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父女重逢
“如何?你们谷主可愿出来见我?”
深夜,绝情谷别苑,腾苍与腾琴儿已在堂中等候一个时辰,期间让唐阿富通禀七八次,可每次唐阿富带回的消息皆是不尽人意,眼下依旧如此。
“天色已晚,二位还是请回吧!”唐阿富道,“谷主已经歇息,不见任何人。”
“这……”
“不可!”不等面露迟疑的腾琴儿开口,腾三石虎目一瞪,沉声道,“今夜不见到你们谷主,老夫绝不离开。”
历经一个时辰的等候,面对萧芷柔的一再推诿,腾三石的脾气早已按耐不住,此刻见唐阿富逐客,当下怒由心生,当场发作。
唐阿富眉头一皱,不悦道:“腾族长,绝情谷与湘西腾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夜突然来访,并一再强人所难,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腾三石愠怒道,“老夫要见你们谷主,仅此而已。”
“可谷主已经歇息……”
“睡了便将她叫起来,又有何难?”腾三石语气生硬地打断道,“你不敢去,老夫亲自去叫!”
说罢,腾三石枉顾腾琴儿的苦苦劝阻,大步流星地朝后堂走去。
“站住!”
唐阿富横身拦下他的去路,眼中涌出一抹冷厉之色,沉声道:“腾族长,这里是绝情谷的别苑,不是你湘西腾族,由不得你说闯便闯,想进便进!谷主敬你是前辈,叮嘱我千万不可与你为难。可如果腾族长一意孤行,咄咄相逼,休怪唐某不客气!”
“不客气?”腾三石蔑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本事不大,口气却一个比一个大。老夫倒要见识见识,你如何不客气?”
“族长息怒!”
腾琴儿见唐阿富欲要拔剑,腾三石寸步不让,不禁心生担忧,赶忙走到二人之间,好言劝道:“族长,既然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明日再来……”
“荒谬!”腾三石训斥道,“什么天色已晚,分明是推托之词,她摆明不想见我们。丫头,你以为我们明日再来,她便会乖乖出来相见吗?”
“这……”
“老夫听你劝告,舍下一张老脸来主动见她,她反倒拒我于千里之外,试问天下哪有这般道理?”腾三石越说越气,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暴起,俨然已是怒不可遏,“即便她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也应亲自出来与老夫讲明,避而不见成何体统?殊不知,我是长辈,她是晚辈,岂容她高高在上?真是岂有此理,我教她的规矩全忘了!”
见腾三石险些错口失言,腾琴儿赶忙拽住他的衣角,迅速转移话题:“族长,也许是萧谷主身体不适,反正大家都在华山,即便今夜不见,明日在华山之巅也会碰面。”
“丫头,我知你通情达理,但有些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要面对。”言至于此,腾三石陡然提高嗓音,似是故意喊给萧芷柔听,“连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都想的明白,她岂能不懂?”
“腾族长,请自重!”
唐阿富见腾三石越闹越凶,担心打搅萧芷柔休息,于是脸色一沉,冷声道:“我看你今天不像是拜访,而像是闹事!”
“是又如何?正因为老夫太客气,才会让你们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腾三石针锋相对,甚至气势更凶,他伸手一指后堂,喝令道,“去!把你们谷主叫出来,就说我腾三石命她出来见我!”
“腾三石,你休要倚老卖老,敬酒不吃吃罚酒!”唐阿富忍无可忍,一股阴冷的杀意陡然逸散而出。
“大胆!”
腾三石虎目如炬,猛地挥出一掌。
霎时间,一股刚猛的掌风直扑唐阿富的胸口,速度之快,令唐阿富根本无从闪躲,只能仓促出掌,硬生生地接下腾三石的掌势。
“嘭!”
伴随着一声闷响,双掌相对,两股强横的气劲登时迎面相撞。
腾三石冷哼一声,虎背熊腰猛然一颤,将唐阿富的掌力生生化解,双脚纹丝微动。
反观唐阿富,却是胳膊一麻,胸口一沉,脚下踉跄两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只此一招,二人的武功高下立判。
“噌!”
唐阿富拔剑出鞘,寒光乍现,锋利无比的剑尖直指腾三石。
与此同时,常无悔、风无信等绝情谷弟子迅速冲入堂中,将腾三石、腾琴儿围在其中,一个个举剑而立,虎视眈眈。
“好啊!”
腾三石怒极而笑,一双虎目环顾着四周跃跃欲试的众人,连连点头道:“萧芷柔培养的弟子竟敢向老夫出手,真是人世沧桑,今非昔比!”
“腾三石,休要无理取闹!再不离去,休怪我们剑下无情!”常无悔威胁道。
“不见到萧芷柔,老夫哪儿也不去!”
见腾三石态度坚决,风无信眼神一狠,朗声道:“列阵!”
“慢着!”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萧芷柔清冷的声音突然自后堂传出。
在腾三石、腾琴儿、唐阿富、常无悔等人迥异的目光下,一身白衣的萧芷柔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拜见谷主!”
一见萧芷柔,唐阿富等人迅速收起兵刃,一齐跪倒在地。
再看腾三石,自萧芷柔现身的那一刻起,萦绕在他身上的滔天怒意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难以名状的追思与苦涩。
这一刻,腾三石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昔日那位生龙活虎,精神奕奕的腾族长,转眼变成一位颤颤巍巍,老态尽显的迟暮老人。
萧芷柔的目光同样停留在腾三石身上,当她看到腾三石斑白的两鬓,脸上一道道清晰的皱纹时,不禁眼眶一红,心生羞愧。
“谷主……”
“你们全部退下!”
萧芷柔目不斜视地打断唐阿富,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唐阿富面色狐疑地望着萧芷柔与腾三石,犹豫片刻,方才拱手领命,率领一众弟子快速退出正堂。
“琴儿拜见大小姐!”
腾琴儿率先打破沉静,满脸兴奋地朝萧芷柔欠身一拜。
然而,面对腾琴儿的恭敬,萧芷柔却眼泛狐疑,似乎颇有费解。
“琴儿,你先出去!”腾三石突然开口,“老夫想与她单独一叙。”
“是!”
腾琴儿知晓腾三石的心思,故而欣然允诺。
片刻之后,堂中只剩腾家父女二人。
“琴儿是龙喜和凤娇的女儿,你离家时,他们才成婚不久,你自然不认识她。”腾三石似乎看出萧芷柔的困惑,主动解释道,“你还记得龙喜、凤娇吗?你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二人大婚时,你和族中的其他女子还一起抢过凤娇抛出的绣球。”
昔日的点点滴滴,一直被萧芷柔深深地埋在心底。今日被腾三石如聊家常般娓娓道出,未免悲从中来,心生唏嘘。
“你……”望着呆若木鸡的萧芷柔,腾三石的眼神变的愈发颤抖,喉头发紧,一开口便抑制不住地哽咽,“你还是……还是我的柔儿吗?”
只此一句,似乎触动萧芷柔心底的柔软,令她再也难以保持“矜持”,眼泪簌簌而下,随之身子一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爹!”
闻此一声,饶是腾三石铮铮铁骨,心如磐石,也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泪决堤,五官因为剧烈地颤抖而变的有些扭曲。唇齿哆嗦不止,嘴巴张张合合,似痛苦哀嚎,又好似仰天大笑,但却无声无息,只有喉咙深处情不自禁发出的阵阵嘶哑哀鸣。
腾三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剧烈地颤抖,当泪水完全模糊他的双眼、当双拳紧握,胳膊上爆出根根青筋、当时空静止,天地凝固、当二十年苍海沧田宛若白驹过隙,转瞬一逝。他才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满含喜悦与哀思的应答。
“哎!”
这一声久违的“爹”,萧芷柔走了多少年,腾三石便盼了多少年。
终于在有生之年重新听到,这一刻,腾三石别无所求,死而无憾。
“柔儿!我的柔儿!”
腾三石步伐蹒跚,身姿摇曳,迫不及待地飞扑上前,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紧紧揽在怀中。
“爹,对不起……”
萧芷柔的泪水浸透她面前的白纱,打湿了腾三石的衣襟。隐藏在内心二十几年的委屈与感情,在这一刻得到尽情宣泄。
在腾三石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绝情谷主?什么异教魔头?只有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
父爱如山,带给子女的依靠与庇佑,远非绝世武功、无尽金银,亦或帝王强权可以相提并论。
踏实,是萧芷柔此时此刻充斥在内心深处的唯一感情。在腾三石怀中,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踏实,这种感觉令她迟迟不愿起身,久久不能忘怀。
“傻丫头!”腾三石轻抚着萧芷柔的三千青丝,宠溺而埋怨,欣喜而恼怒,“无论你做过什么,为父都不会怪罪你,更不会舍弃你……你怎忍心舍我而去?怎忍心舍你娘而去?”
“爹,是女儿不孝。是我害死族人、害死娘,是我对不起你们……”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父女永不分离。纵有天大的麻烦,都由为父替你解决。爹发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说罢,腾三石将萧芷柔缓缓扶起,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疼惜道:“柔儿,不要再做什么绝情谷主,现在便跟爹回家,好不好?”
闻言,萧芷柔的眼神悄然一变,在腾三石复杂而凝重的目光注视下,她迟疑许久,心中无数次动摇,可最终仍是缓缓摇头。
……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兄弟成仇
“族长,大小姐她可否愿意随我们回湘西?”
一个时辰后,心思复杂的腾三石从绝情谷的别苑缓缓而出,他步伐迟疑,一步三回头,俨然对萧芷柔依依不舍。
腾琴儿紧随其后,抑制不住满心好奇,连连追问道:“族长,大小姐她……”
“丫头,今夜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腾三石严肃道,“柔儿她……暂时不会回家。”
腾琴儿大惊失色,诧异道:“为何?”
“她只说自己还有许多事未曾了结,因此不能一走了之。”腾三石道,“至于个中缘由,她却只字未提。”
“这……”
“罢了!”腾三石苦笑道,“见她好端端地活着,老夫已是心满意足。失而复得,人生大幸,至于其他的,一切随缘,不想奢求太多。更何况,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如今的她饱经人情冷暖,看透世态炎凉,为人处世懂得拿捏分寸,深谙生死存亡之道,甚至比老夫更胜一筹,已无需腾族庇佑,故而……老夫也不便干涉太多。”
腾三石的语气听上去轻松随意,实则暗藏苦涩。
父女重逢固然令人欣喜,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二人不仅是父女,更拥有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一正一邪,若冒然公之于众,牵连之广、影响之大、危害之深,远非三言两语可以轻易化解。
故而对腾三石来说,今夜之行看似欢喜无限,梦想成真。实则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正因为父女二人顾虑重重,因此腾三石面对萧芷柔的倔强,并未执意强求,而是选择体谅。
薄云缭绕,月夜朦胧。
当腾三石与腾琴儿压下心中哀愁,欲快步离开时,一道削瘦的人影却突然自黑暗中走来。
“什么人大半夜鬼鬼祟祟?”腾三石眼神一变,同时挥手将猝不及防的腾琴儿护于身后。
“是我!”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地,薄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将来人的面容映射的清清楚楚,同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唐总管?”认出唐辕,腾三石先是一愣,而后心里冒出一丝忐忑之意,担心唐辕会追问自己的来意,故而抢先开口道,“三更半夜,唐总管不在别苑歇息,为何来此?”
