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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尺书生     血蓑衣txt下载     血蓑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任人摆布

    来人四十余岁的年纪,身高八尺有余,身形挺拔精壮,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嘴上的两撇胡子令其在英武之余又不失几分精明,此人迈步而来,虎虎生风,气势逼人。

    最惹人注意的是在此人的腰间,赫然缠着一条极为扎眼的“腰带”,这是一条漆黑如墨的九节钢鞭,不同寻常的是这条钢鞭的每一节都是三角棱柱,棱角分明,锋利如刀,在每一节上还纹刻着不同的动物图案,龙凤虎狼应有尽有,栩栩如生,粗犷之中又别显精细之处。

    江湖中人只凭这条九节鞭便足以辨识此人的身份,正是贤王府七雄之一,邓长川。

    邓长川此行随洛天瑾而来,一并在陆府下榻,闻讯溯水阁内有贤王府的人闹事,而且又见司空竹匆匆离开,因此才奉洛天瑾之命前来一探究竟。

    一看到邓长川,原本逼向林方大的司空竹却是突然转身,毫不留情地扬手“啪”的一巴掌,狠狠打在身后的陆府护卫脸上,直将那正在与林方大对峙的护卫打的眼冒金星,脑袋发懵,一时间根本弄不清状况。

    “混账东西,今夜在溯水阁内的都是陆府的贵客,是谁给你们胆子如此放肆,竟敢在这里拔刀?”司空竹对一众陆府护卫冷声训斥道,“还不速速将刀剑收起来,装模做样成何体统?”

    虽然司空竹态度转变的令人措手不及,但平日训练有素的陆府护卫们还是迅速收起刀剑,谁也不敢多问半句。

    “呵呵……”当司空竹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怒色却是再度转变从容不迫的笑意,对邓长川拱手道:“老朽管教不严,让邓兄笑话了。”

    “竹老客气了。”邓长川都不必开口下令,只凭一个冷厉的眼神便令林方大等人迅速收起各自的兵刃,“是贤王府的小子们不懂事冲撞了竹老,我这个做长辈的在此替他们向竹老陪个不是,还望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说着邓长川还有模有样朝着司空竹拱手鞠了一躬,随即转身向沈东善一并见礼。司空竹与沈东善见状赶忙还礼,场面一派祥和,刚才的紧张局面全然不见踪迹。

    一场不知该如何收场的风波,在邓长川与司空竹二人的三两句寒暄中瞬间化为乌有,这令一旁的柳寻衣不禁心生感慨,看来若想在江湖中获得别人的尊重,自身的实力与所处的地位才是关键。

    “邓五爷,这位就是我曾和你们提起,在临安救过我和凝语的柳寻衣兄弟。”林方大见到邓长川当下如释重负,赶忙解释道,“刚刚沈老爷被人行刺,司空前辈怀疑与柳兄弟有关,可柳兄弟是我带来的,因此……”

    “何事轮到你开口?没大没小,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不等林方大把话说完,邓长川却是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当即将林方大后面的话给生生噎了回去。

    “邓兄,请!”沈东善命人在桌边加了一张椅子,在司空竹的指引下三人各自落座,并将今夜先后发生的事细细讲述一遍。

    邓长川听罢,眉眼之间不禁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了然之色,他先是转头看了看柳寻衣,继而对司空竹和沈东善笑道:“二位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此事林方大的确行为莽撞,回去后我定当回禀府主对其重重责罚。”

    “!”司空竹连连摆手道,“林小兄弟重情重义,甘心为朋友两肋插刀,老夫着实佩服,又岂敢向贤王府告状?只是林小兄弟误以为老夫会对这位柳小兄弟不利,实则老夫并无为难之意,只想多一份提防,以保明日之事能周全无虞。”

    邓长川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道:“竹老所虑合乎情理,邓某完全赞同,相信洛府主知道了也一定会称赞竹老的心思缜密。”

    “邓兄过誉了。”司空竹谦虚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但不知贤王府是否还要继续力保这位柳小兄弟?倘若邓兄也不希望老夫委屈他,那老夫现在就将其放走,绝不再阻拦半步。”司空竹最后这句话说的大义凌然,并且声音极大,显然他是有意说给在座的众多宾客听。其言外之意是,倘若明日的金盆洗手大会上,因为柳寻衣而闹出什么乱子,那就是贤王府的责任,与江南陆府无关。

    司空竹此举既给足邓长川面子,又成功在众人面前证明了陆府的清白,同时还将未知的隐患抛给贤王府,并且将对沈东善的交代,解释成是贤王府故意从中阻挠,可谓一石四鸟,不可谓不毒。

    沈东善不以为意地对邓长川笑道:“邓兄,我相信行刺之事定与柳兄弟无关。柳兄弟不仅是林兄弟的朋友,刚刚闻听林兄弟所言似乎他还曾救过洛姑娘,如此想来定是一位侠义之士,又岂会与绝情谷的人有什么瓜葛?所以在沈某看来,此事必是一场误会。”

    沈东善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和稀泥,明显有讨好邓长川而疏远司空竹之意,并且顺势摆脱司空竹的‘挟持’,将自己从这件事中剥离而出。刚才司空竹一口咬定柳寻衣与唐阿富同流合污,此事溯水阁内人尽皆知,此刻身为被行刺之人的沈东善竟然改口说是一场误会,着实让司空竹有些下不来台。

    此刻,司空竹、沈东善与邓长川三人各代表一方势力,各怀心思,相互利用却又相互提防,言谈举止间既不能失礼又不能落人口实,实在辛苦。而柳寻衣,无疑变成这三方势力暗流涌动之下的牺牲品。

    真可谓身如柳絮随风摆,生死逃亡不由人。这种感觉令柳寻衣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江湖中渺小的可笑,而想以如此渺小之躯接近脚踏武林半壁江山的洛天瑾,又谈何容易?

    邓长川倒不急着表态,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柳寻衣,亮如洪钟的声音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道:“那这位柳兄弟究竟与绝情谷有没有关系?”

    “没有。”柳寻衣坦言道,“我只是看不惯那刺客枉杀一个无辜女子,故而出手相助罢了。”

    林方大赶忙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初在临安我与凝语被丁轻鸿追杀时,柳兄弟也是义无反顾的出手相助,凭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句话。”

    邓长川目光深沉地盯着柳寻衣,道:“既是身正那就不怕影子斜,是不是这个道理?”

    柳寻衣闻言一愣,他不太明白邓长川的意思。看着将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的众人,犹豫片刻之后方才点头道:“是。”

    “如此那你也不必畏惧跟竹老回去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才是。”邓长川道。

    不等柳寻衣开口,林方大急声抢话道:“邓五爷,此事万万使不得。若是柳兄弟跟他们回去,那没事也要被严刑拷打出事来……”

    “放肆!”

    邓长川眼睛一瞪,冷声打断道:“江南陆府一向公正严明,在武林之中素有口碑,陆公子更是武林第一君子,又岂容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司空竹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若林小兄弟不相信老朽,那只管让你的兄弟离开便是,老朽绝不阻拦。”

    “不能走。”邓长川缓缓摇头,随即转头看向柳寻衣,道,“你若现在走那就等同于坐实了这个罪名,今日与绝情谷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日后你也休想在江湖中立足。”

    “我愿意随司空前辈回去。”柳寻衣当机立断,正色道,“正如邓五爷所言,柳某身正不怕影斜。”

    司空竹尚未开口,邓长川却又继续说道:“你虽不能一走了之,但却也未必只有随竹老回去这一条路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邓长川此话令众人一愣,沈东善狐疑地问道:“邓兄的意思是……”

    “不知竹老和沈老爷可否信得过我贤王府的公正?”邓长川道,“这位柳兄弟曾对我家小姐有恩,那就是对贤王府有恩。我家府主一向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如若两位信得过邓某和洛府主的为人,那不如将这位柳兄弟交给在下,从现在开始直至明日金盆洗手大会结束,就由在下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绝不让他有半点与外界暗通的机会。如何?”邓长川看着故作沉吟的司空竹和默不作声的沈东善,继续开口道,“当然,若是两位怀疑我贤王府也会暗通绝情谷的话,那此人大可交给你们随意处置,邓某绝不多言。”

    “岂敢!岂敢!”司空竹赶忙摆手道,“洛府主为人光明磊落,又是我家公子的贵客,如今更是同吃同住在陆府之中,老朽又岂敢怀疑洛府主的为人?一切就依邓兄所言,这位柳小兄弟就交给你了。”

    邓长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沈东善,但见沈东善颇为慷慨地笑道:“邓兄开口,沈某又岂会不从?一切就依邓兄所言!哈哈……”

    “此刻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辞!”邓长川是个说到就要做到的爽快性子,拱手告辞之后便带着柳寻衣快步离开了溯水阁。柳寻衣在临行前,林方大还冲着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柳寻衣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彻底放下。

    溯水阁外一片昏暗,邓长川在前,柳寻衣在后,二人皆是一言不发,默默行路。

    “你若想走现在便可以走了。”途中,邓长川突然开口。

    “我若走了岂不是默认自己与绝情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柳寻衣回答道,“而且明日陆府的人问起来,邓前辈也不好交代。柳某未做亏心事,又岂能再连累贤王府枉受猜忌。”

    “呵!”邓长川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审视着柳寻衣,幽幽地说道,“其实司空竹和沈东善早就知道你与绝情谷没关系,你不必太过高看自己,说到底你不过只是他们达成自己目的一颗棋子罢了,用完即丢,谈不到猜忌不猜忌。林方大替你出头之前,沈东善利用你来结交司空竹,而当林方大出头后,沈东善便想息事宁人,利用你来讨好贤王府。这就是你对沈东善的用处。只不过司空竹却对你不依不饶,这才让事情变的如此麻烦。”

    “这……”柳寻衣眉头一皱,暗想“说来说去我竟然只是一颗他们用来勾心斗角的棋子?我是谁根本无关紧要,即便没有柳寻衣今夜也会随便找一个张寻衣、王寻衣来做这颗子。现在想来实在悲哀。”

    想罢,柳寻衣开口询问道:“我与司空前辈萍水相逢,之前也从未得罪过他,为何他要对我不依不饶?”

    邓长川狐疑地注视着柳寻衣,缓缓开口道:“看在你救过凝语的份上,我便教你一次。司空竹对付你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其因有四。”邓长川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杀你一个无名小辈来彰显对沈老爷的重视,以此讨好沈老爷,这是其一。只凭猜测便要将你囚禁起来,美其名曰保护明日金盆洗手大会的顺利,以此来向武林群雄证明江南陆府办事谨慎小心,赏罚分明,这是其二。杀鸡儆猴,利用林方大袒护你这件事来暗示群雄不要企图在陆府的地盘闹事,要分清谁是主谁是客,这是其三。通过刚刚在溯水阁的这场闹剧,这三个目的司空竹都已经达到了。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其四’。”

    “愿闻高见。”柳寻衣虚心求教。

    邓长川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虽不曾得罪司空竹,但却得罪过他的主子陆庭湘。所以司空竹才会对你咄咄相逼,这便是其四。”

    这下柳寻衣更糊涂了,忙问道:“在下也不曾见过陆公子,又岂会得罪他?”

    “是你拼了命从唐阿富手里救回的白霜?”邓长川突然问道。

    “是。”柳寻衣没懂邓长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这应该并不是你第一次见到白霜吧?”

    “是。”柳寻衣如实作答,“白天的时候在鸳鸯榭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白姑娘送给在下一支价值不菲的金钗,不过刚刚我已经在溯水阁还于她了。”

    “那便是了!”邓长川戏谑地笑道,“武林第一君子陆庭湘是天下最具君子风度的人,却也是天下最小气的人。”

    “邓前辈的意思是……”

    “红颜祸水,有些女人只许陆庭湘自己将其送到别人身边,但却不许旁人主动伸手碰一下。邓长川笑道,“今夜不过是小惩大诫,你命好逃过一劫。不过没人能保你一辈子,就算今天陆府不杀你,明天你也会死在其他人手中,在江湖中行走最可怕的并不是死,而是你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死。年轻人行走江湖,可不能像今天这般稀里糊涂的,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替死鬼。念你对贤王府有恩,所以我才会告诫你,以后想在江湖中活的长久些,那就要先记住一条规矩。”

    “什么规矩?”

    “越是绝色美人,越要敬而远之。”

    ……

第三十二章:江南陆府

    邓长川将柳寻衣带回陆府已是深夜,因为有溯水阁的前车之鉴,柳寻衣深夜而来自然不敢在陆府中太过招摇,也不敢惊动任何人。邓长川领他到侧院一间颇为冷清的偏房将就一夜,柳寻衣简单收拾一番后躺在榻上,思前想后这两天的经历,久久不能入睡。

    柳寻衣来到泉州的第三天就险些弄丢了自己的小命,这令他对曾经满心向往的江湖第一次产生了忌惮之心。相比于朝堂勾心斗角的凶险,原来江湖中的明争暗斗也丝毫不遑多让,一顿饭的功夫便能令局势一变再变,人嘴两张皮,硬将黑的说成白的,将白的说成黑的,非但杀人不眨眼,而且还杀的有理有据,杀的大义凌然。

    今夜若非有邓长川提点,柳寻衣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非但小命不保,而且还会落个人人唾弃的恶贼骂名,死的既糊涂又冤枉。

    原本以为江湖之中人人皆是顶天立地的豪杰好汉,殊不知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司空竹和沈东善这些人眼中,柳寻衣就如同街边的阿猫阿狗一般,生死荣辱根本无关紧要。现在想来,当时若真听了司空竹的冠冕堂皇之言跟他回去,只怕现在自己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当下心中对林方大的感激之情再度平添几分,同时也对自己的行事莽撞而深感愧疚。

    柳寻衣伸手入怀掏出赵馨赠与他的手帕,疲惫而凝重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柔和之意,指尖细细感受着手帕的柔滑,赵馨的一颦一笑也随之浮现在脑海,尤其是那句“我等你”,尤其令柳寻衣心中温暖之至。

    “为了馨儿,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闯。”柳寻衣心中默默地笃定道,“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答应过她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

    痴痴念念的柳寻衣在似睡非睡之间越发坚定自己的信念,贴在胸前的手帕带给他无尽的温暖,似是将赵馨拥在怀中一般恬静,令柳寻衣忐忑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柳寻衣就这样思绪万千地躺在榻上,不时辗转反侧,也不知这一夜到底有没有睡着,天际东方却已微微泛起鱼肚白。

    “砰、砰砰!”

    睡意朦胧间,一道清脆的敲门声将柳寻衣悄然唤醒。他微微睁眼愣愣地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似是在思量自己此刻的处境,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张口道:“谁?”

    “贤弟,是我,林方大!”门外林方大应声答道,语气听上去颇为欢愉,显然他此刻心情颇佳。

    柳寻衣闻言迅速翻身下榻,开门将满脸笑意地林方大迎进来,问道:“大哥何时来的?”

    “天未亮我就到了。”林方大道,“今天可是个大日子,所以我早些过来方便听候府主差遣。我来陆府见时辰尚早,就没打扰贤弟的清梦。”

    “洛府主若是有任何差遣大哥只管吩咐就是,小弟自当却之不恭。”说罢,柳寻衣话锋一转急忙问道:“大哥,昨夜在溯水阁司空竹可有再为难你?”

    “他敢?”此刻的林方大左手端着一碟粥菜,右手拿着一个包袱,一边朝屋内走一边回道,“说句糙话,司空竹他就算是打狗还得看看主人是谁,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为难贤王府的人。哈哈……贤弟昨夜睡得可还安稳?昨日你又是追贼又是救人,定是累坏了,快快吃些粥饭吧!”

    “有劳大哥挂念,昨夜幸得邓五爷关照,小弟一切无恙。”柳寻衣说话的功夫顺势接过林方大手中的粥菜和包袱,问道,“那洛府主……可因为小弟之事责难大哥?”

    闻言,林方大悻悻一笑,道:“原本今早上府主是要惩罚我的,可幸好凝语及时求情,道明贤弟与我们曾有救命之恩,昨夜我帮你乃是知恩图报之举,府主深明大义又岂会再追究?而且昨夜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算是功过相抵,愚兄自然就逃过一劫。嘿嘿……”

    “是我连累大哥了,若非我鲁莽行事去救白姑娘,也不会招惹这么多是非。”柳寻衣苦笑道。

    “自家兄弟不说外话,更何况都过去了。”林方大满不在意地摆手道,“贤弟吃些东西,随后便将这包袱中的衣服换上,稍后大哥带你去看场好戏。”

    “好戏?”柳寻衣两三口便将一碗热粥喝光,打开包袱,但见其中是一套淡青色的素净布衣,不禁面露疑惑之色,“这是……”

    “你昨夜不是说想见识一下莫岑的金盆洗手大会吗?”林方大道,“虽然沈老爷不肯帮你,反而还闹出那么多乱子,但最后却是错有错着,昨夜你被邓五爷光明正大地带进陆府,剩下的事大哥也自然就好办了。这是贤王府下人的衣服,先委屈贤弟穿上,之后你便混在贤王府的人马中,随府主一道前去陆府武场参加莫岑的金盆洗手大会。”

    柳寻衣闻言不禁心生感激之意,忙道:“大哥能惦记着小弟已是感激不尽,又何谈委屈之说?”说罢,柳寻衣匆匆换上布衣,林方大亲自为他带上一顶小歪冒,令柳寻衣看上去更像一名随行小厮。

    走出侧院,天色已是大亮,陆府内外到处人影憧憧,不同门派的弟子三五成群的在廊桥之间匆匆而过,偶有几声窃窃私语之外,大部分都是行色匆匆,闭口不言,气氛之肃穆较之昨日在溯水阁简直判若天地。

    “大哥。”柳寻衣心生一念,突然拽住林方大的胳膊,低声道,“昨夜之事多亏洛府主慷慨相助,小弟是否应该先去拜会洛府主?以表谢意。”

    林方大思量片刻,又看了看天色,摇头道:“贤弟不必多礼,府主一向不拘泥此等小节。更何况府主此刻八成已经被陆公子派人请走,我们还是速速去武场候命的好。”

    洛天瑾身份显赫必当被陆庭湘奉为座上宾,绝不会和寻常弟子混在一起,其实这一节柳寻衣早就有所预料,刚刚他不过是想尝试一下,毕竟对他而言见识金盆洗手事小,接近洛天瑾才是大事。

    “是小弟莽撞了,一切就听大哥吩咐。”柳寻衣也不执着,跟着林方大和一众贤王府弟子穿庭过院,伙同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各路人马,一同朝着陆府第七进院的武场汇聚。

    江南陆府前后共有主院十二进,左右各有别院十二处,共计三十六院。沿途所遇亭台楼阁、水榭花园更是四通八达花样繁多,若没有林方大领着,柳寻衣非迷路不可。

    而陆府的第七进院名为“崇武”,是府内规模最大的一院,正北方位坐落着五明八暗的崇武大堂,大堂之外是一片足可容纳数百人操练的武场,武场左右各有厢房数十间,能住在这些厢房中的绝非寻常子弟,皆是陆家一等一的高手。

    陆府的规矩,崇武之前为外院,崇武之后为内院。故而从第一进院至第六进院都是外院,住的是外姓子弟和下人奴仆,而第八进院至第十二进则是内院,住的都是陆家的嫡亲直系以及府内女眷。从第八进院之后的内院不对任何外人开放,因此第七进的崇武院便是陆家接待外来宾客的最大诚意,若是寻常客人只怕在第一进、第二进便打发了,能进到陆府第三进的便能称得上贵客。至于第七进崇武院,也只有举办此等武林盛事时才会开放。

    柳寻衣等人一路走来,沿途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刀剑傍身的陆家护卫,目光谨慎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各门各派弟子,防卫十分森严。由此也不难看出江南陆府对这场大会何其重视。柳寻衣越走越心惊,这等排场只怕比之临安的丞相府也毫不逊色。

    当柳寻衣跟着众人步入武场时,武场中已是熙熙攘攘地聚满了人,喧闹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原本肃穆的气氛也随之变的热闹亢奋起来。

    此刻在武场左右两侧各立着六展旌旗,左侧旌旗上绣的分别是少林、武当、昆仑、崆峒、峨眉、青城六大门派的字号,而右侧旌旗上则是贤王府、金剑坞以及江南陆府、蜀中唐门、河西秦氏、湘西腾族四大武林世家的字号。中原武林的十二大正派势力尽数到齐,足见江南陆府的面子极大,或者说“惊风化雨图”在武林中的魅力极大。

    在正对着崇武堂的南侧还立着几杆小旗,这些多是武林中的二三流势力和江南范围内的绿林帮派,他们大都是通过巴结江南陆府,因此才能获得一席之位。不过饶是如此,日后这些人也足以将此事吹的天花乱坠,要知道能被陆府发帖邀请参加此等盛事,本身就是天大的面子,足以印证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不俗。

    此刻最惹人注目的除了周围的一展展迎风招摇的旌旗外,当数武场正中央摆放在石台上的那面灿灿发光的金盆,盆中已经有些许清水,正是今日给莫岑金盆洗手所用。金盆旁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由纯金打造的大寿桃,寿桃周围则是堆满了各门各派送来的寿礼。

    林方大带人走到贤王府的旌旗旁候着,柳寻衣满眼激动地望着纷至沓来的人群,此刻武场上已有五六百人之多,来自各门各派的弟子相互寒暄着、笑谈着,能被带到这里的大都是门派中的好手,因此说今日的陆府内高手如云,倒也不算为过。对于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的柳寻衣而言,不由地感到热血沸腾,兴奋不已。

    在每展旌旗下都摆放着三张太师椅,专供门派中地位最高的三人落座,至于寻常弟子就只剩站着的份。只不过此刻所有的椅子上都是空空如也,显然,武林中真正有身份的人物一个都没到。

    林方大对身旁的柳寻衣低声笑道:“贤弟,今日你可要大饱眼福了。”

    “大哥此话怎讲?”

