府、腾族、唐门、秦氏,再加上金剑坞和昆仑,八大门派、数千之众,我们齐聚江州,你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吗?你刚才的一番花言巧语,就算能说服我,又能否说服在场的各路英雄?”

    “什么?”柳寻衣的眼神骤然一变,惊骇道,“难道殷掌门已下定决心与绝情谷兵戎相见?”

    “不错!”殷白眉厉声道,“八大门派兴师动众,远道而来,岂能儿戏?实不相瞒,今夜之宴,不止是答谢之宴,更是战前之宴!”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脸色一变,一个个面露古怪之意。

    柳寻衣默默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心中豁然开朗,冷笑道:“殷掌门此言差矣!只怕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殷掌门有心与诸位同仇敌忾,但诸位却未必有意与殷掌门同生共死。”

    话音未落,已引来一片惊呼。金复羽眼中忽明忽暗,似是内心波澜不止。

    “混账!”殷白眉怒斥道,“柳寻衣,你敢挑拨离间?”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柳寻衣对殷白眉的愤怒视而不见,大笑道,“绝情谷,再不济也是武林四大异教之一,在江湖中屹立二十余载仍巍然不动。若想将其彻底剿灭,只怕今夜把酒言欢的各位,至少有十之七八要沉尸于滔滔江水之中,变成鱼虾们的腹中一餐。难道各位果真已下定决心,在江州血战一轮?”

    “这……”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见状,殷白眉的老脸上不禁涌出一抹愕然之色。

    柳寻衣哼笑一声,追问道:“亦或是,各位只是来江州逢场作戏,权当游山玩水,根本不曾想过以命相搏?”

    “柳寻衣妖言惑众,实在可恶。我等既然敢来,自当以命相搏。”冷依依目光不善地环顾着众人,冷声道,“柳寻衣使出如此幼稚的离间计,简直是自取其辱。”

    “不错!我等皆愿与昆仑派共讨异教!”

    “剿灭绝情谷,为武林除害!”

    见冷依依率先表态,在座之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群雄激愤,颇有几分“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和气势。

    “殷掌门!”冷依依目光一转,向殷白眉催促道,“你已看到,各路英雄不畏生死,舍命相陪,你身为昆仑派掌门人,还在犹豫什么?还不杀了柳寻衣这个阴险奸诈的小人,还各路英雄一个公道?难道,你想让诸位蒙受着不白之冤,随你讨伐异教吗?”

    “老夫……”

    “不必犹豫!”冷依依根本不给殷白眉揣度的机会,怂恿道,“杀了他们,我们即刻动身,冒雨夜袭绝情谷,杀他个片甲不留!”

    “今夜过后,绝情谷将从江湖上彻底消失。”冷空阳急声附和道,“掌门,时不我待,动手吧!”

    面对一唱一和的冷依依和冷空阳、愤慨激昂的各路人马、一言不发,目光如炬的金复羽,以及眼神复杂,惴惴不安的柳寻衣。殷白眉犹豫再三,终于眼神一狠,缓缓开口道:“老夫决心已定……”

    “殷掌门,难道你看不出这是金剑坞的假途灭虢,借刀杀人之计吗?你只要对贤王府的人动手,便与北贤王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到那时,你将毫无回环的余地,只能被金剑坞牵着鼻子走。你真的希望昆仑派和青城、峨眉一样,沦为金剑坞的傀儡吗?”

    就在殷白眉下定决心之际,一道女子的冷笑声陡然自大门外传来。

    紧接着,在阿保鲁、廖川、廖海的陪同下,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洵溱,步伐潇洒地踏入浔阳楼。

    ……

第三百六十二章 :峰回路转(一)

    “你们怎么来了?”

    一见洵溱几人,柳寻衣登时脸色一变,同时眼中涌出一抹焦虑之色。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廖川朗声道,“大不了一死,何惧之有?”

    “你们……”

    “来者何人?竟敢胡言乱语,诋毁我家坞主?”

    伴随着冷依依的一声厉喝,数十名金剑坞弟子迅速起身。一个个紧攥剑柄,虎视眈眈地盯着洵溱几人,随时准备拔剑攻杀。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很快便有分晓。”洵溱对金剑坞弟子的威胁视而不见,一双美目毫不避讳地投向殷白眉,含笑道,“殷掌门,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想向绝情谷探明‘偷师’真相,不知小女子说的对否?”

    “此话不假!”

    “那好!”洵溱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今夜,不止柳寻衣和小女子不请自来,还有一人,也想来浔阳楼凑凑热闹。”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精神一振,纷纷向洵溱投来好奇的目光。

    一脸茫然的柳寻衣匆忙环顾四周,低声问道:“你说的是谁?”

    “我!”

    不等洵溱作答,一道清冷的声音陡然自楼外响起。紧接着,唐阿富在常无悔和俏八绝的陪同下,快步走入浔阳楼。

    此时,他们还押着一个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矮瘦男人。

    “掌门,是绝情谷的人!”冷空阳眼睛一瞪,叱问道,“柳寻衣,你还敢说贤王府和绝情谷无关?你们分明是一丘之貉!”

    冷空阳当众挑明唐阿富几人的身份,登时令在座之人大吃一惊,继而纷纷抽出刀剑,面露提防之意。

    “唐阿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投罗网!”尹鹤风沉声道。

    “殷掌门、尹长老,你们真以为这些人会帮你们对付绝情谷?”唐阿富冷笑道,“他们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替昆仑派出头?”

    “唐阿富,你说什么?”龚清怒斥道,“此处有八大门派的弟子,上千武林义士,就算是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你们几个活活淹死!自身难保?莫非在说你自己?”

    “别急!你们先看看可否认识此人?”常无悔将矮瘦男人推到身前,戏谑道,“看看他是谁家的弟子?赶快出来认领,以免耽误大事。”

    “许福?”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之时,江南陆府的陆遥,在细细辨认矮瘦男人的容貌后,眼神陡然一变,随之一个箭步冲到近前,将满身雨水的许福搀扶起来,诧异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江州?”

    “公子命我快马前来,十万火急……”许福冻的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攥着陆遥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回道,“两天两夜,片刻未歇,活活累死三匹马。却不料刚进江州地界,便被他们拦下……”

    “废话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陆遥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数日前,府中收到噩耗,有三拨外出办事的弟子,先后遭到一伙不明身份的高手偷袭。”许福断断续续地说道,“直至我离开泉州时,陆府已有十七名弟子殒命,另有三四十人受伤。”

    “什么?”

    许福此话,令陆遥和一众陆府弟子惊诧万分。陆遥眉头深锁,忙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怀疑他们是有备而来,因此命你速速回府商议对策。”

    得知江南陆府遭难,在座之人无不心生错愕,面露狐疑。

    “非但陆府。”许福补充道,“我在来的路上,还听说青城、峨眉、唐门、腾族、秦氏,皆遭到类似的偷袭。”

    “什么?”

    许福一语激起千层浪,登时令静如死寂的浔阳楼沸腾起来。各派弟子无不心系自家安危,七嘴八舌地向许福打探消息,场面嘈杂不堪。

    “许福,此话当真?”

    “会不会是蒙古人做的?劝降不成,于是打算动武?”

    “有可能!眼下族中有难,我必须尽快带人赶回湘西!”

    “我也要尽快赶回蜀中!突逢不测,唐门正值用人之际,我等身为唐门弟子,岂能置身事外?”

    “不错!江州事小,门派事大,万万耽误不得!”

    “许福所言非虚!其实,我昨日已收到河西传来的密报,一伙不明身份的高手在西京府外,截杀我秦家弟子。本打算今日借酒宴之机向诸位告辞,却没料到……唉!”

    “无论是真是假,事关生死存亡,我等定不能疏忽轻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一时间,大家各抒己见,众说纷纭,吵闹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后院起火”的紧迫危机之感,开始在每个人的心底迅速蔓延。浔阳楼内乱作一团,刚刚还同仇敌忾,固若金汤的“讨伐大军”,转眼间已变成一盘散沙,自顾不暇。

    面对混乱不堪的场面,洵溱的嘴角悄然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

    见状,柳寻衣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沉思之意。

    “怎么会这样?”尹鹤风难以置信地望着议论纷纷的众人,错愕道,“掌门,这……”

    殷白眉面沉似水,默默摇头,示意尹鹤风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各位!”

    突然,常无悔眼神一狠,冷声道:“此刻,浔阳楼外已聚集数百名绝情谷弟子。尔等若想决一死战,大可立即冲杀出去。至于究竟鹿死谁手?却是未曾可知!”

    “嘶!”

    常无悔此言,犹如雷霆一击,当头一棒,令各派弟子无不脸色大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与绝情谷决一死战?莫说他们从未有此打算,就算是有,此刻喝的晕晕乎乎,头重脚轻,又有几人能全力应战?

    一连半月,八大门派对绝情谷一直是高屋建瓴之势。规模、人数、气势,皆远胜于龟缩一隅,闭门不出的绝情谷。正因如此,方才令他们心生麻痹,认为绝情谷对“正义之师”唯恐避之不及,又岂敢主动找上门来?

    故而,今夜突然听到绝情谷已集结数百名死士,准备与他们一决生死时,众人非但大吃一惊,同时亦心生一丝怯意。

    以有备攻不备,即便是傻子也能猜到,外边定是一个布满暗器、陷阱的巨大圈套,等着他们像待宰的羔羊一般,冒冒失失地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刻,各派弟子非但难以同仇敌忾,反而人心向背,怯意蔓延。

    “是柳寻衣将绝情谷的人引来的!”冷空阳怒不可遏,伸手一指柳寻衣,栽赃道,“他们早就串通一气,先是孤身前来,骗我们放松警惕。而后在暗中埋伏人手,欲将我们一网打尽!”

    闻言,柳寻衣脸色骤变,忙道:“此事我毫不知情……”

    “还敢抵赖?”冷空阳鄙夷道,“事已至此,岂容你狡辩?贤王府和绝情谷根本是一丘之貉。各位,今夜我们已无路可退,唯有与他们拼死一战,方能杀出重围,匡扶正义!”

    “冷长老稍安勿躁!”常无悔轻笑道,“谁说你们已无路可退?”

    “怎么?”尹鹤风反问道,“难不成你想让我们束手就擒?”

    “非也!”常无悔摇头道,“外边虽有埋伏,但也并非一定要赶尽杀绝。谷主说过,在江湖之中,绝情谷只有一个仇人,那便是贤王府。今日之事,是我们与昆仑派的私怨,与外人无关。至于其他门派,与我绝情谷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喊打喊杀,拼个你死我活。因此,凡愿意放弃与绝情谷为敌,并连夜离开江州者,我们自会留出一条生路,让你们安然无恙地离开。更何况,诸位的老巢眼下正被人趁虚而入,你们若不火速驰援,万一出现纰漏,定然抱憾终生。”

    常无悔的蛊惑,令每个人的心里皆泛起一丝波折。依照眼下情形,再联想到许福带来的噩耗,心思动摇者比比皆是,面露踌躇者更是数不胜数。

    他们并非惧怕常无悔的威逼利诱,而是不想替昆仑派白白送命。说到底,他们皆不是真心实意地前来助阵,其中曲意逢迎,随波逐流者居多。

    此刻,金复羽目无表情地凝视着柳寻衣和唐阿富,眉宇之间涌现着一抹说不出、道不明的思量之意。

    唐阿富目不斜视地望着沉思不语的殷白眉,幽幽地说道:“殷掌门,谷主有命,若昆仑派执意追究‘偷师’一事,便由唐某代她将个中缘由如实告知。你我两家不必动刀动枪,待无关人等离去之后,我自会慢慢解释。”

    “此话当真?”

    “唐某以性命担保,决不食言!”

    “这……”

    “啪、啪、啪!”

    就在浔阳楼内一片犹豫不决之际,金复羽突然拍起手来。掌声并不洪亮,却分外清脆,似乎扣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令他们的心情跌宕起伏,忐忑不安。

    “精彩!真是精彩!”

    金复羽一边缓缓起身,一边向柳寻衣几人拍手称赞道:“明明是必死之局,却能被你们生生盘活。厉害!真是厉害!”

    说话的功夫,金复羽已走到楼梯旁。他伸手点指着大堂中的柳寻衣、洵溱、唐阿富几人,赞许道:“几个年纪轻轻的晚辈后生,竟有拿云握雾,转日回天的本领。就连金某人都不得不承认,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布下这样一场局,不但精彩绝伦,而且老辣至极。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声东击西,就虚避实。知晓避其锐气,懂得击其惰归,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可圈可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生可畏!实在是后生可畏!”

    ……

第三百六十三章 :峰回路转(二)

    “金坞主所言,我为何听着有些糊涂?”柳寻衣不瘟不火地回道,“何为恩威并用?何为避实就虚?还望金坞主明示。”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青城、峨眉等几大门派同时遭到偷袭,也不知道你们从哪儿擒下陆府的许福,让他来这里危言耸听。”金复羽风轻云淡地说道,“可无论消息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反倒是你们所做的一切,越是费尽心机,就越能表明贤王府和绝情谷同流合污,暗中勾结。”

    洵溱柳眉一挑,反问道:“金坞主此话何意?”