“我来寻一位故人。”
此刻,唐辕醉意阑珊,神情黯淡,眼神复杂,似乎心事重重,因此未能察觉腾三石的异样。
“故人?”腾三石眉头一皱,面露错愕,却并未多事,而是拱手拜别道,“即是如此,老夫不便打扰,唐总管请便!”
说罢,腾三石拽起忐忑不安的腾琴儿,蓦然转身,欲迅速离去。
“且慢!”
唐辕突然开口,令腾三石和腾琴儿的心同时一沉。
“唐总管有何见教?”
“不敢!”唐辕望着腾三石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呢喃道,“既然有缘相遇,斗胆请腾族长替唐某做个见证。”
见唐辕并非追问自己的来意,腾三石不禁暗松一口气,缓缓转身,好奇道:“什么见证?”
“且随我来!”
见唐辕言语古怪,举止反常,腾三石不禁疑惑更甚。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腾三石命腾琴儿先行离去,自己则跟着唐辕向远处走去。
片刻之后,二人堂而皇之地来到龙象山的别苑外,不等满心诧异的腾三石开口劝阻,唐辕竟然借着酒劲,大步流星地朝苑中走去。
“什么人擅闯龙象山别苑?”
一道喝斥陡然自苑中响起,紧接着,徐仁率领十几名龙象山弟子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眨眼将唐辕、腾三石团团围住。
他们高举火把,将昏暗的院子照的亮如白昼,刺眼的火光令唐辕的酒意清醒几分。
“我道何人如此大胆,原来是腾族长和唐总管,失敬!失敬!”徐仁凌厉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打量一番,语气不善地问道,“三更半夜,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滚开!”
唐辕伸手直指着徐仁的鼻子,蔑视道:“一个跳梁小丑,也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叫唐轩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闻言,腾三石恍然大悟,原来唐辕今夜来此的目的是为寻找唐轩。他喝的酩酊大醉,举止反常,缘由也是如此。
关于唐轩与唐辕的瓜葛,腾三石亦有所耳闻。
面对唐辕的叫嚣,徐仁自然不会退让,他迎着唐辕的手指,毫不避讳地向前一步,任由唐辕的指尖几乎碰到自己的鼻尖,仍面无惧色,幽幽地说道:“唐总管,这里可不是你装疯卖傻的地方。”
“你说什么?”唐辕不怒反笑,眼睛微微眯起,故作一副好奇模样。
“我让你滚出去!”徐仁伸手一指院门,恶狠狠地说道,“滚!”
“呵!”
伴随着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唐辕的手指微微一颤,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自其掌下射出,迅如闪电一般直接没入徐仁的鼻子。
徐仁忽觉鼻尖一凉,而后鼻根深处闪过一抹酸意,未等他回过神来,一股钻心剧痛陡然袭遍全身。
众目睽睽之下,一道若隐若现的针形气流,自其喉间一起一伏,顺着肌肤下的经络,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迅速朝心口钻去。
“啊!”
不止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还是银针刺破经脉而引起的剧痛,徐仁猛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吓的周围的龙象山弟子无不脸色一变,纷纷后退几步。
“别动!”
一声厉喝,唐轩飞身而至,左手如电,一把攥住徐仁的手腕,将其胳膊横向拽直。与此同时,他右手在徐仁的胸口连点几下,令即将刺入心脏的银针硬生生地倒逼而退。
紧接着,唐轩从腰间抽出匕首,用刀背紧紧压住徐仁的臂弯,缓缓推动隐藏在肌肤之下,血脉之中,颤动不止的银针,令其慢慢向徐仁的手掌游去。
“出!”
伴随着唐轩的一声断喝,行至徐仁手腕处的银针陡然加速,瞬间穿过掌心,刺破他的中指指尖,血滴如线,溅飞三尺,银针如电,消失在夜空之中。
“额!”
唐轩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至他将劫后余生的徐仁推到一旁,徐仁仍未从惊慌失措中完全清醒。
徐仁紧紧攥着胀痛不已的手指,同时满眼忌惮地望着唐辕,恶狠狠地咒骂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全部滚下去!”唐轩一脸不耐地催促道,“省的在这儿丢人现眼。”
“唐护法,可是……”
“滚!”
唐轩根本不给徐仁辩解的机会,一个愠怒的眼神,登时令他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打扰圣主休息,你我谁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言至于此,唐轩伸手朝苑外一指,意思不言而喻。
“废话!你惧怕云追月,我却无惧。”唐辕不为所动,满眼鄙夷,“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你自甘堕落不要紧,可一旦连累唐门,我定不轻饶!”
闻言,唐轩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戏谑之意,冷笑道:“多年未见,一见面竟是出口威胁,难道你就这样和大哥说话?”
“呸!”唐辕唾弃道,“从你背叛唐门的那一刻起,你我再不是兄弟。”
“无所谓!”唐轩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阴戾之色,“唐家从未承认过我的功绩,我又何必在乎你这个兄弟?还有,自甘堕落的人不是我,而是整个唐家!”
“你背叛唐门,是为不孝。加入异教,是为不义。滥杀无辜,是为不仁。暗通外族,是为不忠。”唐辕咬牙切齿地说道,“唐轩,你已将祖宗家训忘的一干二净,变成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武林败类。非但如此,你还利用唐家教给你的本事研制杀人利器,令祖宗蒙羞,令唐门受辱,这一笔笔血账,我都记的一清二楚,早晚有一天我会替唐家清理门户。”
“真是天大的笑话!”唐轩仰天大笑,狂妄而疯癫,“就凭你这个蠢材,也配和我斗?唐辕,回去告诉老东西,我敢离开唐门加入龙象山,就笃定一辈子与你们水火不容,誓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至于究竟是你杀我,还是我杀你,谁也不必夸夸其谈,尽管走着瞧!”
唐轩口中的老东西,指的是唐家家主。
“唐轩,你这个叛徒……”
“唐总管息怒!这里是华山,切不可意气用事。”唐辕怒不可遏,欲向唐轩出手,却被腾三石及时拦下。
此刻,唐辕疾首蹙额,睚眦俱裂。反观唐轩,却是冷嘲热讽,不屑一顾。
透过这一幕,深谙世事的腾三石不难看出,唐辕至今仍顾念一丝兄弟之情,因此爱之深,恨之切。唐轩则不然,他对唐辕非但没有半点旧情可念,反而将其视为寇仇,怨入骨髓。
同为骨肉兄弟,同是一脉相承,但性格却大相径庭,品性更是天壤之差。
“唐轩,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
“同样的话,我也奉还给你。”面对怒气冲冲的唐辕,唐轩神情冷漠,态度坚决。
见此一幕,腾三石不禁心生感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唐总管,我们走吧!”
腾三石深深地望了一眼烛火朦胧的大堂,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哀愁。转而拽着心有不甘的唐辕,一步步朝苑外走去。
望着唐辕五内俱焚,七窍生烟的愤恨模样,唐轩脸上的笑容绽放的愈发灿烂。
“只要我唐轩活在世上一天,蜀中唐门便休想得到安宁。”
……
第四百六十五章 :改旗易帜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华山之巅依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炽热的氛围更甚昨日,只是少了桃花剑岛的人马。
秋高气爽,晴空碧日,清风徐徐,芬芳弥漫,空气为之一新,精神为之一振。各路豪杰陆续而来,无不神采奕奕,相互寒暄之后,于论剑台四周纷纷落座。
待场中的喧嚣渐渐收敛,精神抖擞的徐清年方才缓步上台,朝四面八方依次拱手施礼,笑道:“诸位,经过昨天几轮比武,贤王府府主洛天瑾与金剑坞坞主金复羽相继脱颖而出,顺利进入第二轮。今日,第一轮最后一个晋级机会,将在龙象山圣主云追月与天山玉龙宫宫主任无涯之间诞生。”
闻言,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坐在场面的云、任二人。
云追月目无表情,似是胸有成竹,又好似若有所思。任无涯双眼微闭,形似假寐,仿佛在养精蓄锐。
徐清年左右环顾,缓缓点头道:“武林大会的规则昨日已经言明,今日便闲言少叙,若云圣主与任宫主准备妥当……”
“等一下!”
徐清年话未说完,任无涯突然开口道:“在比武正式开始之前,老夫想宣布一件大事。”
此言一出,立即惹来一阵窃窃私语。同时令洛天瑾的脸色变的愈发难看,他早知任无涯有此一招,却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急不可待。
“哦?”徐清年面露迟疑,反问道:“敢问是什么大事?”
“近日,有一位江湖新秀拜入天山玉龙宫门下,老夫想趁此机会,将他介绍给天下英雄。”任无涯笑道,“希望诸位日后能多多帮衬提点。”
“这……”徐清年的反应和其他人大同小异,皆是一脸愕然,“此乃玉龙宫的家事,似乎与武林大会无关?”
“非也!”任无涯摇头道,“此子不仅与天山玉龙宫有关,同时还与江湖另一大门派有关。除此之外,还有两件事老夫想一并宣布,让天下英雄做个见证。”
碍于任无涯的身份,徐清年不便当场拒绝,故而勉为其难地答应道:“既然如此,任宫主请便!”
说罢,徐清年转身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不知任施主说的江湖新秀是何人?”玄明开口问道,“又和哪个门派有关?”
“此人,相信大家并不陌生。”任无涯直言道,“他姓柳名寻衣,现任贤王府黑执扇。”
“嘶!”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众人无不满心诧异,一脸震惊,就连贤王府弟子亦是满眼愕然,一个个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此时,少林、武当、昆仑……这些与贤王府交情匪浅的门派势力,皆是目瞪口呆,大惊失色。转瞬之间,玄明等人的脸色已变的阴沉至极,难看至极。
他们的反应之所以如此强烈,并不是针对柳寻衣拜入玉龙宫一事,而是厌恶贤王府和玉龙宫狼狈为奸。
金复羽镇定自若,淡定如初,不过他的眼神却变的愈发耐人寻味。
“嘭!”
突然,怒不可遏的清风拍案而起,枉顾场合、身份,径自向洛天瑾质问道:“此事当真?”
清风道出众人的心思,全场的目光瞬间齐聚在洛天瑾身上。
万众瞩目之下,洛天瑾神情复杂,闪烁其词:“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此乃柳寻衣与天山玉龙宫之间的私事,洛某……不便干涉太多。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洛某顺从年轻人的心愿,又怎好强人所难?”
洛天瑾此言,无疑将柳寻衣推到风口浪尖。
“黑执扇?”许衡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柳寻衣,追问道,“这一定是假消息!你怎么可能背叛贤王府?你……”
“此事千真万确!”柳寻衣强忍着心中的愧疚,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已经决定加入天山玉龙宫,拜在任宫主门下。”
“什么?”
此言一出,华山之巅又是一片惊呼。
“柳寻衣,你混账!”