    “你可听说过中原武林十二豪杰?”林方大道,“他们是当今中原武林中地位最高的十二位英雄。无论武功、威望还是身份地位,皆是站在中原武林最巅峰的大人物。今日中原武林十二豪杰几乎来了一半。有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曾见到一个,你今日能见到这么多,岂不是要大饱眼福?哈哈……”

    柳寻衣恍然大悟地点头道:“中原武林十二豪杰乃六大门派之掌门,四大世家之家主,再加上北贤王和金剑坞主,他们十二人加在一起足以颠覆整个中原武林。只不过除了北贤王和陆公子外,却不知其他十位今天又来了几个?”

    “咣!”

    突然,武场东北角的金锣被人猛地捶响,清澈嘹亮的锣声回荡于天地之间,令喧嚣的场面顷刻间安静下来。场中所有人不由地精神一振,随即将目光纷纷投向正北的崇武大堂,但见堂内人影晃动,似是有人要从中出来。

    林方大抬眼望着万里晴空,转而对柳寻衣使了一个满含激动的眼神,正色道:“辰时三刻已到,好戏要开始了。”

    ……

第三十三章:群雄毕至

    众目睽睽之下,十几道人影先后走出崇武堂,这十几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在堂前相互拱手寒暄一番,便又各自分散走向武场不同的方向,寻找自己的位置落座。

    “那个白须老者是昆仑派四大长老之首,常云子。”林方大点指着左侧的三道人影,向柳寻衣低声说道,“跟在他身边的两人是昆仑派的三长老冷空阳,和四长老吕泰。”

    柳寻衣看着昆仑派的三位长老缓缓落座,轻声道:“这么大的场面昆仑派掌门竟然没有到,看来昆仑派心里很清楚,今天难以在群雄手中顺利取得惊风化雨图。”

    “不错。”林方大轻笑道,“他们与武当派的来意相同。”说着林方大顺势一指武当派的方向,道:“武当派来人是孤月、孤辰两位道长,以及掌门大弟子郑松仁。贤弟可认识?”

    柳寻衣思量道:“久闻武当派清风掌门座下,有孤字辈‘日月星辰’四位道长,江湖人称‘武当四象’。而这位郑松仁既是掌门大弟子,那应该就是‘武当二十八宿子’之首不假。”

    “正是。”林方大道,“武当上有‘四象’,下有‘二十八宿子’,再加上一众门内弟子,真可谓人才鼎盛,香火永续。不过武当虽盛但却不喜争名逐利,今日武当和昆仑来此都不为争图,是为助拳。”

    “助拳?”柳寻衣稍一寻思便想通了缘由,笑道,“想来是洛府主的帮手才是。”

    林方大笑而不语,伸手指向峨眉派的方向,道:“贤弟,那位便是峨眉掌门妙安师太,其左右是慧春、慧秋两名关门弟子。”

    柳寻衣认真将峨眉派三人的样貌记在心中,道:“峨眉掌门妙安师太位列中原武林十二豪杰之一,今日一见果然三生有幸。”

    林方大随即又指了指少林派方向,道:“少林派来的是两位缘字辈大师,缘空、缘苦,和一位悟字辈的小师傅,悟禅。贤弟,你休看悟禅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他可是少林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乃少林方丈玄明大师亲传弟子,当今少林之中分为玄、缘、果、净、悟五字,其‘净’字与‘果’字同属一辈,而悟禅的武功非但在悟字辈中第一,即便在果字辈和净字辈的师叔之中,也少有人是他的对手,相传悟禅受方丈大师亲点,修炼少林至高内功绝学易筋经,因此他也是少林达摩院中唯一一位悟字辈弟子。”

    “久闻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的达摩院更是汇聚高手中的高手,相传能进入达摩院的大师都是武学精深之辈,迄今也不过十余人,而且大都是玄字辈和缘字辈的高僧,虽然人数不多,深居简出,但武林之中却谁也不敢小觑。”柳寻衣诧异地望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悟禅,连连感慨道,“真想不到悟禅小师傅年纪轻轻便能进入达摩院,而且还修炼了少林绝学易筋经,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六大门派中少林高手最多,能在少林年轻一辈中武功排在第一位,悟禅又岂是庸碌之辈?”林方大点头附和道,“易筋经乃内功心法之鼻祖,悟禅虽然年纪轻轻,但内力只怕比在座的许多前辈还要深厚。”说罢,林方大别有深意地盯着柳寻衣,笑道,“贤弟也是我所见过的后进翘楚,不知道你与悟禅小师傅交手又当如何?”

    柳寻衣闻言不禁面露苦涩之意,摆手道:“大哥莫要说笑,小弟这点功夫又岂能与悟禅小师傅相提并论,若是交手必当是自不量力。”

    “贤弟过谦了。”林方大道,“当日在临安破庙之中,你与丁轻鸿交手愚兄可是看的一清二楚。丁轻鸿虽出身异教,但却也是江湖后进中一等一的高手,他敢自称‘桃花剑仙’便足以证明其对自己的武功何等自信,你与他交手能不弱下风,相信与悟禅小师傅交手也一定能平分秋色。”

    对于林方大的称赞,柳寻衣也不争执,而是抬眼看向青城派方向,话锋一转,问道:“大哥,你可识得青城派的人?”

    “哦,那位面色精瘦的老者是青城派掌门左弘轩,左掌门也是武林十二豪杰之一。而他身边的两位是青城派的左右二使,龚清、胥准。”林方大道。

    柳寻衣忙问道:“这左右二使可就是江湖传闻中的青城金银二使?金掌银剑,龚清胥准。”

    林方大点头道:“不错,龚清前辈的掌,胥准前辈的剑,皆是冠绝青城之巅,江湖贺号‘金掌银剑’说的正是他们二位。”

    柳寻衣默默细数着几大门派的高手,忽的眼光一凝,但见崆峒派的三把椅子上如今只坐着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妪,另一个则是年轻的女子,中间的那把太师椅上却是空的。见状,柳寻衣不禁眉头一皱,低声询问道:“大哥,崆峒派这是……”

    “中间的空位应该是留给崆峒掌门钟离木的。”林方大接话道,接着不等满眼疑惑的柳寻衣开口,随径自解释道,“旁边的那两个女人,年长的是钟离木的发妻庄夫人。年轻的则是钟离木的女儿,钟离婉莹。如今妻女都在,相信钟离掌门也一定就在附近才是。莫岑怎么说也是崆峒弟子,倘若钟离掌门不到,那今天的金盆洗手也未免太儿戏了。”

    柳寻衣问道:“相传当年崆峒派掌门之位本应该是庄夫人继承,后来因为她钟情于钟离木前辈,这才委屈自己退隐起来相夫教子,而将崆峒掌门之位让与钟离木前辈,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事不假。”林方大笑道,“当年庄夫人的武功比钟离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她是崆峒上任掌门的女儿,理应女承父业。不过她毕竟是个女人,心里还是以丈夫女儿为重,而且庄夫人也并无争强好胜之心,更没心思执掌偌大的崆峒派,对她而言丈夫和女儿便是命中的一切。”

    柳寻衣感慨道:“其实今日这般更好,崆峒派无论是由她主持还是由钟离木前辈执掌,说到底也都是一回事。”

    林方大微微一笑,道:“这几大门派都是与我们贤王府亲近的势力,如若府主要争惊风化雨图,想必他们都会助一臂之力。”说着,林方大眼神朝着另一侧撇去,冷笑道,“但这些人可就不同了。”

    “蜀中唐门、湘西腾族、河西秦氏,他们三家与江南陆府并称武林四大世家,关系也极为密切。”柳寻衣目光扫视着对面的几拨人马,语气不善地说道。

    “唐门有内戒、外戒、暗器、金玉、追魂、一品,共六房。而今天六房的房主只来了两个,唐门门主和总管却并未到场,看来他们应该也是来助拳的。”林方大若有所思地分析道,“贤弟且看,那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是唐门外戒房房主唐彰,而他旁边高瘦的男人则是一品房的房主唐仞,此二人在唐门六大房主中位列最末,想来唐门此次对惊风化雨图并不十分贪图。”

    柳寻衣眉头微挑,道:“唐门暗器天下第一,但唐门内武功最高,暗器使得最好的内戒和追魂二房却未到,真是有意思。而看湘西腾族和河西秦氏,来的似乎也不是家主。”

    林方大循声望去,但见湘西腾族为首的二人乃是一男一女,男的六旬上下目光阴戾面带恶相,此人是腾族长老腾苍,而女子则是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典型的苗女打扮,长相水灵俏丽,尤其是那双好奇的大眼睛,黑溜溜地到处乱看,显得分外活泼。此女虽然年轻,但却是湘西腾族内专门供养毒虫的好手,名叫腾琴儿。

    此刻在腾琴儿的芊芊玉手之中,还随意地把玩着一条手指粗细,湛清碧绿的长蛇,仅凭这条看似平淡无奇的小蛇,再加上其苗女的打扮,就足以震慑寻常人不敢轻易靠近。

    至于河西秦氏,坐在太师椅上的则是三个相貌粗犷的汉子,一个个横眉竖目满脸横肉,长相凶恶之极,如铁塔般的身体往太师椅上一坐,恨不能将椅子压倒,他们三人不仅拥有同样魁梧身材,就连长相都颇为相似。

    林方大介绍道:“这三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秦氏三杰,江湖人称秦大、秦二、秦三。当年本是秦家上任家主与府中一名丫鬟所生的野种,因为是一胎三胞,并且还都是男丁,便被秦家正式纳入家谱。当今河西秦氏的家主秦明,正是他们三人同父异母的兄长。这三兄弟所练的武功极其霸道,尤其擅长大开大合的秦氏刀法,刚猛无比,江湖中少有人敢与他们三人硬碰硬地拼刀。”

    “果然是高手。”柳寻衣眯着眼睛盯着秦氏三杰,待看到他们那高高鼓起的太阳穴时,心中便料定这三人定是外家功里一等一的高手。

    “贤弟。”林方大突然叫道,“你看金剑坞那边,来的人更少,只有四大高手之一的‘神算子’宋玉独自一人坐镇,金剑坞主也没有来。这实在有些奇怪。”

    “是很奇怪。”柳寻衣点头道,“能令洛府主如此重视的惊风化雨图,金剑坞主又岂会不觊觎呢?按照常理金剑坞主应该来此与北贤王一争高下才是,只凭一个宋玉怕是分量不够吧?除非……”

    “除非什么?”林方大迫不急地追问道。

    “除非金剑坞想来助拳江南陆家,而自己并不急于得手此图。”柳寻衣分析道,“江湖中人人皆知北贤王与六大门派亲近,而金剑坞的背后是四大世家在暗中支持,如今唐门、腾族和秦氏都没有派来足够分量的大人物,而金剑坞也只来了一个宋玉,看似根本无法和北贤王及六大门派抗衡。如今合理的解释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四大世家和金剑坞都依仗着江南陆府,换言之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不抢夺此图,而是全力支持江南陆府。”

    林方大恍然大悟道:“今日陆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是陆庭湘执意留下此图,饶是府主也不能硬来。看来今天的惊风化雨图之争会在贤王府与江南陆家二者之间展开。”

    “只不过……”柳寻衣喃喃自语道,“金剑坞主怎么说也与北贤王在江湖中齐名,眼光不可能不毒,他舍得将这张洛府主都梦寐以求的惊风化雨图,拱手让给陆庭湘吗?虽然江南陆府与金剑坞关系匪浅,但……关系再近也始终是两家,又岂能真的做到和衷共济?”

    对于柳寻衣的自言自语林方大并未在意,当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纷纷落座之后,崇武大堂内再度传出一阵笑谈声,接着只见又有几道人影自堂中缓步而出。走在最前边的几人柳寻衣都认识,正是沈东善、邓长川与司空竹三人。

    在他们三人之后,一位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与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人,二人颇为亲近地谈笑着并肩迈步而出。而在年轻男子和中年男人身后,还各自跟着一位女子,跟在年轻男子身后的正是溯水阁第一美人,白霜。而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则是柳寻衣的老相识,洛凝语。

    一看到白霜和洛凝语,柳寻衣的瞳孔随之猛然一聚,因为他已经从这两位随行的女子身上,猜出年轻男子和中年男人的身份。

    正是今日这场明争暗斗的主角,有着“武林第一君子”雅称的陆府家主陆庭湘,以及柳寻衣“朝思暮想”的北贤王,洛天瑾。

    ……

第三十四章:前辈莫岑

    这是柳寻衣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北贤王,虽年近五旬,但看上去精气神却丝毫不输二十岁的年轻人。身高七尺,体态挺拔,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即便到了今日这般年纪仍旧可以用俊朗飘逸来形容其容貌气质,轮廓分明的脸上是端正英武的五官。就算站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陆庭湘身旁,在样貌上也丝毫不弱于下风。而在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上,洛天瑾更是稳压年轻的陆庭湘一头。

    在洛天瑾面前,陆庭湘处处表现出一副晚辈该有的恭敬模样,但在恭敬之余却又不失陆家家主该有的风度与气魄。陆庭湘如今不过区区而立之年,但在他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令人如沐春风般的亲和与从容,却远非同辈人所能企及。一身月白公子袍外衬白玉公子衫,配之如冠玉般的脸庞和如雕刻出的精致五官,岂止是玉树临风?即便是柳寻衣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直到此刻,柳寻衣终于知道为什么陆庭湘会被誉为“武林第一君子”,且不论其武功如何,单说这一表人才的模样加上其陆家家主的江湖地位,真真正正称得上是玉质金相的极品男人,也难怪江南女子都将陆庭湘奉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若真能得夫如此,年纪轻轻有品相、有武功、有地位、有家世、有背景,相信对于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是极大的吸引。

    陆庭湘先请洛天瑾、洛凝语和邓长川三人下场入座,之后方才请沈东善下场。沈东善的位置在南侧正中,偌大的一展东善商号旌旗下,单独摆放着一张太师椅。

    见到陆庭湘出场,武场中的气氛变得更加热切几分。待洛天瑾和沈东善入座后,陆庭湘方才迈步走至武场正中,抱拳朝着四面八方遥敬一番,朗声道:“今日是家父异性兄弟莫岑前辈的六十大寿,陆某在此先向各位前来为莫前辈贺寿的武林朋友道一声万谢。”

    见到陆庭湘施礼,武场四周的众人纷纷拱手还礼。

    “诸位应该都知道,今日除了是莫前辈的六十大寿外,还有一件关乎莫前辈的大事想请在座的各位一同做个鉴证。”陆庭湘不紧不慢地说道,“莫前辈要在今日金盆洗手,从此退隐江湖!陆某有幸得莫前辈信任,斗胆主持此事,还望诸位能看在江南陆府和在下的薄面上,不要太计较以往与莫前辈的恩恩怨怨,让他老人家能安然隐退,颐养天年!在下替家父和莫前辈先行拜谢了!”

    说罢,陆庭湘侧目朝着侯在远处的司空竹轻轻点了点头,司空竹快步进入崇武堂,片刻之后,引着两人自堂中缓步走出。

    他们是一男一女,男的虎背熊腰颇为壮硕,但须发皆已灰白,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眼之中也浮现着一抹苍老疲惫之色,此人正是今日金盆洗手的主角,当年名震武林的伏虎刀,莫岑。

    女人看上去不过只有三十来岁的模样,颇有几分姿色,不过骨子里却带着一股怯生生的懦弱。她似乎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在迈出崇武堂的时候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神态显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不住地四处闪躲着。

    此刻在女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孩童,而这孩子正是令莫岑下定决心退隐江湖的原因,难得的老来之子。

    莫岑毕竟是老江湖,虽然二十几年未曾面对过这么多江湖同道,但作为江湖前辈的底气尚在。只见他先在人群中环顾一圈,随即伸手轻揽住女子的腰肢,满脸微笑地带着娘俩一起步入武场,步伐缓慢似乎是在刻意照顾自己的妻儿。

    见到略显老态的莫岑,众人之中已有不少人忍不住心生感慨,这还是当年那个率领十二死士杀入汴京皇宫的伏虎刀吗?当年的伏虎刀天不怕地不怕,意气风发地手提着四尺大刀纵横江湖,无人敢惹。再看今天的莫岑,却是步伐慵懒,锐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寻常老人的龙钟之态,甚至还参杂着一丝与世无争的怯懦与得过且过的妥协。

    在座不乏有与莫岑平辈之人,他们看到今日的莫岑心中最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苦涩,闯荡江湖数十载见惯了刀光剑影,打打杀杀,他们最明白江湖中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莫岑这样,安然无恙的活到退隐这一天,更多的是死于非命。他们生来是江湖人,就算死也逃不出做个江湖鬼,仔细想想一辈子活在战战兢兢之中,过着三更贫五更富,不是人杀我,就是我杀人的日子,不免心生一股莫名的悲哀。

    因此在这些人眼中,对今日的莫岑在感慨之余还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反思,也许不乏会有人对莫岑心生一丝羡慕。

    但今日在场的人中更多是年轻一辈,在他们的眼里今日的莫岑无疑是懦弱的、可笑的、不值一哂的。他们耻笑莫岑的安逸,更不屑于他的金盆洗手,甚至不相信眼前这个糟老头曾经做过那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在年轻一辈的心中,活就应该活的风风火火,死也死的轰轰烈烈,而身为江湖中人绝不应该有退隐的念头,这无疑是一种让人看不起的选择。

    正所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只要过得是自己想要的日子,足矣!

    “贤侄,有劳了。”来至近前,莫岑先与陆庭湘寒暄,后抬头朝着四面八方的群雄拱手道,“诸位,有劳了!莫某人行走江湖中数十载,今日总算是有幸在陆贤侄和诸位武林朋友的帮衬下,得以金盆洗手,全身而退。莫某人在江湖的这几十年,结下的恩恩怨怨数也数不清。有恩的,今日老夫在此再三拜谢。有怨的,老夫也道一声海涵。希望今日过后,老夫所牵扯的所有江湖恩怨能一笔勾销,让老夫有幸能和妻儿一起,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晚年。”

    “莫前辈对中原武林是有功之臣,日后江湖中自会留下莫前辈的传说,我等也会始终念及莫前辈的恩情,相信不会有人再计较那些小小误会。”洛天瑾率先开口笑道,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虽然不急不缓但却掷地有声,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洛天瑾何许人也?由他第一个开口说出这番话,对莫岑来说无疑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北贤王开口不许计较莫岑过往的恩怨,在座的还有谁敢站出来找茬?