    “远水解不了近渴。”金复羽笑道,“我们身在江州,纵然许福所言非虚,诸位也是鞭长莫及。即便火速赶回,怕也是杯水车薪。但对绝情谷而言,结果却是截然不同。我们留下助昆仑派一臂之力,绝情谷必亡。我们若是离去,昆仑派必陷危局。身为武林同道,岂能见死不救?绝情谷自诩在浔阳楼外埋伏下数百弟子,我却不信!多年来,绝情谷一向行事低调,少有招兵买马的机会,只怕谷中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足一二百人。谈何数百之众?若是不信,大可将他们招呼进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一切正如他们刚刚所言,鹿死谁手,未曾可知。”

    金复羽此言一出,冷空阳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萦绕在心头的担忧之意,瞬间烟消云散,朗声附和道:“金坞主所言至情至性,可谓字字珠玑。我们绝不会上奸人的当,更不会因为刚才的一场闹剧而自乱阵脚!”

    “不错!”冷依依道,“即便大家要赶回师门驰援,也不急于今夜。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一夜之间便可将绝情谷夷为平地。”

    “阁下一番慷慨陈词,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洵溱环顾着面露踌躇的众人,似笑非笑地说道,“金剑坞不惜置之死地而后生,说到底是为了拉拢昆仑派。可其他门派又为何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赔本买卖?难道,只因为金坞主的一句话?”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金复羽大笑道,“一招离间计,竟用到金某人的头上。呵呵……既然你怀疑金某有强人所难之嫌,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在场之人,若有意愿离去者,可随时告辞,金某和殷掌门绝不阻挠半分。并且,金某敢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保,无论今夜各位如何抉择,都不会影响贵派与金剑坞的关系。”

    金复羽此言,登时在众人心底掀起轩然大波,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被金复羽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一时间,左右为难,进退狐疑。

    洵溱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她本想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离间各派与金剑坞的关系,却不料自己的咄咄相逼,竟变成金复羽的垫脚石,让他在化解危机的同时,还趁机收买人心。

    “金坞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怕有人想走,此刻也不敢走。”柳寻衣沉声道,“贪生怕死,临阵退缩的骂名,谁也不敢轻易背负。正如我说贤王府从未与绝情谷勾结,想必也无人相信。”

    “纵然你说的天花乱坠,可事实永远不会改变。”金复羽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他这副水火不进,软硬不吃的态度,着实令柳寻衣倍感无力。

    “冤有头、债有主!究其根源,一切只因昆仑派和绝情谷的私怨而起。”洵溱不愿在已经失利的话题上多做纠缠,突然话锋一转,将矛头直指殷白眉,正色道,“殷掌门,刚才无情剑客的话你已听到,诸位的想法和态度你亦心如明镜。与其我们唇枪舌剑,吵的不可开交,不如由殷掌门一言而决。”

    “不错!”龚清沉吟道,“我们毕竟是助阵,而昆仑派才是本家。战与不战,全由殷掌门一人决断。”

    虽然龚清的措辞冠冕堂皇,实则他心里却希望殷白眉能认清时务,不要拖无辜之人下水。说到底,眼下除金剑坞之外,其他门派并无意与绝情谷厮杀。

    想当初,金复羽召集各派人马支援时,曾亲口允诺,他们此行只需壮大声势,无需拔刀相助。眼下,若非形势所迫,金复羽断不会食言自肥,甚至强人所难。

    其实,金复羽心里很清楚,今夜的局势犹如一场赌局。他和柳寻衣便是对赌的双方,金复羽的筹码是青城、峨眉、腾族、唐门、陆府、秦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碍于金复羽的面子,也只能硬着头皮押注。

    反观柳寻衣的筹码,原本只有昆仑派与贤王府那点岌岌可危的交情。然而,绝情谷出于自保,被迫与其站成一线,因而加大赌注,赌局方才产生悬念。如果仅凭柳寻衣一人,今夜必输无疑。

    眼下,决定这场赌局胜负的关键,不在于许福的消息是真是假,也不在于八大门派弟子和绝情谷弟子孰强孰弱,而在于这场始料未及的漩涡的中心,昆仑派掌门人,殷白眉。

    一边是竭力拉拢,但“不择手段”的金剑坞。一边是相交多年,但“临阵倒戈”的贤王府。

    双方互有利弊,各有千秋,同样也都有令殷白眉不甚满意的地方。但江湖即是如此,“利用”和“被利用”无处不在,朋友和仇人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掌门!”

    尹鹤风见殷白眉心事重重,左支右绌,不免心中唏嘘。然而,事到临头已是避无可避,他只能硬起心肠,低声提醒道:“大家都在等你开口。”

    “殷掌门,金某不惜脸面,擅自为你召集各路英雄前来助阵,此情此义,想必你已看在眼中。”金复羽淡淡地说道,“今夜,你若临阵退缩,金某的脸面将荡然无存,还盼殷掌门以大局为重,不要让金某和各位英雄,变成多管闲事的‘闲杂人等’才是。”

    金复羽一言,犹如利剑穿心,令殷白眉心头一颤,一双微微颤抖的老眼,紧紧盯着义正言辞的金复羽,缓缓开口道:“金坞主的大恩大德,老夫没齿难忘。”

    “殷掌门!”柳寻衣见势不妙,赶忙开口道,“其实,昆仑武学与绝情谷的武功有诸多相似之处,此事在下也略知一二。曾几何时,绝情谷主严令麾下,誓死不能将其中的秘密泄露半句,否则格杀勿论。然而,今日她却命唐阿富到此,愿与殷掌门开诚布公,这难道不是殷掌门最初的心愿吗?难道您老人家非要闹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才甘心吗?在下不才,却敢对天地日月发誓,此事绝非殷掌门揣度的‘偷师’,而是另有隐情。我坚信,只要昆仑派与绝情谷坦诚相待,定能兵不血刃,和平收场!”

    柳寻衣此言,好似当头暴喝,令殷白眉神思恍惚,脑中一片混沌。他似乎极为疲惫,颤颤巍巍地转头望向柳寻衣,一字一句地说道:“柳门主有胆有识,老夫佩服。”

    “掌门还在犹豫什么?”冷空阳心急如焚,急声催促道,“一边是江湖同仁,一边是武林异教,我们……”

    “住口!”冷空阳话未说完,殷白眉已颇为不耐地摆了摆手,沉声道,“昆仑派究竟谁是掌门?老夫如何抉择,无需你指指点点!”

    众目睽睽之下,被殷白眉如此训斥,冷空阳顿觉满心尴尬,不禁干笑两声,随之蔫声不语地退到一旁。

    “门主,怎么办?”大堂中,廖川的右手紧紧攥着刀柄,不动声色地问道,“万一老匹夫不肯讲和,我们要不要先发制人?”

    “别乱来!”柳寻衣头也不回地嘱咐道,“金复羽的人不好惹,绝情谷的人同样不善。休要以为无情剑客与我们站在一起,便是我们的人。一旦厮杀起来,说不定我们将是腹背受敌。”

    “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压抑的气氛,令陆遥有些按耐不住,迟疑道:“殷掌门,您老……究竟作何打算?”

    “鹤风,你意如何?”殷白眉对陆遥的询问置之不理,自顾向尹鹤风问道,“贤王府和金剑坞,我们已到了必须二择其一的时候。”

    “洛府主替绝情谷出头,枉顾多年交情,俨然不够朋友。金坞主虽在名义上替我们出头,实则却是暗藏私心,或有借刀杀人之嫌……”言至于此,尹鹤风不禁面露苦涩,摇头道,“老朽愚昧,实在看不清双方的真假虚实,更不知该如何选择。事关昆仑一脉的兴衰荣辱,甚至是生死存亡,老朽无能,还请掌门决断。无论掌门如何抉择,我等昆仑派弟子皆愿同生共死,肝脑涂地!”

    “罢了!”

    殷白眉淡然一笑,脸上的阴郁之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胸有成竹的傲然之意。

    见状,金复羽和柳寻衣的眼神同时一凝,二人的心弦绷的愈发紧张。

    “其实,老夫对今日之事早有决意。”殷白眉拱手赔罪道,“诸位,刚才老夫与柳门主做口舌之争时,曾因一时意气,说出一句谎话,还望诸位多多海涵。”

    “谎话?”慧秋狐疑道,“什么谎话?”

    “老夫说‘今夜之宴,不止是答谢之宴,更是战前之宴’,这一句便是谎话。”殷白眉神情一禀,朗声道,“真话是:今夜之宴,不止是答谢之宴,更是……临别之宴!”

    殷白眉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金复羽的双眼微微眯起,似怒非怒道:“殷掌门,此话何意?”

    “老夫心意已决,家丑毕竟是家丑,始终不便外扬。多谢金坞主和各位江湖朋友的慷慨相助,老夫感激不尽。至于讨伐绝情谷一事,今日暂且作罢,还请诸位以家事为重,早早回去替掌门、家主分忧解难才是。”

    说罢,殷白眉目光一扫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众人。枉顾金复羽那道别有深意的目光,拱手抱拳道:“稍后,老夫还要与绝情谷做个了断。恕我昆仑派招待不周,诸位请便!”

    ……

第三百六十四章 :咄咄逼人

    “这……”

    殷白眉突然转变态度,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对于这个结果,众人无不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没人能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

    大惊失色的柳寻衣,悄无声息地凑到洵溱身旁,低声问道:“是你安排的?”

    此刻,洵溱黛眉紧蹙,目光迟疑,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殷白眉临阵变卦,令龚清、慧秋、陆遥等人措手不及。一个个踌躇不决,群疑满腹,脸上变颜变色,表情甚是精彩。

    惊奇、错愕、狐疑……千种心思萦绕在浔阳楼内,令场面变的有些莫名尴尬。

    楼外,雷声阵阵,风雨飘摇,热闹的惊天动地。楼内,云谲波诡,鸦雀无声,安静的令人头皮发麻。

    “金坞主,此事你看……”

    “殷掌门!”不等左右为难的龚清打破僵局,金复羽突然开口道,“金某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何为‘暂且作罢’?何为‘招待不周’?莫非……你在向我等下逐客令?

    闻言,殷白眉的眼皮微微一抖,面带愧色地朝金复羽拱手道:“有劳金坞主慷慨相助,老夫感激不尽……”

    “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

    殷白眉话音未落,金复羽突然抬手打断。他的脑袋稍稍后仰,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在重新审视既熟悉又陌生的殷白眉,脸上不喜不怒,语气不咸不淡,似笑非笑地说道:“殷掌门真是给了金某一个天大的惊喜。”

    “这……”

    殷白眉眼神复杂,几次欲言又止,可终究不知该如何作答。最后只能叹息一声,略表心迹。

    “你……”金复羽似要发怒,但话到嘴边却又戛然而止,转而伸手一指神态各异的众人,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莫不是在戏耍我等?”

    “金坞主误会了!老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耍天下英雄。”殷白眉苦笑道,“老夫曾反复权衡利弊得失,实在不敢拿昆仑派的前程命运做赌注。因此,还望金坞主和诸位多多包涵。”

    “你在担心什么?”金复羽对殷白眉的苍白解释置之不理,幽幽地问道,“又在顾忌什么?难道金某和在座诸位,还不足以替你撑腰壮胆?”

    金复羽的情绪并不恼怒,声音也不急促,始终四平八稳,不咸不淡。但语气中除疑惑和惊讶之外,似乎还蕴藏着一丝不瘟不火的责备之意。

    “老夫……无话可说!”

    似是被金复羽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所惹恼,殷白眉索性将心一横,语气生硬地回道:“还望金坞主不要咄咄相逼!”

    然而,金复羽对此却置若罔闻,仍自顾自地追问道:“你是忌惮贤王府?还是绝情谷?是碍于洛天瑾的情面?还是这几个晚辈后生的花言巧语?”

    “金坞主,老夫心意已决,言语已尽。至于其他的,请恕我无可奉告!”

    “你怕了?”金复羽依旧无视殷白眉的愠怒,质疑道,“怕柳寻衣?唐阿富?还是他们背后的贤王府?绝情谷?”

    冷依依见殷白眉双眼一闭,一副软硬不吃的坚决模样,不禁心生怒意,斥责道:“殷掌门,你只怕贤王府会日后报复?难道就不怕我金剑坞不依不饶吗?”

    紧张局势之下,尹鹤风不由地心生忧虑,继而朝金复羽拱手道:“敝派之事,皆由敝派掌门人一言而决,还望金坞主以大局为重……”

    “无妨!”

    突然,金复羽面露诡笑,风轻云淡地说道:“既然殷掌门不敢与贤王府撕破脸,那金某便助你们一臂之力!”

    “呼!”

    话音未落,金复羽陡然回身探手,凌空掀起一阵浑厚而刚猛的强横劲气,将桌椅杯碟瞬间震碎。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弯曲成爪,直逼猝不及防的邓长川而去。

    “五爷小心!”

    坐在前边的凌青大吼一声,蓦然起身,欲要凭自己的身躯拦下金复羽的掌势。

    “让开!”

    然而,就在金复羽的右手与凌青的胸口即将接触之际,邓长川陡然起身,猛地将凌青推向一旁,同时挥手扬鞭,甩直如枪,使出一招长虹贯日,以雷霆万钧之势,直直地刺向金复羽的掌心。

    邓长川的九节鞭不同于寻常钢鞭,每一节都是三角棱柱,锋利如刀。这一招若能得手,非将金复羽的掌心洞穿出一个血窟窿不可。

    只可惜,邓长川反应虽快,出招虽狠,但他的对手却是武功远胜于自己的金复羽。

    电光朝露之间,金复羽的右手凌空幻化,在上千双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他的右臂瞬间覆盖上一层金麟,右手宛若一只金龙巨爪,狠狠地撞上邓长川的钢鞭。

    “金麟手!”

    此刻,已有人认出金复羽所施展的武功,登时惊呼出声,引来一片骇然。

    “铿!”