许衡勃然大怒,情难自已地挥拳狠狠打在柳寻衣的脸上,破口大骂道:“枉我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竟然忘恩负义,卖主求荣!难道你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到今天的?没有府主提携,没有贤王府那些生死与共的兄弟抬举,你算什么?你至今仍是无名小卒!我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你,但我今天宁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好好教训你……”
许衡越说越气,最后竟“仓啷”一声抽刀出鞘,毫不留情地挥刀朝柳寻衣的脑袋劈去。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秦苦见势不妙,赶忙将柳寻衣从刀刃下推开,同时招呼周围的贤王府弟子将许衡死死拦住。
“噗!”
柳寻衣吐出一口血痰,同时用手揉了揉红肿的脸颊,目无表情地望着大发雷霆的许衡,却迟迟不发一言。
“放肆!”
洛天瑾脸色一沉,怒斥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当自己是什么人?天下英雄在此,岂容你胡作非为?许衡,你太没规矩了!来人,给我绑下去,家法伺候!”
伴随着许衡的叫骂声渐行渐远,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风波渐渐偃旗息鼓。
虽然许衡口口声声骂柳寻衣“忘恩负义”,实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洛天瑾才是真正的主谋。
“刚才任宫主说还有两件事要宣布,不知又是什么?”金复羽火上浇油,再度挑逗众人的神经。
“不错!”任无涯处变不惊,风轻云淡地说道,“其一,老夫与柳寻衣一见如故,对其极为赏识,故而决意收他为义孙,敢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
此刻,华山之巅及周围的人群中,至少有十之七八对柳寻衣面露鄙夷,心生唾弃。
说罢,任无涯将别有深意的目光直直地投向柳寻衣,似笑非笑地问道:“寻衣,你意如何?”
“我……”
此刻,柳寻衣的心情复杂到极点,缩在袖中的双拳攥的一紧再紧,眼神亦是忽明忽暗,飘忽不定。
在洛天瑾不着痕迹的目光怂恿下,柳寻衣将心一横,缓步朝任无涯走去。
行至近前,柳寻衣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于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毕恭毕敬地朝任无涯叩拜道:“义祖再上,请受孙儿一拜!”
“嘶!”
见柳寻衣竟无耻到这般田地,四周不禁发出一阵嘘声。
“白眼狼,简直猪狗不如!”
“北贤王有眼无珠,看错了你。”
“去年在河西,见你义正言辞,侃侃而谈,本以为是个忠勇义士,却不料骨子里竟是个言清行浊,外宽内忌之辈。”
“呸!卑鄙小人一个!”
……
江湖中人大都豪爽彪悍,尤其是正道人士,最见不得背主求荣,趋炎附势的无耻小人,因此群雄激愤,一时间怨声四起,咒骂不断。
污言秽语应有尽有,恨不能将柳寻衣的祖宗十八代统统“问候”一遍。
此时,秦苦、白霜、萧芷柔、唐阿富,以及昨夜曾在柳寻衣手下逃过一劫的云剑萍等人,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嘲讽辱骂,看向柳寻衣的眼中不禁涌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之意,似同情、似费解、似惋惜、似狐疑。
“安静!”
徐清年朝四面八方挥了挥手,众人愤懑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不知任宫主想说的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金复羽依旧不忘刨根问底,分明居心不良。
“至于第二件事,不该由老夫开口。”任无涯故作高深地笑道,“还有,诸位或许对柳寻衣有些误会,其实他并非卖主求荣,更非背信弃义。若是不信,且听听洛府主即将宣布的第二件大事。”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面露惊愕,纷纷将迫不及待的目光投向洛天瑾。
此时,清风圆睁二目,胡须颤抖,似乎心情紧张到极点。他是洛天瑾的岳父,师徒至亲。同时又是武当派的掌门,武林泰斗。一旦洛天瑾做出有违道义的举动,他无疑是最难堪的人。
此刻,华山之巅无不屏息凝神,静候洛天瑾的交代。
沉寂许久,一动不动的洛天瑾突然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而后缓缓起身,目光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洛某有一女儿,名叫凝语,如今已到出格的年纪。我与夫人为她悉心斟酌,反复挑选,终于寻得一位人品武功、才干学识皆卓尔不凡的如意郎君。更难得的是,此人也是小女的意中人,可谓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恭喜洛府主!不知洛府主的乘龙快婿,究竟是何方神圣?”突然,人群中冒出一句追问,登时惹来一阵交头接耳。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洛天瑾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正是刚刚拜入天山玉龙宫的……柳寻衣!”
“什么?”
洛天瑾此言,令众人一头雾水,愈发糊涂。
“洛府主,你……这是唱的哪儿一出?”殷白眉心乱如麻,连连咂舌,“老朽怎么越听越糊涂?柳寻衣明明已经弃你而去,你为何还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不错!”清风忧心忡忡地提醒道,“你究竟想宣布什么大事?可是与柳寻衣断情绝义?”
“不!”洛天瑾大手一挥,神情一正,字字铿锵,“我要宣布的是,柳寻衣与小女将在武林大会之后的三个月内……举行大婚!”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弃明投暗
“什么?”
闻言,不少人先是一愣,随之细细回味洛天瑾的言辞,确认自己的理解无误后,方才表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费解与震惊。
“洛天瑾,你……你……”
清风怒由心起,恶向胆生,一时急火攻心,险些气的吐血。
他面色涨红,睚眦俱裂,伸手连连点指着目无表情的洛天瑾,欲大肆斥责,可由于内心怒气太盛,以至于脑中一片空白,舌头连连打结,一个“你”字说了好几遍,却终究没能说出下文。
“洛府主你……唉!”
殷白眉一副惋惜不已的懊恼模样,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而后愤愤不平地扭过头去,不愿再看洛天瑾的嘴脸。
玄明目光复杂,似是对洛天瑾的所作所为极其失望,连连摇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相比起与洛天瑾交好的各路英雄,金剑坞与四大世家的反应则迥然不同,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鄙夷与戏谑,仿佛看热闹的局外人。
萧芷柔也没料到洛天瑾会如此抉择,一双美目之中悄然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虽然她口口声声对“姓洛的”恨之入骨,但这份“恨意”之中仍难以掩饰一丝“关心”。哪怕是一缕思绪,哪怕是关心他什么时候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亦是切切实实的关心。
若真是形同陌路,萧芷柔根本不会在意与洛天瑾有关的任何事。而事实上,当她听到有关洛天瑾的消息时,仍会心潮起伏,五味陈杂。
有些事,她骗得过别人的耳目,却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直至此刻,众人终于明白为何洛天瑾对柳寻衣的“背叛”如此淡然,原来他早已决定和任无涯做“亲家”。
换言之,洛天瑾不再是曾经那位恪守正道的“北贤王”,而今已彻底沦为异教魔头的狐朋狗友,甚至渐渐变成魔道中人。
至于柳寻衣转投玉龙宫,拜任无涯为义祖一事,不过是洛天瑾与任无涯公然交好的一种方式,亦或是一场提前排演好的闹剧。
和任无涯公然结亲,究竟意味着什么?洛天瑾心知肚明,在场之人亦了然于胸。
选择与异教为伍,便等于放弃正道中的朋友。
虽然中原武林并不是非黑即白,亦有不少人亦正亦邪,在正邪之间来回游走,但大都偷偷摸摸,暗中苟合。对此,大家心照不宣,彼此互留几分情面,只要不触犯自己的利益,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日这般,于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结交的“蠢事”,却是万万做不得。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人们便不能佯装无事,必须在正邪之间做出决断。
“洛府主,你……此言当真?”徐清年满眼纠结地望着洛天瑾,试探道,“这种事可说笑不得。”
“难道洛某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
说罢,洛天瑾环顾着四周神态迥异的众人,又道:“我知道诸位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都有万分不解。可一事归一事,虽然柳寻衣如今已拜入天山玉龙宫,但并不妨碍他与小女的感情。同样,洛某对任宫主素来敬仰,也愿结交他这个朋友。”
“如此说来,前几日在华山镇流传的‘告密信’是真的喽?”陆庭湘故作痛心疾首,实则趁势向洛天瑾发难。
司空竹附和道:“告密信列出洛府主的两大罪状。其一,背弃武林正道,与天山玉龙宫联手结盟。其二,与西域少秦王暗中勾结,并从西域招来大批杀手,数月前各大门派弟子遭遇行刺,亦是出自洛府主的手笔。”
“嘶!”
江南陆府与洛天瑾当场撕破脸,顿时引来一阵惊呼。
其实,告密信人尽皆知,只是出于对洛天瑾的忌惮,故而不敢轻易开口责问罢了。
“哈哈……”面对陆庭湘和司空竹的咄咄逼问,洛天瑾不怒反笑,否认道,“那封告密信纯属无稽之谈,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无稽之谈?”唐辕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说道,“刚刚洛府主可是亲口承认,愿意结交任宫主这位朋友,莫非要出尔反尔不成?”
“不错!洛某敬仰任宫主,愿与之结交,此事不假。”洛天瑾大方承认,“但说我暗中勾结西域少秦王,则是子虚乌有,一派胡言。若有人相信这些诬陷之词,还请拿出真凭实据,不要人云亦云,落井下石。”
见洛天瑾坦然承认自己与任无涯的关系,金复羽不禁心生古怪,疑窦丛生。
本来事情的发展,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可谓顺风顺水,犹如神助。但天生谨慎的金复羽反倒认为此事进展的太过顺利,有关告密信中的两大罪状,依照他的预料,洛天瑾应大肆辩驳,极口否认。而今他却只否认与少秦王暗中勾结,对结交任无涯一事坦然接受,此举令金复羽心中生出一丝难以言明的忐忑与担忧。
虽然不知道洛天瑾究竟意欲何为,但金复羽仍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此事一定不像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此刻,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谢玄,看向洛天瑾的眼中涌现出一抹钦佩之色。
洛天瑾此举,看似疯狂荒唐,实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洛天瑾曾对谢玄解释:“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越掩饰越惹人怀疑。与其被金复羽和任无涯两面夹击,进退维谷,陷入绝境。倒不如大方承认,化被动为主动。如此反而能麻痹对手,换来一线生机。”
主动承认与任无涯的关系,弃明投暗,放弃早已千疮百孔,岌岌可危的正道之名。正是洛天瑾使出的一招非常之法:剑走偏锋。
“既然告密信上的两大罪状,洛府主已承认其一,为何不全部承认?”左弘轩突然插话道,“你敢承认自己和玉龙宫的关系,足以表明告密信所言非虚。”
“左掌门所言甚是。”洛天瑾不卑不亢,朗声道,“洛某与任宫主结交,想必在诸位心里便已是魔道中人,不配再以武林正道而自居。对否?”
“不错!”妙安沉声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既与异教为伍,武林正道又岂能容你?”
“既然如此,洛某为何不将告密信上‘莫须有’的罪名一并承认?”洛天瑾反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愈发困惑。
陆庭湘狐疑道:“洛府主此话怎讲?我等听的糊涂。”
“承认其一是死,全部承认也是死,其结果对洛某而言并无区别。”洛天瑾正色道,“如此一来,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为何……”
“我不承认暗通西域少秦王的理由很简单。”洛天瑾径自说道,“因为洛某从未与少秦王暗中勾结,没做过的事,又如何承认?”