    “洛府主此言着实令老夫感动。”莫岑朝洛天瑾微微鞠了一躬,自嘲地笑道,“江湖辈有才人出,老夫年事已高,身体早已大不如前,现在是眼也花耳也聋,就连走路都快不利索了。哈哈……我岂能再与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提并论,因此早早退下来还能保住这张老脸,否则当年辛苦打下的名声迟早会被自己丢光。”

    “莫前辈是宝刀未老,否则也决计生不下那么一个大胖小子不是?哈哈……”人群中有人搭话,立即引来一片哄笑。

    莫岑娇妻的脸上此刻已恨不能红到耳朵根,而反观莫岑却是颇为爽朗的哈哈大笑,似是对这样的调侃毫不在意。

    “莫前辈不应该退隐,应该将武功传授于公子,待二十年后便又是一个威震江湖的伏虎刀。”

    “不错,有陆公子保着,江湖中谁敢来找莫前辈麻烦?不必退出江湖,同样安享晚年。”

    “是啊,莫前辈金盆洗手对于我等晚生后辈而言,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汴京皇宫今尤在,不见当年伏虎刀,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一时间,武场中的附和之声不绝于耳,而莫岑也颇有耐心地挨个与他们调侃着、笑谈着。场面一下子变的热闹起来。

    “即是归隐,那莫前辈何不小露两手,也让我们这些年轻后辈见识一下当年伏虎刀的霸气。”有人提议道,“今日之后,我等再想见识莫前辈的刀法只怕是要难如登天了。”

    莫岑闻言连连摆手笑道:“不行不行,莫某人已经老了,我那把伏虎刀也早就扔在床下生了铁锈,现在耍起来必然松松垮垮,不成体统。非但老夫自己丢脸,更会惹诸位耻笑,岂敢班门弄斧。呵呵……”

    “莫前辈客气了。”莫岑此话又引来一片附和声。只不过此刻搭茬的多是站在后面的年轻弟子,真正坐在前边的大人物却鲜有开口。

    笑谈片刻,莫岑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笑道:“陆贤侄已经替老夫备好筵席,待老夫金盆洗手后,我们便一同赴宴尽情吃喝、畅谈,并且老夫今日要与诸位有约在先,定要不醉不归。哈哈……”

    说罢,莫岑转头看了一眼陆庭湘,陆庭湘会意主动退到场边入座,将偌大的武场留给莫岑和他的妻儿。

    莫岑伸手指着自己的妻儿,诚恳地向众人托付道:“诸位,这位便是莫某人的贱内和犬子,老夫自知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说不定哪天便一命呜呼了。待老夫归西之后,如若诸位有机会与他们孤儿寡母在江湖相见,还望能念在老夫的薄面上对他们娘俩儿多多照顾。在此,老夫先向各位拜谢了!”说罢,莫岑从桌上端起一碗酒,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待酒碗倒扣,莫岑又毕恭毕敬地朝着四面八方挨个深鞠一躬。

    这一幕看的众人无比心酸,铁骨铮铮的伏虎刀何时在人面前如此唯唯诺诺过?临老却要为了自己的妻儿向这些江湖后辈卑躬屈膝,着实让人看的心里不是滋味。

    “唉!”

    洛天瑾突然发出的一声叹息,令站于人群中的柳寻衣不禁一愣,心中对自己将要接近的北贤王更添几分好奇之意。

    偌大的武场上鸦雀无声,待莫岑挨个鞠躬行礼后,方才缓缓站直身子,此刻在他的老眼中不知何时竟是溢满了泪水。

    “风云我辈笑苍茫,刀剑如梦血如凉。江湖犹在旧人逝,千秋不过……一思量。”莫岑目光在一展展旌旗间扫过,口中默默地低声念道,“好大的一个江湖……唉!”

    感慨之余,莫岑最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面带苦涩地将满心思绪化作一声无尽的叹息,而后迅速抹掉泪痕,缓步行至金盆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挽起自己的衣袖。

    “时辰已到,几十年来承蒙诸位雅量,不与老夫斤斤计较,万语千言也抵不过感激之情。”莫岑道,“诸位,若有来生,我们仍在江湖相见,老夫今日先行道别了!”

    说罢,莫岑不再犹豫,颤抖不已地探出一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下定决心似的朝着金盆浸去。

    “莫师弟且慢!在你金盆洗手之前,有件已经不再属于你的东西,是不是应该先交还给师门才是?”突然,一道沙哑而戏谑的声音陡然自武场外响起。

    闻听此声,柳寻衣不禁一愣,他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究竟。一旁的林方大却是突然伸手拽住柳寻衣的衣袖,满眼激动地低声道:“贤弟快看,崆峒派掌门人到了。”

    林方大话音刚落,但见院门外,一阵“咯噔咯噔”的声响由远至近而来。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一位其貌不扬的精瘦老头正骑着一头毛驴,优哉游哉地踏入武场。

    一见到这位老者,柳寻衣的眼睛猛然一瞪,此人赫然便是昨夜在街上,帮他出手对付唐阿富的那个醉酒老头。

    “真想不到他竟会是崆峒派的掌门人,钟离木!”

    ……

第三十五章:纷争初现

    钟离木的出现令武场上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原本还算一团和气的场面随之变的有些诡异。在座之人大多是想等莫岑金盆洗手之后,再开口询问惊风化雨图之事,这样好歹算是给莫岑和江南陆府三分薄面,但谁人也没有料到半路竟会杀出个钟离木,如此不识时务。

    钟离木动作笨拙地翻身下驴,笑盈盈地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脚下看似随意地轻轻一跃,其身形竟在武场中直接化作一串“踉跄”的残影,当其再度开口说话时,人却已经坐在崆峒派掌门人的那张空椅上。

    “莫师弟是我崆峒派弟子,他若是现在洗手,那有些话老夫就不好开口了,所以有些事还是先交代清楚的好,以免日后说不清楚。嘿嘿……”钟离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嬉笑道,“相信莫师弟和陆公子应该不会怪老夫多事吧?”

    “掌门师兄驾到,莫岑未曾远迎,还望恕罪……”莫岑一见到钟离木,原本自信淡然的神色竟是突然变的有些紧张起来,他赶忙向钟离木拱手施礼,与此同时还不经意地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陆庭湘,似是在求助陆庭湘替他解围。

    陆庭湘稍稍思量,笑道:“钟离掌门说的哪里话?今早只有庄夫人和钟离姑娘来鄙府,在下还以为无福拜会钟离掌门,如今看来是在下多虑了。呵呵……”寒暄过后,陆庭湘又看了一眼场上满脸尴尬的莫岑,轻咳两声,道,“只不过莫前辈的金盆洗手一早便挑好了良辰吉时,钟离掌门何不先同我等一起为莫前辈做个鉴证,待莫前辈金盆洗手之后,我再请钟离掌门和莫前辈后堂入座,有什么话你们尽可慢慢去说。”

    “金盆洗手之前莫岑是崆峒弟子,可这手一洗他就不算我崆峒弟子了。”钟离木笑眯眯地望着陆庭湘,语气古怪地说道,“现在老夫想借贵宝地和莫师弟说说崆峒派的家事,想必陆公子应该不会横加阻拦吧?”

    被钟离木这么一说,陆庭湘脸上的笑意不禁微微一僵,随即嘴角抽动两下,干笑道:“当然不会,既然如此,那钟离掌门尽管与莫前辈叙旧便是。”陆庭湘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如今钟离木搬出“家事”二字来压他,他若再多说便会有插手崆峒派家事之嫌,这在江湖上乃是大忌,陆庭湘又岂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失礼?

    “多谢。”钟离木朝着陆庭湘随意地拱了拱手,随即目光落在笑的颇为尴尬的莫岑身上,道,“莫师弟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请掌门师兄明示。”莫岑佯装糊涂,干笑道,“我已经二十多年未回崆峒,难得掌门师兄还记得我这个崆峒弟子。”莫岑话中有话,暗讽钟离木管的有些太宽了。

    “崆峒戒律第一条,一日是崆峒弟子便终身是崆峒弟子,除非犯了大错被掌门人逐出师门。”不等钟离木开口,坐在一旁的庄夫人已是语气冷清地开口道,“莫师兄的一身武功皆是来自崆峒,掌门师兄又岂能忘了你?”

    莫岑深知庄夫人的脾气一向是直来直去,若是自己再敢出言暗含讽刺,只怕庄夫人也不会给自己留半点情面。莫岑再不济也是一个江湖前辈,又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妇人争辩?

    莫岑讪讪一笑,忙点头道:“庄师妹说的是。”继而又侧目看向钟离木,笑道,“请恕莫岑愚钝,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要和师门交代,烦请掌门师兄示下。”

    “惊风化雨图呢?”钟离木倒是毫不客气,开口便一针见血。而他这一问,也令在场的众人不禁精神一振,一道道满含异样的目光齐齐地投向莫岑。

    莫岑面如死水,心中暗道:“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再度转头瞄了一眼陆庭湘,继而对钟离木淡笑道:“惊风化雨图乃莫岑拼了性命从汴京皇宫拿回来的,不知此图与崆峒有何关系?”

    莫岑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再度一沉,虽然语气颇为柔和,但其中所蕴含的针锋相对之意已经初见端倪。

    “莫师弟应该记得当年你去汴京皇宫是因为奉了师命,现在怎么能说与崆峒派无关?”钟离木笑道,“莫师弟应该知道奉师命是什么意思,当时你所代表的并非你自己,而是整个崆峒派……”

    “钟离掌门此话差矣!”

    钟离木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湘西腾族长老腾苍已是缓缓摇头道:“二十五年前,派人去汴京皇宫刺杀完颜守绪的,并非只有你崆峒一派,还有少林、武当、河西秦氏等等诸多门派,当然其中我湘西腾族也略尽一丝绵薄之力。因此与其说莫兄弟代表的是你崆峒派,不如说他们十三个人代表的是我整个中原武林更为合适。”

    “这话说的对,说起来这惊风化雨图我秦氏也应该得一份。”秦大开口附和道。

    “阿弥陀佛,腾施主和秦施主所言有所不妥。”少林缘空大师插话道,“当年所去义士是为了大宋的黎民百姓,行刺完颜守绪乃是驱恶迎善,又岂能心怀其他不轨目的?惊风化雨图并非他们去汴京的目的,这只是莫施主的意外所得罢了,秦施主又岂能说有你河西秦氏一份这种话?更何况当年参与此事的门派有的如今已经不复存在,但又岂能因此而抹杀他们的功德?”

    “老和尚,你把话说的这么漂亮,莫非你对惊风化雨图不感兴趣?”湘西腾族腾琴儿见到缘空驳斥腾苍,不禁心生不满,故而反讽道,“都说你们出家人不打逛语,你敢对天发誓你们少林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祝寿,而没有别的?呐,别怪我没提醒你,都说地狱门前僧人多,你说谎话可是要犯清规戒律的,下场比我们要凄惨的多……”

    “丫头,不得对缘空大师无礼。”腾苍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因此及时喝止了腾琴儿的嘲讽,“金盆洗手大会乃武林庄严之事,岂容你这丫头在此嬉皮笑脸,胡言乱语?”

    腾琴儿满眼不甘地朝着对面的缘空和钟离木吐了吐舌头,却没敢再擅自开口。

    金剑坞宋玉见到双方互有敌对,不禁幽幽地说道:“如果刚才我没听错的话,缘空大师的意思是这副惊风化雨图是莫前辈意外所得,所以这张图既不能归中原武林所有,也不能归崆峒派所有,而应该归莫前辈自己所有才对。缘空大师,不知宋某这么解释可有不妥?”

    “这……”被宋玉抓住言语间的漏洞咬文嚼字,缘空顿时语塞。

    “惊风化雨图的归属早在二十多年前,陆家家主陆重阳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定论,而且当时各门各派都已认可,因此用不着今日我们再行争论。”青城掌门左弘轩冷冷开口道,“莫兄,陆公子,当年陆重阳所说的话到了今天应该还作数吧?”

    陆庭湘点头道:“家父一言九鼎,他说过的话莫说是今天,就算百年千年之后仍旧作数。”

    “那就好!”左弘轩道,“既是如此,那这张图就应该归当年派人参与刺杀完颜守绪的所有门派所有,我青城派也曾派人,按照秦大的话,这幅图是不是也应该有我青城派一份?”

    “图只有一张,但当年派人参与此事的门派却不止一个。”陆庭湘笑道,“总不能将此图撕开吧?依陆某所言,这张图既然是莫前辈所得,那理应一直归他所有,即便他退隐江湖,也可以将此图作为传家宝留给子孙万代,亦无不妥。”陆庭湘表现的大义凌然,看似好像江南陆府对惊风化雨图毫无贪图之心,实则却另藏祸心。

    “陆公子此举怕是会害了莫施主。”峨眉掌门妙安师太摇头驳道,“天下人皆知惊风化雨图中暗藏着绝世武功,莫施主既已退隐江湖,又何必再用它作什么传家宝呢?这岂不是引火烧身?”

    蜀中唐门唐仞接话道:“妙安师太所言不错,此图继续留在莫前辈手中的确会枉生祸端。所以在下建议不如今日就趁着天下英雄同聚一堂的机会,莫前辈何不将此图光明正大地转赠一人。这样一来图是莫前辈甘心赠出的,受赠者也接的合情合理。二来也免得天下英雄为了区区一张图而争来争去,伤了和气。三来可以避免莫前辈日后因此图而招惹是非,真正安稳地尽享天伦之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对了,为表我唐门的中立,就算莫前辈将此图赠与唐门,我们也绝不会收下。”

    “这个主意好!”秦大点头附和道,“图在谁手里谁说了算,他想给谁就给谁,省得麻烦。”

    说罢,秦大还和唐仞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二人不约而同地朝着莫岑轻轻点了点头。看这样子,早在金盆洗手大会之前他们就已经串通好了。

    “但不知洛府主意下如何?”陆庭湘并未表态,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洛天瑾微微一笑,道:“当年之事洛某还不成气候,因此没有参与,今日又岂有资格在此评头论足?”洛天瑾和陆庭湘一样,先把自己佯装成一个局外人,似乎与世无争,淡笑道,“不过洛某与崆峒派钟离掌门有些交情,而钟离掌门刚刚所言也合乎情理,洛某更愿意多听听钟离掌门的意思,尽量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以免大家伤了和气。呵呵……”洛天瑾的话外软内硬,意思明显是站在崆峒派一方。

    柳寻衣看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各门各派,心中不禁苦笑道:“这些人分明早就互有勾结,在座的人没有一个不想要此图的,但却都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谁都想要,但谁也不想率先撕破脸,以免变成众矢之的。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心平气和的为这张图找到下家。”

    宋玉闻听洛天瑾的话不禁轻笑一声,转而对莫岑道:“莫前辈,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寿,更是你退隐江湖的日子,不知对惊风化雨图你又有何打算?无论你有何打算,我金剑坞都会鼎力相助。”

    “我……”

    “其实沈某也有一个提议。”

    不等莫岑左右为难地吞吐开口,沈东善却是突然大笑道:“此图既然是莫先生所有,那就要令其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这样莫先生才算对得起二十五年前的九死一生。是不是?”

    “愿闻沈老爷高见。”莫岑此刻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既已择退隐江湖,那就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任何一方势力,因此无论现在是谁开口,他都得耐着性子聆听。

    沈东善微笑着点头道:“我看莫先生的公子年纪尚轻,而莫先生已经六十了,想必也没有什么兴致和精力去耕作经商,那莫先生就不得不为令公子和令夫人日后的生活多考虑一些。莫先生金盆洗手之后便不能再与江湖中人有任何来往,包括江南陆府。是也不是?”

    沈东善的意思很直白,那就是今天过后你们一家子靠什么活着?等你老死之后你的妻儿又靠什么生活?只不过用词含蓄一些,但莫岑还是听的明白。

    “沈老爷的意思是……”

    “莫先生既然手握宝物,为何不为你的妻儿将来多争取一些好处?”沈东善笑道,“请恕沈某只知牟利,我的意思是莫先生何不将此图拿出来让我等公平竞争,出价最高者得,一来所有人各凭本事公平竞价,二来对莫先生一家未来的生活也大有裨益,岂不两全其美?”

    ……

第三十六章:莫岑赠图

    “听沈老爷此话的意思,莫非你也对惊风化雨图有兴趣?”秦大不怀好意地笑问道,看向沈东善的一双虎目中分明流露着一抹阴戾之色。

    沈东善也算是叱咤江湖二十多年的人物,又岂会被一个小小的眼神吓到?他对秦大的挑衅熟视无睹,风轻云淡地笑道:“世人皆知沈某一向喜欢收集世间珍奇异宝,此图乃金国皇宫里的宝物,沈某自然想一睹为快。”

    洛天瑾道:“虽然在座的诸位也算是家底殷实,但那也要看和谁相比。在你沈老爷面前,只怕我等那点家底无异于沧海一粟。若是公然叫卖,价高者得,那此图无疑是沈老爷的囊中之物。”

    钟离木附和道:“和沈老爷比有钱,岂不是等于和财神爷比阔气吗?”说罢,他眉头一挑,嬉笑着看向沈东善,道,“莫岑怎么说也是我崆峒弟子,他金盆洗手之后,惊风化雨图理应归师门所有,沈老爷休要插手我的家事,以免落人口实,嘿嘿……”

    “沈某只是为莫先生着想而已,绝无与诸位争图的心思。如今莫先生毕竟是有妻有儿之人,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妻儿的日后打算。衣食住行哪样少得了用钱?而且莫先生无心让莫公子习武,那总要读书吧?上等书院皆要价不菲,若是到那时因为囊中羞涩而贻误了莫公子的大好前程,岂不可惜?”沈东善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他将目光直直地投在莫岑身上,道,“不知莫先生可否觉得沈某所言可有几分道理?”

    莫岑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儿,面露苦涩之意,但却并未答腔。而他的娇妻却是颇有顾忌,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不知……不知这位大老爷能给我们多少钱换这张图……”

    “胡闹!”不等女人把话说完,莫岑猛地眼睛一瞪,一声怒喝直将女人吓得身子一哆嗦,“男人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女人插嘴?”

    听到这话,峨眉掌门、庄夫人、钟离婉莹等女不禁脸色一变,虽然莫岑是在教训自己的妻子,但他的话中难免有贬低女子之嫌,着实令人听了不爽。心直口快的腾琴儿更是忍不住轻哼一声,讥讽道:“女人如何?没有女人你们这些男人又是从哪里来?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丫头,休要胡言乱语。”腾苍没料到这个时候腾琴儿竟然还会火上浇油,不禁低声喝斥,与此同时还面带愧色地朝着莫岑稍稍拱了拱手,以示赔罪。

    “哈哈……莫先生休要责怪尊夫人,是沈某刚才的话没说明白。”沈东善随和地笑道,“尊夫人所问也是在情在理,这世上哪有当娘的不疼儿呢?”说罢,沈东善将平和的目光直接投向怯懦的莫夫人,笑道,“惊风化雨图乃是无价之宝,倘若肯割爱给沈某,那价钱就请莫先生和夫人随便要,不管多少,沈某都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嘶!”沈东善此话令在场众人不禁暗吃一惊,能说出如此大胆的承诺,足见沈东善对惊风化雨图有势在必得之心。

    “天底下除了沈老爷之外怕是没人敢口出此等狂言了。”蜀中唐门外戒房房主唐彰瓮声冷笑道,“我们都知道沈老爷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惊风化雨图毕竟是江湖之物,沈老爷这般明抢似乎不太妥当吧?留在莫前辈手中会惹祸上身,难道沈老爷拿了就不怕引火**吗?”

    唐彰此话一出,站在沈东善身后的护卫魁七眼神陡然一寒,显然他对唐彰的威胁颇有不满。

    “怕?”沈东善闻言哈哈大笑,不急不缓地说道,“沈某做生意几十年来得罪的人比在座的任何一位都多,外边有不计其数的人想沈某不得好死,可我今天仍旧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反倒是那些盼着我死的人,坟头的草都快有一人高了。”说罢,笑盈盈的沈东善直直地注视着唐彰,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道,“我记得前年拜会蜀中唐门时,贵门门主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今日沈某斗胆借来一用回赠阁下:能在乱世中活下来,而且还能活的有权有势的人,没有哪个是被吓大的!”

    唐彰被沈东善的软刀子反击的哑口无言,论口才一百个唐彰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沈东善,如今主动招惹沈东善反而自己吃了哑巴亏,他也不好发怒,毕竟这里并非他唐门的地盘,沈东善也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就连唐门门主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他?

    见到武场上的局面愈发剑拔弩张,莫岑不禁叹息一声,朝沈东善拱手道:“沈老爷的好意莫某心领了,不过人不可恩将仇报,更不能言而无信。今天我也不瞒诸位,其实早在莫某决定金盆洗手之前,心中就已经为惊风化雨图找好了归宿,并愿意无偿将此图赠予他。”

    莫岑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莫岑目光颤抖地转头看向陆庭湘,但见陆庭湘仍是那副目无表情的模样后,方才鼓足勇气开口道:“莫某人早就知道今日诸位前来十之**都会问及此图的下落,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磊落的将此事解决,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莫某人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召集诸位而来,其实就已经打定了不再继续收藏此图的决心。刚才各位的话说的不错,这张图若继续留在莫某手中,那它就不再是宝,而是祸。”

    “哦?”洛天瑾眼光沉静地凝视着莫岑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面色仍旧波澜不惊,轻声问道,“不知莫前辈想将此图赠与何人?”