    说时迟,那时快。金复羽的金麟手与邓长川的九节鞭,硬碰硬地撞在一起。钢鞭未如预料般洞穿其手,反被金复羽五指一抓,随之右臂向前一探,伴随着一阵宛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金麟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着钢鞭,直取邓长川的面门。

    “嘶!”

    “嗤!”

    邓长川大惊失色,尚未来的及变招,手中的九节鞭已被金复羽硬夺而去,随之远远抛飞。紧接着,金复羽的右手如闪电般向前一探,死死掐住邓长川的咽喉,令其瞬间失去反击之力。

    这一切说起来慢,实则只是眨眼之间,措手不及的邓长川已被金复羽牢牢钳制在手中。

    与此同时,凌青和一众贤王府弟子,亦被冷依依率人擒于剑下。

    “邓五爷!凌门主!”

    见状,柳寻衣不禁脸色大变。本欲冲杀上楼,却又被金复羽那道精光四射的眼神,硬生生地恫吓回去。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以免邓长川和凌青等人有所闪失。

    “金坞主,你这是作甚?”

    殷白眉万没料到金复羽会突然出手,当下眼神一凝,脸色变的有些紧张。

    金复羽单手钳制着面色涨红的邓长川,漫不经心地回道:“殷掌门,我替你杀了邓长川,免的你左右为难,犹豫不决。如何?”

    “万万不可!”殷白眉急声道,“邓五爷一死,江湖必乱。还望金坞主三思,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浔阳楼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眼下,除殷白眉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敢冒然插话。

    虽然金复羽始终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淡定模样,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是毫不留情,令人触目惊心。

    此刻,众人无不屏息凝神,惶惶不安地望着金复羽的一举一动,气氛压抑到极点。

    “各位客官,万事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来来来,我给各位倒杯茶,去去肝火。呵呵……”

    突然,一道戏谑的笑声自楼梯口响起。紧接着,一个麻衣布帽的伙计,手里拎着茶壶,闲庭散步般朝金复羽走来。

    “不开眼的东西,快快滚开!”

    一名金剑坞弟子怒骂一声,同时抬脚朝伙计的胸口踹去。伙计微微侧身,令金剑坞弟子踹了一空,自己反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见状,冷依依的眼中陡然迸发出一抹彻骨寒光。冰心剑疾出如电,气势如雷,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然而,就在众人为不懂事的伙计而暗道惋惜时,那伙计却是不慌不忙地举起茶壶,“铿”

    的一声,硬是将冷依依的剑锋撞偏。

    冷依依心头大惊,突然意识到此人来者不善,刚欲收剑闪避,那伙计却是脚踏流云步,身如竹林风,须臾间掠至冷依依身前。

    未等冷依依出剑招呼,伙计手中的茶壶猛地向前一甩,一股浩瀚的内力瞬间将冷依依的宝剑高高弹起。

    与此同时,伙计趁势而上,肩膀重重地撞向冷依依的肩头,顿时将其向后震退数米,撞翻一片桌凳。

    “你……”

    “出手稍重,还望恕罪。不如先喝一杯清茶降降火!呵呵……”

    当冷依依堪堪稳住身形,欲要挺剑而上时,伙计已经端起一杯热茶,稳稳地送到她面前。

    直至此刻,冷依依和周围之人方才看清伙计的庐山真面目,竟是“北贤王”洛天瑾。

    “洛……洛府主?”

    洛天瑾的突然出现,令诡谲的局面变的愈发扑朔迷离。

    与面露欣喜,如释重负的殷白眉不同。此刻,金复羽的脸上似恼非恼、似怒非怒,竟是说不出的难看。

    “府主?”

    柳寻衣等人无不对洛天瑾的出现大感意外,俨然事先毫不知情。

    金复羽目光如剑,直勾勾地盯着从容不迫的洛天瑾,单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看不出丝毫惊讶。但明眼人皆知,金复羽的内心此时定是波澜骤起,惊涛不止。

    众目睽睽之下,洛天瑾如若无人之境,优哉游哉地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而朝金复羽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寒暄道:“金坞主,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说罢,他的目光又在邓长川的身上轻轻一扫,故作茫然道:“不知邓长川哪里得罪了金坞主?竟让阁下不惜屈尊纡贵,亲自出手?都是洛某御下无方,管教不严,还望金坞主大人大量,千万恕罪!”

    ……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李代桃僵

    “洛府主,事情闹到这步田地,老夫实在……”

    “此事与昆仑派无关,殷掌门不必介怀。”见殷白眉面有愧色,洛天瑾主动安慰道,“殷掌门稍事歇息,剩下的事便交由洛某与金坞主解决。”

    三言两语之间,金复羽已然猜破一切,轻声道:“我道殷掌门为何突然改口?原来是洛府主乾坤暗藏。”

    “既是金坞主亲自出题,洛某岂敢不小心求解?”说罢,洛天瑾伸手一指被金复羽掐住咽喉的邓长川,淡笑道,“他就快窒息而死,还望金坞主高抬贵手。即是小惩大诫,可千万别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呵呵……”

    稍作迟疑,金复羽缓缓松开邓长川,继而从袖中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上下打量着洛天瑾,揶揄道:“洛府主真是好兴致,放着‘北贤王’不当,竟跑到这浔阳楼里当跑堂的。”

    洛天瑾不以为意地抻了抻自己的衣袖,自嘲道:“洛某未受邀请,怎能厚着脸皮登堂入室?万不得已,唯有出此下策,让金坞主见笑了。”

    洛天瑾话中有话,看似自我解嘲,实则是在暗讽三月初一金复羽的不请自来。

    闻言,金复羽的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一下,转而将耐人寻味的目光投向殷白眉,狐疑道:“既然殷掌门与洛府主早已化干戈为玉帛,今夜又为何拿金某和在座的各位取乐?”

    殷白眉心头一紧,忙道:“老夫岂敢?纯粹是一场误会,还望诸位海涵。”

    “我若不肯海涵呢?”金复羽皮笑肉不笑,言语之中诸多刁难之意,令人听的极不舒服,“就算是街边的阿猫阿狗,有时候也知道要点脸面,更何况是金某和在座诸位?”

    金复羽绵里藏针,令殷白眉心生忐忑,左右为难。

    见状,洛天瑾眉头一挑,故作不解地反问道:“听金坞主所言,似乎对今夜这场酒宴颇有不满?”

    见洛天瑾揣着明白装糊涂,金复羽不禁哼笑一声,却不作答。

    冷依依插话道:“洛府主,你是否该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为何阻拦昆仑派讨伐绝情谷?”

    “此事洛某自会给殷掌门交代,不劳阁下费心。”

    “我们这些人,皆是为昆仑派助阵而来,难道洛府主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谁请你们来的?”

    洛天瑾似乎被冷依依的咄咄逼问惹的有些不快,语气陡然变的低沉,继续道:“有道是‘不问自取是为贼’,尔等不请自来,在殷掌门尚未决定讨伐之前,便越俎代庖,兵临江州。你们这么做,难道不觉的有些强人所难吗?”

    “你……”

    “依依,休得无礼!”不等冷依依辩驳,金复羽突然打断道,“难道你听不出来,洛府主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们多管闲事吗?”

    说罢,金复羽的双眸中猛然射出两道精光,直指目无表情的洛天瑾,似笑非笑地问道:“洛府主,不知金某理解的对否?”

    洛天瑾毫不避讳地与金复羽四目相对,沉默稍许,嘴角陡然扬起一丝莫名的诡笑,一字一句地回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此言一出,金复羽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滞,而后将深沉的目光转向满眼尴尬的殷白眉,幽幽地问道:“莫非殷掌门也是这个意思?”

    “老夫……”殷白眉吞吞吐吐,半晌也说不出下文。

    洛天瑾敢和金复羽针锋相对,但殷白眉却没有这份气魄。毕竟,昆仑派的实力不比贤王府,他殷白眉也不是北贤王,远没有与金剑坞分庭抗礼的底气和本钱。

    “金坞主不必怪罪他人,一切都是洛某的意思。”洛天瑾主动解围,令殷白眉如释重负。

    金复羽眼神一凝,语气不善地反问道:“如此说来,是洛府主诚心戏耍我等?”

    “戏耍?”洛天瑾一愣,继而佯装糊涂地连连摇头道,“这是何人给洛某造的谣?我对金坞主和在座的诸位英雄恭敬还来不及,又岂敢戏耍?简直岂有此理!”

    冷依依轻蔑道:“既然洛府主和殷掌门早已达成共识,刚才柳寻衣又为何在此大放厥词,惺惺作态?”

    闻言,洛天瑾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伸手连拍几下脑门,赔罪道:“我命他前来陪坐,恭送诸位。不料此子竟然会错意,不小心冒犯了金坞主,方才让大家有所误会。千错万错,只怪洛某考虑不周,管教无方!”

    说罢,洛天瑾面色一沉,煞有介事地向楼下催促道:“柳寻衣,你这混账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快快上来,向金坞主斟茶谢罪?”

    在洵溱的怂恿下,一头雾水的柳寻衣快步上楼,战战兢兢地来到洛天瑾面前。

    “见过府主……”

    “啪!”

    未等柳寻衣见礼,洛天瑾竟突然扬手,狠狠打了他一记耳光。声音之响,在鸦雀无声的浔阳楼内显的异常洪亮。

    此举,不仅令柳寻衣脑袋一懵,同时令在座的众人大吃一惊。

    “府主为何打门主?此事分明……”

    “别冲动!”不等心急如焚的廖氏兄弟冲上楼解释,洵溱却先一步拦下他们,并低声嘱咐道,“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柳寻衣感受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同时满眼诧异地望着洛天瑾。犹豫半晌,却始终没有开口争辩。

    “柳寻衣,你可知错?”洛天瑾面沉似水,对其怒目而视,“若是因为你的疏忽,令中原武林同道之间产生间隙,此罪你担当的起吗?”

    “我……”柳寻衣呆呆地望着洛天瑾,结结巴巴地回道,“我知错了……”

    “不必向我认错。”洛天瑾冷哼一声,蓦然拂袖转身,头也不回地训斥道,“还不向金坞主赔罪?”

    “是。”

    柳寻衣渐渐明白洛天瑾的心思,迅速收敛心情,继而斟一杯清茶,毕恭毕敬地送到金复羽面前,低声道:“小子无礼,不懂江湖规矩,多有冒犯。望金坞主大人大量,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辈奉茶请罪,金复羽身为江湖前辈,一方豪杰,若是冷漠拒绝,难免落人口实,被天下人耻笑其气量狭小。

    洛天瑾用柳寻衣平息这场风波,正是李代桃僵,以小博大之意。

    毕竟,金复羽是聪明人,懂得大势已去,不可强求的道理。更知道事已至此,他断不可能再从殷白眉或洛天瑾口中,讨要出什么交代。

    至于当场撕破脸,与洛天瑾拼个你死我活,更是莽夫行径,意气用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金复羽不会轻易尝试。

    更何况,眼下时机未到,金复羽和洛天瑾皆心存顾虑,岂能真的拼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此刻,金复羽自知反败为胜已无可能,他唯一想要的只是一份体面,一个台阶罢了。

    洛天瑾深谙此道,故而将罪责归咎于柳寻衣的疏忽,算是为金复羽提供一个“见好就收”的机会。

    金复羽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轻扫茶杯,淡淡地问道:“这是什么茶?”

    柳寻衣一怔,继而俯瞰茶杯,答道:“此乃茶中第一,顾渚紫笋。”

    “哦?”金复羽似乎没料到柳寻衣竟懂茶道,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此茶有何讲究?”

    “有道是:凤辇寻春半醉回,仙娥进水御帘开。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吴兴紫笋来。”柳寻衣回道,“顾渚紫笋曾是极品贡茶,今日在下借花献佛,略表尊崇,还望金坞主笑纳。”

    “茶是好茶,只可惜……不合金某的口味。”金复羽不甚满意地摇头道,“柳门主应该记得,金某平生只喜欢喝苦茶。”

    洛天瑾眉头微皱,沉吟道:“做晚辈的不懂规矩,班门弄斧,让金兄见笑了。不过,此茶虽不合口味,但毕竟是柳寻衣的一片悔过之心,还望金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饶他一次。”

    洛天瑾对金复羽的称呼,从“金坞主”转变为“金兄”,其中的“息事宁人”之意,不言而喻。

    “呵呵……既是洛府主开口,金某一定饶他。”

    金复羽处之泰然,微笑着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慢慢举到柳寻衣的茶杯之上,突然五指一紧,茶杯应声而碎。他并未将茶杯碾成齑粉,而是揉成一团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碎片,继而手指微松,一堆碎屑稀里哗啦地坠入柳寻衣的茶杯之中。

    对此,众人无不面露狐疑,一个个满眼好奇地望着局势的变化。

    “金坞主,你这是……”

    “喝了它!”金复羽淡笑道,“只要你喝光它,金某便对今夜之事既往不咎。柳门主,昨夜在望水客栈,你执意不肯喝我的‘苦茶’,不知眼下这杯‘顾渚紫笋’,你又肯不肯赏光?”

    望着溢满碎屑的茶杯,柳寻衣的脸色不禁变的有些犹豫。旁人更是面面相觑,满心骇然。

    邓长川义愤填膺,怒道:“金坞主,莫要欺人太甚!”

    “不错!”凌青同仇敌忾,附和道,“你分明是故意刁难……”

    “都住口!”洛天瑾沉声喝道,“没规矩,这里何时轮到你们插嘴?”说罢,他将凝重的目光转向柳寻衣,一言不发,作壁上观。

    柳寻衣端着茶杯,眼神纠结地环顾着洛天瑾、金复羽、殷白眉、洵溱……心知自己若不肯喝下这杯茶,金复羽怒气难消,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双方公开决裂,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湖局势,必将毁于一旦。

    心念于此,柳寻衣不再犹豫,眼神一狠,毅然举起茶杯,向金复羽敬道:“金坞主,之前是在下不识时务,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夜,我满饮此杯,向你赔罪!”