“你……”秦明强词夺理道,“你当然不愿承认……”
“我为何不愿承认?”洛天瑾冷笑道,“我不愿承认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维护洛某及贤王府在武林正道中的名声和地位。若真如此,我又岂会傻乎乎地当众表明对任宫主的敬仰之情?岂不是自相矛盾?”
“这……”
洛天瑾的一番诡辩,令态度坚决的众人渐渐心生动摇,一个个眉头紧锁,细细琢磨起来。
“洛府主所言不无道理。”人群中传出一道呼喊,“他没必要承认一个,否认一个。这样只会自找麻烦,却丝毫不能改变结局。”
“不错!”又有人附和道,“告密信不过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今日若非北贤王主动承认,只怕连和玉龙宫结交这件事,都无法得到印证。”
“光猜无用,何不拿出铁证,看看能否证实洛府主与西域少秦王暗中勾结?若是不能,便是一派胡言。”
一时间,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众人的心思已渐渐倾向于洛天瑾的解释。
其实,躲在人群中替洛天瑾蛊惑人心的,大多是白马堂、清风寨和快活林的帮众,他们的老大和洛天瑾是结义兄弟,遇事自然鼎力支持,别无二话。
见众人态度已变,大势所趋,陆庭湘、唐辕等人纷纷将忧虑的目光投向金复羽,但见他眉头深锁,目光深邃,似是在苦苦思量些什么。
“承认一个,否认一个,也改变不了他勾结异教,背弃正道的罪名。既然如此,洛天瑾又为何执意如此?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沉吟半晌,金复羽始终猜不透答案,只好暂且作罢,并朝陆庭湘等人轻轻点头,示意不必纠缠。
“还有一事,想请洛府主解释一下。”
突然,面色冷峻的秦明幽幽开口道:“据秦某所知,柳寻衣早在去年便与潘家小姐潘雨音共结连理,如今已是有妇之夫。洛府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未免有些儿戏吧?”
“嘶!”
秦明一语中的,令众人的表情变的愈发精彩。
“这……”
洛天瑾一时语塞,秦明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讽刺道:“莫不是,洛府主愿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给柳寻衣做小妾?”
“此事不必为难府主,我来回答阁下的疑惑!”
不等洛天瑾开口,柳寻衣突然挺身而出,道:“在下确实与潘姑娘拜堂成亲,但我们只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什么?”此言一出,再度引来一片惊叫。
“柳寻衣,你说什么?”秦明眼神一狠,怒斥道,“你曾以潘家人的身份,与秦家争夺‘玄水下卷’,而今你竟敢说自己与潘雨音不是夫妻,莫非是在戏耍我不成?”
“断无此意!”柳寻衣摇头道,“在下并未否认自己与潘姑娘的关系,我们的确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只不过在成婚之后,却发现彼此性情不和,志向相背。实不相瞒,潘姑娘早已离我而去,并拜‘天下第一神医’桃花婆婆为师,云游四方,悬壶济世。”
“那又如何?”
“既然夫妻情分早已不在,我们又何必苦苦纠缠?”柳寻衣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怀,缓缓掏出一封书信,正色道,“有道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其实,我早已写下一纸休书,与潘姑娘断情绝义,日后男婚女嫁,从此再无半点瓜葛。因此,在下如今孑然一身,欲明媒正娶洛姑娘为妻,又有何不可?”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正邪之争
“洛天瑾和柳寻衣,一个勾结异教,自甘堕落。一个喜新厌旧,寡廉鲜耻。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秦明自知一切都是洛天瑾和柳寻衣在背后捣鬼,可少林比武已过,“玄水下卷”不知所踪,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装模作样,一唱一和,不由地怒从心起,破口大骂。
“秦府主,当心祸从口出!”雁不归冷声道。
“而今贤王府已与异教沆瀣一气,秦某身为正道中人,还会怕你们不成?”秦某冷笑道,“别忘了,你家府主至今仍欠我一个满意的交代。”
“咳咳!”
任无涯轻咳两声,沉声道:“秦府主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异教,老夫倒想请教请教,究竟何为正道?何为异教?正邪之分又出自谁手?”
“正即是正,邪即是邪,自古正邪不两立……”
“怎么?难道江湖中只有异教杀人,你们正道人士个个慈悲为怀,救苦救难?”云追月呛声道,“殊不知,论卑鄙无耻,居心拨测,谁又能比的过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唐轩附和道:“再者,武林大会过后谁是正、谁是邪,自会重新定论。秦府主又何必急着划清界限?”
“唐轩,这里何时轮到你这叛徒说话?”唐辕怒道。
“这里又何时轮到你说话?”唐轩不甘示弱,讽刺道,“四大世家哪个不是血债累累?你有何颜面在此大放厥词!”
“云追月,你不开口我险些忘了,有件事秦某想向你请教请教!”秦明死死盯着云追月,质问道,“你曾派徐仁前往颍川,假扮‘跛刀客’处处针对潘家,可是觊觎‘玄水下卷’?去年在少林寺,从小和尚悟禅手中夺走‘玄水下卷’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不是你?”
此言一出,悟禅的眼神陡然一变,看向云追月的眼中涌现出一抹紧张之色。
秦苦则是一副幸灾乐祸模样,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
“简直一派胡言!”云追月怒道,“什么‘玄水下卷’,你休要血口喷人?”
“如果不是你偷走‘玄水下卷’,又为何让徐仁假扮老夫?”秦天九厉声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与你无关!”云追月眼神一寒,语气不善地反问道,“至于夺走‘玄水下卷’,根本是子虚乌有。是谁如此大胆,竟敢造我的谣?”
“洛天瑾!”秦明将鄙夷的目光转向洛天瑾,蔑笑道,“去年八月初二,在河西秦府,他亲口指认是龙象山夺走‘玄水下卷’,六大门派、四大世家皆可作证。”
“又是你!”云追月目光如刀,直射面沉似水的洛天瑾,阴阴地说道,“你我之间的旧账尚未了结,如今竟又冒出新债!这么多年过去,你仍死性不改,喜欢鼓舌弄唇,搬弄是非。”
说罢,云追月冷冷一笑,嘲讽道:“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也是一群蠢货,洛天瑾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莫非长的是猪脑子不成?”
“放肆!”殷白眉勃然大怒,喝斥道,“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何时轮到你这魔头评头论足?”
此刻,陆庭湘将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腾三石,迟疑道:“腾族长,您是武林前辈,又是腾族之主,岂能任由他们大放厥词而默不作声?”
面对陆庭湘的怂恿,腾三石却是欲言又止,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尤其是当他听到有人将矛头指向绝情谷时,脸上的纠结之意变的愈发浓郁。
“够了!”
见双方争执不下,清风忽觉一阵心烦意乱,沉声道:“武林大会有武林大会的规矩,今日没有正邪之分,大家皆是中原武林中人。既是比武切磋,便要各凭本事,能者上、庸者下,休找一些乱七八糟的借口。相互谩骂,彼此诋毁,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来回扯皮,那是市井无赖的下流勾当。若不能克制私怨,大可离开华山,去别处打个痛快,休在天下英雄面前做跳梁小丑!”
清风在江湖中无论是辈分还是地位,皆是不俗。故而由他开口,愈演愈烈的一场针锋相对顿时清醒许多,并逐渐平静下来。
“阿弥陀佛!”玄明双手合十,息事宁人,“清风道长所言不错,既然武林大会的规矩早已定下,各位施主便要遵奉恪守,断不可意气用事,将武林盛事变成一场儿戏。”
见清风、玄明相继表明立场,饶是秦明、陆庭湘等人心有不悦,也不敢冒然开口。
任无涯、云追月虽不屑于少林、武当的威慑,但闻清风二人言语中肯,还算公允,故而也不再多言。
虽然风波止息,但此时萦绕在华山之巅的气氛,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见双方各让一步,徐清年缓步上前,满脸和气地圆场道:“请各位以大局为重,切莫再掀起无谓的争端。”
言至于此,徐清年又向任无涯问道:“任宫主,你看……”
任无涯目无表情地盯着秦明、陆庭湘几人,对徐清年的询问置之不理。
“那好!”徐清年神色一禀,朗声道,“时辰不早,若任宫主、云圣主准备妥当,便请开始吧!”
说罢,徐清年不再多言,转身离场。
“天山玉龙宫,玉龙堂堂主董渊,愿领教龙象山诸位朋友的高招。”
一声大喝,董渊飞身上台,一招蜻蜓点水,迅速掠至论剑台正中,顺势将三尺青锋甩于身侧。
董渊生的方面大耳,身姿魁梧,往论剑台上一站颇有几分威武霸气。
“龙象山徐仁,请赐教!”
紧接着,一脸阴戾的徐仁自场边飞出,翻身落于董渊面前。
二人没有过多寒暄,一照面便各显其能,刀来剑往,“铿铿”战成一团。
“他便是在颍川假扮我的人?”
场边,秦天九望着与董渊打的难分难舍的徐仁,幽幽地说道:“真是好大的狗胆!”
“徐仁是龙象山十大无常之一,董渊是天山玉龙宫十二堂主之首,二人皆是好手。”秦三解释道,“论城府算计,执掌一堂之众的董渊或许更高明一些。不过单论武功,恐怕徐仁更占上风。”
“龙象山和玉龙宫不同,一个龟缩一隅,精雕细刻。一个急速扩张,囫囵吞枣。龙象山上至圣主,下至龙象百使,加在一起或许也不及玉龙宫的一个分堂人多。”秦明道,“董渊上位靠的是城府与心机,再加上一丝裙袍眷顾。别忘了,他妹妹可是玉龙宫的火凤旗主董宵儿。反观徐仁,能跻身十大无常,靠的是实打实的杀戮和手段。因此一对一,硬碰硬,董渊不如徐仁。”
“素闻龙象山依靠杀人数量决定地位高低,不知是真是假?”陆庭湘满眼好奇地观望着战局,同时向不远处的金复羽问道。
“此言非虚!”金复羽笑道,“龙象山四大护法,‘无道神僧’司无道、‘南山恶虎’邵元庆、‘鬼手罗刹’唐轩、‘十步一血’无名。个个都是视人命如草芥,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魔头。与其说他们踩着一具具尸体走到今天,不如说在他们每个人的脚下,都堆积着一座冤魂累累的尸山。江湖有言‘龙象百使砌碑楼,十大无常血海游,四大护**流座,千万万人不到头。’虽是戏言,却也能看出龙象山培养高手之严苛。”
“难怪区区百人的门派,竟能在江湖中具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
感慨之余,论剑台上胜负已分。
不出众人所料,徐仁只用六十回合,便将董渊打的一败涂地,再无还手之力。
董渊之后,玉龙宫派出玉鼠堂堂主,杨槐。
杨槐的武功与董渊互在伯仲之间,本身不是徐仁的对手。但碍于徐仁刚刚与董渊大战一场,气力消耗颇多,再加上任无涯严令杨槐拿下徐仁,故而杨槐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思,与徐仁决一死战,不要命的打法,非但为自己平添不少气势,而且让徐仁乱了阵脚。
故而,徐仁与杨槐交手,远不像上一场那般轻松,二人打的颇为凶险,直至第一百三十回合,方才以两败俱伤的结局而收场。
连战两场,一平一负,天山玉龙宫暂处下风,但差距不大。刚刚两场只是小字辈之间的较量,而双方真正的高手则无一人登场。
“宫主,下一场派谁?”见出师不利,董宵儿不禁面露担忧。
“你意如何?”任无涯似乎并不担心,风轻云淡地问道,“不如派你上场?”