    莫岑再度将目光投向陆庭湘,这回陆庭湘不再闪避,而是毫不避讳地回视着他,眼神中似是带着一抹毅然之色。莫岑心中暗松一口气,想来陆庭湘应该也明白,今日若不将此事说个明白,武林群雄绝不会善罢甘休,最终将难以收场。

    “我决定将惊风化雨图……赠予贤侄陆庭湘。”莫岑声音颤抖地突然开口。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六大门派之人几乎个个面色难堪,反观四大世家和金剑坞的人,反应则要淡然的多。

    “这……”陆庭湘佯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连忙起身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陆某何德何能受此厚礼?莫前辈千万不要说笑,真是折煞晚辈了。”

    “贤侄不必谦让。”莫岑笃定道,“我将此图赠与你,不止是感恩这些年江南陆府对我一家的悉心照顾,更是想报答我的结义兄弟陆重阳的天高地厚之恩。如今陆兄已经不在了,你是他的儿子,理应替他收下此图,这也算我这个做兄弟的,能给他的唯一一点报答吧!”莫岑语气诚恳,态度真切,提起陆重阳的时候眼眶还不自觉地红了一圈,颇为动容。

    “即便是赠与家父,晚辈也万万不能收下。”陆庭湘态度坚决地摇头道,“莫前辈乃家父生前挚友,江南陆府照顾莫前辈一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晚辈自当义不容辞。可惊风化雨图实在事关重大,晚辈万万不能收下。”陆庭湘所表现出的坚决也不像是装的,起码他那番慷慨激昂之词说的声情并茂,难以令人起疑。

    沈东善看着莫岑和陆庭湘二人一个诚恳、一个谦让,眼神之中却是不禁闪过一丝不屑,对于这种伎俩他作为商人实在太过熟悉。同样一眼看穿究竟的还有洛天瑾,他此刻的脸色看上去也同样不太痛快。

    “贤侄,莫非要老夫给你跪下你才肯收吗?”莫岑急声道,“老夫虽然退隐江湖,但却铭记知恩图报的祖训,钱财乃身外之物,老夫绝不能为了钱财而出卖义气!此图你若不肯收下,老夫便是永远欠下陆兄一份人情,日后就算死也会死的心有不甘。”

    “这……”

    看着莫岑和陆庭湘的一送一推,柳寻衣险些被他们所骗。若非有林方大事先将他们的关系和惊风化雨图的关键告诉他,只怕柳寻衣也会就被莫岑和陆庭湘的这场赠图报恩所感动了。

    唐仞看准时机,故作疑惑地开口问道:“莫前辈如此恳切,不知陆公子还有什么顾虑?”

    陆庭湘叹息道:“在下自然知道莫前辈的一番好意,只不过惊风化雨图的归属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由我爹和诸位江湖前辈共同定下,此图乃属整个中原武林所有,当年前往汴京皇宫的除了莫前辈之外还有十二名义士,在下何德何能?又岂能枉顾他们于不顾而冒然收下此图?”

    “哦!原来陆公子是顾忌这一节。”秦大开口笑道,“刚刚唐兄所言我河西秦氏极为认同,此图即在莫前辈之手,那理应由他自己选择送与何人,外人又岂能横加干涉?虽然当年我们也曾派人出了一臂之力,但……但莫前辈刚才所言也在情在理,我等绝非小肚鸡肠,自然懂得知恩图报真君子的道理,因此河西秦氏愿意放弃追究此图,成全莫前辈的赤诚报恩之心。”

    “此图虽然背负着诸多传闻,但传闻始终是传闻,如若传闻是真,那二十多年的时间莫兄怕是早已练成绝世神功,或者腰缠万贯家财,又何须今日在此金盆洗手?我等皆是武林正道,自然不能为了传闻而罔顾道义,伤了和气。所以我湘西腾族也愿意成全陆公子收下此图。”腾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陆公子所收的并非什么武林宝典,不过只是莫兄的一番赤诚之心罢了。至于惊风化雨图,依老夫之见不过只是一张颇有价值的古画而已,试问在座的各位谁没有收藏些古玩字画?今日又何必执念惊风化雨,夺人所爱?”

    见到武林四大世家心系一处,金剑坞的宋玉不禁微微一笑,随即对沈东善调侃道:“看来由陆公子收下此图才是众望所归,沈老爷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无妨。”沈东善早就看出四大世家和金剑坞联手串通起来演戏,心情自然不佳,因此回答的语气也颇为生硬。

    说罢,宋玉猛地起身朝莫岑和陆庭湘拱手道:“莫前辈知恩图报深明大义,宋某佩服!陆公子人品武功江湖中有目共睹,既是盛情难却,那就请陆公子恭敬不如从命吧!”

    宋玉此话一出,柳寻衣的心登时一沉,他万没料到宋玉竟敢枉顾六大门派和洛天瑾的态度,欲要赶鸭子上架,强行将这幅惊风化雨图塞进江南陆府的手中。

    柳寻衣目光狐疑地远远打量着宋玉,心中暗想:“四大世家之间一向相互帮衬,他们想合力留下此图待日后共享其成,这并不奇怪。可金剑坞毕竟是个外人,竟然会如此主动玉成此事,这宋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又是什么药呢?”

    ……

第三十七章:剑拔弩张

    有四大世家和金剑坞领头,后面的一众年轻弟子们纷纷起哄,一时间场面热闹之极,不知道的真以为陆庭湘收下此图是众望所归。看着陆庭湘被众星捧月般夸赞,一旁的白霜在看向陆庭湘的眼神之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自豪倾慕之色。

    “莫前辈何不拿出惊风化雨图,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交予陆公子?”宋玉笑道,“这样也能让我等开开眼界。”

    莫岑微微颔首,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陆庭湘。却见陆庭湘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洛天瑾身上,颇为无奈地笑道:“洛府主,你快些帮我推脱几句,此图陆某实在是受之有愧。”

    听到这话柳寻衣险些笑出声来,暗道:“陆庭湘果然厉害,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却仍旧不急着表明意图,故作矜持。明明自己想要,却硬表现出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无奈,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是想让洛府主亲口承认他有资格收下此图才肯罢休。”

    林方大气哼哼地低声嘟囔道:“这陆庭湘真是个伪君子,又当婊子又立牌坊,好事都让他占了。”

    相对贤王府弟子的愤愤不平,洛天瑾却表现的十分淡然,他与陆庭湘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脸微笑,洛天瑾道:“既然是莫前辈的意思,那陆公子自当却之不恭才是。”

    “难道洛府主也认为在下应该收下此图?”陆庭湘似笑非笑地追问道。

    “当然。”洛天瑾不失风度地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面的钟离木,淡笑道,“即是在座诸位的共同心愿,洛某又岂会背道而驰?呵呵……”

    “洛府主此言差矣!”

    洛天瑾话音未落,钟离木却已是陡然开口,“别人怎么想老夫管不着,不过莫师弟即是我崆峒弟子,这惊风化雨图就理应是我崆峒之物,又岂能被他擅自做主赠予陆公子?”

    “钟离掌门,我想你应该不会如此食古不化吧?陆公子收下此图乃众望所归,你这么说莫不是要诚心扫大家的兴?”秦大冷笑道。

    “食古不化的人是莫岑,他未经我们同意便擅自将图赠予外人,实在有悖道义。”从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的武当派孤辰道长此刻终于打破沉默,而他一开口便将矛头直接指向看似忠厚诚恳的莫岑,“惊风化雨图是内功心法也好,是暗藏宝藏也罢,或者根本就是一张寻常古画也不重要。它既归整个中原武林所有,那它的去向就由不得莫岑一人决议,他也无权拿着属于整个武林的东西来偿还自己欠下的人情债。惊风化雨图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赠予陆公子,请恕我武当派不能苟同。”

    “阿弥陀佛,孤辰道长言之有理,此事的确要另行商议,断不可草率行事。”缘空大师双手合十,点头应道。

    “我青城派也是此意。”左弘轩冷声道,“河西秦氏、蜀中唐门、湘西腾族,你们三家不想要此图便罢了,不过不必劳心替其他门派做主。最起码我青城派也想争他一争。”

    峨眉掌门妙安师太点头道:“左掌门说的不错,此事决不可率性而为。一旦解决欠妥,日后势必会在江湖中引起不必要的杀戮。”说罢,妙安师太还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陆庭湘,心平气和地说道,“贫尼绝非有意和陆公子过不去,而是为了武林大局着想,还望陆公子体谅。”

    看到六大门派纷纷表明立场,饶是陆庭湘有再好的雅量,此刻脸上的笑容也不免变的有些僵硬,其身后的司空竹见状欲要反唇相讥,但却被陆庭湘先一步挥手打断,干笑道:“此事的确应该从长计议,只是不知哪位前辈有万全之策?既能让莫前辈顺利退隐江湖,又能平息各家的干戈。”

    宋玉眉头一挑,向满眼茫然的莫岑问道:“莫前辈,不知惊风化雨图此刻可否在你身上?今日怎么说也是你的六十大寿,金盆洗手最忌讳错过良辰吉时,依在下之见,不如你先将惊风化雨图拿出来放于供桌上,而后一身轻松地金盆洗手,完成今天的大事。至于惊风化雨图……如今天下英雄都坐在这儿,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闪失。待你金盆洗手之后,我等再慢慢商议不迟。”

    “这……”莫岑眉头紧皱着抽踌躇道,“这似乎不妥吧!”

    “怎么?莫前辈还怕有人会明抢不成?”宋玉笑问道,“这里可是江南陆府的内宅,试问又有谁敢在此乱来?”

    看着急于让莫岑拿出惊风化雨图的宋玉,柳寻衣心中未免生疑,暗道:“宋玉这是什么意思?他既不想得到这张图,又何故要逼莫岑现在就将图交出来呢?难不成他真是替莫岑担忧误了吉时?不可能……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何必这么麻烦?”

    不等莫岑吞吞吐吐的说出个答复来,性情刚猛的秦大却是猛地大喝一声,一掌直接拍在椅子上,随即身形便如一道离弦之箭般朝着莫岑直射而去,眨眼间人已掠到近前,只见他在半空中突然伸手抓向莫岑的肩头,大喝道:“得罪了!只要你将图交给陆公子,剩下的事莫前辈就不必再操心了,我不信有人敢在这里找陆公子的麻烦!”

    “硬抢?”

    就在秦大出手的瞬间,青城派金银二使中的“金掌”龚清冷喝一声,当即飞身而出,龚清的速度比秦大还要快上三分,因此虽是后发但却先一步冲到莫岑左侧,当秦大的蒲扇大手抓住莫岑右肩之时,龚清的右手也牢牢地扣在莫岑的左肩头。

    秦大见到龚清搅局登时暴怒,左手成拳宛若一个硕大的铁锤,擦着莫岑的前胸狠狠地砸向对面的龚清,龚清毫无惧色,冷笑着顺势拍出左掌,直直地迎上秦大的拳头。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秦大的拳和龚清的掌硬碰硬地撞在一起,而夹在二人之间的莫岑只感到一股蛮横的劲气陡然自身前袭来,直将他的胸口震的一阵发麻,叫苦不迭。

    秦大与龚清二人在电光火石间的交手高下立判,不善于拳脚功夫的秦大被震退数步,粗壮的手腕也险些被龚清一掌搓断。龚清“金掌”的贺号可不是白叫的,只凭这随手一掌便将刚猛魁梧的秦大生生震退,足见其掌上的功夫何其骇人。

    “大哥,接刀!”

    看到秦大受辱,秦二、秦三顿时怒目而起,秦三顺势抽出腰间的烈阳刀扔给场上的秦大,河西秦氏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举世无双的刚猛刀法,因此秦氏族人拿刀和不拿刀,完全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

    “都住手!”

    银灿灿的烈阳刀破空而出泛起一道刺眼的光泽,不等秦大出手接刀,面色阴沉的陆庭湘已是率先腾空而起,半空之中灵犀一指射出一道凌厉劲气直将烈阳刀弹飞,随即纵身落在秦大和龚清二人之间,先是扬手朝着欲要再打的秦大轻轻一挑胳膊,直将秦大那粗壮的身子晃了出去,紧接着陆庭湘身形一转左手抓住莫岑的右臂,右手朝着龚清的腋下随意挥出一掌,龚清不敢与陆庭湘交手,故而只好放开莫岑,任由陆庭湘将其从自己手中拽开。

    出手挡退秦大和龚清二人,陆庭湘侧身将莫岑护在身后,面若沉水。左右两边的秦大和龚清见状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也不敢再擅自出手。此刻他们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满眼阴沉地站在武场中,彼此怒视着互不相让。

    “铿!”

    此时,刚刚被陆庭湘弹飞的烈阳刀轰然落地,深深插入青石地面之中。

    “陆公子息怒,是老夫管教无方,让龚清放肆了。”左弘轩见状赶忙开口请罪,随即对龚清轻喝道,“还不向陆公子赔罪?”

    龚清冷冷地瞪了一眼秦大,继而转过头来朝陆庭湘拱手道:“时才是在下一时情急,还望陆公子见谅!”

    “希望下次龚左使不要再一时情急就好。”陆庭湘也不多加责备,只是语气冷清地吐出这么一句。

    龚清匆匆退下武场,秦大则是满眼愤恨地对陆庭湘说道:“陆公子,这惊风化雨图本来就应该归你,若不是他们诚心捣乱……”

    “秦兄的好意陆某心领了。”不等秦大把话说完,陆庭湘却是毫不客气地沉声打断道,“只是下次秦兄在做什么之前请先分清楚地方,我陆府不是杀场,莫前辈的六十大寿是大喜的日子,也不宜见血。”

    秦大本想下意识地反驳,但当他看到周围默不作声的众人后,不得不思虑再三,最终心有不忿地随意拱了拱手,道:“下次不会了!”说罢,秦大将烈阳刀从地面抽出,冷哼一声退下武场。

    “府主,怎么办?”坐在一旁看热闹的邓长川低声向洛天瑾询问道。

    洛天瑾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道:“这里是陆府,我们不要多事。”

    妙安师太思量片刻,幽幽开口道:“陆公子,这样争来争去也不是办法,刚刚秦施主和龚施主险些厮杀起来,如若不尽快想个主意来解决此事,只怕今天难以收场。”

    沈东善见他们闹得不亦乐乎,心中暗喜,缓缓开口道:“刚才沈某所说的拍卖最为公平,重要的是所有人各凭本事,这样赢得光彩,输的也不必心有怨气,何乐而不为?”

    “这是江湖之事,不是沈老爷的生意场。”宋玉打趣道,“若是今日这些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学你们生意人那样攀比金银多寡,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宋玉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传出一片附和之声。

    “沈老爷此话倒是让老朽生出个想法。”

    昆仑派大长老常云子年纪大,江湖地位也高,因此他一开口武场上顿时安静下来。

    “哦?不知常长老有何高见?”陆庭湘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

    常云子道:“即是江湖事,那我们何不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办?同样是各凭本事,赢的光明大,输的也怪不得别人。诸位都是出身名门正派,相信光明磊落的输赢势必不会再有人不服。”

    洛天瑾微微思量,问道:“常长老所说的江湖规矩是……”

    “以武为准,有意此图者大可下场切磋一番,惊风化雨图归强者得之。”

    ……

第三十八章:武场设擂

    “常长老言之有理,还是真刀真枪的打一场最痛快!”

    常云子建议一出,秦大率先开口应和道:“大家都是练武之人,别像一群娘们儿似的尽逞口舌之争,有本事就下场切磋一下,输赢各凭本事,也免得有人心有不服。哼!”

    秦大话糙理不糙,顿时赢得众人一阵附和。不过武场中还是有不少人对此面露迟疑,其中尤其以六大门派的掌门、长老最为明显,他们倒不是害怕与人比武,只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下场那就势必会有输有赢。碍于这些人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倘若以掌门、长老之尊出手,赢了非但没什么光彩可言,说不定还会落个以大欺小的恶名。而若是当着天下英雄以及自己门下弟子的面输了,失去争夺惊风化雨图的机会是小,有失体面才是大。

    一派之主或者门下长老背负的往往是整个门派的门面,倘若不小心输个一招半式,势必会遭受武林同道的非议,让门中上上下下的弟子们在行走江湖时,感觉低人一等,甚至颜面无光。

    “名利”、“名利”,尤其是在武林之中,若想立足于正统,那“名”一定比“利”更重三分。

    相对于六大门派掌门、长老们的顾虑,反观四大世家和金剑坞倒是表现的颇为从容。今日除了江南陆府之外,其他几家的主人并未在场,更有甚者来的连门中的核心高手都算不上,因此他们若是败阵并不丢人,赢了反而能令自己名声大噪,可谓赢得起更输得起。

    “比武切磋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洛天瑾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不过既然是切磋那就应该定个规矩,否则与混人之间的厮杀又有何异?”

    常云子点头道:“洛府主所言不错,依老夫之见此番切磋应当点到即止,切不可伤人性命,以免伤了和气。”

    唐仞冷笑道:“常长老的话说的未免太过天真,所谓拳脚无眼,既然有心争图,那就必定全力以赴,又谈何点到为止?若是下场比比划划耍几下三脚猫的花架子,岂不是贻笑大方?”

    陆庭湘思量一番,道:“这也简单,我可在场中横三竖三摆下九张大桌为“擂台”,比武之人上台较量,先落地者为输。各位意下如何?”

    “这法子倒是不错。”洛天瑾点头道,“不过各位武林前辈皆是高手中的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性命,一出手即有万分凶险,一个拿捏不准便是生死两命,只怕有人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丢了性命,这恐怕……”

    洛天瑾早已眼洞穿六大门派的心思,心知让这些前辈高手上台切磋未免强人所难,因此为了保留六大门派的颜面,洛天瑾不得不开口替他们说出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宋玉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稍稍思量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笑道:“如若有此担心大可不上台便是,洛府主只怕是在说笑话吧?”

    “如若各位可以这么轻言放弃惊风化雨图,那又何至于闹到要比武争图这一步?”洛天瑾脸色一沉,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面带嘲讽的宋玉,直盯的宋玉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底一阵阵发冷,一时间竟是紧张的忘记出言反驳。

    腾苍见势不妙,赶忙插话道:“洛府主言之有理,只是不知尊驾可有什么良策?”

    腾苍此问并没有得到洛天瑾的回答,武场上鸦雀无声,洛天瑾始终面沉似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玉,场中无人敢冒然搭腔,气氛颇为尴尬。

    陆庭湘轻咳两声似是要开口圆场,洛天瑾却先一步缓缓收回寒意逼人的目光,转而对腾苍淡淡地说道:“倒也简单,各门各派今日只准派年轻的二代弟子上场切磋,一来他们武功尚浅不至于一出手便伤及彼此的性命。二来也算是给这些晚辈一次历练的机会,能与不同门派的弟子较量,对这些年轻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三来晚辈之间的切磋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们再怎么打也决计不会伤了门派之间的和气。至于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实在不便出手,被人说成以大欺小不要紧,万一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丢了体面,恼羞成怒再因此结下梁子,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说罢,洛天瑾不经意地用余光扫向对面的少林派悟禅,悟禅年纪轻轻便已经练成少林绝学易筋经,而且多年深受少林方丈大师的亲自指教,如今的内力之深较之缘苦、缘空二位高僧怕是也不遑多让,显然正是因为有悟禅在场,洛天瑾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世人皆知贤王府与六大门派交情匪浅,而洛天瑾这番话无疑是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站在六大门派一方,与陆庭湘为首的武林四大世家和金剑坞一争高下。此刻说是群雄争图,莫不如说是南北两派争图更为准确。

    “此事……”

    “此事就这样定了。”不等腾苍开口,陆庭湘却已抢先下令道,“来人,摆桌!”

    陆庭湘没有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陆府的下人们已是大张旗鼓地将一张张大桌抬入武场。

    其实陆庭湘答应此事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以今日在座的高手来看,四大世家和金剑坞一方的绝顶高手断没有六大门派多,若是按照规矩来自己一方必输无疑,假如不按规矩以命相搏,一个不小心就会让陆府内血流成河,造成难以收场的混战厮杀。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陆庭湘本人在江湖中论排资论辈,算是洛天瑾等人的晚辈,实在不行他可以厚着脸皮对刚才洛天瑾的话咬文嚼字,而后亲自下场比武,对于自己的武功陆庭湘颇有信心,这也是他今日最后的底牌。

    双方各怀心思,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众人目光热切的看着武场上已经摆好的擂台,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们无不表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战意,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挤到前边向自家长辈哀求请战,要知道今天这场切磋不仅仅是为师门立功的机会,更是在江湖中一战成名的绝佳时机。

    莫岑带着妻儿退在一旁,满眼错愕地望着武场正中搭起的“擂台”,对陆庭湘苦笑道:“贤侄,今日来了数百人,若是一个一个的上去打只怕三天三夜也打不完,你看老夫的金盆洗手之事……”

    “莫前辈不必担心……”陆庭湘先是好言安慰一番,随即迈步向前,高声道,“诸位,若是门下弟子纷纷上阵怕是耗时太久,对莫前辈一家和在座诸位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陆某以为凡是倾心于惊风化雨图的门派,至多可以派两名弟子下场切磋较量。”

    这里毕竟是陆府,既是陆庭湘开口,众人又岂能有不答应的道理?