    话音未落,柳寻衣突然扬手抬杯,将掺满碎片的“顾渚紫笋”一饮而尽,尽数灌入口中。

    伴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咀嚼声响,柳寻衣的嘴角渐渐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

    在旁人难以置信的惶恐目光下,柳寻衣双唇紧闭,面目狰狞,强忍着舌牙之痛,硬是将碎片嚼成粉屑,与茶水混在一起,和血而吞,强咽下肚。

    片刻之后,疼的满头大汗的柳寻衣,颤颤巍巍地将嘴巴张开,向金复羽露出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夜之事,金某权当没有发生过。”金复羽漫不经心地轻瞥一眼喉舌溢血的柳寻衣,转而朝洛天瑾和殷白眉拱手道别,“金某另有要事,不再打扰洛府主和殷掌门叙旧,告辞!”

    “金坞主慢走,恕不远送!”

    见金复羽败兴而走,其他门派的弟子亦不便多留,纷纷起身告辞,冒着瓢泼大雨陆续离开浔阳楼。

    见状,神情自若但心弦紧绷的洛天瑾陡然暗松一口气,转而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殷白眉,二人相视一笑,暗叹虚惊一场,庆幸万分。

    ……

第三百六十六章 :柳暗花明

    深夜,浔阳楼客房内,在洵溱、邓长川紧张而忐忑的目光下,洛天瑾亲自运功,用内力化解柳寻衣腹中的碎屑,幸而未伤及脾胃脏腑。

    一炷香的功夫后,洛天瑾收掌而退,和颜悦色道:“寻衣,今夜之事你居功至伟,辛苦你了。现下感觉如何?”

    “多谢府主,我已无碍。”由于口中被碎片划伤,因此柳寻衣的声音颇为古怪,甚至有些滑稽。

    “长川,吩咐人煮一碗陈醋,稍后让寻衣服下。”

    “是。”

    待邓长川领命而去,洵溱方才迫不及待地将匿名字条拿出,试探道:“如我所料不错,洛府主便是留下字条的好心人。”

    洛天瑾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果然!”洵溱感慨道,“即是如此,想必青城、峨眉和四大世家同时遭到神秘高手偷袭,也是由洛府主一手安排?”

    “此事应归功于少秦王。”洛天瑾笑道,“若非他派来一群西域高手,我又岂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金复羽的后院放火?”

    “等一下!”柳寻衣听的晕头转向,连忙打断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字条?什么西域高手?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寻衣,莫非事到如今你仍是一头雾水?”洛天瑾教道,“洞察之心,破局之策,你应该向洵溱姑娘好好学学。”

    洵溱将字条递于柳寻衣,解释道:“其实,在你决定单身赴宴之后,我便与廖氏兄弟商议,打算请绝情谷出手相助。”

    柳寻衣恍然大悟道:“原来唐阿富是你叫来的……”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已投到字条上,错愕道:“南来之客,截之见喜……这是什么意思?”

    “昨夜我一回到客房,便看到有人留下这张字条。”洵溱道,“当时虽不知是何人所留,但直觉告诉我,有人在暗中帮我们度过难关。因此,我连夜派阿保鲁出城,在城南阻截‘南来之客’。果不其然,阿保鲁于今日凌晨擒下一人……”

    “江南陆府的许福?”柳寻衣若有所思地接话道,“既然字条是府主所留,那府主一定早就知道江南陆府有难。因此,你才推测出一切皆是府主在暗中策划?”

    “不错!”洵溱点头道,“若没有这步棋,绝情谷未必肯出面帮我们。”

    “欲溃其势,先攻其心。”洛天瑾笑道,“这一招,只为瓦解四大世家、青城、峨眉二派与金剑坞的结盟,让所谓的‘讨伐大军’分崩离析。当他们得知自家有难,谁还会有闲情逸致留在江州管外人的闲事?”

    “少了这层顾虑,绝情谷才敢派出弟子,冒雨围困浔阳楼。”洵溱接话道,“内忧外患之下,各派弟子斗志全无,只凭金剑坞一家自然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最重要的是,令昆仑派看清现实,彻底断绝与金复羽狼狈为奸的心思。”

    “府主这一招着实高明。”柳寻衣钦佩道,“既能化解绝情谷的危机,亦将昆仑派重新拽回自己的阵营。”

    “洛府主表面上不闻不问,实则暗中早已部署好一切。”洵溱称赞道,“尤其是这招‘围魏救赵’,令我大看眼界。金复羽机关算尽,但却百密一疏,他把江州之局布的天衣无缝,却万没料到洛府主竟在江州之外,提早拆了他的台。”

    “金复羽聪明绝顶,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相信他很快便能猜破一切。”洛天瑾宠辱不惊,淡淡地说道,“因此,这种‘出其不意’的招式,对他只能用一次,下次断然无效。”

    “一次就够了!”柳寻衣道,“经此一次,相信金复羽日后再也不敢打昆仑派的主意。”

    “还有一事,希望洛府主指点迷津。”洵溱美目一转,迟疑道,“纵然洛府主这招‘围魏救赵’十分高明,可今夜的局势却不尽如人意。即便我费尽唇舌,百般蛊惑,金复羽却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非但在三言两语之间稳定局面,并且趁机笼络人心。依当时情形,金复羽的优势远胜于我们,最后若非殷掌门临阵倒戈,只怕……今夜我们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殷掌门为何临阵倒戈?”洛天瑾似笑非笑地反问道,“其实,他的反戈一击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必然?”柳寻衣闻言一愣,难以置信地望着风轻云淡的洛天瑾,诧异道,“难道殷掌门早已被府主说服?”

    “不错。”洛天瑾正色道,“就在金复羽去望水客栈与你见面时,我亦在浔阳楼内与殷掌门单独一叙。”

    洵溱将信将疑道:“换言之,今夜无论有没有绝情谷的人助阵?无论有没有许福和那些噩耗动摇人心?殷掌门都不会和金复羽沆瀣一气。因为他早已有了决定,不再与绝情谷兵戎相见。”

    “是。”

    “这……”

    柳寻衣和洵溱满心错愕地相视一眼,脸上皆是一抹费解之色。

    “既然如此,殷掌门为何要故意刁难柳门主?甚至还装出一副横眉竖目,羞愤难当的冷漠嘴脸?”

    “因为我想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少本事?”洛天瑾笑道,“绝境之中,只给你们留下一张字条,看看你们能否顺藤摸瓜,摆脱困境。顺便,我也想看看寻衣的胆量和气魄。因此,我事先嘱托殷掌门,故意对你们百般刁难,看看你们在一波三折之中,究竟如何应变?”

    “难怪金复羽如此动怒!府主对今夜的结局早已胸有成竹,却故意让殷掌门配合金复羽演戏,目的就是考验我们的胆识……”柳寻衣苦涩道,“不过我很好奇,为何邓五爷苦口婆心,费尽唇舌,殷掌门始终不为所动,摇摆不定。然而府主刚一露面,他却立刻妥协。邓五爷是代府主行事,难道两者之间还有什么不同?”

    “并无不同。”洛天瑾摇头道,“其实,真正说服殷掌门的并不是我,而是真相。若无真相,无论是我还是长川,都无法令其放弃对绝情谷的仇视。”

    “府主的意思是……”

    “我昨夜已将萧谷主是叶桐弟子的真相,如实告知殷掌门。”言至于此,洛天瑾突然目光一转,别有深意地盯着柳寻衣,话里有话地说道,“多亏汤聪提前向我回禀此事,否则我断不能轻易化解这场危机。”

    洛天瑾此言一出,柳寻衣登时心中一颤,一股难以名状的忐忑之意迅速攀上心头。

    当日,萧芷柔向梅紫川亲口承认自己与叶桐的关系,柳寻衣和汤聪都将个中缘由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二人回到贤王府后,柳寻衣在洛天瑾面前对此事只字未提,而汤聪忠心直言,将一切对洛天瑾和盘托出。

    看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实则却暗藏着亲疏远近之别。起码在洛天瑾的心里,柳寻衣远不如汤聪那般坦诚。

    虽然洛天瑾并未言明,亦无怪罪之意,但正是这种默不作声的怀疑和猜忌,才令柳寻衣愈发感到惶恐不安。

    洵溱察言观色,似乎嗅到空气中的紧张之气,故而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想必今夜唐阿富与殷掌门的密谈,定能和平收场。”

    洛天瑾淡然一笑,道:“殷掌门昨夜已经允诺,为保全叶前辈和昆仑派的清誉,这场闹剧将以‘误会’而收场。不日之后,昆仑派会将结论公告天下。至于真相,彼此心照不宣即可,日后定会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如此甚好……”

    “寻衣,昨夜金复羽找你作甚?”洛天瑾突然问道,“可与简仲有关?”

    “是。”柳寻衣心神不宁,不敢再有所欺瞒,赶忙如实作答,“金复羽问我,简仲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我猜他是想试探我,知不知道他与简仲不可告人的秘密。”

    洛天瑾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追问道:“你口中‘不可告人’的秘密,指的是什么?”

    “不知道。”柳寻衣摇头苦笑,“简仲死前只字未提,他与金复羽之间藏有秘密,只是我和洵溱的猜测而已。”

    洛天瑾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柳寻衣,沉寂片刻,突然叹息道:“可惜,差一点就能抓住金复羽的把柄。”

    “怎么?难道府主也认为他们之间藏有秘密?”

    洛天瑾沉吟道:“非但如此,而且我猜这个秘密或许与青城、峨眉改弦易辙有关。”

    “嘶!”

    此话一出,柳寻衣和洵溱无不暗吃一惊。须臾间,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三人各怀心思,皆是一言不发。

    “砰、砰砰!”

    突然,一阵敲门声将三人从沉思中惊醒。紧接着,门外传来邓长川的声音:“府主,殷掌门与唐阿富谈完了。”

    闻言,面色凝重的洛天瑾骤然眼神一变,迅速起身,开门问道:“唐阿富在哪儿?”

    “刚刚和殷掌门告辞,现在已带人离开……”

    “呼!”

    话音未落,洛天瑾突然身形一晃,登时化作一道残影,渐渐消失在邓长川面前。

    端着一碗热醋的邓长川不明所以,呆若木鸡。稍作迟疑,他蓦然转身,呼喊道:“府主去哪儿?”

    “私人恩怨,不必多问,亦不必跟来!”

    ……

第三百六十七章 :情难自已

    天将拂晓,大雨初歇,天地间一片清凉。

    唐阿富率人离开浔阳楼,浩浩荡荡地朝江边而去。行至半路,忽见一人伫立街中,身姿如枪,雄伟挺拔,似是有意挡住众人的去路。

    “大师兄……”

    风无信尚未开口,唐阿富猛然挥手,止住众弟子的脚步。他的双眼微微眯起,似是仔细端详夜幕下的不速之客。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悄无声息地摸向剑柄。

    “唐阿富!”

    不速之客陡然开口,惊的唐阿富眼神一凝,随之心神一动,诧异道:“洛天瑾?”

    “正是。”

    伴随着一道似笑非笑的应答,洛天瑾缓步向唐阿富走来,直至与他相距一丈之地,方才慢慢停下脚步。

    见状,常无悔等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抽出刀剑,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洛天瑾。看他们那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架势,仿佛站在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嗜血如命的野兽。

    “这是何意?”唐阿富目不斜视地望着洛天瑾,狐疑道,“昆仑派之事已了,你……”

    “我要见你们谷主。”洛天瑾打断道,“带我去见她。”

    闻言,唐阿富不禁一愣,随之缓缓摇头道:“谷主不会见你。”

    “她会不会见我,是她的事,与我无关。我想不想见她,是我的事,与她无关。”洛天瑾幽幽地说道,“无论如何,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只需带路。”

    见洛天瑾言辞郑重,似是心意已决,唐阿富不禁眉头一皱。思量片刻,转而对常无悔低声耳语几句。

    “先放他们走,我留下与你慢慢商谈。”唐阿富对洛天瑾说道,“否则,你即便杀光我们所有人,也休想见到谷主。”

    洛天瑾稍作犹豫,转而退到一旁,将街道让开。

    “阿富……”

    “不必担心,去江边等我。”不等常无悔劝阻,唐阿富毅然催促道,“快走!休要变成我的累赘。”

    常无悔执拗不过,只好将心一横,心有不甘地率众朝远处走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在黑暗尽头。

    “你想与我商谈什么?”

    洛天瑾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一动不动的唐阿富,眉宇间萦绕着一抹狐疑之色。

    “谷主她……”此刻,唐阿富的声音较之刚刚柔和许多,甚至稍显几分苦涩,“她曾对天立誓,此生不再见你。因此,我希望洛府主不要强人所难,更不要为难谷主。”

    “柔儿她……”话一出口,洛天瑾的声音戛然而止,匆忙改口道,“绝情谷主为何不肯见我?”

    “这个问题,洛府主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你自己。”唐阿富冷漠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但我能从谷主对你的‘恨意’中感觉到,酿成仇恨的罪魁祸首不是她,而是你。”

    唐阿富此言,犹如利剑穿心,令洛天瑾神情一暗,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洛天瑾,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你究竟对我家谷主做过什么?”唐阿富心生愠怒,冷冷地盯着洛天瑾,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何她最恨的人是你,但念念不忘的人亦是你?”