董宵儿稍稍一愣,点头道:“若派我上场,宵儿势必为宫主扳回一局!”
“既然你有心一战,去试试无妨。”任无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料,云追月必会派出一名护法应战。此行,云追月只带司无道与唐轩两名高手。二人之中,司无道武功更高,但与唐轩交手更加凶险。如果遇到,你各有几分把握?”
“这……”董宵儿面露迟疑,沉吟道,“若遇司无道,或有五成胜算。若遇唐轩,则有七成。”
“哦?莫非你不怕他的暗器?”
“虽然唐轩研制暗器十分厉害,但施展暗器的功夫……却远不如他弟弟唐辕。暗中伤人暂且不提,但当面锣对面鼓的厮杀,唐轩不足为惧。”
任无涯微微一笑,点头道:“不枉老夫对你破格提拔,果然有胆有识。”
“那……”
“你且过来!”
不等董宵儿领命,任无涯突然朝她招了招手,同时面露一丝讳莫如深之意。
见状,董宵儿迅速附耳上前,恭敬道:“宫主有何吩咐?”
“记住,此战你只许败,不许胜!”
“嘶!”董宵儿大惊失色,愕然道,“许败……不许胜?这是为何?”
“不必多问,老夫自有安排,去吧!”
……
第四百六十八章 :老奸巨猾
“天山玉龙宫,火凤旗主董宵儿,请!”
“龙象山护法,唐轩,请!”
虽然董宵儿满心困惑,但她却不敢忤逆任无涯的命令,上台后与唐轩互报家门,而后甩出自己的兵刃“赤练长鞭”,与其大张旗鼓地交起手来。
虽然这场比武看上去十分激烈,打的有来有往,声势不俗。但明眼人却不难发现,从始至终,董宵儿都在后手出招,好几次致胜之机,董宵儿却对唐轩的破绽视而不见,甚至临阵收手,俨然有故意让招之嫌。
实则,董宵儿此战只施展出七成功力,并且处处让招,可即便如此,武学天赋平庸的唐轩仍难抓住时机,迅速取胜。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唐轩。虽然他研制的暗器独步天下,但碍于武林大会的规矩,许多阴毒暗器不能随意施展。再加上云追月的叮嘱,一些能出奇制胜的新暗器也不能轻易暴露,故而唐轩在比武中只能施展一些江湖中常见的暗器,而对于这些暗器,董宵儿早已见怪不怪,大都能轻松闪躲,即便偶有疏忽,亦不能伤及要害。
毕竟是当着天下英雄比武切磋,即便董宵儿奉命落败,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以免落人口实。可最令她憋屈的是,唐轩实在太不争气,武功平平也就罢了,竟连施展暗器的本事亦不高明。
一连几十回合下来,唐轩连一次致命的攻击都没能施展出来。董宵儿即便想败,也找不到败的理由和机会。
“怎么回事?”
谢玄看出董宵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错失良机”,脸色顿时变的阴沉至极,愠怒道:“刚刚董宵儿明明可以一鞭抽断唐轩的脖子,为何她突然变招?为何她故意让长鞭落空?”
“混账东西,只会摆一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江一苇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哪里是比武?分明是演戏!再这样打下去,只怕打到天黑也分不出胜负!”
此刻,洛天瑾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论剑台,双眸之中隐约燃烧着一团难以遏制的怒火。
洛天瑾心里清楚,董宵儿惺惺作态的背后,其实是任无涯在捣鬼。
他已按照任无涯的意思自断后路,却不料任无涯竟然临时起意,别有心机。犹如被人当成猴子一样戏耍,岂能不令洛天瑾震怒?
另一边,金复羽饶有兴致地望着论剑台上的切磋,似笑非笑地说道:“玩鹰的被鹰啄了眼。洛天瑾破釜沉舟,本想利用任无涯帮自己上位,却不料竟被任无涯玩弄于鼓掌之间。呵呵……有趣,实在有趣!”
闻言,秦明哈哈一笑,反问道:“金坞主,洛天瑾这次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要看任无涯抱着何种心思?”金复羽道,“其实,现在得罪洛天瑾,对他并无好处。”
陆庭湘好奇道:“既然没好处,任无涯为何如此?”
“陆公子勿急,我们很快便能知晓答案。”
伴随着论剑台下迥然不同的心思与立场,董宵儿与唐轩持续半个时辰的“纠缠”终于落下帷幕。
在董宵儿故意露出的破绽下,唐轩总算抓住机会,一连射出七道阴阳镖,其中被董宵儿的长鞭扫落六道,最后一道正中她的右肩,令其吃痛一声,长鞭顺势脱手,身形倒飞而出,最后“狼狈不堪”地滚落在论剑台下。
“董宵儿离场,唐轩胜!”
徐清年的声音悄然响起,“遗憾落败”的董宵儿在玉龙宫弟子的搀扶下,神情痛苦,步伐踉跄地走回任无涯身边。
“宫主……”
“做的好!”心有不忿的董宵儿话未出口,任无涯却突然摆了摆手,转而对呼延霸说道,“下一场,你上!”
“是。”呼延霸一脸错愕地望着董宵儿,沉吟片刻,方才低声问道:“你怎会败给……”
“呼延霸!”话未说完,任无涯突然开口道,“拿下唐轩,若下一场云追月派出司无道,你便佯装不敌。若对手不是司无道,你可放手一搏,直至司无道上场为止。”
“这……”
“恕宵儿愚昧,我实在不明白宫主的用意。”董宵儿按捺不住内心的费解,插话道,“故意败给龙象山,对我们究竟有什么好处?若我们一败再败,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说我们玉龙宫浪得虚名,全是废物……”
“嗯?”
任无涯眼神一寒,董宵儿登时脸色大变,赶忙下跪赔罪:“宵儿的意思是……”
“不必解释!”任无涯冷笑道,“你的心思老夫知道,但你可知老夫的心思?”
“请宫主明示!”
“本届武林大会,盟主之位与我玉龙宫无缘,对否?”
“对。”
“今日,即便你们拼尽全力,也是为洛天瑾做嫁衣,对否?”
“话虽如此,可……”
“不急!”任无涯打断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和龙象山拼个两败俱伤,上上下下全都苟延残喘,奄奄一息,一旦有人趁机图谋不轨,在人生地不熟的华山,我们或许连性命都保不住。”
董宵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迟疑道:“原来宫主是想保存实力,以备不时之需。可我们毕竟和洛天瑾有言在先,如今出尔反尔,万一不能帮他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岂不是腹背受敌?”
“保存实力,只是其一。”任无涯幽幽地说道,“其二,试探洛天瑾的真心。若他真心相待,老夫自会拼尽全力助他一臂之力。若他虚情假意,我们已是腹背受敌,又何必等到武林大会之后?”
“真心?”董宵儿一知半解,“难道洛天瑾表现的诚意还不够?”
“表面功夫已经足够,但‘真金白银’又有多少?洛天瑾天生一张好嘴,没人能分清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任无涯道,“因此老夫仍要试探。”
“如何试探?”
“最好的试金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言至于此,任无涯将高深莫测的目光投向远处神思恍惚的柳寻衣,别有深意地笑道,“试一试柳寻衣是不是真心投效,便知洛天瑾是不是真心结交。”
“宫主的意思是……”
“去吧!”
任无涯颇为不耐地催促一声,呼延霸拎起阴森恐怖,寒光迸射的鬼头大刀,大步流星地朝论剑台走去。
“等等!”
未等呼延霸与唐轩交手,云追月突然打断道:“换司无道上场。”
“什么?”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徐清年难以置信地望着云追月,提醒道:“云圣主,唐轩尚未落败,一旦离场将视为认输……”
“认输便认输。”云追月满不在乎地回道,“他不是呼延霸的对手,逞强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云追月朝面色阴晴不定的唐轩挥了挥手,未再多言。
云追月此举,无疑令唐轩颜面尽失,但龙象山规矩严明,既是圣主开口,饶是唐轩心中不服,也不敢有丝毫忤逆。他稍作犹豫,而后叹息一声,悻悻地朝场边走去。
望着唐轩落寞的背影,呼延霸不禁眉头一皱,瓮声道:“未战先降,算什么英雄?”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施主何必以己之长较人之短?唐护法擅长奇门巧技,不擅于近身搏杀。而洒家正好与之相反,脑袋像个榆木疙瘩,怎么学都不开窍,故而只能卖弄卖弄拳脚,在江湖上混口饭吃。嘿嘿……”
伴随着一阵戏谑的笑声,司无道使出一招移形换影,瞬间出现在呼延霸面前。
一袭麻布僧袍,一串斑驳念珠,一杆清水禅杖,一脸憨笑模样的司无道,与凶神恶煞,满脸横肉,肌肉虬结,皮肤黝黑的呼延霸,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面对大名鼎鼎的‘无道神僧’,性情豪放的呼延霸,内心极度渴望能与之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然而,任无涯有言在先,呼延霸不得不像董宵儿那般收敛锋芒,处处掣肘。虽然心里憋屈,但却无可奈何。
呼延霸不同于董宵儿,他不善于表演,更不屑于装模作样。
他知道自己面对司无道不能全力一搏,故而战意萎靡,杀气殆尽。
“看招!”
呼延霸大喝一声,同时挥起鬼头刀,直直地劈向司无道的面门。这一招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散漫之极,俨然心不在焉,敷衍搪塞。
二人交手的过程中,呼延霸招式平庸,破绽百出,攻守之间沉闷而消极,转眼已被司无道死死压制在下风。
见状,周围观战之人渐渐看出一丝端倪,纷纷面露古怪之色。
他们本以为玉龙宫和龙象山,两大武林异教之间会有一场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却不料,除了最初的两场打的还算惨烈之外,剩下的比武竟是味如嚼蜡,兴致索然。
“这就是玉龙宫青龟旗主的手段?简直丢人现眼,不值一哂!”
“早知武林大会的高手如此不堪,皆是些浪得虚名之辈,我等何必观战?大可下场一试,说不定也能混个响亮的字号。哈哈……”
伴随着一些好事之人的讽刺挖苦,渐渐地,华山之巅内外开始传出一阵阵满含鄙夷与嘲弄的嘘声。
这一幕,不仅令徐清年和各大门派的掌门十分难堪,同样令论剑台上的司无道分外尴尬。
“铿!”