    “我先来!”

    莫岑话音未落,秦三已是大笑着飞身而起,半空之中烈阳刀夺鞘而出发出“铿”的一声轻响,霎时间一道道寒光自空中疾闪而过,令场边众人不禁纷纷眯起眼睛,伴随着几个矫捷的空翻,秦三已是稳稳地落在九张大桌之上,手中烈阳刀往肩上一抗,一副不可一世的戏谑模样,藐视场边众人,大笑道:“河西秦氏之中我秦三辈分最小、资历最浅、武功最低,所以就由我先来抛砖引玉,欲有不服者还请上台指教!”

    秦三的话虽然说的客气,但实际上众人皆知他与秦大秦二是一胎三胞,并且还是秦氏三杰中武功最好的那个,比之他的两位兄长都要略胜一筹。

    秦三将近九尺身高,身材壮硕的吓人,肤色如黑炭一般,布满横肉的脸上是数不清的坑洼,须发如钢针铁线般又黑又密,远远看去宛若一只暴戾凶恶的黑熊,只凭这副骇人的模样便足以吓破不少人的胆子。

    “秦三,你河西秦氏刚刚不是已经放弃惊风化雨图了吗?怎么现在又上来了?”钟离木不怀好意地笑问道。

    “嘿嘿,我河西秦氏要不要这图不重要,重要的是难得有机会能与六大门派的高手过招,实在手痒难耐。”秦三咧嘴大笑,说着目光轻轻一撇坐在钟离木身旁的钟离婉莹,坏笑道,“钟离掌门的千金长的好生水灵,何不上来与秦某切磋一番?倘若打的默契,就当这一场是比武招亲了,哈哈……”

    秦三是个粗人,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分寸。庄夫人闻言不禁面色一冷,怒喝道:“秦三,你这混账东西,再敢出言轻薄我女儿,我割了你的舌头!”

    秦三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回道:“我不与女人一般见识,你崆峒派若想教训我何不派个像样的男人上来?莫不是……除了钟离掌门外再没有拿得出手的男人吧?哈哈……秦某说笑,还望诸位千万不要和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才是!”

    秦三此话顿时引得众人一阵哄笑,虽然最后解释两句,但听在崆峒派弟子的耳中却是异常讽刺,这种光天化日下的冷嘲热讽,尤其令崆峒派的一众男弟子气得恨不能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爹、娘,让我去!”钟离婉莹又羞又恼,脸色通红,贝齿紧咬着下唇,一双杏目嗔怒地瞪着秦三,主动向钟离木请战。

    “秦三休狂,你大哥刚刚接不下我一掌,不知道你这个做弟弟又当如何?”青城派与崆峒派一向相交莫逆,龚清也不忍看到崆峒一再受辱,一声断喝后便要挺身而出,“我来会会你!”

    “多谢龚左使仗义执言,不过秦三辱我崆峒太甚,我崆峒弟子若不能出手捍卫师门,岂不是要令天下人以为崆峒怯懦无能?”

    龚清尚未出战,崆峒弟子之中已是有人飞身而出,一个起伏便掠到武场之中,右脚轻点地面身形再度拔地而起,顺势跃上擂台。

    此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相颇为文静,身材略显削瘦,秀气的眉宇间还滞留着一抹愤愤不平的稚嫩之色。

    柳寻衣心思谨慎,一眼便看出此人虽然面色冷峻,但实际上却是故作镇定,其实刚刚上台的几个动作已经令他暗呈气虚之状,这着实令柳寻衣感到有些意外。

    “周穆,简直胡闹,快下来!”庄夫人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起身便要上场但却被钟离木给伸手拽住。钟离婉莹急声道:“爹,周师兄他一向身薄体弱,又岂是那秦三的对手?”

    “上了台要么被对手打下来,要么认输自己退下来,除此之外绝没有第三种方式可以让他下来。”钟离木一改之前的戏谑之色,目光幽深地说道,“这是规矩。”

    “可是周师兄他……”

    “不必多言!”不等钟离婉莹再劝,钟离木突然极为不耐地训斥道,“平日里在崆峒你们没有规矩也就算了,如今到了陆府难道还想肆意任性不成?穆儿虽然身子弱但性子却极为刚烈,此刻众弟子都被秦三的气势吓住不敢冒然上场,穆儿上台倒也算为我崆峒多少挽回了几分颜面。唉!”

    ……

第三十九章:崆峒之耻

    武场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擂台”上的二人,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肃静下来。在场皆是习武之人,因此对于秦三与周穆二人的体质差异一眼便能看出高下,再加上秦三在江湖中扬名已久,而反观周穆却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坐在洛天瑾身旁的邓长川远望着周穆,摇头道:“此子体弱气虚,随便活动一下就已气血紊乱。强撑着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但这样做只会令他的内虚变本加厉。崆峒派怎么会让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弟子上场?实在有失钟离掌门的体面。”

    对于周穆此人,洛天瑾却自有另一番见解,淡笑道:“这个崆峒弟子虽然体弱,但忠心可嘉,至少比今日在场的其他崆峒弟子都要忠心。钟离掌门不会认为他让自己丢人,反而会无比欣慰。”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凝语好奇地问道。

    洛天瑾一脸宠溺的冲着洛凝语微微一笑,轻声解释道,“周穆的武功在这些崆峒弟子中只能排在倒数,但他的胆量却是众弟子之翘楚。你看这么多崆峒弟子都对秦三的挑衅愤愤不平,但为何其他人不迎战?偏偏只有周穆?”

    “为何?”

    “因为其他崆峒弟子都暗自掂量过自己的斤两,深知即便上台也绝非秦三之敌。”洛天瑾幽幽地说道,“正是在其他弟子犹豫的功夫,周穆不假思索便挺身而出,足见其根本不在乎自己与秦三的差距,一心只想替师门讨回颜面,其忠心与胆量可见一斑,所以我才说无论周穆是输是赢,钟离掌门都会因为他而感到欣慰。说起来崆峒派近些年过的颇为艰辛,如今更是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遥想当年庄掌门在世时的鼎盛,物是人非实在有些可惜……”洛天瑾的最后两句话颇有惋惜之意。

    擂台上,秦三对周穆的出现深感意外,站在自己面前的周穆瘦弱的宛若一个孩童,这让秦三实在提不起半点应战的兴趣。秦三眯起眼睛俯视着周穆,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子,这里可不是你扎马练拳的地方,趁还没尝到苦头,赶紧滚下去吧!换个像样的上来。”

    对于秦三的嘲讽,周穆面沉似水,满眼冷厉,怒喝道:“秦三休狂,崆峒弟子可以被打败,但绝不会自己认输。出招吧!”

    说罢,周穆已将宝剑抽出,三尺青锋直指秦三,亮出自己誓死不退的决心与拼死一战的勇气。

    秦三如同看一个白痴般望着周穆,轻蔑道:“小子,剑都拿不稳就敢上来比武,你师傅难道没教过你‘死’字怎么写?滚下去吧,我怕一不小心没收住力活活打死你,嘿嘿……”

    “少废话!”周穆冷喝道,“有本事就先打赢我再说!”

    周穆话音未落,脚下已轻点跃起,朝着秦三直射而去,与此同时其手中的宝剑也笔直地朝着秦三胸口刺去。九张大桌组成的擂台其实并不大,周穆只迈出四五步便已贴到秦三身前。

    反观秦三却是满脸不屑,面对周穆的剑锋也毫无闪躲之意,仍旧如铁塔般一动不动地扛着烈阳刀站在那。

    “你还不躲……”

    对于毫无防范的秦三,周穆却是先行露出惊奇之色,接着本能地将手中的剑锋一偏,刻意避开秦三的胸口要害,寒光四射的宝剑随之贴着秦三腋下的缝隙刺了出去,周穆硬是自己化解了自己使出的杀招。

    “输了!”见状,洛天瑾不禁叹息道,“周穆太守规矩不敢伤秦三性命,这一节怕是早就被秦三看透了。”

    果然,就在周穆自己转移剑锋,身体顺势靠近秦三的同时,一动不动的秦三却是猛然抬脚,毫不留情地狠狠踹向周穆的小腹,势大力沉的一脚直将周穆踹飞出去。

    脚下“噔噔噔”一连退出三四步,直到周穆的左脚踩到桌子边缘,险些失足摔下去时,他才忍痛奋力将身子向前一挣,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

    “咳……咳咳……”

    周穆被秦三这一脚踹的五内翻腾,小腹之中更如火烧般剧痛难忍,站在擂台边缘忍不住地连连咳出几口鲜血,脸色愈发煞白,口鼻之中粗重的呼吸也随之越发急促,显然只挨了一脚,周穆就已经快挺不住了。

    “卑鄙!”钟离婉莹见状不禁怒气冲冲地娇喝道,“周师兄懂规矩不忍刺伤秦三,可秦三却趁机偷袭,实在卑鄙至极!”

    “唉!”对于周穆的妇人之仁,钟离木也唯有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周穆因为体弱因此常年隐居于门派之内,根本不曾真正与人厮杀过,因此这一脚也让周穆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毫不客气”的真正含义。

    武场周围众人无不面露惋惜之色,而擂台上的秦三却不打算给周穆丝毫喘息的机会,一脚将其踢飞后,冷笑一声随即身形一跃,如猛虎扑食般从天而降,直扑周穆而来。半空之中,其手中的烈阳刀如开山劈石般轰然而下,伴随着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烈阳刀直朝周穆的天灵盖砍来。周穆不忍杀秦三,但秦三却对周穆下手毫不留情。

    见状,周穆大惊失色,顾不得小腹的剧痛,慌忙双手挺剑横于头顶之上,欲要扛下秦三这一刀。

    “铿!”

    秦三的烈阳刀重重地砸落在剑身上,在将剑身瞬间压弯的同时,也令周穆再度喷出一口鲜血。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见周穆双膝一弯,随即“嘭”的一声重重地跪在桌上。

    瞬息之后,周穆身下的四条桌腿瞬间崩断,秦三脚下轻点飞退回擂台正中,而周穆却是连同突然塌陷的桌面一起摔落在地。桌面被震得四分五裂,周穆却仍跪在两片碎桌板上,身子一动不动。

    “穆儿!”

    “周师兄!”

    见到这一幕,庄夫人、钟离婉莹和一众崆峒弟子纷纷面露担忧之色。

    “周师兄,你怎么样?”钟离婉莹站在场边,满眼急切地高声询问道,“我们都知道你已尽力,下来吧!”

    此刻,周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空洞的眼眸中充满惊骇之色,眼角甚至还噙着一丝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痕迹。

    片刻之后,他似是被钟离婉莹的声音所惊醒,先是抬眼望了望擂台上气定神闲的秦三,继而缓缓转头看向远处神色复杂的钟离木,嘴唇剧烈地抖动半天,但嗓子里却是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让穆儿经历这么一场也未尝是件坏事。”钟离木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周穆,淡淡地说道,“江湖凶险绝不是危言耸听,他若不亲自尝一尝这种滋味,只怕一辈子都不知道真正的江湖到底有多残酷。终日在门派中坐井观天,只能是夜郎自大。”

    “这位周兄弟,如今胜负已分,你可以下去了。”场边的秦大颇为不耐地催促道。

    “承让了。”秦三朝着周穆拱手冷笑,令周穆再次气血上涌,嘴角也随之溢出一丝鲜血。

    柳寻衣眉头紧皱着盯着场上的周穆,当他看到周穆双膝之下若隐若现着一片殷红时,不由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只怕他自己现在已经走不下去了,还是快些派人去抬吧!”

    柳寻衣的话似乎引起了洛天瑾的注意,他缓缓回头目光狐疑地望了一眼柳寻衣,柳寻衣一愣,赶忙朝着洛天瑾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还不等柳寻衣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洛天瑾已是转过头去,而看他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要为难柳寻衣的意思。

    渐渐的,钟离木也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派弟子去将周穆抬下来。而在周穆刚刚跪的地方此刻已是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一切正如柳寻衣所料,周穆的双膝已经被秦三那一刀给生生震断了。

    “周穆似乎没有反击的机会。”

    “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境界,差距太大。”

    “唉,秦三爷没有要周穆的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崆峒派难道真没高手了不成?”

    ……

    一时间,场边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显然刚才那一场切磋带给众人极大的震撼。与此同时也让刚刚那些跃跃欲试的年轻弟子们不得不重新思量,毕竟周穆已经用血的教训告诫他们,这场擂台切磋绝不是他们想的那么轻而易举。

    “呵呵……”陆庭湘见到胜负已分,便私下命人将碎裂的大桌换成新的,继而起身笑道,“秦兄势如破竹令我等大开眼界,而周兄弟则是疏于防范这才不幸略逊一筹。如今胜负已分,不知还有哪位想上场与秦三爷切磋一番?”陆庭湘此话算是给周穆和崆峒派留下几分薄面。

    “快些快些!”秦三大手挠着头,一脸不耐烦的模样,道,“刚刚那个不过瘾,快些上来个能让老子过瘾的。嘿嘿……”

    “秦三休要欺人太甚,我崆峒荀再山愿为周师弟雪耻!”

    说罢,崆峒派中再度飞出一人,此人较之瘦弱的周穆要精壮许多。荀再山一踏上擂台便挺剑而上,没说半句废话,足见其内心对秦三是何其愤怒。

    秦三冷笑一声,挥刀迎上荀再山,虽然荀再山的武功比周穆要强不少,但想做秦三的对手却仍旧远不够格,二人刀来剑往不出二十个回合,秦三便是一刀砍在荀再山的剑锋上,直将锋利的剑刃深深压进荀再山自己的肩头,若非荀再山闪躲及时,只怕整个胳膊都会被自己的剑削砍下来。

    荀再山大惊之余,秦三左拳突然使出一招黑虎掏心,荀再山只感到胸口一闷,随即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而秦三则顺势抓住荀再山的后腰猛地向上一提,单臂将荀再山高高举过头顶,朝着四周“展示”一圈后,秦三粗壮的手臂陡然向前一挥,昏死的荀再山便如一条死狗般被狠狠抛下擂台,重重地砸落在武场之中。

    秦三此举令众人一片哗然,四大世家一上来便派出秦三这等凶猛的高手,分明是想抢占先机,大杀六大门派的气势。

    有了周穆和荀再山二人的先例,六大门派中的寻常弟子再无一人胆敢冒然请战,毕竟与秦三这样凶残的高手交战,输赢已经不重要了,能不能活着下场才是大事。一个被断了双腿,一个险些被砍断胳膊,试问还有谁敢轻易去迎其锋芒?

    看到秦三这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六大门派之中的弟子们无不气的咬牙切齿,但碍于秦三此刻连挫两人气势正盛,再加上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一时间竟是没人愿意再上台挑战。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陆庭湘似乎对这种场面颇为满意,在与秦大、唐仞、腾苍、宋玉等人的眼神接触中,分明涌现出一抹得意之色,毕竟最麻烦的崆峒派如今已经连派两人,并且皆输的一败涂地,这就意味着崆峒派今日再无资格争夺惊风化雨图。

    不等陆庭湘再度开口询问,少林派缘空却是突然起身,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双手合十缓缓说道:“罪过罪过,秦施主杀戮太重,众施主若再冒然上场难免有所死伤。敝寺有一扫地小僧悟禅,愿替诸位斗胆领教秦施主高招!”

    ……

第四十章:九重内力

    “悟禅?”

    缘空话一出口,立即在武场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悟禅和尚,少林达摩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手,更是这天下间屈指可数能练成易筋经的武学天才,虽然悟禅平日里足不出少林,也从未听说有人亲眼见过悟禅出手,但只凭“达摩院”和“易筋经”这两个吓死人的名头,便足以奠定悟禅在江湖群雄心中的地位。

    “敢问缘空大师……”陆庭湘面带迟疑地问道,“不知贵寺有几位叫悟禅的师傅?”

    缘空道:“悟禅便是悟禅,仅此一人。陆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呵呵……”陆庭湘干笑两声似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道,“素问悟禅小师傅武学精湛,更将少林第一绝学易筋经练就的如火纯情,今日若能亲眼见到易筋经的神威,陆某也算是三生有幸。”

    陆庭湘如此直言不讳地提及“易筋经”,其目的之一也是想给擂台上的秦三提个醒,让他千万小心应对,毕竟他将要面对可不再是周穆、荀再山之流,而是天下武祖少林年轻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悟禅。”缘空无视众人纷繁各异的目光,淡淡地对身旁那位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说道,“你且上台与秦施主切磋一番,切记点到为止,万不可伤人性命!”

    “是,师叔祖!”悟禅不紧不慢地起身,满面恭敬地对着缘空和缘苦二人合十欠身,随即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缓缓朝着擂台走去。

    一身粗布僧衣,两只僧鞋,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半点他物,相貌白净,举止温雅,眉宇之间待略带几分羞涩和稚嫩,这便是对悟禅最好的诠释。

    在众目睽睽下,悟禅走到擂台旁站定,双手合十朝着台上的秦三恭敬一拜,道:“小僧不自量力斗胆请教,还望秦施主手下留情。”

    “小师傅,请上来说话!”秦三是个外粗内细的汉子,对于大名鼎鼎的悟禅自然不敢小觑,言语也比对周穆和荀再山客气许多。

    悟禅轻轻点头,随即双腿微曲一伸,身形便如一道轻盈的柳絮般飘然跃上擂台。

    场边观战的腾琴儿手中把玩着青蛇,饶有兴致地问向腾苍,道:“长老,这个小和尚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怎么我看那秦三爷好像有点紧张?”

    “易筋经乃天下第一内功心法,悟禅小小年纪便练成易筋经,又岂能不厉害?”腾苍面色凝重地解释道,“这么快就派出悟禅,看来六大门派对惊风化雨图势在必得,并且已经不打算再给我们半点机会了。”

    腾琴儿不禁连连砸吧几下红唇,道:“不会吧?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

    “不可胡言乱语。”腾苍语气冷厉地打断道。

    闻言,腾琴儿讪讪地吐了吐舌头,随即话锋一转,笑问道:“长老见多识广,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说少林寺的这些和尚应该一辈子都不能近女色吧?那这个小和尚所练的易筋经和司空竹的童子功相比,究竟谁的内力更深厚?我听说练童子功的只要一碰女人就会将毕生功力泄尽,那易筋经……”

    不等腾琴儿把话说完,腾苍那欲要杀人的眼神便已经死死盯在她身上,吓得腾琴儿赶忙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与此同时还忍不住捂嘴偷笑一番。

    擂台上,秦三也不急着出手,而是步伐缓慢地围着悟禅转了几圈,把悟禅从头看到脚,从前看到后,可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悟禅有半点过人之处。

    “三弟,千万小心。”坐在场边的秦大惴惴不安地出言提醒,他那粗犷的声音在肃静的武场中显得格外响亮。

    秦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双虎目谨慎地盯着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悟禅,道:“小师傅,秦某是个粗人,不比得你们这些方外高人,不过刀剑无眼,等会儿秦某要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小师傅勿怪。”

    “阿弥陀佛,小僧既已站在擂台之上,那此刻就不再属于方外之人,秦施主不必有所顾虑。”悟禅仍旧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入定模样,脑袋微垂,双手合十,一言一行尽是谦恭有礼。

    “那……秦某就得罪了!”