    “柔儿……”

    面对唐阿富的咄咄逼问,洛天瑾心痛如绞,肝肠寸断,胸中的憋闷之意仿佛快要令其窒息,难过的无以复加,苦不堪言。

    “是我对不起她……”洛天瑾的眼神游离不定,神思恍惚,喃喃自语,“是我辜负了她……”

    “既然如此,今日你又为何要见她?”

    唐阿富自幼跟随萧芷柔长大,无论是性命还是武功,皆来自萧芷柔。故而在他心中,早已将萧芷柔视为自己的娘亲。今夜见到萧芷柔不共戴天的仇人,自是怒由心起,恶向胆生。

    今日的洛天瑾,在唐阿富眼中无疑是个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伪君子。对于这种人,唐阿富自幼便恨之入骨,深恶痛绝。

    “当年,我因一时糊涂做出自私之举,实乃罪无可恕。但我并非执迷不悟,不久后我曾派人去找过她,可是……”洛天瑾的脸上变颜变色,似是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可是当我决心向她忏悔时,柔儿她……她已不在人世……”

    “诸多借口,胡说八道!”唐阿富轻蔑道,“洛天瑾,从你辜负谷主的那一天起,便没资格再见她!”

    “不,我今天一定要见她!”洛天瑾蓦然抬头,脸上的萎靡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戾之意,沉声道,“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现在必须带我去绝情谷。”

    闻言,唐阿富的眼神陡然一狠,面无惧色地呛声道:“我若不肯呢?”

    “当年的我势单力薄,怯懦无能,万不得已之下才和柔儿分开。”洛天瑾冷声道,“时至今日,我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我。今天,没人能阻止我与她重逢。莫说是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洛天瑾也照样不放在眼里!”

    “谷主说的不错,你十足是个卑鄙无耻的自私小人。”

    唐阿富“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剑锋直指洛天瑾的面门,冷哼道:“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便替谷主杀了你,了却她多年心愿!”

    “就凭你?”

    话音未落,洛天瑾的身形陡然一晃,不等唐阿富辨清方位,浑厚的掌势已然扑面而来,掌风呼啸,直将唐阿富的面门吹的生疼。

    “嘶!”

    唐阿富万没料到洛天瑾的速度竟会如此之快,登时心中大惊,同时不假思索地向后暴退。

    洛天瑾的右掌迅如闪电,势若奔雷,几乎紧贴着唐阿富的鼻尖直追而来。

    唐阿富疯狂催动内力,无情剑自掌心一翻,顿时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取洛天瑾的肩头,欲将其右臂一剑斩落。

    只可惜,洛天瑾的武功远非唐阿富可比。无情剑尚未碰到洛天瑾的胳膊,他的手臂陡然向外一挥,顺着无情剑挥落的方向凌空画圈,灵巧地躲过锋芒,随之曲掌成拳,重重地轰向唐阿富的口鼻。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唐阿富顿觉眼前一黑,同时鼻子一酸。霎时间,无数金星自一团漆黑中迸发而出,酸甜苦辣一股脑地涌入口鼻,令其匆忙吐出几口参杂着浓痰的鲜血,一解喉头之痒。

    “砰、砰、砰!”

    正在唐阿富神志未清,猝不及防之时,洛天瑾凌空连踢三脚,狠狠踹在唐阿富的胸口,令他一连向后退出十余步,踉跄几下,力道难泄,最终扑倒在地。

    “年轻人,自诩练过几天拳脚,换来几个虚名,便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天下没人能收拾你吗?”洛天瑾负手而立,面色红润,气息平和,“你的剑法算是上乘,反应速度也勉强可以,但心高气傲,急功近利,进攻浮躁,防守凌乱。若你只有这点本事,当日不可能与尹鹤风战成平局。今夜的你如此不堪一击,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你的心不静。心不静而神不定,神不定而意不随,意不随而力不出。练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只需一个意念,便能让你从一流高手沦为三流武夫。念你是柔儿最得意的弟子,今日我只是小惩大诫,不忍伤你性命。至于这些道理,算我替柔儿教你的。”

    “洛天瑾,你……”

    “你已败于我手,现在该带我去绝情谷见她。”洛天瑾对唐阿富的愤愤不平置之不理,催促道,“我没兴趣和你探讨武学,更没工夫陪你东拉西扯。快站起来,带我去绝情谷。”

    “哼!”唐阿富面色狰狞地望着洛天瑾,冷声道,“你想见谷主,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若非杀你会令柔儿伤心,我岂会在乎你的狗命?”洛天瑾不屑道,“你年纪尚浅,日后前途无量,大有可为。今夜不要不识时务,自寻死路。”

    “我唐阿富贱命一条,为谷主而死,我心甘情愿,死而无憾!”唐阿富挣扎起身,努力克制着胸中的痛楚,挺剑直指洛天瑾,憎恶道,“废话少说,出手吧!”

    “唉!”洛天瑾惋惜道,“铮铮铁骨,生死无惧,倒也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换做平日,我或许不会杀你。但今天我想见她,谁也休想阻拦。你若执意求死,我便成全你……”

    “阿弥陀佛!”

    就在洛天瑾欲对唐阿富痛下杀手之际,一道洪亮的声音陡然自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一位身长八尺,膀大腰圆的和尚,拎着一杆清水禅杖,满脸堆笑地朝二人走来。

    “司无道?”

    洛天瑾一眼认出和尚的身份,正是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的“无道神僧”司无道。

    此刻,与司无道一起出现的,还有龙象山四大护法之一的“鬼手罗刹”唐轩,及其弟子黎海棠。

    洛天瑾面沉似水,上下打量着司无道三人,狐疑道:“龙象山的高手何时来了江州?”

    “回洛府主的话,比你略早几天。”司无道憨笑作答,言谈举止倒是颇有礼数。

    洛天瑾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唐轩,揶揄道:“蜀中唐门正派人四处找你,你竟然还敢出现在中原?”

    “眼下,贤王府与唐门已彻底对立,料想洛府主应该不会多管闲事。”唐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戾。

    “废话!”洛天瑾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救人。”

    “救谁?”

    “与上次在贤王府时一样,救他!”

    说罢,唐轩伸手一指满眼困惑的唐阿富,同时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狞笑。

    ……

第三百六十八章 :若即若离

    “我?”唐阿富一愣,狐疑道,“我们素不相识,你们为何救我?”

    “哼!”

    突然,洛天瑾冷哼一声,质问道:“龙象山与绝情谷究竟有何渊源?上次,你们不惜冒着性命之忧夜袭贤王府,而今天……”

    言至于此,洛天瑾的眼中悄然闪过一抹精明之色,轻蔑道:“上次只救几名绝情谷弟子,龙象山姑且兴师动众。而今,武林各派兵临江州,共讨异教,我想龙象山应该不会只派你们三个前来。其他人何在?是否藏在暗处伺机偷袭洛某?”

    对于洛天瑾的揣测,司无道并不辩驳,只是似笑非笑地回道:“洛府主名震天下,我等岂敢在你面前造次?今夜来此,我们断无与洛府主为敌的意思,只希望洛府主能念在绝情谷主的情面上,放唐阿富一马。毕竟,洛府主与绝情谷主交情匪浅,相信这点面子……您还是会给的。”

    此话一出,洛天瑾的脸色登时一变,当即反问道:“你怎知我与绝情谷主交情匪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司无道回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洛府主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即便杀了无情剑客,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落个以大欺小的侮名。”

    洛天瑾眉头微皱,目光不善地审视着司无道和唐轩,不屑道:“就凭你几句废话,也想改变我决定的事?司无道、唐轩,你二人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在我眼里,却和两只臭虫没什么区别。对我而言,让你们永远消失简直易如反掌。”

    “姓洛的,你……”

    唐轩话未出口,司无道已先一步将其拦下,转而满不在乎地朝洛天瑾点头笑道:“洛府主所言极是,你捏死我们,就像捏死两只臭虫。我们有自知之明,不敢在洛府主面前托大。”

    “那还不滚开?”

    “洛府主可以捏死臭虫,但不怕弄脏自己的手吗?”司无道脸上的笑容依旧憨实,但语气却渐渐变的有些尖酸,“更何况,洛府主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不知能同时捏死几只臭虫?”

    话音未落,街道两侧的房顶上迅速探出数十道人影。他们手持弓弩,搭箭拉弦,一道道寒意逼人的箭头,转眼间已齐齐地瞄准洛天瑾。

    与此同时,唐轩和黎海棠迅速退后两步,一左一右立于司无道身后。黎海棠张弓搭箭,唐轩缩手入袖,二人屏息凝神,静如处子,目光如蝎,蓄势待发。

    论武功,洛天瑾远胜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如果硬碰硬地正面交手,这些人即便一拥而上,也未必是洛天瑾的对手。但唐轩、黎海棠这般暗器高手,最擅长趁乱偷袭,躲在远处伺机而动,出其不意地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今夜,他们是有备而来,绝不会给洛天瑾近身的机会。

    如此一来,洛天瑾孤身一人难免左支右绌,首尾不顾。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葬身万箭齐发之下。

    洛天瑾不是莽撞之人,他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善刀而藏。

    “哼!我早料到你们会有埋伏。”洛天瑾临危不乱,眼神冷漠地环顾四周,语气依旧风轻云淡,“风闻龙象山圣主与弟子加在一起不过百十人,今日为解绝情谷之危,竟不惜动用大半实力,料想你们两家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此刻,唐阿富的脸上布满震惊之意。对于龙象山弟子潜入江州一事,他事先毫不知情。非但他不知道,只怕整座绝情谷亦无人知晓。

    “洛府主,时机未到,不可强求。”司无道劝道,“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与绝情谷主若是有缘,时机成熟自会重逢。若是无缘,纵使你杀光这里所有人,也同样见不到她。”

    司无道所言虽不中听,但却颇有道理。洛天瑾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非他对“柔儿”太过思念,定不会亲赴江州,更不会只身犯险。

    “难道她真不想见我?”洛天瑾心乱如麻,不甘罢休地向唐阿富问道,“你不畏生死地百般阻挠,莫非……也是她的意思?”

    “是。”

    唐阿富不假思索,直言不讳。犹如一柄利剑,毫不迟疑地刺入洛天瑾的胸膛,令其心中剧痛,五脏六腑瞬间溢满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望着恋恋难舍,念念不忘的洛天瑾,唐阿富不禁轻叹一声,无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与谷主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你是男人,谷主是女人,能让你们彼此纠缠不清的无外乎一个‘情’字。当年是你弃她而去,今日又何必再苦苦纠缠?为何只许你始乱终弃,对她寡情薄意,却不许谷主冷漠无情,与你恩断义绝?”

    “你……”

    “谷主好不容易从你的阴霾下走出,你为何要去打扰她?”唐阿富悲愤道,“难道你还嫌自己害她不够?纵然让你见到她又如何?难道你能舍弃现在拥有一切,用尽余生去弥补她?”

    “我……”

    “你不能!”唐阿富冷笑道,“你不是叶桐前辈,谷主也不是桃花婆婆,你和谷主的恩怨情仇,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化解。二十多年前,你能为一己之私而弃之不顾,如今你同样可以做到。因为你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见利忘义的伪君子!”

    面对唐阿富的迎头痛骂,洛天瑾既未动怒,亦未替自己辩驳,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全身的肌肉微微颤抖。不知何时,他的双眼已蒙上一层泪雾。

    “一见钟情,九死未悔。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司无道唏嘘道,“洛府主,只要你不再强人所难,我们断不会不识好歹。此番前来,洒家还要替龙象山圣主向你转达一句话。”

    此刻,洛天瑾心灰意冷,痛不可当,满脑子都是唐阿富对他的声声训斥。对于司无道的忠告,他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下意识地敷衍道:“什么话?”

    “圣主说‘九月初九,华山之巅,他愿与你再战一场。希望洛府主养精蓄锐,以全盛之姿与他一决高下’。”

    “什么?”洛天瑾从恍惚中渐渐清醒,迟疑道,“你刚刚说什么?再战一场?我与你们圣主素昧平生,何谈‘再’战?难道……我与他交过手?”

    “圣主只让洒家传话,其他的并未多言。”司无道摇头道,“若有不解之处,还请洛府主于武林大会之日,当面向圣主问个明白。”

    “你们圣主究竟是何许人?”洛天瑾心有不甘地追问道,“听你言外之意,他似乎认识我?”

    “北贤王大名鼎鼎,江湖中人可以不认识当今皇帝,却不能不认识洛府主。”

    见司无道答非所问,洛天瑾陡然眼神一寒,愠怒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洛府主也明白洒家的意思。”司无道神秘一笑,随之大手一挥,埋伏在房顶上的几十道人影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无道疯疯癫癫,满口胡言,洛天瑾心中无奈,唯有将万千疑惑暂时搁置,转而向唐阿富问道:“九月初九,柔儿……你们谷主会前往华山之巅吗?”