司无道禅杖一挥,登时将敷衍应对的呼延霸逼退数丈。
说时迟那时快,司无道迎面而上,转眼掠至呼延霸身前,未等他再度出招,呼延霸竟然脚下一滑,身子倒飞而出,直接从论剑台摔离出场。
“这……”
如此明显的做戏,不禁令人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反观呼延霸,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竟恍若无事般站起身来,掸去尘土,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论剑台上,一脸茫然的司无道,未发一言,扬长而去。
……
第四百六十九章 :赶鸭上架
“嘭!”
这一幕,令洛天瑾情不自禁地将手中的茶杯捏的粉碎。
似是感受到洛天瑾隐而不发的愠怒,谢玄等人看向任无涯的眼中不禁泛起一抹冷冷的杀机。
“呼延霸离场,司无道胜!”
徐清年一脸愕然地望着毫发无伤的呼延霸,勉为其难地宣布结果。
任无涯临危不乱,淡定依旧,刚欲开口,却被清风突然打断:“如果玉龙宫如此怯战,那后面的几场比武大可作罢,以免耽搁大家的时间。”
“不错!”左弘轩讥讽道,“武林大会不是儿戏,天下英雄也不是傻瓜,刚刚的两场切磋简直荒唐可笑,天山玉龙宫名不副实,我意不必再派人上场,省的辱没中原武林的威名。”
“既是比武,自然有输有赢,有进有退。”任无涯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们并非老夫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老夫排兵布阵的精妙之处,又何以断言天山玉龙宫名不副实?”
“这……”徐清年干笑道,“可玉龙宫已败落四阵……”
“那又如何?”任无涯道,“真正的高手,一人足以扳回劣势。若是庸才,纵有十个、八个也于事无补。”
见任无涯一副胸有成竹的镇定模样,徐清年不禁面露迟疑,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玄明、清风等人,见他们默不作声,方才缓缓点头道:“既然任宫主执意如此,我等自是不能勉强。不过玉龙宫的三位旗主之中,而今已有两人落败,剩下一位远在天山。不知……任宫主接下来派谁迎战司无道?”
此言一出,全场的目光登时聚集在任无涯身上。
任无涯微微一笑,道:“徐老此言差矣,我玉龙宫的旗主并非三位,而是四位。”
“四位?”
“寻衣孙儿。”任无涯将狡黠的目光投向若有所思的柳寻衣,似笑非笑地说道,“董宵儿、呼延霸学艺不精,敌不过唐轩、司无道,现已双双落败。你身为老夫的义孙,即将走马上任的冢虎旗主,可愿助老夫一臂之力,在天下英雄面前替天山玉龙宫挽回几分颜面?”
“嘶!”
任无涯此言,不禁引来一片惊呼。
柳寻衣刚刚还是贤王府的黑执扇,转眼竟变成玉龙宫的“冢虎旗主”,甚至还要替任无涯上场助阵,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至此,洛天瑾和柳寻衣终于明白任无涯的用心,他是想考验柳寻衣的投诚之心。
若柳寻衣肯为自己拼命一搏,任无涯自会出马替洛天瑾力排阻碍。
可如果柳寻衣虚以委蛇,阳奉阴违,结果将大不相同。
洛天瑾目光隐晦地盯着任无涯,眼中似有几分质疑之色。
任无涯毫不避讳地回视着洛天瑾,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似乎在表明自己并无私心。
面对老奸巨猾的任无涯,柳寻衣已然无从选择。其实,从他答应洛天瑾转投玉龙宫的那一刻起,便已无从选择,只能孤注一掷,至死方休。
“我……愿上台一战。”
“好!”任无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向徐清年问道,“老夫派寻衣孙儿上场,不违反武林大会的规矩吧?”
徐清年眼神古怪地望着柳寻衣,而后又看了看风轻云淡的任无涯,道:“此乃任宫主的家事,我等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如此甚好!”任无涯笑道,“寻衣孙儿,呼延霸、董宵儿和玉龙宫弟子对你不甚了解,你何不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也好让他们对你这位新任旗主心服口服?”
“在下必当竭尽所能,全力以赴。”
说罢,柳寻衣遥望一眼神情复杂的洛天瑾,而后将心一横,飞身跃上论剑台。
半空之中,无极剑夺鞘而出,白虹贯日,寒光乍现,令人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眸,不敢直视其锋芒,却在心中纷纷暗道一声:“好剑!”
与司无道迎面而站,二人相距不过一丈之遥。四目相对,柳寻衣的脸色显的有些尴尬。
“柳寻衣,颍川一别,近日可好?”
司无道一如既往的满面春风,如聊家常般笑道:“本以为再见面时,你会感激我当初的好心提醒,请洒家好生吃喝一顿。却不料,再见你我竟在论剑台上……各为其主。”
“司无道,我应该向你道谢。”柳寻衣苦笑道,“且不论你是否真在暗中保护我十几年,单说在颍川时你对我的一番提醒,足以令我受益匪浅。”
“如何?”司无道饶有兴致地问道,“想必你已发现洛天瑾的真正为人,自私卑鄙,无耻之极。”
柳寻衣叹道:“入江湖越久,经历的越多,见的人也越多。我渐渐发现,但凡在江湖中名震一方的枭雄,无一不是极具城府与心机。必要时,他们可以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自私也好,卑鄙也罢,如无一副舍我其谁的铁石心肠,只怕也成不了一方霸主。”
言至于此,柳寻衣不禁眉头一挑,反问道:“试问龙象山圣主,又何尝不是自私卑鄙,冷血无情?”
“洛天瑾曾弃你于不顾,置你于险境,难道你一点也不恨他?”
“恨!”柳寻衣直言道,“但与此同时,北贤王也屡次三番地救过我的性命,我是否也该感激他的恩情?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东西,哪有绝对的善恶好坏?一切都是相对而言罢了!若心中只有恨,则全天下皆是敌人,迟早愤懑而死。若心中只有恩,则全天下皆是恩人,迟早羞愧而亡。凡事过犹不及,因此才有‘恩怨分明’之说。”
“哈哈……”
司无道放声大笑,感慨道:“你领悟的,远比洒家说的更加痛切,通透。难怪洛天瑾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网开一面,果然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万不敢当,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那今天呢?”司无道好奇道,“今天亦是身不由己?”
“是。”柳寻衣神情一禀,正色道,“在你我交手之前,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你且说来听听。”
“你们圣主的女儿……”柳寻衣的神色渐渐变的有些紧张,吞吞吐吐道,“那位叫云剑萍的姑娘……是不是……”
“是不是你的妹妹柳寻玉?”司无道似乎看穿柳寻衣的心思,因此不等他把话说完,已直言不讳地反问道,“你见过她?”
“是。”此刻,柳寻衣的心已提到嗓子眼,忐忑道,“昨夜她偷偷潜入贤王府别苑,正巧被我撞见。你能否告诉我,她……真的是云追月的女儿吗?”
“不可说!不可说!洒家已经告诉过你,有关你妹妹的事,洒家一概不知。”司无道答非所问,故作高深。
柳寻衣眉头一皱,眼中颇有几分不耐之意,道:“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查清楚!”
“出手吧!”
司无道身子一挺,将清水禅杖自身前缓缓舞动几下,戏谑道:“任无涯派你上来,可不是与洒家叙旧的。而今你与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说有笑,难道不怕招惹一身麻烦?”
“卖主求荣,背信弃义,难道我的麻烦还小吗?”
柳寻衣满不在乎地洒脱一笑,既已身陷漩涡,只会越挣扎越痛苦,不如随遇而安,顺势而为。
“洒家仍要奉劝你一句,洛天瑾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别有用心,哪怕与任无涯联手,亦是居心拨测。”司无道讳莫如深地说道,“你要千万当心。”
“北贤王误中连环计,他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是迫不得已,谈何居心拨测?你让我当心什么?”
“当心变成洛天瑾的替死鬼。”
“多谢提醒!”柳寻衣挺剑直指司无道,沉吟道,“念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我且让你三招!”
“董宵儿和呼延霸已经让了许多招,你若再让,天山玉龙宫必定名声扫地。上次在颍川郊外没能打个痛快,今日正好补上。”司无道摇晃着大脑袋,对柳寻衣的礼让毫不领情,“看看你这一年多又有多少长进?”
“不多不少,刚好能对付你!”
“武功是否长进暂且不提,但你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看招!”
话音未落,司无道的右脚朝清水禅杖轻轻一踢,偌大的禅杖登时横飞而起,在半空荡出一道劲气涟漪,直扑柳寻衣而来。
“来的好!”
柳寻衣大喝一声,脚下一顿,身形冲天而起。
半空中连翻数周,灵巧地避开劲气涟漪的波及,同时无极剑自身前一竖,双脚朝天一蹬,头下脚上,剑尖笔直向下,直刺司无道的天灵盖。
“铿!”
司无道反应极快,迈开弓步,上身向右侧一斜,同时双手将清水禅杖朝天一举,伴随着一道沉闷的破空声响,一招苍龙出洞,禅杖冲破九霄,锋利无比的新月铲与迅如闪电的剑尖针锋相对,登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同时迸射出一串耀眼夺目的火花。
一天一地,一上一下,一杖一剑,一攻一守。
柳寻衣与司无道鏖战一处,奇招层出,险象环生,二人打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一战,渐渐打破华山之巅的沉闷气氛,引来四周观战之人的连连叫好,拍手称快。
……
第四百七十章 :技惊四座
不知不觉,柳寻衣和司无道已鏖战二百回合仍不分胜负,但战况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发生变化。
前五十回合,司无道与柳寻衣互有攻防,出招颇为保守,似是在相互试探,因此谁也没能奈何谁。
中间一百回合,柳寻衣率先弃防转攻,司无道为免落于下风,故而硬着头皮与柳寻衣硬碰硬,二人隐隐形成针尖对麦芒的互攻之势。
这一阶段,他们无论是气力还是精神,皆处于巅峰状态,因此打的平分秋色,难分伯仲。
殊不知,近身对攻乃最为凶险的一种打法,尤其是高手过招,更是对精神与气力的极大消耗。
剑来杖往,攻势凌厉且密集,一招一式皆有性命之虞,一静一动皆是生死一线。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抓住要害,陷于万劫不复之境。因此,二人必须全神贯注,心无杂念,不容有丝毫失误,更不容有半点分神。
然而,一百五十合之后,年纪远大于柳寻衣的司无道明显气力不支,清水禅杖的攻势开始出现一丝疲态。
反观柳寻衣,却是越战越勇,出招愈发迅猛。一剑快过一剑,一招险过一招,打的司无道被迫由攻转防,在气势上已不可挽回的沦落下风。
“柳寻衣的武功,比在颍川时更加精进。”
徐仁曾亲眼见证颍川郊外,柳寻衣和司无道的一场大战,而今又见论剑台上的战局,下意识地发出感慨:“在颍川时,柳寻衣与司护法互为伯仲,难分强弱。而今,他却已稳压司护法一头……”
“司护法早已过了突飞猛进的年纪,无论是先天资质,还是后天苦练,皆已抵达瓶颈,若想破茧成蝶,只怕难如登天。”唐轩幽幽地说道,“柳寻衣不同,年富力强,血气方刚,尚有极大的潜力亟待挖掘。”
徐仁忧心忡忡地叹道:“眼下司护法已渐落下风,只怕时间拖的越久,对他越不利。”
“这一战,他二人并非以死相拼,只是在相互找寻对方的破绽,以求一招定输赢。”
云追月目光冷漠地注视着战局,对徐仁与唐轩的对话置之不理。当他看到柳寻衣渐渐占据上风时,眉宇间不禁萦绕出一股难以名状的阴戾之气。
似期待、似愤怒、似妒忌、似困惑……此时,云追月的内心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另一边,唐辕亦被柳寻衣的身手所折服,若有所思道:“难怪柳寻衣会被洛天瑾、任无涯同时看中,江湖后进之中,能力压‘无道神僧’一筹的人屈指可数。依我之见,眼下江湖年轻一辈中,除了千年难遇的‘妖孽’吴双之外,柳寻衣当数凤毛麟角。”
“在少林与他交手时,我已然料到柳寻衣的前途不可限量。”秦天九阴阴地说道,“今日一见,他的武功比当初更胜一筹,俨然是受高人点拨。”
“他是洛天瑾的准女婿,如今洛鸿轩已变成一个废人,洛天瑾自然对他寄予厚望,甚至倾囊相授。”秦明冷笑道,“不过如今他已堕入魔道,留着早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如尽早除之。”
“而今有洛天瑾和任无涯做他的靠山,谁敢动他?”陆庭湘似笑非笑地说道,“有道是‘树倒猢狲散’,只要扳倒洛天瑾,将任无涯赶回西域,柳寻衣便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陆庭湘此言,不禁引来四周一阵哄笑。
此刻,坐在陆庭湘身旁的白霜,在听到他们要处心积虑地对付柳寻衣时,一双美目之中情不自禁地闪过一抹忐忑之意。
其实,白霜对柳寻衣的感情十分复杂。二人曾阴差阳错的在水榭银楼相遇,而后柳寻衣将她从唐阿富手中救下,并误认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紧接着,他们又在天山误打误撞地患难与共,柳寻衣不惜自身安危,一再救她出危难之中,可谓仁至义尽,恩深似海。
然而,白霜却一直在利用柳寻衣对她的“错爱”,反复欺骗,甚至险些将其置于死地。因此,恩将仇报的白霜,对柳寻衣始终心存愧疚。尤其是当她听到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要对付柳寻衣时,心中更是纠结无比,踌躇之极。
“胜负已分。”
伴随着洛天瑾的一声喃喃自语,论剑台上柳寻衣与司无道剑杖交错,龙腾虎跃,一触即分,各自飞身而退。
“嘶!”