    秦三猛然大喝一声,趁着悟禅不备迅速挥刀直直地砍向悟禅的脑袋。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悟禅只是口中轻叹一声“罪过”,随即双脚一错身形随之一转,凌厉的刀锋连带着一道刚猛无比的劲气紧贴着悟禅的身体一闪而过,劲气将悟禅的僧袍吹的一阵急抖,但刀锋却并未伤及悟禅分毫。

    秦三似乎早就料到悟禅会躲过这一刀,因此刀锋尚未落地,他便是手腕一翻,锋利的刀刃横砍向悟禅的小腹,由于刀锋与悟禅的小腹距离近的几乎可以忽略,因此悟禅此刻再想找机会闪躲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见到这一幕,观战众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呼,不少人都在暗中惋惜悟禅太过轻敌。

    就在秦三都以为自己即将得逞的时候,他的烈阳刀却是在碰触到悟禅那松软的僧袍时,竟如同撞在一块精钢生铁上一般。伴随着“铿”的一声巨响,烈阳刀竟被生生震开,甚至将秦三握刀的手臂都震的又痛又麻。

    此时,秦三右手虎口处鲜血四溢,足见刚才那一下蕴含着何等刚猛的劲道。

    秦三被一连震退数步,当他稳住身形抬眼看向悟禅的时候,却见悟禅仍旧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风轻云淡目光平和,甚至就连悟禅的僧袍都未曾被烈阳刀破开半分。反观秦三手中的烈阳刀,坚硬的刀刃上不知何时竟留下一个深深的豁口。

    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到近乎窒息,一个个看向悟禅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个妖怪,就连洛天瑾这样的绝顶高手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金钟罩!”邓长川惊呼道,他难以置信地转头望向洛天瑾,语气颤抖地说道,“府主,你可看到?悟禅小和尚刚才那一招分明就是金钟罩,将自身内力外化至距离身体半尺之外,硬生生地扛下秦三的烈阳刀而毫发无损。”

    闻听邓长川的感慨,柳寻衣不禁心头大惊,“金钟罩”、“内力外化”这些都是他曾在武学典籍中看到过的字眼,不过看到归看到,实际上这样的武功却一直存在于柳寻衣的仰望传说之中,根本不曾深入接触。最起码刚刚悟禅所施展的那一手,柳寻衣自问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与此同时,他看向悟禅的眼神中也再度平添几分钦佩之色。

    洛天瑾在感慨之余,嘴角却是陡然扬起一丝微笑,淡淡地说道:“内力外放需要六重内力,而内力外化则需要九重内力方可达到。三重内力如烛,六重内力如星,九重内力如月……试问当今武林之中能拥有九重内力的高手又有几人?真没想到,悟禅小小年纪其内力之深竟会不输于我,实在让人匪夷所思。看来今日惊风化雨图非少林派莫属了。”

    “无解!”

    与此同时,司空竹给陆庭湘的答案也只有这两个字,面对陆庭湘凝重的神色,司空竹叹息道:“公子,悟禅的易筋经已练至大成,莫说是在年轻一辈中所向披靡,就算在整个江湖中怕是也难逢敌手!老朽六十年的童子功怕是也敌他不过,易筋经却能令他在如此年纪便达到此等成就,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内功心法。缘空和尚居心拨测,他看透了秦三要以雷霆之势立威的心思,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派来一个在年轻一辈中强到无解的悟禅站在台上,其用意也是在向我们立威,在座的年轻弟子只要不是傻子,只怕……只怕没人会愚蠢到认为自己能上去打败悟禅。”

    陆庭湘闻言嘴角不禁抖动几下,阴阴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得到惊风化雨图,练成金羽神功,只有练成金羽神功我才能像悟禅那样,年纪轻轻练就一身精纯深厚的内力,真正与洛天瑾他们这些江湖前辈抗衡。虽然我与洛天瑾、钟离木等人一同被奉为武林十二豪杰,但实际上我与他们的武功相差甚远,十二豪杰之中当属我最势弱,我能排进来无非是受到爷爷和父亲的蒙荫而已,这些年我名不副实,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辱没了江南陆府的威名。”说着,陆庭湘眼神阴郁地扫了一眼远处的莫岑,低声道,“还有这个莫前辈,我爹对他有恩,我也待他不薄,多少年来他吃我陆家、喝我陆家、拿我陆家,可就是不肯将惊风化雨图拿给我看一眼,纵使我百般恳求他也不为所动,到头来还是因为老来得子,不得不考虑自己儿子的安危,这才极不情愿地交出此图。”

    “交图便交图,却没想到还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司空竹接话道,“虽然他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要将此图赠与公子,可莫岑早已料到一旦举办金盆洗手大会,那各门各派势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图转赠陆府,说白了这场闹剧是莫岑早就料到,也有意制造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天下人,惊风化雨图从今天开始就不再归他莫岑所有,一切恩恩怨怨也不要再去找他。”

    “好个贼心思!”陆庭湘语气不善地说道,“他为自己免除后顾之忧,却让我们争个头破血流,将我爹对他的恩情全都忘了一干二净。倘若今天顺利得到惊风化雨图也就罢了,但若最后得不到……”陆庭湘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但他话中的意思司空竹却已经心领神会。

    此刻的擂台上,秦三又与悟禅切磋了七十几个回合。说是切磋,实际上都是秦三攻而悟禅防,从始至终悟禅都未曾主动攻击过秦三一次。

    可即便如此,秦三仍旧越战越心惊,因为他在刚刚的七十几个回合中已经将自己最熟悉的杀招统统施展一遍,可仍旧难以撼动悟禅的金钟罩,甚至连悟禅的僧袍都未曾伤及半分,越打越心急的他最后反倒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不打了不打了!”擂台上的秦三大手一挥,急声道,“再这样打下去我就算活活累死都伤不到你。小师傅果然内功深厚,只防不攻就已经让我累个半死,秦三我自认是没辙对付你了,我认输!”

    秦三倒也是个爽快人,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竟是自己主动跳下擂台,大步流星地朝着场边走去。

    “阿弥陀佛,秦施主承让了!”悟禅见到秦三主动认输似乎也暗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朝着秦三微微一拜。

    “我可没让你,是实在拿你没办法,打的又累又憋屈,还不如不打!”坐在场边的秦三一边大口喝着茶,一边大大咧咧地摆手道。

    “即是如此,那不知还有谁愿意上台与悟禅小师傅一战?”陆庭湘虽然心中不悦,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府邸,有些事也必须由他来做。陆庭湘目光环顾着宋玉、唐仞等人,眼底分明闪过一丝急迫之色。

    “若是少林得到此图,那我们也不便再争。”昆仑三长老冷空阳高声道。

    “我峨眉也是此意。”妙安师太点头附和道。

    有昆仑峨眉二派牵头,事先早有互通的青城、武当也自然不会再派人上台争图。至于崆峒,虽然出师不利,但此图总算没有落在对头手里,多年来六大门派亲如一家,如今悟禅以一当十,这也算是为崆峒扳回一城。

    见到久久未有人出面挑战,陆庭湘不禁心中暗恼,随即便要亲自出手与悟禅一战,可还不等他张口,一道清脆戏谑的声音却是陡然在场边响起。

    “既然没人愿意和悟禅小师傅切磋,那不如让小女子上去试试!”

    ……

第四十一章:苗女诡计

    腾琴儿语出惊人,震惊四座,武场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她身上,但见腾琴儿非但没有半点羞涩,反而嘴角还扬起一抹颇为妩媚的笑容。

    坐一旁的腾苍脸色骤变,低声训斥道:“丫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秦三都破不了悟禅的金钟罩,你这丫头凭什么大言不惭?”

    腾琴儿小嘴一撅,颇为不满地反驳道:“秦三爷破不了难道我就破不了?更何况……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愿意上去与悟禅小师傅切磋,何不让我去试试?”

    “你……”

    “!”不等腾苍再度驳斥,宋玉却是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插话道,“我倒是认为腾琴儿姑娘言之有理,惊风化雨图乃属能者拥之,但能者却不分男女。腾长老又岂能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如此小觑?”

    陆庭湘点头笑道:“不错,今日这场擂台切磋,在场之人皆可参加,既然腾姑娘愿意一展身手,腾长劳又何必阻挠?”

    “这……”见到陆庭湘和宋玉接连开口,腾苍也不得不礼让三分,只见他苦笑着解释道道,“并非我故意阻挠,实在是这丫头究竟有多少斤两我是再清楚不过,一百个她绑在一起也决计不是悟禅小师傅的对手,让她上去只会献丑。”

    腾琴儿听到这话不禁黛眉一蹙,气哼哼地说道:“我若胜了悟禅,长老又当如何?”

    “你若能胜了悟禅小师傅,那回湘西之后我便在族长面前举荐你晋升族内长老。”腾苍冷声道,他看向腾琴儿的眼神中难掩恼怒之色。毕竟,此番湘西腾族派人来江南,领头之人是腾苍,可偏偏就有个年轻气盛的腾琴儿非但不服管束,反而还一直给他找麻烦。

    “长老可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答应我了,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腾琴儿说罢已是飘然起身,脚下腾空连点几下已飞上擂台,苗女的身上诸多配饰,她这一动,顷刻间环佩玎响彻在武场之中,声音倒甚是清脆悦耳。

    见到这一幕,少林缘苦、缘空二人不禁面色茫然的对视一眼,眉宇之间皆是一抹怪异之色。其实和少林众僧同样心存疑惑的还大有人在,其中洛凝语错愕地望着擂台上的腾琴儿,向洛天瑾问道:“爹,这个女子很厉害吗?”

    洛天瑾眉头微皱,轻声道:“听闻此女养毒虫的本事的确了得,但武功嘛……只能算平淡无奇。”

    “那就怪了!”洛凝语听的愈发糊涂,转而看向邓长川,问道,“邓五叔,按照规矩擂台上可以放毒虫吗?”

    邓长川苦笑道:“就算能放毒虫,也根本破不了悟禅的金钟罩。”

    “这……”洛凝语一头雾水地喃喃自语,随即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林方大等人,她本想询问林方大的意思,但却无意间看到若有所思的柳寻衣,不禁美目一转,低声问道,“喂!莫非你知道其中的古怪?”

    闻言,柳寻衣错愕一笑,话中有话地说道:“是不是古怪那就要看悟禅小师傅的悟性了。”

    柳寻衣此话也引起洛天瑾和邓长川二人的注意,不过还未等他们过多询问,柳寻衣已率先开口对洛凝语笑道:“倘若悟禅小师傅悟性脱俗,那他对付腾琴儿简直易如反掌,但万一悟禅小师傅的悟性不够,那不仅这位腾姑娘能赢他,相信在场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能赢,也包括你洛大小姐。”

    看到柳寻衣那副故作神秘的模样,洛凝语却没再多问,只是半信半疑地将目光重新投向擂台。

    此刻的武场周围,几乎人人眼中都充斥着玩味之意,他们谁也想不明白腾琴儿究竟如何能打败内力惊人的悟禅,要知道就连秦三那样的高手都拿悟禅无可奈何,更何况腾琴儿这么一个弱女子呢?

    擂台上,腾琴儿笑盈盈地站在悟禅对面,一双杏目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悟禅,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上台半天她就这么一直目不斜视地盯着悟禅,却不张口说话。

    反观悟禅似乎被腾琴儿看的颇有尴尬,神情也随之变得有些拘谨起来,他不敢正视腾琴儿的目光,微微垂着头,等了许久都不见腾琴儿出手,于是忍不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

    不等悟禅把话说完,腾琴儿却是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悟禅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腾琴儿,欲要询问究竟,可还不等他张口,却见腾琴儿突然撅起小巧红润的双唇对他使出一个隔空飞吻,这一下直把悟禅吓得向后连退两步,赶忙闭上眼睛口中连连念起佛号。

    可无论悟禅如何默念心经,他那张清秀的脸庞还是不由自主地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无不哑然失笑,而洛凝语也终于开始明白柳寻衣刚才所说的那番话。

    “哎呀!实在是罪过!罪过!”缘空见状连忙摇头叹息道,“这位女施主怎能如此不矜持,悟禅他自幼在少林长大,何时遇到过这般轻浮的女施主。”

    缘苦点头道:“真是孽缘!孽缘!”

    看着越发羞涩的悟禅,腾琴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只见她突然向前迈出一步,吓得悟禅赶忙再退一步。腾琴儿故作妩媚之态,嗤笑道:“真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和尚,只是你为什么要害羞呢?”

    “女施主,小僧……小僧并未害羞……”悟禅紧闭双目,口中连忙解释道。

    “既然没有害羞,那小师傅为何不敢睁眼看我?”腾琴儿说着再度向前逼近一步,悟禅也随之再退一步。

    “小僧……”慌乱之中,悟禅说话已有些吞吞吐吐,只见他极不自然地轻咳两声,道,“小僧乃出家之人,自当非礼勿视,非礼……”

    “非礼勿视?”腾琴儿故作嗔怒之态,娇声责问道,“小女子一向本本分分,为何到了小师傅那就成了非礼?你这小和尚怎地如此诋毁我的清誉?你倒是说说,我浑身上下究竟哪里‘非礼’了?”

    “女施主恕罪,是小僧说错了……”悟禅长这么大见过的女人加在一起也没几个,说过话的更是少之又少,又哪里经得起腾琴儿这般“拷问”?

    “即是错了,那是否应该向我赔罪?”腾琴儿迈步向前,似笑非笑地问道。

    悟禅再退一步,此刻他已经踩到擂台边缘,若是再往后半步便会掉下擂台。悟禅紧闭着双眼,连连点头道:“女施主,你若想与小僧切磋那就请出手吧,小僧笨嘴拙舌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女施主的话,还望女施主勿怪!”

    腾琴儿小嘴一撅,道:“小和尚,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什么不规矩的孬事?比如……我这样的女人?”

    “呀!”

    被藤琴如此调侃,悟禅吓的险些跳起来,连连摆手道:“女施主,小僧乃出家人,又岂会想那种……不会不会,断断不会……”

    此刻,武场周围已是哄笑连连,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开口起哄,场上气氛越发热闹,而腾苍则是又气又羞的侧过头去,似乎此刻的腾琴儿一言一行都在给他湘西腾族丢人。

    “你若不是心里有鬼,那为何不敢看我?”腾琴儿此刻距离悟禅不足半尺之遥,杏目直勾勾地盯着悟禅,用令人骨头发酥的娇声笑问道,“你们不是常说众生皆平等吗?既然平等那我在你眼中应该与其他男人无异才是,你刚才可以看秦三爷,为何现在却不看我?还敢说自己心里没鬼?”

    “我……”悟禅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缓缓抬起头来,将眼睛强挤开一道缝,颤颤巍巍地说道,“众生皆平等,我自然也敢正视女施主……”

    “那你就看好了!”

    看到悟禅睁眼,腾琴儿突然伸手拽住自己的衣领猛地向外一扯,领口之内当即闪过一片雪白,而悟禅才刚刚睁眼就看到这一幕,直吓的大叫一声,又赶忙闭紧双目,口中连连念道:“罪过!罪过!”

    “怎么样?”腾琴儿被逗得哈哈大笑,她凑到悟禅耳边,妩媚道,“小和尚,女人好看吗?你离我这么近,刚才一定看的很清楚吧?呵呵……”

    “女施主,罪过……小僧刚刚绝非有意……”

    “小和尚,如果你不想看,那便自己下去吧!”腾琴儿站直身子,一脸娇嗔地望着忐忑难安的悟禅。

    悟禅紧闭双眼,道:“小僧奉师叔祖之命在此……”

    “哦!”不等悟禅把话说完,腾琴儿便故意大声笑道,“原来不是你想看,而是你师叔祖想看?”

    “噗!”

    腾琴儿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哄堂大笑,更有甚者直将刚刚喝入口中的茶水又猛地喷了出来。而再看缘苦、缘空二位高僧,此刻早已是又羞又恼,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不是,师叔祖也不想看……”悟禅赶忙解释道,可他只感觉自己现在越描越黑,片刻间已是急出满头大汗。

    “听说……”腾琴儿凑到悟禅面前,与他面对面不过数寸的距离,饶是悟禅的金钟罩刀枪不入,此刻却也抵不过腾琴儿身上的淡淡幽香,缓缓沁入悟禅的口鼻之中,“你的易筋经很厉害?号称天下第一内功心法。只是不知道……你们少林的内功心法中有没有什么阴阳同修的法子?”

    “啊?”悟禅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尽可能的屏息凝神,身子也一个劲地向后闪躲着,整个人几乎侧躺着平行于地面,只有双脚还稳若磐石地贴在擂台上,这一招足见其轻功了得。

    “悟禅,休听她胡言乱语,还不快用内力将其震开!”缘空见势不妙,急声开口催促。

    “好啊!反正你有金钟罩防身,我也打不动你,不如你出手打我吧!”腾琴儿闻言突然话锋一转,幽怨地低声说道,“不过只要你对我出一招,我就当场脱一件衣服,你出个三招五招,我就在你面前脱个精光,让天下人都看看你这花和尚是怎么扒女人衣服的。不过我知道……其实你刚才根本就没看够,是不是?来吧来吧!尽管施展你的内力震退我吧!”

    说着,腾琴儿竟是伸出白嫩细滑的玉手缓缓探向悟禅的双腿,悟禅大惊,本想下意识地反击,但脑海中又陡然想到刚才腾琴儿所说的话,生怕她真的在自己面前脱掉衣服,于是口中大念一声:“师叔祖恕罪!”接着双脚上的力道一泄,整个人便“嘭”的一声重重摔下擂台,而后头也不回地狼狈跑下武场。

    突如其来的结局令这片天地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望着擂台上满眼得意的腾琴儿,继而又看向站在场边,正在向缘空、缘苦二人捣蒜似的作揖赔罪的悟禅,瞬息的安静之后众人再也忍受不住,登时爆发出一阵铺天盖地的哄笑。尤其是四大世家和金剑坞一方的弟子,笑的尤为爽朗。

    原本被众人认定的第一高手,结果却在一个女人的只言片语间便溃不成军,抱头认输了。果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局面的反转出乎所有人意料,稳操胜券的贤王府和六大门派,此刻也不得不重新退回起点,与金剑坞和四大世家再争一场。

    ……

第四十二章:轮番较量

    “唉!她要脱就让她脱好了,反正丢的是自己和湘西腾族的脸面?又何必怕她?”林方大在得知悟禅败退的缘由后,连连惋惜道:“刚才那种事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算威胁,怎么到了悟禅这种绝顶高手那就……唉!实在输的冤枉!”

    柳寻衣安慰道:“悟禅小师傅毕竟是佛门弟子,对女人本就要退避三舍,更何况还碰上一个如此会耍心机手段的女人,悟禅小师傅年纪轻轻涉世未深,自然不知该如何招架才最妥当,因此他不是输给腾琴儿,而是败给自己。但不得不说,腾琴儿这一次看准悟禅小师傅的弱点,一击得中,所用策略的确十分巧妙!”

    “策略?”闻听柳寻衣的话,林方大不禁一愣。见状,柳寻衣马上反应过来,“策略”这种字眼是他在天机阁办差时常说的,但在江湖中却少有人这么说,一般只有“阴谋”、“诡计”这种话。不等林方大多想,柳寻衣赶忙岔开话题道:“悟禅小师傅认输,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了。”

    林方大重重点了点头,看了看擂台上的腾琴儿,口中再度发出一声叹息,念念不忘地嘟囔道:“悟禅这么厉害的高手就这样失去争图的机会,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相对于洛天瑾等人的严肃模样,陆庭湘却是暗松一口气,只要对手中没有悟禅这般近乎无敌的高手存在,那他们的胜算还是极大的。

    片刻之后,陆庭湘起身朝着腾琴儿拱手笑道:“腾姑娘有勇有谋,陆某佩服!”

    “陆公子过誉了!”腾琴儿朝着陆庭湘莞尔一笑,二人彼此对视时,陆庭湘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欣赏之意,这令站在远处白霜脸色微微一变,再看向腾琴儿的目光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丝不悦之色。显然,白霜对腾琴儿已经心生几分醋意。

    “既然胜负已分,那接下来不知还有哪位想上台领教腾姑娘的高招?”陆庭湘高声问道。

    “在下斗胆一试!”

    陆庭湘话音未落,郑松仁已陡然飞身而出,眨眼间便落在擂台之上。

    “在下武当郑松仁,请腾姑娘赐教!”郑松仁的模样文质彬彬,谈吐清明大方,身姿挺拔俊逸,倒也算对得起武当大弟子的名头。

    “刚走了一个小和尚,现在又来了一个小道士。”腾琴儿想故技重施,笑道,“不过小和尚太害羞,你却大方多了。”

    郑松仁微微一笑,朗声道:“腾姑娘的这一招对在下没用,还请出招吧!”说罢,郑松仁也不等腾琴儿再说,手中已将长剑亮了出来。

    “哼!好个不解风情的臭道士,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腾琴儿娇喝一声,猛然挥手向前一甩,顷刻间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便如疾风暴雨般扑向郑松仁。郑松仁眉头一皱,手中的长剑迅速在身前连翻挥舞,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细微声响,一道道黑点纷纷洒落在地。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看清楚这些黑点并非寻常暗器,而是一只只飞虫。

    这些飞虫都是巨毒之物,当郑松仁的宝剑扫过它们的时候,剑锋留下的血迹竟是呈黑褐色,并且还散发着幽幽恶臭,令人不禁作呕。

    “别担心,等我打败了你自然会给你解药!哈哈……”

    腾琴儿嬉笑着身形猛地一转,朝着郑松仁的腰间凌空拍出一掌,郑松仁下意识地挥剑抵挡,但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强劲的掌风袭来,正当他迟疑之时,只感到有一股温凉之物正顺着自己衣袍间的缝隙朝里面钻去。

    郑松仁顿时一惊,接着左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将隐藏于腰间的温凉毒虫捏了出来,竟是一只颜色近乎透明的毒蝎。不得不说郑松仁出手极快,不等毒蝎蛰伤他的手指,郑松仁已是先一步错指将毒蝎捏成粉碎,顿时一股混白浓稠之物便沾满他的指间。

    “臭道士,你赔我的毒蝎!”