    “不知道。”唐阿富摇头道,“不过谷主过惯了餐霞吸露,漱石枕流的隐世生活,应该对你们的热闹不感兴趣。”说罢,唐阿富话锋一转,朝洛天瑾拱手道,“可无论如何,仍要感谢洛府主出面替绝情谷解围!”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洛天瑾失落道,“你们与昆仑派本是一脉相承,即使我不出面,你们两家也能解开误会,化敌为友。”

    “未必!”唐阿富冷笑道,“昆仑派自诩武林正道,绝不会允许一个异教与他们同出一脉。殷白眉之所以妥协,美其名曰:顾忌昆仑派与叶前辈的颜面。实则,他是顾忌你北贤王的颜面。若非洛府主从中斡旋,我们与昆仑派之间必有一场血战。”

    面对唐阿富的执拗,洛天瑾只是漫不经心地微微点头,却未再多言。此刻,他只想见到萧芷柔,其他的统统不在乎。

    “既然绝情谷之危已解,我们也该回去了。”唐轩开口道,“临走之前,我有两件东西要交给贤王府和绝情谷。”

    说罢,唐轩从黎海棠手中接过两封书信,其中一封鼓鼓囊囊,似乎信封中还藏有其他东西。

    “你们尚未回答我,龙象山为何对我绝情谷如此关心?”唐阿富好奇道。

    “这封信你拿回去交给绝情谷主。”唐轩对唐阿富的疑惑置之不理,伸手将那封鼓鼓囊囊的信递给他,补充道,“一切不解,绝情谷主一看便知。”

    “这……”唐轩的顾左右而言他,令唐阿富愈发困惑。

    唐轩将另一封书信递到洛天瑾面前,戏谑道:“洛府主,这封是给你的。”

    “我?”

    “洛府主,恭喜了!”

    突然,司无道朝满腹疑云的洛天瑾拱手一拜,而后不再理会云山雾绕的二人,径自与唐轩、黎海棠转身离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三人,洛天瑾和唐阿富不禁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抹费解之意。

    “你……”

    “洛府主,告辞!”

    不等洛天瑾打探那封信的内容,唐阿富陡然向他拱手告辞,转而纵身一跃,眨眼消失在夜幕之中。

    龙象山与绝情谷一东一西,南辕北辙,只留下洛天瑾独自一人愣在原地,手中攥着那封不知所云的书信,久久回不过神来。

    此刻,东方天际已泛起一层鱼肚白。

    不知不觉间,雨过天晴,朝霞璀璨,江州城又迎来新的一天。

    ……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恨终生

    与洛天瑾辞别后,唐阿富直奔江边,与常无悔等人一起赶回绝情谷。

    危局已解,一路无话。正午时分,唐阿富独自一人来到流觞渡。

    历经整整一天一夜的瓢泼大雨,此刻终于迎来晴天碧日,惠风和畅。生长在水边的一株株野草,仿佛一夜之间从沉睡中苏醒,争先恐后地绽放出一朵朵五颜六色的小花,散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

    唐阿富一人一剑,静静伫立在流觞渡口,背倚烟波万顷,江天一色。面迎柳烟花雾,杏雨梨云。举头千峰百嶂,颔首柳暗花明。芳草萋萋,碧水如茵,一步一景致,一眼一迷离,鬼斧神工,美不胜收,令人心思神往,流连忘返。

    想当年,心灰意冷的唐阿富自忘情崖一跃而下,本想就此结束自己苟延残喘的性命,却不料天无绝人之路,让他随波逐流至此,在流觞渡聆听萧芷柔的谆谆教诲,并且大彻大悟,二世为人。

    自那以后,唐阿富便将流觞渡视为重生之地。故而每每到访于此,皆如大梦初醒,在此痴站许久,发呆许久。

    “阿富,你受伤了?”

    天籁之音悄然响起,轻纱蒙面的萧芷柔自草屋内缓缓而出。此刻,她看向唐阿富的眼神中,略带几分担忧之意。

    “见过谷主。”

    唐阿富恍然惊醒,匆忙收敛心情,毕恭毕敬地朝萧芷柔跪拜施礼。

    “起来吧!”

    行至近前,萧芷柔不由分说地拽起唐阿富的手腕,为其细细诊脉。片刻之后,方才如释重负般暗松一口气,道:“还好,没有内伤。”

    唐阿富心中感动,连忙掸去衣袍上的尘土,应道:“谷主不必担心,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既是摔跤,为何胸口会留下脚印?”萧芷柔嗔怒道,“休要骗我,你究竟与何人动手?”

    “谷主放心,不是昆仑派的人。”唐阿富知晓萧芷柔的心思,赶忙解释道,“我已和殷白眉商议妥当,日后我们与昆仑派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金剑坞和其他门派的人马,昨夜已陆续离开江州,风波已平,谷主无忧。”

    萧芷柔黛眉微蹙,将信将疑道:“金复羽肯善罢甘休?”

    “由不得他不肯。”唐阿富冷笑道,“昨夜,殷白眉反戈一击,险些将金复羽置于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实在精彩。至于其他门派,更是自顾不暇,早已没心思继续留在江州。”

    “殷白眉为何反戈一击?”萧芷柔狐疑道,“难不成是你们说服了他?”

    “我们可没这个本事。其实,真正令殷白眉和金复羽决裂的人是……是……”唐阿富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下文。

    见状,萧芷柔不禁柳眉微挑,眼中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了然之色。

    “他……来了江州?”萧芷柔的声音听上去不太自然,但她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动,让自己看起来尽量镇定。

    唐阿富心中踌躇,勉为其难地应道:“是,姓洛的来了。”

    萧芷柔的脸色陡然变的难看至极,追问道:“你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是。”

    闻言,萧芷柔蓦然转身,似乎不愿让唐阿富看见她的眼神,凝声道:“他为何伤你?”

    “姓洛的想见谷主。”唐阿富直言不讳,“我不肯,他便恼羞成怒,对我出手。”

    “你做的对。”萧芷柔的心情渐渐平复,颔首道,“我的确不想见他。”

    “谷主!”唐阿富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与姓洛的之间……究竟有何瓜葛?”

    “何出此言?”

    “他是不是曾经伤害过你?辜负过你?欺骗过你?”唐阿富炮语连珠似地追问道,“我的意思是……情伤。”

    “阿富,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

    “一提起谷主,姓洛的就像变了一个人。”唐阿富将心一横,一股脑地将心中不解倾吐而出,“虽然我不是他,但我毕竟是个男人。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对谷主你……似乎余情未了……”

    “住口!”

    话音未落,萧芷柔突然变脸,刚刚的温柔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寒刺骨的冷厉之意。

    “谷主恕罪!”唐阿富大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阿富,有些事不该你知道,你也不该好奇。”萧芷柔语气如冰,训斥道,“你需谨记,姓洛的永远都是为师不共戴天的仇人!”

    “记下了。”

    “以你的武功,绝不是他的对手。”萧芷柔话锋一转,又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姓洛的一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后来如何脱身?”

    “幸得龙象山出手相救,我才能逃过一劫。”唐阿富如实回禀。

    “龙象山?”萧芷柔语气一滞,沉吟道,“他们为何救你?”

    “不知道。”唐阿富摇头道,“不过他们亲口承认,去年夜袭贤王府,也是为救被囚禁的绝情谷弟子。”

    “是吗?”萧芷柔沉吟道,“我一直以为他们的目标是唐门的两位长老,顺便找一找贤王府的晦气。却没想到,龙象山竟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与龙象山素无瓜葛,他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帮我们?”唐阿富不解道,“他们此番前来,似乎也是想替我们解围。”

    “怪事。”萧芷柔愁眉不展,苦思无果,“龙象山与我们素昧平生,究竟为何要帮我们……”

    “据传,龙象山和蒙古人走的很近。”唐阿富揣度道,“他们会不会是奉蒙古人之命,想招我们入伙?”

    “不无这种可能……”

    “对了!”唐阿富眼神一正,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书信,解释道,“这是龙象山给谷主的信。唐轩说,谷主有任何不解,只需一看便知。”

    萧芷柔满腹狐疑地拆开书信,见纸上题着十六个苍劲有力的小字。

    “九月初九,华山之巅。瑶台雪耻,再候伊人。”

    一见此信,满心费解的萧芷柔顿时眼神一凝。黛眉紧蹙,随之迅速舒展,继而再蹙、再展……转眼已是重复数次,千滋百味萦绕一刻,百感千愁集于一时,一股难以名状的惊骇之意,瞬间涌现在她的眉宇之间。

    惊讶、怀疑、悲伤、痛苦、酸涩……一时间,万千思绪一股脑地涌入心田,令其心潮起伏,面无人色。

    “谷主,你……这是怎么了?”唐阿富从未见过萧芷柔如此失态,当下有些手足无措,踌躇道,“龙象山邀你去武林大会……谷主若不愿意,我们不去便是。”

    说罢,唐阿富又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迟疑道:“敢问谷主,这句‘瑶台雪耻’……是什么意思?”

    然而,对于唐阿富的滔滔不绝,萧芷柔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她双手颤抖地捧着书信,眼神仓惶地来回顾盼着短短的十六个字。

    “谷主,信封里……”唐阿富伸手一指摇摇欲坠的信封,提醒道,“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闻言,萧芷柔的精神猛然一震。她迅速调转信封,迫不及待地将“鼓囊之物”倾倒而出。

    须臾间,一对儿龙凤玉坠滑落而下,不偏不倚,正落在萧芷柔的掌心。

    这是一对儿小巧而精致玉坠子,仅有指甲盖大小,造型是一龙一凤,玲珑剔透,圆润无暇,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打眼一看,即便外行也知道此物定然价值不菲。

    一见这对儿玉坠,神思恍惚的萧芷柔竟是“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两行清泪犹如江河决堤,抑制不住地簌簌而落。

    这一幕,令猝不及防的唐阿富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中,萧芷柔一向冷若冰霜,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喜怒哀怨在她的脸上极少见到,如今日这般泫然流涕,泣不成声,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刻,萧芷柔哪里还有半点绝世高手,亦或武林魔头的影子?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对儿玉坠子,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泣不可仰,痛不欲生。

    此情此景,莫说情同母子的唐阿富见了心如刀割,五内俱焚。想必世间任何一人看见,都会情难自已,黯然神伤。

    绝世高手,倾城佳人,此时竟哭的如同一个孤立无亲,凄楚无助的小女孩一般,我见犹怜,惹人心疼。

    她这一哭,似乎要将埋在心底几十年的委屈与酸楚,尽情宣泄出来。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甚至顾不上绝情谷主该有的体面,直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侯在一旁的唐阿富只是默默流泪,却一言不发。虽然他不知道萧芷柔究竟经历过什么,但他知道默不作声的陪伴,此时此刻,胜过万语千言。

    浓郁的悲情不知持续多久,当萧芷柔从回忆中渐渐清醒,不由自主地仰天而叹时,才发现夕阳晚霞早已笼罩天穹。

    “阿富,为师在你面前出丑了。”萧芷柔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依旧动人。

    “谷主,想必九月初九……”唐阿富苦笑道,“你应该会去华山吧?”

    “不错!”萧芷柔点头道,“我寻找他二十几年,没想到他竟然躲进龙象山,还变成……龙象山的圣主。”

    “他?龙象山圣主?”唐阿富错愕道,“莫非谷主认识龙象山圣主?”

    “我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岂能不认识?”

    “嘶!”

    “只不过,我苦寻他二十余载,却并非想要叙旧。”言至于此,萧芷柔的眼神陡然一正,凝声道,“而是要向他讨回属于我的东西。”

    “武林大会之日,姓洛的也会出现,难道……谷主不怕与他相见?”

    闻言,萧芷柔神情一滞,随之冷哼一声,不容置疑道:“我要讨回的东西,远比一个姓洛的重要的多。故而九月初九,华山之巅,我非去不可!”

    ……

第三百七十章 :皆非善类

    四月初三,清晨。

    鸠摩崖上琴声荡漾,婉转悠长,一位窈窕淑女端坐于青天阁内,双手在琴弦上轻盈飞舞,玉指撩拨,改弦更张,天籁之音袅袅而出,令人平心定气,散闷消愁。

    金复羽自江州归来后,已在青天阁内静坐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一言不发,只是凭栏眺望着漓江波涛,眼神迷离,心思恍惚,仿佛神游于九霄之外。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冷依依拾级入阁,见金复羽仍目无表情,身如雕塑,她不禁面露踌躇之色,思量再三,方才轻声细语道:“坞主,宋玉和石镇山回来了。现在正跪于阶前,听候发落。”

    冷依依话一出口,绕梁不绝的琴声陡然压低几分。

    “玉龙宫、昆仑派,我们均未占到便宜。”金复羽柔和的声音悄然响起,“连斗两场,两场皆输。真是可笑、可悲、可恨!”

    “西域之事,只是柳寻衣的运气好。至于昆仑派……皆因殷白眉贪生怕死,不敢得罪洛天瑾。”冷依依辩解道,“再者,前有青城、峨眉二派弃暗投明,算起来坞主与洛天瑾互有胜负,可以视作平手。”

    “我并不在乎昆仑派,只可惜西域一行非但功败垂成,而且还折了简仲。”金复羽道,“大伪似真,大奸似忠。洛天瑾这只老狐狸,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取人要害。我让你追查的事,而今可有线索?”

    “坞主问的是不久前峨眉、青城及四大世家遭遇偷袭一事?”

    金复羽不答反问:“可是贤王府所为?”

    冷依依摇头道:“据探,那伙神秘高手的武功,似乎不是中原路数。或许……此事与洛天瑾无关。”

    “一定和他有关。”金复羽笃信道,“战端未开,后院起火。而且遇袭的门派,皆有份参与江州之事。若非四大世家和青城、峨眉串通一气来骗我,便一定是洛天瑾在暗中捣鬼。这招‘围魏救赵’,一举摆平六大势力,如此大手笔,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北贤王可以做到。”

    “可那伙神秘高手并非贤王府的人。”

    “如果我是洛天瑾,我也不会派自己人去做这种事。”金复羽微微一笑,眼中精光涌动,忽明忽暗,似是在思量些什么,喃喃自语道,“那个和柳寻衣一起出现的女子……”

    “洵溱?”

    “好像是这个名字。”金复羽沉吟道,“她似乎也不是中原人,你可查出她的来历?”