一片惊呼中,柳寻衣和司无道先后落地,这一幕恰如交手之前,二人迎面而站,彼此对视。
一场大战,柳寻衣大汗淋淋,气喘吁吁,衣袍上横七竖八布满豁口,无不彰显着刚才的交手何其凶险?万幸只是衣袍狼藉,并未伤及身体要害,总算有惊无险。
他将无极剑甩于身侧,剑锋通体亮银,在正午日头的照射下,反射出道道幽光。
司无道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拄着清水禅杖,目无表情,一言不发,似是风轻云淡,从容镇定,但半晌却一动不动,不只是何缘由?
“怎么回事?”
“谁赢了?”
“不知道啊!”
“快看!”
就在满心困惑的众人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司无道身上。
霎时间,司无道的胸前隐约浮出一道“红线”,随之迅速扩散,渐渐将僧袍染成一片血红,颜色变的愈发鲜艳,甚至有些刺目。
见此一幕,众人无不鼻息凝神,定睛观瞧。
赫然发现,司无道的胸口已被柳寻衣一剑破开。由于出剑太快,加之剑刃锋利,因此直至柳寻衣收剑而退,鲜血仍未来得及渗出。
柳寻衣将尺寸拿捏的极为精准,这一剑只割开司无道的皮肉,但浅尝辄止,一入即出,并未伤及他的骨骼脏器,算是报答司无道十几年的“照顾”之恩。
“咳咳……”
司无道咳嗽两声,似是触动伤口,疼的一阵皱眉。
他用左手紧紧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胸前的僧袍此刻已上下而分,断成两截,露出约莫一尺长的剑伤,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一片血肉模糊中,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两条森白骨肋,以及隐藏在骨肉之中隐隐跳动的心脏。
这一幕,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后纷纷侧目,似是不忍直视。
司无道望着自己的伤口,不知是痛苦还是无奈,嘴角竟咧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嘲道:“好俊的剑法,随心所欲,难以捉摸,洒家终究慢你一步。”
刚才,柳寻衣施展出相思断魂剑,司无道在仓促之中接连挡住六剑,却不料第七剑令其始料未及。
一招“太上无情”在电光火石之间冲破司无道的“须弥神照”,紧贴着他的清水禅杖直刺心口。
最后,若非柳寻衣剑下留情,司无道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你也不差!”柳寻衣抖了抖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袍,轻笑道,“若非我运气好,恐怕早已被你大卸八块。”
“不必谦逊。”司无道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想到,一年光景你的武功竟然进步神速,洒家输的心服口服。”
“承让!我不想杀你,快去疗伤吧!”
闻言,司无道深深地看了一眼柳寻衣,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口中淡淡吐出一句“多谢。”而后颤颤巍巍地转身,在匆忙迎上前来的龙象山弟子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朝场边走去。
“这一场,柳寻衣胜!”
“好!”
徐清年此话一出,玉龙宫弟子无不欢呼雀跃,拍手称庆。
前两场,董宵儿与呼延霸打的实在憋屈,令玉龙宫弟子在天下英雄面前抬不起头,此刻柳寻衣力挫司无道,自然深得人心,引来阵阵喝彩。
“真没想到,柳寻衣竟能打败龙象山的护法,料想此子的武功已不在我等之下。”雁不归目光复杂地望着论剑台上傲视群雄的柳寻衣,劝谏道,“府主,如此人才绝不能落于任无涯之手,我们必须设法将他招回来。”
“他若是我的,迟早都会回来。若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洛天瑾别有深意地说道,“此一战,想必足以令任无涯这只老狐狸安心。”
慕容白插话道:“此行,龙象山的两大护法皆已落败,其余弟子再无柳寻衣的对手。除非云追月亲自上场,否则胜算不大。”
“如果董宵儿和呼延霸使出全力,任无涯必定胜算大增。只可惜,这只老狐狸不知安的什么心?竟令两大高手主动示弱。好在柳寻衣不负众望,扳回一城,否则任无涯一定陷入僵局。”
面对江一苇的抱怨,洛天瑾缓缓摇头道:“任无涯有一言说的在理,决定胜负不在于人多人少,而在于有无可用之人。即便呼延霸与董宵儿拼尽全力,结果比现在也相差无多,真正决定谁能晋级的关键,仍是任无涯与云追月的一场巅峰较量。”
“不错!”谢玄附和道,“柳寻衣与司无道一场鏖战,已是精疲力竭,强弩之末。一旦云追月派出高手,以柳寻衣现在的状态,只怕难以招架。”
场边,徐清年先朝面露得意的任无涯拱了拱手,而后又向云追月问道:“云圣主,此战胜负已分,不知下一场将派何人出战?”
“圣主,海棠请战!”
黎海棠走到云追月身前,满眼激动地请命道:“圣主与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海棠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勇气可嘉,但此举愚蠢至极!”云追月毫不避讳地斥责道,“你擅长弓弩暗器,皆是暗中伏杀所用。正面交手,你远非柳寻衣之敌,又何必上去送死?”
“可是……”
“有一人!”云追月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柳寻衣,讳莫如深地说道,“只要出手,必能打败柳寻衣。”
“谁?”
“萍儿!”
……
第四百七十一章 :纯真萍儿
“我?”
云剑萍一愣,满眼错愕地望着云追月,迟疑道:“爹认为女儿能打败柳寻衣?”
“圣主三思!”唐轩连忙劝阻道,“小姐虽习武多年,深受名师教导,练的一身不俗的武艺。可她毕竟是一介弱质女流,拳脚上的功夫对付一些二三流的武夫尚可,但如柳寻衣这般整日在刀山血海中度日的亡命之徒,着实……着实有些勉强。”
“呔!”本来满脸踌躇的云剑萍,在听到唐轩的话后,不禁杏目一瞪,不悦道,“唐叔叔此话何意?我可是龙象山四大护法一起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再加上爹的指点,难道会敌不过一个小小的柳寻衣?”
云剑萍自幼跟随唐轩、司无道、邵元庆、无名四大护法习武,偶尔也能得到云追月的提点,因此自诩是他们的门生倒也不为过。
只不过,云剑萍的四位师父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却并不像寻常师徒那般严苛要求,反而听之任之,事事由着云剑萍的性子。
她愿学拳脚,便教她一些拳脚。她愿学兵刃,便教她一些兵刃。至于肯不肯勤学苦练,能不能经受严寒酷暑,四位师父并不追究,也不在意。
毕竟,云剑萍是云追月的掌上明珠,收她为徒多是顾忌云追月的面子,而并非真心传授武功。再者,有云追月做云剑萍的靠山,唐轩四人即便想管,也不敢太过严厉,始终身份有别,地位悬殊。
当然,在云剑萍面前,唐轩四人始终保持着“谨慎教诲”、“寄予厚望”的乐观态度,令她有时难免过度自信,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小姐,我绝无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唐轩绞尽脑汁,反复琢磨着自己的措辞,“柳寻衣是个没轻没重的莽汉,平日里遇到的对手,大都是一些冷血残暴的亡命徒,因此为求自保,他一出手便是杀招,已然变成一种习惯。小姐乃千金之躯,与此等莽汉交手,万一出现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平日,我在龙象山也经常与人比武切磋。”云剑萍愤愤不平地反驳道,“我的对手同样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客、刀客。我无惧他们,又何惧柳寻衣?”
“这……这岂能相提并论?”
唐轩满脸愕然,心中暗道:“在龙象山比武切磋,谁敢在你面前造次?哪个不是提心吊胆,千方百计地故意输给你。唉!”
“为何不能相提并论?爹,我……”
“够了!”
云剑萍话未说完,云追月陡然挥手道:“为父也想让你去见见世面,既然你无惧柳寻衣,上台试试也无妨。”
“女儿领命!”
与唐轩一番争执,云剑萍早已将心中的焦虑、踌躇、紧张抛到九霄云外,见云追月有心成全,于是迫不及待地欣然允诺,而后朝满脸尴尬的唐轩、黎海棠吐了吐舌头,翩跹起身,兴冲冲地朝论剑台跑去。
“哗!”
见一年轻女子上台迎战,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无不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柳寻衣满眼惊愕地望着迎面而来的云剑萍,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与此同时,场边观战的萧芷柔看到云剑萍后,眼神骤然一变,身体微微前倾,双拳紧握,似乎心神动荡,甚是紧张。
“谷主,你怎么……”
“岂能让她上台比武?”萧芷柔对唐阿富的困惑视而不见,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道,“刀剑无眼,杜襄为何如此糊涂?”
此时,萧芷柔的语气听上去别有几分愠怒之意,令唐阿富、常无悔等人甚为不解。
另一边,洛天瑾同样疑惑重重,呢喃道:“竟派弱女子上场比武,云追月究竟有什么阴谋?”