    见到毒蝎被捏死,腾琴儿登时大怒,挥掌轰向郑松仁的面门。在距离郑松仁三尺之外,从腾琴儿的袖口中猛地钻出一条呲着毒牙的青蛇,郑松仁不假思索地翻手挥剑,在那条青蛇碰到自己前,便已将其凌空斩成数段。

    “你……”

    见到青蛇殒命,腾琴儿越发恼怒,一时间竟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郑松仁冷笑一声,道“腾姑娘,我奉劝你不要再放毒虫了,否则来一只我便杀一只,你养它们也不容易,我怕你会心疼。”

    “废话!”腾琴儿发出一声娇喝,继而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啪”的一声凌空抽响,接着鞭锋连环急转直扑郑松仁的长剑,顷刻间长剑与长鞭便交织在一起,二人同时跃起,在半空之中近战交手,三五回合后,郑松仁将腾琴儿一掌震飞,自己也向后迅速飞退。

    二人左右而分,长鞭和长剑却由于缠在一起难以分隔,最终二人各自退到擂台边缘,郑松仁单手持剑,拽着紧紧缠绕在剑身上的长鞭,而腾琴儿则是双手攥着长鞭的另一端,死也不肯松手。

    由于腾琴儿的力气远不如郑松仁,因此她不得不将自己的身子向后拼命仰靠,以全身之力来抗衡郑松仁的拉扯。郑松仁见到腾琴儿那精致的五官此刻全部狰狞在一起,面色涨红,身子也越来越向后倾斜,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狡黠的笑意,道:“腾姑娘,承让了!”

    “你说什么……”

    还不等满眼诧异的腾琴儿一问究竟,郑松仁却是突然将宝剑向怀中一拽,顷刻间一股巨力便是通过长鞭,连拽着腾琴儿向前扑去,腾琴儿顿时施展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向后仰靠,而就在此刻,郑松仁原本用力的胳膊却是突然一松,五指也顺势松开剑柄。瞬间失去拉扯力的腾琴儿身子顿失平衡,伴随着一声惊呼,她已顺着惯性从擂台上仰面摔下,狼狈不堪地掉在地上。

    在腾琴儿落地的同时,郑松仁快步向前追上自己那把被长鞭带飞的宝剑,手腕一翻,长剑即刻挣脱长鞭的束缚。郑松仁收剑而站,面带微笑,看上去赢得颇为轻松。

    “腾姑娘,承让了!”郑松仁对着擂台下愤愤不平的腾琴儿拱手笑道。

    “你杀了我的毒蝎和青蛇,我饶不了你!”腾琴儿抱怨着便要重新跃上擂台,不过腾苍却是突然开口喝止道:“愿赌服输,丫头不得再胡闹,快回来!”

    听到腾苍的话,再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众人,腾琴儿不得不放弃报仇的心思,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郑松仁,忿忿不平地退下武场。

    “郑兄弟好功夫!”陆庭湘称赞道,继而又转望众人,问道,“不知下一位谁愿上台与郑兄弟切磋?”

    “我来!”

    秦二冷笑着站起身来,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隐鬼刀,迈步踏入武场,他的每一步都劲道十足,恨不能将整个武场震的颤抖起来。

    只见秦二越走越快,最终在距离擂台七八米外猛地纵身一跃,竟一步跳上擂台。在他的双脚落在擂台上时,其脚下的大桌当即被震断两根桌腿,整个擂台也随之变的晃动起来。

    “秦氏三杰,素闻秦二爷的隐鬼刀千变万化,鬼神莫测,今日郑某斗胆领教一番!”郑松仁寒暄道。

    “废话少说,武当剑法也颇有精妙,我也想见识见识是否真像传说中那么神乎其技。”秦二的性子与秦大、秦三差不多,皆是刚烈如火。不过秦氏三兄弟虽然都是火爆脾气,但却也各有不同,秦大凶猛但有几分心机,秦三凶残但却性情最为直爽,至于秦二则是在狠戾之中暗藏着阴毒。

    “那就得罪了!”

    郑松仁对秦二不敢小觑,长剑一甩便冲了上去,半空之中舞出一连串刺眼夺目的剑花,连带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气直逼秦二而来。他竟是一上来便使出杀招,气势与刚才和腾琴儿交手时判若天地。

    “来的好!”

    秦二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挥舞着隐鬼刀直冲着漫天剑气迎上去,刀锋挥动一道道宛若鬼哭狼嚎般的风声顿时响彻在天地之间,但见若隐若现的刀影与漫天剑气正面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如闷雷般的响声。

    “好武功!”见状,柳寻衣不禁感慨道,“秦二与郑松仁的武功持平,秦二刀猛如虎,郑松仁剑迅如龙,果真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究竟最后谁胜谁负现在还真看不出来。”

    二人交手,眨眼间已是五十回合开外,场边众人看的无不连连称赞叫好,相比于刚刚前几场实力悬殊的闹剧,这一场才能称得上真正的精彩。

    大开大合的秦氏刀法几乎占满整个擂台,而郑松仁的武当剑法灵动如蛇,在秦二的刀锋缝隙中来去自如,二人闪转腾挪上下翻飞,九张大桌此刻也被刀风剑气拆散的凌乱不堪,只能勉强剩下两三张桌子维持在场上摇摇欲坠,秦二与郑松仁却是越战越勇,打的好不痛快。

    “论路数之精妙,郑松仁更胜秦二一筹!”洛天瑾幽幽开口道,“只不过最终他却要败在秦二手中。”

    “这是为何?”洛凝语不解地问道,“既然郑松仁武功更胜一筹,为何他会败于秦二?”

    “经验!”邓长川接话道,“河西秦氏常年游走于河西之地,经历过辽、金兵乱,后又在蒙人眼皮下谋生,可谓常年徘徊于生死边缘,经历过战乱纷飞和血火磨练,所以论厮杀经验,秦氏个个都是好手,而相对安逸的六大门派弟子就……自然要略逊一筹!”

    果然,就在洛天瑾与邓长川话出不久,战至百余回合的郑松仁明显开始心生胆怯之意,反观秦二却是不畏生死地越战越猛,隐鬼刀也耍的愈发密不透风。

    “铿!铿铿!”

    伴随着一连串刀剑相撞的脆响,郑松仁本想点到为止的切磋,却没料到竟然碰上秦二这样一个招招不留情的疯子,故而在应对时不免心生顾虑,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剑招随之一慢,而秦二却是抓住时机发动一轮猛攻,郑松仁的剑招越来越乱,片刻间便被秦**的连连败退,为求自保郑松仁不得不落地认输。

    此刻,武场中一地狼藉,到处都是桌木碎屑,而郑松仁站在这片狼藉中汗如雨下,满眼惊骇地望着桌上面露狰狞的秦二。此刻秦二所站的那张大桌也只剩下三条桌腿,桌上布满刀剑痕迹,足见刚刚他们二人的交手定然十分凶险。

    “秦二爷刀法刚猛无比,郑某佩服!”郑松仁心有余悸地朝着秦二拱了拱手。

    “承让了!”秦二似是还沉浸在刚刚的酣斗中,语气听上去也十分阴狠,接着只见他举目死死盯着青城派的方向,手中钢刀直指青城众弟子,冷声道,“我不想和峨眉派那些女人打。青城派金银二使,秦某素问你们二位的大名,但却不知是不是浪得虚名?不知下一场你们二人,谁敢上台与我一战?”

    ……

第四十三章:铁骨铮铮

    面对秦二的挑衅,龚清、胥准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一抹犹豫之色。刚刚秦二与郑松仁的激战他们看的十分清楚,尤其对秦二的那种近乎不要命的打发甚是忌惮。

    龚清、胥准自问武功虽比郑松仁稍高,但也不是天壤之别。倘若郑松仁都输的如此轻而易举,那纵使让他们上场只怕也胜算不大。

    他们倒不是惧怕秦二,只是不想在这种场合硬抗秦二那种亡命徒,毕竟青城派今日来此是为贤王府助拳的,即便他们拼死赢了秦二,只怕最终惊风化雨图也未必会落在青城派手中。如此想来,帮忙也要有个限度,没必要真的豁出性命去拼。

    趁此空隙,陆庭湘又命人重新在武场上摆下九张大桌,完整无缺的擂台又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看着犹豫不决的龚清、胥准,秦二嘴角扬起一抹鄙夷的冷笑,道:“如果连你们两个都不敢上来我与较量,那这惊风化雨图今日我秦氏便……”

    “秦二,你话说的未免太满了吧?你眼里只有金掌银剑,难道我林方大是吃素的不成?”

    秦二话说到一半,满眼愤恨的林方大已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猛地大喝一声,不顾柳寻衣的阻拦大步朝着擂台走去。对于林方大冒然出手,洛天瑾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目光平静地望着林方大的背影,眉宇之间浮现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

    “林方大,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个子,也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贤王府的人今天来这儿不是摆设。”洛凝语见到林方大出场似乎颇为兴奋,竟是不顾形象地高声呐喊起来。

    林方大头也不回地大手一挥,一个箭步跃上擂台,面带挑衅地朝着秦二拱手道:“在下贤王府林方大,请赐教!”

    秦二也没料到自己挑衅龚清、胥准不成,反而却激上来一个林方大,他眉头微皱着上下打量林方大,冷声道:“好个不怕死的,不过你的运气可未必有郑松仁那么好。”秦二言外之意就是刚刚郑松仁能全身而退全凭运气,足见他与郑松仁交手尚有几分余力,并未全部施展。

    林方大本就是那种粗犷强壮的汉子,平日里站在别人面前也是个庞然大物,但此刻他站在身高将近九尺的秦二面前,却显得又矮又瘦,二人在气势上已经差出一大截。

    在秦二那双阴毒浑浊的目光注视下,林方大脸上的肌肉下意识地抽动几下,他缩在袖中的拳头攥紧了松,松了又攥紧,如此反复,内心的紧张方才消除一些,只见他死死盯着秦二,右手缓缓将钢刀拔出鞘来。

    同样是刀,林方大的刀比之秦二的隐鬼刀看上去要小巧许多,对人的震慑力也弱上不少。

    “我是一条命,你也是一条命。”林方大狞笑道,“你有一把刀,老子也有一把刀。你敢拼命,老子也不是怕死的孬种。别说什么狗屁运气之类的鬼话,今天咱俩谁能砍死谁还他妈不一定呢!”

    对于林方大的狠戾,秦二终于收起脸上的戏谑之色,缓缓举起左手朝着林方大伸出大拇指,似笑非笑地说道:“是条汉子,有种!”不等林方大回话,秦二却是突然将拇指猛地向下一翻,直指地面,嗤笑道,“可惜论耍狠,在我面前你是还太嫩了!”

    “少废话!接招!”

    林方大被彻底激怒,不等秦二的话音落下,他已是大吼着提刀朝秦二扑去,踏出三步之后身子猛地冲天而起,半空中林方大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舒展,接着双手紧握刀柄,使出全身的劲道,自上而下朝着秦二的脑袋奋力劈砍。且不说这一招的威力如何,单凭这份先声夺人的气势,就足以令观战的众人暗叫一声痛快。

    “来吧!”

    秦二根本不打算闪躲,面对着如猛虎般从天而降的林方大,左脚猛地向后一撤,拉开弓步,令自己的下盘固若金汤,随即右手一挥将隐鬼刀自下而上呼啸而起,势要与林方大来一次山崩地裂的硬碰硬。

    “铿!”

    “咔嚓!”

    随着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林方大的钢刀与秦二的隐鬼刀毫无避讳地狠狠撞在一起,两把刀锋在接触的瞬间,林方大的钢刀却是率先卷刃,而秦二的隐鬼刀则势如破竹般直接嵌进林方大的刀刃中,两把兵刃的差距高下立判。

    然而,还不等众人惊叹这一次地动天摇的对砍时,一连串木头崩裂的声音便是接踵而至,几乎是同一时间,秦二脚下的“擂台”陡然四分五裂,飞散而出。

    不得不说秦二的反应的确惊人,就在擂台崩塌的瞬间,他已冲天而起,双手握着隐鬼刀死死抵住林方大的钢刀,直将从天而降的林方大硬生生地顶回到半空。此刻二人一上一下相互较力,皆是双手握刀,两把刀锋紧紧镶嵌在一起,呈犬牙交错之势。

    林方大与秦二身形迅速贴近,几乎都将各自的胸口抵在刀背上,以此增加刀上的力道。

    林方大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全身的肌肉剧烈颤抖着。秦二则是紧闭双唇,额头上有一缕青筋在来回地跳动着,高高鼓起的肌肉几乎快要将外衣撑裂,模样十分吓人。

    “力气倒是不小,可惜你的刀太差了!”

    秦二冷笑一声,双臂猛地向前一推,接着手中的隐鬼刀强势一横,伴随着“咯嘣”一声脆响,隐鬼刀竟是将林方大的钢刀,从中间硬生生地砍断成两截。

    二人聚集在刀锋上的罡猛力道,在钢刀断裂的同时瞬间泄去,秦二顺势狠出一脚踹在猝不及防的林方大胸口,林方大闷哼一声,握着半截钢刀倒飞而出。而秦二则是身子向下一落,随即脚下踩住一张尚未倒塌的大桌,身形借力再度向前扑去。

    半空中,秦二眼神阴狠地挥舞着隐鬼刀,直逼林方大而来。

    林方大见状大惊失色,脚下踉跄着落在身后一张倾斜的大桌上,接着也顾不得稳住身形,便急忙挥舞起仅剩半截的断刀,与秦二激战起来。

    此刻的林方大哪里还是秦二的对手,二人站在同一张摇摇欲坠的桌上近距离交手,在隐鬼刀的咄咄逼人攻势之下,林方大弱势愈发明显,用断刀勉强抵抗了二三十个回合,他的身上已经被隐鬼刀留下了至少四五道血口子,殷红的鲜血染透衣衫,令林方大看上去狼狈的有些吓人。

    这一幕令在场之人无不暗暗震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方大现在已明显是输了,理应自己跳下大桌以求保命,而绝不应该继续坚持留在桌上,白白挨刀流血。

    但林方大就是这样一个倔脾气,他明知自己已全无胜算,但仍不肯主动认输,就算留在桌上一刀接一刀的硬抗,也坚持不肯自己跳下擂台。

    “不行,再这样打下去林方大会死的!”洛凝语焦急地转头看向洛天瑾,哀求道,“爹,你还不快去救他?”

    “比武的规矩是一对一交手,爹又岂能出手?”洛天瑾语气凝重地说道,“除非林方大自己认输,或者秦二将他打下擂台,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邓长川道:“看秦二现在出手的路数,分明就不想将林方大打下台,而是故意要将他留在台上,活生生地承受千刀万剐之苦。”

    “林方大!”

    洛凝语心中急迫,哪里还顾得上规矩不规矩,只见她起身欲要冲入武场,但却被邓长川先一步出手拽住。洛凝语又急又恼,连忙朝擂台上呼喊道:“林方大,认输吧!快认输吧!别再犯傻了!”

    “仓啷!”

    就在洛凝语哀呼的同时,越打越乱的林方大终于被秦二看准机会,隐鬼刀狠狠自他右臂一闪而过,林方大只感到自己的手腕一痛,紧接着仅存的半截断刀便是不由自主地脱手而飞,远远抛落在擂台之外。

    “嘶!”场边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有断刀在手尚且能防上一防,如今林方大赤手空拳,那岂不是成了真正的板上鱼肉?

    林方大自知不妙,在断刀脱手而飞的同时猛地朝秦二的小腹踹出一脚。面对偷袭,秦二本能地反应是迅速抬脚回击,借着腿长的优势后发先至,在林方大的脚碰到自己之前,抢先一脚蹬在林方大的小腹上,直将林方大从擂台上踹飞,狼狈地滚落在远处。

    秦二似是没料到林方大竟会突然摔出擂台,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抹阴毒嗜血之色陡然涌现在他的双眸之中。不等陆庭湘宣布这一场比武的结果,秦二却是低吼着纵身自台上高高跃起,半空之中挥砍一刀,直劈林方大的天灵盖。

    “林方大已经落地,二弟不可取他性命!”见到这一幕,秦大深知自己的弟弟此刻定是杀性大起,欲行极端之事,于是赶忙出言喝止。

    “大哥小心!”

    局势突变令众人应接不暇,一道冷喝陡然自贤王府众弟子中传出,紧接着只见一身小厮打扮的柳寻衣猛地冲天而起,双脚连踏着站在前边几人的脑袋,从人群之后飞身入场,他的速度极快,在双脚落地的同时,身形已如如流星赶月般向前掠出,在半空中留下一串残影,赶在秦二的刀锋砍杀林方大之前,先一步冲到林方大和秦二之间,迅速出手牢牢拽住林方大的肩头,用力向后一拉将林方大拽离原地,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刚刚林方大所在的地方,几块坚硬无比的青石已被秦二一刀剁成粉碎。

    若非柳寻衣及时出手相救,刚才秦二那一刀落在林方大身上会造成什么后果,实在令人不敢想象。

    “秦二,你要杀人不成?”柳寻衣将心有余悸的林方大护在身后,对秦二怒目而视,冷喝道,“他已经落地,你怎能继续痛下杀手?”

    “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敢教训爷爷,我看你是活腻了!”秦二似乎对刚才的失手极为恼怒,目光阴毒地盯着柳寻衣,破口怒斥。

    “秦大!”邓长川此刻已经走上场来,面色愠怒地沉声质问道,“此事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贤王府一个交代?”

    秦大见势不妙,赶忙出口喝住秦二,继而起身朝着邓长川拱手赔罪道:“我这二弟杀性一起就难以收敛,此事的确是他的不对,我在这里向洛府主和林兄弟赔罪了!赔罪了!”秦大先后作揖,而后转头对陆庭湘说道:“陆公子,刚刚秦二违反规矩,已经没资格继续站在擂台上,这一场就算是秦二输了。”

    说罢,秦大目光一冷,朝着气哼哼的秦二呵斥道:“还不赶快给我滚下来!”

    “等一下!”

    就在秦二愤愤不平地欲要下场时,柳寻衣却是突然喝止道:“你将我大哥打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柳寻衣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

    秦二一愣,随即停下脚步,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冷笑,道:“那你想如何?”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柳寻衣缓步走到秦二身前,与他面对面站定,四目相对毫无惧意,双眸之中忽明忽暗,寒光涌动。

    “请陆公子重设擂台,我要接替大哥讨教一下河西秦氏的高招!”

    ……

第四十四章:以血还血

    “贤弟,秦二不好对付,你千万要小心。”满身是血的林方大在被人搀走前,还不忘忧心忡忡地对柳寻衣叮嘱一番。

    “大哥只管下去养伤,不必担心小弟。”柳寻衣轻声安慰,他轻扫一眼神色阴冷的秦二,别有深意地补充道,“大哥的面子我一定会讨回来。”

    “这人是谁?”

    “不知道,不过看他这么紧**方大,应该也是贤王府的人不假。”

    “贤王府什么时候又冒出这样一个高手?刚才他施展的轻功你们也看到了,那么快的速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施展出来的。”

    “可看他的穿着打扮可不像什么重要人物,也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下人。”

    “放屁,你见过哪个端茶倒水的能使出刚才那样的上乘轻功?你能吗?反正我是没那个本事。”

    ……

    一时间,武场上众人纷纷充满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柳寻衣,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相互打听、揣测着柳寻衣的来历。不过很显然,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认识他,莫说打听他的来历,甚至就连他的姓名众人也是一无所知。

    洛天瑾眉头微皱,疑惑地望着柳寻衣,他认得柳寻衣身上的衣服来自贤王府,但对于柳寻衣此人却是毫无印象。洛天瑾面露狐疑之色,邓长川见状赶忙附耳上前,低声道:“府主,此人就是昨夜在溯水阁……”

    当邓长川将柳寻衣与林方大、洛凝语的相识过程解释一番后,洛天瑾这才露出恍然之色,再看向柳寻衣的眼神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泽。

    陆府的下人已经重新将擂台布置妥当,而司空竹也在私下向陆庭湘耳语一番,显然他也将昨夜发生在柳寻衣身上的一切,尽数告知了陆庭湘。陆庭湘一边听着一边用深邃的眸子静静打量着柳寻衣,继而又转头轻轻瞥了一眼站在远处,面色略显尴尬的白霜,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抹思量之意。

    片刻之后,场中的喧闹声渐渐止息,陆庭湘面带笑意地缓缓起身,先是朝着洛天瑾和秦大微微拱了拱手,之后向柳寻衣笑问道:“不知阁下是……”

    “在下柳寻衣。”柳寻衣当着天下群雄也不敢造次,赶忙自报家门。

    “哦!原来是柳兄弟。”陆庭湘别有深意地望着柳寻衣,笑道,“你刚刚说想上台挑战秦家二爷,但却不知柳兄弟是属何门何派?”