    “这……”

    “传命宋玉,让他尽快将洵溱的底细摸清,我不记得贤王府有这么一号人物。”金复羽吩咐道,“我有一种预感,她身上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企图。”

    “是。”冷依依猜不透金复羽的心思,索性不再寻根问底,枉费心机。话锋一转,问道:“坞主打算如何处置宋玉和石镇山?”

    “一路辛苦,让他们歇息去吧!”金复羽淡然道,“这次连我都败在洛天瑾手中,又岂能苛责他们?”

    “坞主仁慈,相信宋玉和石镇山定会知耻而后勇。”冷依依虚心恭维,又道,“据报,洛天瑾打算在五月端午,宴请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四派的掌门于洛阳一叙。”

    “呵呵……看来他已迫不及待地想置我于死地。”

    冷依依暗吃一惊,追问道:“坞主的意思是……”

    “请客是假,密谋是真。”金复羽道,“洛天瑾已经等不及武林大会,想尽快将我踩在脚下。”

    “为何?”

    “因为他怕了。”金复羽解释道,“前后峨眉、青城临阵倒戈,后有昆仑派险些反水。长此以往,他担心自己防不胜防,迟早有一天少林、武当、崆峒也会离他而去。到时,北贤王变成孤家寡人,再有鸿鹄之志,也是燕雀之命,注定翻不起惊涛骇浪。世上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与其提心吊胆地日夜提防,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先发制人。一旦让我自顾不暇,他反倒可以落个清闲。”

    “少林、武当与贤王府关系匪浅,想让他们倒戈一击,只怕……难如登天。”

    “不错!”金复羽点头道,“少林、武当实力最强,与洛天瑾的关系最亲密。同样,他们为人处世亦最刚直不阿。”

    “请坞主明示!”

    “袒护绝情谷,已令洛天瑾在江湖中的声誉大大折损。如果我们再将他暗中联手玉龙宫的丑事抖出来……结果又会如何?少林、武当并称武林二宗,底蕴之深厚远非其他门派可比,因此,他们最在乎‘名门正派’这块金字招牌。恪守‘正邪不两立,水火不相容’的处世原则。一旦洛天瑾背上勾结异教的罪名,饶是他岳父清风,只怕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弃武当祖训而去帮他。”金复羽讳莫如深地笑道,“这一节,不仅我知道,洛天瑾同样心如明镜。”

    冷依依若有所思地接话道:“袒护绝情谷,此事暂且不提。他暗中勾结玉龙宫一事,眼下只有我们知晓。因此,洛天瑾想赶在东窗事发之前,先一步向我们下手,将最大的隐患扼杀于萌芽之中。”

    “不错!”

    “那我们还等什么?”冷依依急不可待地说道,“立刻派人散出消息,将贤王府在西域的丑行,一五一十地公之于众!”

    “不!”金复羽摇头道,“此乃双刃剑,若非关键时刻,不要轻易施展。尤其是现在,我们刚刚在江州失利,若是马上放出消息,世人定以为我们气急败坏,故意捏造谣言。到时,洛天瑾再添油加醋地为自己辩解一番,甚至反咬一口,真的也会变成假的,我们非但逮不住狐狸,反而惹来一身腥骚。”

    “有道理!”冷依依沉吟道,“我们知道洛天瑾的丑事,洛天瑾同样知道我们的秘密。一旦相互攻讦,反而让别有用心之人从中渔利。比如……蒙古人。”

    “正是。”金复羽感慨道,“这把双刃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出鞘,否则伤人亦伤己。”

    “这可如何是好?”冷依依愤愤不平地说道,“好不容易抓住洛天瑾的把柄,结果却不能反击,实在憋屈。眼下,洛天瑾已对我们起了杀心,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任人鱼肉?等着洛天瑾兵临城下?”

    “洛天瑾不是傻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我不会做,他同样不会做。”

    “什么意思?”冷依依错愕道,“坞主刚才明明说‘洛天瑾已迫不及待地想对我们出手’,为何现下又突然改口?”

    “要对付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杀了他。”金复羽神秘一笑,“洛天瑾想将我踩在脚下,根本不需要兵临静江府。”

    “那……”

    “柳寻衣。”金复羽打断道,“此人已嗅到我们的秘密,只要洛天瑾想方设法地把这个秘密挖出来……到时,无需他亲自动手,自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我们,让我无暇再与他一争高下。”

    “嘶!”

    恍然大悟的冷依依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布满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金复羽继续道:“他们欲投石问路,一击致命。正如我刚刚所言,洛天瑾是只老狐狸,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直取要害。”

    “这……”冷依依惶惶不安,心有余悸道,“若非府主洞若观火,洛天瑾如此阴毒的一招,足以置我们于万劫不复之地。”

    “情形危急,我已无暇再找一个合适的人接替简仲。”金复羽的眼睛微微眯起,凝声道,“让……石镇山连夜赶去横山寨。”

    “石镇山?”冷依依犹豫道,“可他毕竟是汉人……”

    “虽是汉人,但却对我忠心耿耿。”金复羽正色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横山寨亦不能无人主持大局。”

    “不久前,坞主派简仲前往西域,命温廉照应横山寨。如今简仲殒命,何不由温廉接替?”冷依依提议道。

    温廉,金剑坞四大高手之一,一招“九影霄云掌”出神入化,独步天下。

    “温廉武功虽高,却是书生性情。”金复羽摇头道,“若想主持横山寨大局,非简仲、石镇山这类杀伐果决、心狠手辣之人不可。”

    冷依依心有不甘,但苦思无果,最终只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坞主,洛天瑾那边……真的放任不管?”

    “自然不是。”金复羽道,“若由他肆意妄为,早晚坏我们大事。”

    “坞主的意思是……”

    “来而不往非礼也。”金复羽轻笑道,“他在江州送给我一个惊喜,我岂能不还给他一份大礼?”

    言至于此,金复羽眼中的和蔼之意陡然凝固,随之涌现出一抹极为罕见的冷厉之色,似笑非笑地说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时候给洛天瑾留下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了。这一次,我不仅要让他焦头烂额,更要让他身败名裂!”

    “坞主是想……”

    “五月端午,洛天瑾在洛阳城设宴,我们便在静江府做东。替我邀青城、峨眉、唐门、陆府、腾族、秦氏的掌门、家主来此一聚,就说我金复羽要请他们看一出天大的好戏。”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明哲保身

    “混沌初分有此岩,此岩高耸太和山。面朝大顶峰千丈,背涌甘泉水一湾。石缕状成飞凤势,龛纹绾就碧螺鬟。灵源仙涧三方绕,古桧苍松四面环。”

    武当山,又称“太和山”,乃武林二宗之一“武当派”的栖息之处。道家修行之福地,真武大帝之洞天。

    太和仙境,绿水常青,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共辉。此处山鸣谷应,风起水涌,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四月初七,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清晨,武当弟子或于金顶参悟道法,或于琼台习武练功,或于南岩修身养性,或于山涧挑水伐柴,一切如常,平静而祥和。

    午时初刻,少林达摩院高僧缘苦,在少林弟子果善、果信、悟禅、悟见的陪同下,前来拜山。

    午时三刻,武当派掌门清风道长于紫霄宫为缘苦一行接风洗尘。

    除掌门之外,武当四象“孤日、孤月、孤星、孤辰”四位道长如数作陪,武当大弟子郑松仁携“二十八宿子”中的八人在殿中侍候。此等阵容,足以彰显武当对少林的重视与恭敬。

    “阿弥陀佛!”缘苦双手合十,谦卑道,“清风道长如此礼待,令贫僧一行受宠若惊。”

    “缘苦大师不必见外,少林武当同出一脉,亲如一家。今日你们来到武当山,便如同到家一般,千万不必拘泥。”谈笑间,清风举起手中的茶杯,向缘苦几人遥相而敬。

    茶过三巡,寒暄作罢。清风心知缘苦无事不登三宝殿,故而神情一禀,正色道:“不知缘苦大师突然驾临有何赐教?”

    闻言,缘苦迅速放下茶杯,而后顺袖中掏出一封请柬,回道:“敢问清风道长,可否收到北贤王的端午之邀?”

    清风的目光在艳红的请柬上微微一扫,点头道:“确有此事。小婿于端午佳节宴请武林同道,还望玄明方丈与缘苦大师拨冗驾临。”

    “道长不必客气。”缘苦见清风承认,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长对此事有何高见?”

    闻言,清风不禁眉头一皱,反问道:“大师此话何意?一宴而已,谈何高见?”

    “贫僧的意思是……武当派会不会应邀赴宴?”缘苦说话吞吞吐吐,俨然心存踌躇。

    “大师为何这么问?”清风心中暗惊,但表面上仍故作镇定,淡笑道,“既是小婿设宴,贫道自当赏光。”言至于此,清风突然话锋一转,别有深意地反问道,“莫非玄明方丈无暇赴宴?”

    “实不相瞒,方丈并非无暇赴宴,而是……不知该不该赴宴。”

    “嘶!”

    缘苦此言一出,紫霄宫内一片哗然。

    清风不动声色地说道:“少林寺与贤王府相交多年,玄明方丈与小婿更是忘年之交。恕贫道愚昧,我实在听不懂大师的意思,究竟何为‘该不该赴宴’?”

    “即是北贤王相邀,少林寺理应义不容辞。但……”缘苦的一双老眼密切注视着清风的一举一动,缓缓开口道,“近日有一则不利于北贤王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

    “哦?”清风的双眼微微眯起,明知故问道,“不知是什么消息?”

    “江湖传闻,北贤王与绝情谷主……”言至于此,缘苦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迅速起身,朝清风恭敬一拜,含蓄道,“此言或有得罪之处,还望清风道长海涵。”

    “但说无妨!”

    “江湖传闻,北贤王与绝情谷主私交甚厚,甚至……”缘苦反复思量着自己的措辞,避免太过直白。但他结结巴巴半晌,却始终绕不开心中的郁结,索性将心一横,直言道,“甚至曾有鹣鲽之情,鸾凤之谊……”

    “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清风陡然面色一沉,怒斥道:“是何人信口雌黄、胡乱造谣,存心破坏我女儿、女婿的和睦?天下谁人不知,我女儿、女婿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二人百年琴瑟,珠联璧合,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佳偶。虽已成亲多年,但他们仍相爱如初,对彼此关怀备至,甚至连吵架拌嘴都未曾有过。如此幸福美满的一对儿神仙眷侣,不知又碍了谁的眼?竟编出这般天理不容的祸言荼毒世人耳目,用心之险恶,简直猪狗不如!”

    清风似是越说越怒,最后竟一掌拍在书案上,登时将由黄花梨打造的厚实案台硬生生的从中间震成两截。

    “嘭”的一声巨响,不仅令缘苦怛然失色,同时令武当四象眼神一变,心生骇然。

    旁人不知,可武当四象却对清风的心思一清二楚。他如此震怒,不仅仅是演给缘苦几人看,同时也是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毕竟,洛天瑾与萧芷柔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在江湖中已经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变成闲杂人等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此,身为洛天瑾之岳丈、凌潇潇之生父、武当派之掌门的清风,难免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不仅令他们父女颜面尽失,更令武当派名誉受辱。清风自诩英明一世,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又岂能在迟暮之年忍受这般屈辱?

    然而,纵使清风心存滔天之怒,但他在缘苦面前,仍要为洛天瑾据理力争。并非他相信洛天瑾的为人,而是不想让自己乃至整个武当派,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道长息怒!此乃江湖传闻,并无真凭实据。”缘苦抚慰道,“刚才是贫僧错口失言,还望清风道长恕罪。”

    “呼!”

    清风吐出一口浊气,似是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沉寂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天瑾是我一手养大,他的为人品性,贫道最清楚不过。他若是朝三暮四,薄情寡义之辈,当初我岂会将自己的宝贝女儿下嫁于他?”

    “这……”

    “此等无稽之谈,还望少林诸位高僧不必理会,以免误中奸人诡计。”清风不给缘苦辩解的机会,自顾自地说道,“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荒唐可笑的谣言定会不攻自破。”

    “但愿如此。”

    缘苦知道清风与洛天瑾关系特殊,因此有些话不便挑明,只能勉为其难地附和一声,算是给武当派留个情面。

    “缘苦大师远道而来,莫非只为和我说这些?”清风话锋一转,反问道,“难道玄明方丈怀疑小婿与绝情谷主存有奸情?”

    对此,缘苦只是尴尬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状,坐在一旁的果善突然开口道:“恕小僧直言,少林、武当乃武林正宗,我们绝不允许有正派人士与异教狼狈为奸,暗结珠胎。”

    “小师傅此话何意?”孤月语气不善地反问道,“你口中的‘正派人士’,可是暗指北贤王?”

    “正是。”果善性情刚烈,一向快人快语,直来直去,“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洛府主真与绝情谷主有什么瓜葛,我们少林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姑息养奸!”

    “嘭!”

    话音未落,孤辰登时拍案而起,怒斥道:“何为姑息养奸?你这小和尚说话好生难听。”

    “我……”

    “住口!”

    缘苦见清风的脸色愈发阴沉,赶忙喝止道:“大胆果善,这里何时轮到你指三道四?还不快向清风道长赔罪?”