    “这……”被陆庭湘这么一问,柳寻衣顿时面露踌躇之色,毕竟他之前并未向洛天瑾表明自己的立场,此刻若是冒然说自己是贤王府的人,万一洛天瑾不承认,那柳寻衣岂不是自讨没趣?

    就在柳寻衣吞吞吐吐,犹豫不决时,洛天瑾却是淡笑着开口道:“柳寻衣是鄙府的下人,刚刚不懂规矩便冒然上场,让诸位见笑了。”

    “哦?”陆庭湘闻言稍稍一愣,因为刚刚他从司空竹的讲述中,已经得知柳寻衣并非贤王府之人,但此刻却见洛天瑾大胆承认,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揣测,似笑非笑地说道,“没想到柳兄弟竟是贤王府的高手,请恕陆某眼拙,刚刚没能辨认出来。”

    “陆公子不认识他一点也不奇怪。”洛凝语因为林方大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此刻心里憋着一口气,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调,听着让人极不舒服,“这个柳寻衣在我家府上就是个烧火做饭的小厮,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名气,说他是无名小卒都抬举他了,像这种小厮在我们府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莫说是陆公子不认识他,就算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猛地看见他,也未必能认出来他是谁。毕竟,区区一个下人,实在没必要记住他的名字。陆公子你说是不是?呵呵……”

    听到此话,柳寻衣不禁心生苦涩,他当然明白洛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想先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然后再以一个贤王府小厮的身份打败秦二,涨一涨贤王府的志气,从而灭河西秦氏的威风。她的想法固然解气,可竟然把柳寻衣说的如此不堪,试问柳寻衣又怎么会舒服呢?

    “洛小姐太过谦虚了,只凭柳兄弟刚刚那招蹬萍渡水的轻功,就足以令人大开眼界,又岂会是寻常小厮?”陆庭湘寒暄道,不过他却并未与洛凝语多做争执,而是将目光转向四面八方的人群,朗声道:“刚刚柳兄弟的意思是想接替林兄弟继续与秦家二爷切磋,但秦大爷刚刚也说过愿意主动认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若是任由秦二爷就此认输,那便是口服心不服。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这位柳兄弟去和秦二爷上台切磋一番。”唐仞笑道,“不知洛府主以为如何?”

    唐仞当然希望秦二能继续留在擂台上,那样他们四大世家便能多一分胜算。若是秦二认输,下一个上台的怕是就要轮到他蜀中唐门了。

    “刚才林方大之事我贤王府也不想过多追究。”洛天瑾不紧不慢地笑道,“这里毕竟是陆府,所以此事就由陆公子定夺吧!”

    陆庭湘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随了柳兄弟的心愿。柳兄弟是贤王府的人,自当也要给洛府主一个面子!”陆庭湘话说的漂亮,既成全了自己内心所想,又能让洛天瑾念自己一份人情。

    “小子,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秦二目光狠戾地盯着柳寻衣,阴笑道,“你想逞个口舌英雄,却没想到陆公子会真成全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会让你的下场比林方大还要惨十倍!”说罢,秦二身形一晃便率先跃上擂台,手中隐鬼刀“铿”的一声重重戳在桌面上,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鸣响。

    柳寻衣飞身上台,举目环顾四周,拱手笑道:“不知哪位英雄能借剑一用?”由于柳寻衣今天是小厮打扮,因此也并未随身佩戴宝剑。

    “用我的!”

    青城右使胥准大喝一声,只见他手臂轻挥,一道银光乍然自剑鞘内射出,在半空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弧线,最终被柳寻衣稳稳接在手中。

    金掌银剑,胥准以剑扬名于江湖,因此他的这把剑也绝非凡物。此剑名曰“银龙”,剑宽一寸七,锋长三尺三,通体亮银璀璨,剑身之上还浮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银丝龙纹,故而取名银龙剑。

    刚刚林方大之所以这么快落败,首当其冲的原因就是他那把刀太过普通,而胥准将银龙剑借于柳寻衣使用,也算是帮他一个大忙。

    柳寻衣接剑之后顺势凌空而舞,行云流水般接连刺出一串剑花,最终收剑而立,面露感慨之色,向胥准拱手道:“果真是把好剑!多谢!”

    “再好的剑也要看给什么人用。”秦二阴笑道,“小子,别以为在家练了两天剑就敢班门弄斧,我看你的样子比那周穆还大有不如,想学人逞英雄你还差的远!”

    秦二比柳寻衣高出近乎两头,一条粗壮的胳膊几乎快赶上他的大腿粗细,这也难怪柳寻衣会被秦二如此看不起。

    “十一刀。”柳寻衣无视秦二的威胁,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柳寻衣微微一笑,道:“刚刚你在我大哥身上砍了十一刀,所以我也要在你身上留下十一道血口子。不过你放心,我只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会伤你性命。”

    “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秦二被柳寻衣自以为是的模样彻底激怒,怒吼一声,右脚猛地一跺擂台,身形弹跃而出,宛若一只被激怒的猛虎,朝着柳寻衣狠狠扑去。

    半空之中刀影重重,鬼哭狼嚎寒光四溅,宛若疾风骤雨,好似雷鸣闪电。秦二刚才的话倒是说的不错,他此刻对付柳寻衣的攻势,要比对付林方大的时候还要猛烈数倍,如果柳寻衣武功不济,那他的下场一定比林方大凄惨。

    “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秦二爷何必一上来便使杀招呢?”

    观战众人纷纷面色骇然,一个个在看向柳寻衣的目光中不禁涌现出同情之意。

    “刚猛有余,只可惜没什么准头。”

    面对气势凶猛的秦二,柳寻衣轻哼一声,随即脚下一动,他竟是无惧嚯嚯刀影,直直地迎了上去。

    “铿铿铿!”

    伴随着一连串刀剑撞击的巨响,半空中的柳寻衣左挥右挡,将秦二快若闪电般的攻势一一化解,眨眼之间已冲到秦二身前。

    秦二万没料到柳寻衣竟有如此功夫,不由地大惊失色,可还不等他惊呼着挥刀变招,他的左肋却是突然一凉,接着一股火辣辣的剧痛袭入脑海,当秦二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时,才发觉自己的左肋周围早已经变成一片血热滑腻。

    “秦二,你可要数好了!”

    柳寻衣冷厉的声音在秦二耳畔响起,秦二重新落回到擂台上,猛然转身,不假思索地挥刀便砍,但隐鬼刀却是扑了一空,紧接着秦二的后肩胛骨一左一右又是连中两剑,不过剑锋在刺入肌肉后,却是恰到好处地停在要害之前,并未伤及秦二的内腑。

    由此开始,这张由九张大桌拼成的擂台对秦二而言,竟是变的异常狭窄,他在上面非但施展不开自己大开大合的刀法,反而还处处被柳寻衣用灵巧如蛇的步伐牵着走。秦二一刀也未能砍中柳寻衣,反观柳寻衣的剑刃却上刺下划地在秦二身上一一命中,这让秦二大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与任人宰割的屈辱感。

    二人在擂台上表演着一出“老鼠戏猫”的好戏,而观战的众人则在经历过短暂的愣神后,纷纷大声叫起好来,柳寻衣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都施展的恰到好处,从头至尾他手上既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脚下也没有半点拖沓的步伐,不可不谓精妙绝伦,以至于就连洛天瑾看了,都不禁感慨大笑道:“真是个高手!”

    洛凝语更是喜不自禁地站起身来,跳着脚朝柳寻衣呼喊道:“柳寻衣好样的,好好替林方大教训教训他,让他也尝尝被人戏耍的滋味。”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擂台上的柳寻衣和秦二已经交手三十几个回合,秦二越打越被动,柳寻衣却是越打越随性。

    “第十一剑!”

    柳寻衣的声音突然在秦二身后响起,惊的脸色涨红的秦二慌忙转身,欲要猛扑过去,但却见银光自眼前一闪,接着右手的手腕随之一凉,秦二吃痛下意识地将五指松开,隐鬼刀顺势脱手而飞,还不等暴怒的秦二伸手接刀,柳寻衣却是腰马一转,甩出一个漂亮的侧踢,直蹬在秦二的胸口上,巨大的力道直将秦二那宛若黑熊般硕大的身材狠狠踹出擂台,“嘭”的一声重重砸落在地上。

    隐鬼刀骤然下落,柳寻衣凌空跃起,转身又是一个漂亮的飞踢,直将隐鬼刀“嗖”的一下笔直飞向还未反应过来的秦二,在秦二下意识的惊呼中,锋利无比的隐鬼刀深深插在秦二两腿之间的青石地面中。若是此刀再向上偏出几寸,只怕秦二的命根子就没了。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秦二刚刚戏耍林方大,现在柳寻衣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甚至连狼狈落地的那一脚都没落下,果真是睚眦必报。

    秦二落地,全场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人们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再度审视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贤王府小厮,不少人被吓的连吞咽吐沫时,都感到喉头一阵阵发紧。

    秦二眼神复杂地盯着柳寻衣,内心五味陈杂,他不知道柳寻衣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知道贤王府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个年轻高手,但他却明白刚才自己在群雄面前被这个小子打的一败涂地,这与气势和运气无关,与轻敌无关,而是他在柳寻衣面前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

    沉寂许久,满身血迹的秦二方才气喘吁吁地缓缓起身,奋力拔出隐鬼刀,继而转身朝着场边一瘸一拐地走去。

    在众人的注目下,心有余悸的秦二眼神复杂地盯着台上毫发无损的柳寻衣,用一抹沙哑而苦涩的声音,极不情愿地狠狠吐出一句:“姓柳的,这一场……算我栽了!”

    ……

第四十五章:一鸣惊人

    鸦雀无声的武场内,不少人还沉浸在柳寻衣与秦二那场实力悬殊的大战中,秦二虽算不上河西秦氏的扛鼎人物,但秦氏三杰的名号在江湖中却颇有声威,秦二再如何不济也绝非酒囊饭袋之徒,其武功即便在秦家族内也足以排在中上。

    这样的人物就算输也应该输在江湖前辈或是名声赫赫的大侠手中,而绝非柳寻衣这样一介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大败“江湖名宿”,这种事在江湖中虽谈不上绝无仅有,但也绝非常见。此事无外乎三种解释,一是二人在交手之前已经暗中商定胜负,并非彼此真正的实力。二是“江湖名宿”是在重伤或者走火入魔的特殊情况,此消彼长之下有可能惜败无名小卒之手。三便是这个所谓的“无名小卒”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从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

    以今日的局面而言,第一种和第二种解释都不太可能,至于第三种所言的“无名小卒”,一般都是须发苍白的老者,或者道风仙骨的隐士高人,少见柳寻衣这般乳臭未干的后辈。

    在场众人都是在江湖中混迹多年的老手,对于这个道理自然一清二楚,因此他们对于柳寻衣时才的表现才越发好奇。他们所关心的不仅仅是柳寻衣本身,更关心柳寻衣背后的师门。

    所有人都明白,如柳寻衣这样的年轻人能身怀上乘武功,其背后一定少不了高人指点。正如同辈的悟禅、郑松仁一般,背后都有个绝世高手做师傅。

    “那么柳寻衣的师傅又是谁呢?”

    不少人都怀疑是洛天瑾,毕竟论武功、论年纪、论资历,洛天瑾做柳寻衣的师傅都绰绰有余。倘若柳寻衣真是洛天瑾一手调教出来的,那他能在如此年纪便拥有如此武功,倒也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江湖中从未听闻北贤王收过这样一个徒弟,这才令众人不禁暗暗揣测,进而引发出诸多设想,不过十之**都与洛天瑾脱不了干系,毕竟刚刚洛天瑾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柳寻衣是他的人。

    此刻内心最复杂的人莫过于洛天瑾,外人倒是可以随意揣测自己与柳寻衣是师徒,但唯独洛天瑾心里明白,他根本就不认识柳寻衣,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洛天瑾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柳寻衣。

    不过以洛天瑾的城府,有些事就算烂在心里,也绝不会表现在脸上。因此,洛天瑾仍旧保持着不喜不悲的从容模样,只不过在他看向柳寻衣的眼神中,刚刚的耐人寻味之意变的愈发浓郁。

    望着擂台上站的如钢枪般笔直的柳寻衣,洛凝语眼中难掩狂喜之色,她兴冲冲地对洛天瑾道:“爹,这下不仅把林方大的仇报了,而且也为我们贤王府涨了威风,看日后谁还敢在爹面前放肆。哈哈……”

    洛天瑾并未理会兴奋不已的洛凝语,而是将复杂的目光转向身边的邓长川,虽然没有开口,但邓长川却已是心领神会般露出一抹苦笑,继而别有深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好兄弟!”林方大在两个弟子的搀扶下坚持站在人群后观战,时才柳寻衣大败秦二,令他激动的险些将身上那些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崩开。

    早就知道柳寻衣与洛天瑾并不相识的沈东善和陆庭湘,此刻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说不出复杂。

    “此人竟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陆庭湘目光隐晦地盯着柳寻衣,对司空竹低声问道,“竹老,你认为如何?”

    司空竹沉吟片刻,道:“昨日他能从唐阿富手中救下白霜……我就猜想此子的武功定然不俗,只是昨日并未亲眼得见,故而颇有迟疑,但从刚刚这一场来看,他的确有和唐阿富一较高下的本事。”

    陆庭湘低语道:“无情剑客虽是异教出身,但却并不影响他位列龙象榜第五位,此人武功之高天下人人皆知,柳寻衣能与此人正面交手,绝不简单。”

    陆庭湘口中所说的龙象榜,其实是武林四大异教之一“龙象山”,为江湖群雄排出的名次,不过最有意思的是此排名只针对江湖后进。故而各大门派、世家、帮派的掌门、长老、家主等武林前辈,并未被列入此榜之内。

    因此,龙象榜也被人戏称为“江湖后进十大高手”排行榜。

    “江湖后进十大高手”在当下,无论是辈分、武功,还是背景,怕是都抵不过“中原武林十二豪杰”。但在未来的潜力上却是不可估量,一是因为他们年纪尚轻,未来无论在武功还是权势上,都将大有可为。二是江湖后进十大高手由龙象山排出,因此并不限于名门正派的弟子,而是涵盖整个江湖,不分正邪、不看出身、不限门派,而只论武功高低。

    值得一提是,陆家家主陆庭湘也被龙象山排进龙象榜第三位,而他也是唯一一位同时登上“龙象榜”和“中原武林十二豪杰”的人,不可谓不传奇。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陆庭湘之外,便只剩下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手悟禅,排在十大高手的第七位。至于秦氏三杰、郑松仁、龚清、胥准、林方大之流则统统无缘此榜,由此也不难看出龙象山所排出的“十大高手”并非戏谑,也绝非轻易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排进去的。

    其实以悟禅练就易筋经而积攒的浑厚内力,远比陆庭湘还要深厚许多,不过武功高低并不能完全取决于内力深厚。还有胆量、经验、杀伐果断的心机等种种因素交融而成,因此以今日心性单纯的悟禅而言,能排在龙象榜第七位已实属不易。

    倘若日后悟禅能一改善心,在易筋经的加持下练就多种杀人武功,并且磨练出心狠手辣的手段,以及冷血无情的狠心,那超越第三位的陆庭湘也绝不是什么难事。

    思量片刻,陆庭湘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环顾着神态各异的众人,不紧不慢地笑道:“柳寻衣与秦二的切磋胜负已分,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面对陆庭湘的疑问,众人纷纷摇头不语。

    陆庭湘微微一笑,对洛天瑾道:“真想不到洛府主麾下竟还有这样一位高手,刚才一战令陆某大开眼界,相信也令在座的诸位大吃一惊。此等高手竟被洛府主藏的那么深,以至于今日出场时我等竟是纷纷有眼不识金镶玉,让柳寻衣这样的人才砍柴烧水,实在是太屈才了。哈哈……”

    陆庭湘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片笑声。

    钟离木那双小眼睛朝着擂台上的柳寻衣挤了挤,戏谑地笑道:“小孩儿,原来你是洛府主的人,难怪昨夜敢与唐阿富正面交手。哈哈……今天这幅惊风化雨图看来十之**要归你了,恭喜恭喜!”钟离木并不知道柳寻衣和洛天瑾的关系,也不清楚其实柳寻衣昨夜还是个意图潜入陆府的外人。故而口无遮拦,将昨夜之事脱口而出,显然是说者无心。

    闻听此言,洛天瑾、陆庭湘、沈东善等几位知情人的眼神纷纷一变,但却谁也没有率先捅破这层窗户纸。

    柳寻衣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应对,朝钟离木颇为恭敬地拱手道:“钟离前辈过誉了,昨夜若非钟离前辈出手相助,只怕在下早就已经死在无情剑下。”

    事到如今柳寻衣也不好再刻意瞒,索性大方承认,一来可以表现出自己的光明磊落,二来也可以趁机向陆庭湘和沈东善证明自己的清白。毕竟昨夜他还被人冤枉是唐阿富的同伙,而今天钟离木的一番话恰恰能为其作证。

    其他人并不知晓前因后果,因此也无从插嘴,至于知情的几人更是聪明绝顶,一个个心怀鬼胎,谁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洛天瑾刚刚亲口承认柳寻衣是贤王府的人,此刻若是说穿只怕会让北贤王下不来台。揭穿柳寻衣的谎言是小,得罪了洛天瑾便是天大的麻烦,因此陆庭湘和沈东善也佯装出一副天下太平的假象,始终不为所动。

    “论年纪我或许比这位柳兄弟痴长几岁,但在唐门内我却算是个小字辈。呵呵……”就在众人交头接耳时,唐仞却是突然开口笑道:“如果唐门派我上场讨教一下柳兄弟的高招,不知道洛府主和陆公子,以及在座的诸位可否应允?”

    唐仞年近四旬,的确要比柳寻衣大一辈。他自知擅自出手或有不妥,故而才有此一问。

    陆庭湘并未询问柳寻衣的意见,而是径自将目光投向洛天瑾,笑道:“不知洛府主意下如何?”

    邓长川插话道:“规矩就是规矩,倘若唐仞可以不顾辈分而以大欺小,那邓某人是否也可以上台一试?如此一来,我家府主以及在座的诸位掌门又是否皆可出手?”

    邓长川此言令唐仞和陆庭湘二人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尤其是唐仞,被人毫不留情地当众驳斥,在面子上着实有些难堪,因此语气颇为生硬地坚持道:“但不知这番话是邓五爷的意思,还是洛府主的意思?”

    邓长川闻言面色一沉,欲要开口辩驳,洛天瑾却先一步笑道:“邓长川说话一向快人快语,唐仞房主还望海涵。其实洛某对你是否上台并不在意,辈分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倘若唐仞房主非要自愿矮我等一辈,那洛某又怎好出言反对?不过洛某想在你上台之前好心提醒一句,唐仞房主毕竟是名声在外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关乎蜀中唐门的名声,可千万别折在一个小辈手里。呵呵……”

    洛天瑾此话外软内硬,可谓极尽讽刺之能事,让唐仞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甚是尴尬。

    “依我之见不如算了吧!”腾苍好心开口劝道,“唐仞房主没必要……”

    “洛府主的好意在下和唐门都心领了!”不等腾苍把话说完,唐仞却已是突然起身,语气冷漠地说道,“不过我蜀中唐门一向言出必行,刚刚我话已出口,而洛府主也并不反对。既然如此,那我唐仞便舍下这一身虚名,非要上台和柳兄弟切磋一番不可!”

    说罢,不等众人再劝,唐仞已是侧身抬脚轻轻一蹬椅子,身形拔地而起,凌空连翻数周直接跃过偌大的武场,稳稳地落于擂台之上。

    “在下‘唐门一品房’房主唐仞,请赐教!”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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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招安令,神秘孤儿化身金牌卧底,人前是江湖浪子,人后是朝廷密探。庙堂重臣、武林豪杰、隐世高手、外族恶人、异教魔头、富贾巨商、绿林好汉……皆在名、利、权、欲中相爱相杀,纠缠不清。伪装、谎言、阴谋、野心……柳寻衣在生与死、黑与白之间临渊而行,上演江湖“无间道”。江湖风雨漫天下,天下风雨尽江湖。蓑衣掩掩避风雨,风雨潇潇血蓑衣!血蓑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蓑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蓑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