    “不必了!”清风摆手道,“小师傅所言至情至性,并无不妥。若小婿真与绝情谷主有什么奸情,便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莫说少林不会容他,我武当同样不会饶他。如果流言成真,贫道自会亲手为武林锄奸,为武当清理门户。”

    清风义正言辞,态度决绝,倒让缘苦吃下一颗定心丸。他今日来访,正是奉玄明之命,向清风讨一个说法。

    毕竟,洛天瑾是清风的东床快婿。有些事,若不能与武当同气连枝,少林断不敢冒然独行。

    “其实,方丈亦对北贤王的人品深信不疑。”缘苦圆场道,“只恨流言蜚语犹如无形之刀,往往杀人不眨眼。方丈与道长皆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肩负着‘武林正宗’的千钧重担。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知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紧紧盯着?因此,为维护少林、武当的百年清誉,为避免天下英雄对二位前辈有所非议,方丈不得不谨言慎行,遇事三思再三思。此一节难处,还望清风道长千万体谅。”

    缘苦颇具心机,他将武当与少林的荣辱绑在一起,将清风与玄明的颜面一言而论。看似设身处地,合情合理,实则是在为少林提前铺好后路。一旦风云有变,少林将立刻与贤王府划清界限。

    对此,清风心如明镜,只是避而不言罢了。

    清风心知,今日若不能给少林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怕缘苦不会善罢甘休。稍作思量,沉吟道:“请缘苦大师回去转告玄明方丈,五月端午,洛天瑾会亲口将一切解释清楚,给天下英雄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如何?”

    “如此甚好!”缘苦欣然允诺,而后起身向清风拜别,“既然如此,贫僧便不再打扰,即刻回去向方丈禀明一切。”

    “大师难得来此,何不在武当小歇几日……”

    “多谢道长美意,实因负命在身,不敢耽搁片刻。”缘苦婉拒道,“待五月端午,贫僧再与道长参禅论道,慢慢叙旧。”

    “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强人所难。”其实,清风的挽留并非真心实意,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五月初五,贫道在洛阳城恭候诸位法驾!”

    “贫僧告辞!”

    “大师一路小心!”

    缘苦一行来去如风,从踏入山门至拱手告辞,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但正是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却让清风的心境一变再变,亦令江湖的局势变的愈发扑朔迷离。

    缘苦此番前来,足以彰显江湖各派皆已疑窦丛生,少林更是有心疏远。若不能及时遏制这种势头,洛天瑾的名声必将一落千丈,贤王府的前途亦会岌岌可危。

    望着渐渐消失在宫门外的缘苦一行,清风的脸上终于抑制不住地涌现出一抹忧愁之色。

    “爹!”

    正当孤日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一道凄楚的声音悄然自侧殿传来。

    紧接着,神郁气悴的凌潇潇在洛凝语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

第三百七十二章 :如鱼饮水

    “潇潇,天瑾与绝情谷主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此时,紫霄宫内只剩清风、凌潇潇、洛凝语三人。

    凌潇潇神思恍惚,心不在焉,对清风的追问更是毫无反应。洛凝语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她既担心自己的娘亲,又牵挂远在洛阳的父亲。不明真相的她,忽闻洛天瑾或有苟且,难免心乔意怯,五味陈杂,久久缓不过神来。

    “潇潇!”见凌潇潇魂不守舍,满眼惆怅,清风不禁暗吃一惊,诧异道,“莫非……你知道此事?”

    “我……”凌潇潇神情凝重,缓缓摇头道,“不!我不相信瑾哥会辜负我。”

    “为父也不愿相信。”清风叹道,“但江湖传闻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少林都心生动摇,若真是空穴来风,岂能闹的满城风雨?”

    洛凝语眼神一变,忙道:“外公,难道你怀疑我爹对娘不忠?”

    “事到如今,已不再是你爹娘之间的私事,它将关乎整个贤王府的生死荣辱,甚至九月初九武林大会的结局。”清风沉声道,“且不论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但不要忘记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的道理。一旦你爹背上勾结异教的罪名,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到时,出于明哲保身,少林、崆峒、昆仑必将对贤王府敬而远之,而我武当……”

    言至于此,清风的声音戛然而止,同时面露纠结之色。

    凌潇潇猛然抬头,追问道:“武当如何?难道武当也要弃我们而去?”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凝语、鸿轩是我的亲外孙。至于天瑾,他非但是我的女婿,更是我一手养大的儿徒,我……我岂能忍心弃你们而去?”清风苦涩道,“然而,武当祖训是‘行侠仗义,匡扶正宗’。我身为武当派掌门,又岂能视而不见?置武当的清誉于不顾?”

    “爹,此事一定是阴谋,您老人家可要明察秋毫。”凌潇潇劝道,“我相信瑾哥!贤王府与绝情谷缠斗多年,两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瑾哥岂能与绝情谷主有私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江州之事,除金剑坞和昆仑派之外,青城、峨眉以及四大世家皆亲眼所见,他们虽与贤王府有隙,但起码是名门正派,底线尚存。若是无的放矢,岂敢以讹传讹?”

    “昆仑派已亲口承认,‘偷师’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洛凝语辩解道,“爹插手此事,是想保住昆仑派免受无妄之灾,与绝情谷断无半点关系!”

    见凌潇潇和洛凝语皆对洛天瑾“深信不疑”,清风饶是心中狐疑,此刻也不便再多说什么。沉寂片刻,方才叹息一声,淡淡地说道:“真也好,假也罢!总之五月端午,天瑾一定要给天下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尽快堵住悠悠众口,以免一误再误。”

    说罢,清风将疼惜的目光投向凌潇潇,无奈道:“还有一事……为父想提醒你。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江湖局势瞬息万变,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贤王府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因此,无论天瑾与萧芷柔究竟有没有私情,你都要……都要以大局为重,绝不能耍小姐脾气,更不能将家丑外扬。一切……需等武林大会过后再议。”

    清风此言,乍听好似深明大义,实则十分冷酷无情。他的言外之意,已经判定洛天瑾与萧芷柔之间必有私情。可即便如此,他仍要凌潇潇忍气吞声,目的不仅仅是为保全洛天瑾的江湖地位,更是为维护自己和武当派的声誉。

    东窗事发的结局,往往是让女子“识大体、“顾大局”,独自忍受背叛之苦。世人只许男人三妻四妾,却不许女子红杏出墙。世风日下,纲常沦丧,又能诉与谁说?

    不知何时?凌潇潇眼中的泪水已是无声而落,她泪眼婆娑地望着面色难看的清风,强颜欢笑道:“女儿自幼聆听爹的教诲,岂能不知顾全大局的道理?其实,有些话爹不必说出口,女儿也知道该如何抉择。您老人家将话挑明,女儿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潇潇,委屈你了。”清风心中苦涩,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连连叹息。

    “那个萧芷柔……究竟是什么人?”面对失魂落魄的凌潇潇,洛凝语心如刀割,愤愤不平道,“如果爹真被狐狸精迷住,我……”

    “住口!”

    洛凝语话一出口,凌潇潇陡然面色一沉,斥责道:“你是洛天瑾的女儿,岂能被流言蜚语所蛊惑,妄自非议自己的父亲?此等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言,为娘一辈子也不想从你嘴里听到!”

    “可是……”

    “没有可是!”凌潇潇严厉道,“即便你爹与绝情谷主真有什么瓜葛,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身为人子,孝悌为先。莫说你爹一生光明磊落,侠肝义胆,纵使他恶贯满盈,为祸天下,你也不能心存歹念,恩将仇报!”

    “那大义灭亲……”

    “悖逆人伦,便是天下第一之不义,又有何资格自诩‘大义’?”凌潇潇愠怒道,“从今往后,若再让我听到你对父亲出言不逊,娘绝不轻饶!”

    “娘息怒,女儿记下了。”

    洛凝语知道凌潇潇此番严词厉色,亦是在顾全大局,因此心中非但没有半点怨恨,反而对自己的娘亲愈发钦佩,同时也愈发心疼。

    “语儿放心!端午之日,外公定让你爹当众立誓。”清风讳莫如深地说道,“要他在武林大会之后,亲自荡平绝情谷、诛杀萧芷柔,还你娘一个公道,亦还他自己一个清白。”

    ……

    四月十五,正午,洛阳城。

    林方大做东,邀柳寻衣、洵溱、阿保鲁、许衡、凌青、廖氏兄弟、“福寿康宁”等人,齐聚天香楼,一醉方休。

    “今日双喜临门,值得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天香楼内,意气风发的林方大无视周围食客的异样目光,一步跃上桌子,高举着酒碗,大笑道:“第一件喜事,是许衡大哥……”言至于此,林方大突然挥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继而改口道,“应该是许门主,伤势痊愈,正式接任死门门主之位。兄弟们,这算不算一大喜事?”

    “算!”

    “福寿康宁”和廖氏兄弟带头起哄,气氛变的愈发亢奋。反观许衡,一向豪爽的他此时却显的有些扭捏,尚未喝酒,脸已通红。

    “林方大,休要胡闹,快下来!”许衡满眼尴尬地催促道,“喝酒便喝酒,你上桌作甚?酒楼开门迎客,你这么胡闹岂不是打扰人家做生意?再者,自家兄弟高兴,你何必吵吵嚷嚷,闹的天下皆知?”

    “就是!”凌青附和道,“你如此张扬,知道的是接任‘死门之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接任‘武林盟主’呢?”

    “哈哈……”

    凌青此言,顿时惹来柳寻衣等人的一阵哄笑,许衡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戏谑道:“老子要是武林盟主,便封各位兄弟为副盟主。中原武林十二豪杰的交椅,咱们也轮着坐坐!哈哈……”

    “怕甚?”林方大满不在乎地撇嘴道,“既是喜事,就不怕嚷嚷!谁要看不过眼,可以随时走人。至于天香楼的损失,老子赔他便是。”

    “没错!”廖川豪气道,“难得今天高兴,岂能不耍个痛快?”

    “都住口,听我说!”林方大大手一挥,又道,“今天还有第二件喜事,我的结拜兄弟柳寻衣此去吐蕃,一战成名!嘿嘿……龙象山交给府主的信你们都见过了?寻衣已被龙象山奉为江湖后进十大高手之一,位居龙象榜第七位!算不算大喜事?”

    “算!”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来一片叫好声。

    “不对不对!”廖海颇为不满地摆手道,“那个‘九命无归’明明排在龙象榜第四位,门主将其手刃,理应接替他位居第四,为何却排在第七位?屈居唐阿富、秦苦、悟禅之后,我不服!”

    “言之有理!”许衡点头道,“依我之见,柳兄弟的武功比唐阿富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不能排在第四位?”

    “第四位?哼!第三位的陆庭湘纯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只会沽名钓誉,装腔作势。”廖川轻蔑道,“若非继承他老子的祖业,就凭他也配排在第三位?我呸!依我之见,门主排在第三位亦无不可!”

    “此言差矣!”柳寻衣反驳道,“我打败简仲,只是一时侥幸。实不相瞒,当日在唐古拉山,简仲曾力战大昭寺的四位紫衣上师,并将他们全部斩杀。而我,是在他的内力几乎损耗殆尽时趁虚而上,虽然取胜,却胜之不武,因此不能作数!”

    “不错,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洵溱揶揄一笑,而后话锋一转,向众人解释道,“柳门主武功虽高,但龙象山却不甚了解。凡上榜之人,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之前的第七位悟禅,苦练《易筋经》十余载方才有此成就。至于唐阿富和秦苦,更是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多年,方才被龙象山选中。反观柳门主,名噪江湖不过一年半载,与榜上其他人相比难免捉襟见肘。因此,能将他排在第七位,已是十分抬举。”

    “可是……”

    “罢了罢了!”林方大拨浪鼓似地摇头道,“管他第七还是第六,最重要的是榜上有名。喜事!大喜事!”

    “不错,喜事!”凌青大笑道,“林兄说的好,今日双喜临门,我们定要喝个痛快!来,干!”

    “等一下!”

    就在众人端起酒碗,欲要开怀畅饮时,柳寻衣突然起身,正色道:“这第一碗酒,应该敬陈雍门主,若非陈兄以命相搏,只怕许大哥……难有今日。”

    “对!”许衡精神一震,凝声道,“第一碗酒,敬陈雍!陈门主,一路走好!”

    “陈门主,一路走好!”

    热闹的气氛陡然变的严肃,众人端起酒碗一起朝天而敬,随之将酒泼洒在地,以敬陈雍。

    “第二碗酒,敬汤聪!”柳寻衣神色伤感,悲恸道,“若非汤聪,我不可能识破简仲的诡计,更不可能从吐蕃活着回来!汤聪,好走!”

    “汤聪,一路好走,来世再做兄弟!”许衡眼泛泪光,颤颤巍巍地举起酒碗,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汤聪,好走!”

    伴随着众人的一声齐喝,又一碗烈酒泼洒在地,以敬汤聪。

    “第三碗酒,敬贤王府死去的兄弟!”

    三碗烈酒,逝者如斯。刚刚萦绕在几人脸上的亢奋之意,此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悲痛,以及难以名状的压抑。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谁成谁败?谁生谁死?

    昔日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今日又剩下几人?

    今日的壮士凌云,对酒当歌,明日又能否依旧?

    江湖风雨漫天下,天下风雨尽江湖。

    蓑衣掩掩避风雨,风雨潇潇血蓑衣。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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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介绍:
一纸招安令,神秘孤儿化身金牌卧底,人前是江湖浪子,人后是朝廷密探。庙堂重臣、武林豪杰、隐世高手、外族恶人、异教魔头、富贾巨商、绿林好汉……皆在名、利、权、欲中相爱相杀,纠缠不清。伪装、谎言、阴谋、野心……柳寻衣在生与死、黑与白之间临渊而行,上演江湖“无间道”。江湖风雨漫天下,天下风雨尽江湖。蓑衣掩掩避风雨,风雨潇潇血蓑衣!血蓑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蓑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蓑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