众目睽睽之下,云剑萍走到柳寻衣身前缓缓驻足。她似乎有些紧张,在四面八方上万双眼睛的关注下,她的一举一动都显的僵硬扭捏,极不自然。
“嗯?”
柳寻衣似乎看出云剑萍的惶惶不安,不禁眉头一皱,开口安抚道:“不必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你当他们不存在便是。”
“咕噜!”
云剑萍用余光瞟了瞟四周,而后吞咽一口吐沫,语气生涩地嘟囔道:“在场边观战时,并不觉得什么,可不知为何?自己上了台,手脚好像统统不听使唤似的。”
“你不看他们便是……”
“我又不是瞎子,岂能当他们不存在?”
“那……”柳寻衣眼珠一转,戏谑道,“你将他们当成山上的猴子,这些猴子可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于是呼朋唤友、拖家带口,把大猴、小猴全都招来,只为一睹姑娘的风采。如此想来,你非但不用紧张,而且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风姿,让这些猴子开开眼。”
柳寻衣的一番调侃,令云剑萍忍俊不禁,“扑哧”一笑,由于紧张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变的红润许多。
见到这一幕,柳寻衣忽然回忆起小时候,每当柳寻玉紧张害怕时,他便将妹妹揽在怀里,讲笑话给她听,安抚她的情绪,并千方百计地逗她开心。
想当年,从蛇虫鼠蚁,到强人恶霸,再到无家可归、饥寒交迫,柳寻衣总是用这样的法子,竭尽所能地保护着自己的妹妹。哪怕自己饥肠辘辘、伤痕累累,也一直在用哥哥的本能,让妹妹感觉安然幸福。
曾几何时,柳寻衣讲的笑话幼稚而无聊,枯燥而乏味。但柳寻玉却百听不厌,每次都能从眼泪汪汪听到喜笑颜开,最终依偎在柳寻衣的怀中甜甜地睡去。待一觉醒来,往往又是新的一天。
心念及此,再看到眼前抿嘴而笑的云剑萍,柳寻衣的眼圈悄然一红,刚欲开口呼喊“玉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竟是无比干涩。几度开口,仍发不出半点声响。
似是察觉到柳寻衣异样的眼神,云剑萍赶忙将脸上的笑容收起,匆忙换上一副警惕模样,嗔怒道:“你这淫贼,为何老是色眯眯地盯着我?”
“啊?”
柳寻衣恍然惊醒,赶忙深吸一口气,将起伏不定的心潮奋力按下,用尽可能平柔的语气回答道:“刚刚姑娘一笑,令我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云剑萍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着柳寻衣,揶揄道,“你这淫贼,平日里是不是总用这种法子哄骗无知女子?”
开口闭***贼”,令柳寻衣哭笑不得,好生无奈。
“你难道忘了,昨夜是我放你一马?”
“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云剑萍驳斥道,“爹说过,世上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柳寻衣眉头一挑,戏谑道:“云圣主也是男人,莫非他也不是好东西?”
“你……”
云剑萍哑口无言,转而恼羞成怒,“噌”的一声拔剑出鞘,嗔怒道:“我是来与你比武的,没工夫听你胡说八道。”
“比武?”柳寻衣一怔,错愕道,“你?”
“难道台上还有其他人吗?”云剑萍呛声道。
“我的意思是,昨夜你我已经交过手……”
“昨夜是我一时大意,今天未必再输给你。看招!”
突然,云剑萍娇喝一声,挺剑朝柳寻衣杀来。
无奈之下,柳寻衣只能被迫接招。然而,他对云剑萍实在提不起半点战意,因此只能凭借灵巧的身法来回躲闪,却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这一幕,不禁令四周众人瞠目结舌,疑窦丛生。
“天山玉龙宫是怎么了?为何一个接一个地让招?”
“前有董宵儿、呼延霸,没想到柳寻衣也难逃让招的命运。”
“真是奇怪!看这女子的剑法稀松平常,为何柳寻衣只顾闪避,却不反击?”
“一男一女,莫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嘿嘿……这小子艳福不浅,竟勾搭上一位如此娇艳欲滴的大美人。”
“别乱说!洛府主刚刚才宣布柳寻衣和洛小姐的婚事,你胡乱造谣,当心被人割掉舌头。”
一时间,华山之巅内外众说纷纭,谣言四起。
场边,陆庭湘别有深意地望着论剑台上翩跹飞舞的云剑萍,头也不回地向白霜说道:“真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足为奇。”
白霜的反应出奇平静,当她看到论剑台上,任由云剑萍不断出招,而始终温柔相待,笑脸相迎的柳寻衣时,眼底深处竟隐约闪过一丝莫名的哀怨。
当初,她被柳寻衣误认作妹妹,受到百般呵护,千般体贴,虽然最后与柳寻衣分道扬镳,但那段如梦幻泡影般的兄妹之情,却一直被她深深埋于心底。
即便是逢场作戏,亦是一段白霜从未经历过,并且令她终身难忘的美好经历。
而今,当白霜看到柳寻衣对云剑萍的态度时,心中顿时了然一切。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地油生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羡慕、向往甚至是……妒忌。
人有真假,但经历过的感情却难以辨别虚实。
白霜知道,当柳寻衣遇到云剑萍的那一刻,自己在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兄妹之情,将会彻底烟消云散。
她从不敢窥视自己的内心,直至此刻才赫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哥哥”,竟已十分不舍。
……
第四百七十二章 :输赢两难
见柳寻衣在论剑台上不断地闪转腾挪,迟迟不肯出手反击,任无涯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寻衣孙儿,华山论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地方。”任无涯催促道,“速速将她拿下!”
闻言,柳寻衣心中登时一沉,转而看向“杀气腾腾”的云剑萍时,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抹纠结之意。
在尚未探清云剑萍的身世前,柳寻衣断不能对云剑萍出手。万一云剑萍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一旦错手将其打伤,柳寻衣定然一辈子不会心安。
然而,柳寻衣又是贤王府与玉龙宫结盟的关键,肩负着洛天瑾的希望与重托,甚至身系贤王府的前途命运,岂敢儿戏?
更重要的是,帮洛天瑾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还是朝廷的命令。他若不拼尽全力,万一功败垂成,他这两年所做的一切,将彻底失去意义。
以云剑萍的武功,自己若是佯装不敌,定会引起任无涯的不满与猜忌。可云剑萍对自己不依不饶,除非将其击败,否则她断不肯轻易认输。
心念及此,柳寻衣愈发感到难以抉择。
“嗖!”
“嗤!”
恍惚之际,云剑萍的剑锋伺机而上,直刺其胸口。
仓惶之下,柳寻衣下意识地将身形一侧,虽避开一剑穿心的噩运,但由于动作迟疑,故而胸前被云剑萍的剑锋豁开一道血口。
“嘶!”
突如其来的刺痛,令柳寻衣混沌的神智顿时清醒几分,当他看到面露得意的云剑萍时,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苦笑。
见状,云剑萍一愣,迟疑道:“你为何不还手?”
“我若还手,万一伤到你……如何是好?”话一出口,柳寻衣忽觉不妥,故而急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一介女流,教我如何下得去手?”
闻言,云剑萍黛眉一蹙,刚欲开口,却被柳寻衣再度打断:“云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不如认输吧?刀剑无眼,以免误伤……”
“呸!尽管放马过来,本姑娘无需你让招。”云剑萍心生不忿,愠怒道,“要我主动认输,做梦!”
见云剑萍性情倔强,柳寻衣不禁心生无奈。稍作思量,他突然手腕一翻,将无极剑向下一戳,登时插入青石之中。
在云剑萍疑惑的目光下,柳寻衣缓缓摊开双手,解释道:“既然你执意要打,我便赤手空拳地与你过招。”
见此一幕,观战众人纷纷面露惊愕,随之心生迥异。
有人质疑柳寻衣的用心,有人钦佩他的风度,有人鄙视他的虚伪,有人嘲笑他的愚蠢……各怀心思,不尽相同。
云追月目光幽深地望着论剑台,喃喃自语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萧芷柔见柳寻衣主动弃剑,登时暗松一口气,而后看向柳寻衣的目光中,不禁涌出一丝困惑之意,似乎不能理解柳寻衣为何如此?
“柳寻衣的老毛病又犯了!”
场边,谢玄面色铁青,沉声道:“该正义的时候不正义,不该正义的时候乱正义,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罢了!”洛天瑾叹道,“谁让他是柳寻衣呢?此子固执起来,九头牛也拽不回来。”
“他若败于云剑萍之手,任无涯必会怪到我们头上。”江一苇提醒道,“万一任无涯心生间隙,不肯出手对付云追月,府主岂不是白忙一场?”
“岂止是白忙一场?”雁不归冷笑道,“莫忘了,府主为获得任无涯的信任,可是将贤王府的名誉都赔上了。”
谢玄忧心如焚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洛天瑾,低声道:“府主,这一步棋……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面对谢玄、江一苇等人忐忑的目光,洛天瑾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沉寂半晌,方才幽幽地吐出一句:“我,相信柳寻衣!”
论剑台上,云剑萍眼神古怪地望着柳寻衣,惊讶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
“不必多言!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我们……速战速决。”
柳寻衣打断云剑萍的好奇,而后将右手稍稍前探,似是请云剑萍率先出招。
见柳寻衣心意已决,云剑萍索性将心一横,娇喝一声,挥剑朝柳寻衣刺去。
“嗖!”
剑影闪掠,呼啸而来,直取柳寻衣的咽喉要害。
柳寻衣身如磐石,纹丝不动,直至云剑萍的剑尖探至身前半尺之遥时,方才脚下一挫,身形稍斜,迅若闪电的剑锋几乎紧贴着他的脖子一闪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尚未等一剑落空的云剑萍变招,柳寻衣出手如电,左手将云剑萍的皓腕紧紧攥住。
云剑萍大惊失色,轻呼一声,同时迅速掣肘,可她的右手却如浇铸在柳寻衣的掌心一般,任她拼命挣扎,却始终难以挣脱。
“看掌!”
云剑萍怒喝一声,催动左掌朝柳寻衣的面门轰去。
柳寻衣淡然一笑,右手如鬼影般凌空探出,瞬间将她的左手牢牢钳制。
电光火石之间,柳寻衣左手一扭,云剑萍右腕吃痛,五指一松,宝剑脱手而落。
与此同时,柳寻衣钳制着云剑萍的双手猛然自胸前交叉而过,硬生生地将云剑萍的身体翻转半圈,同时右脚朝她的膝弯轻轻一踢,登时令其跪倒在地。
无奈,云剑萍虽满心愤懑,但自己的力气却远不如柳寻衣,反而越挣扎越紧,最后只能任他摆布。
三招两式,柳寻衣便将不可一世的云剑萍擒住,顿时引来四周阵阵哄笑。
“始终是个小姑娘,手软脚软,打人都没力气。哈哈……”
“看来柳寻衣的顾虑是对的,若使出自己的真本事,只怕小姑娘性命难保。她毕竟是龙象山的人,柳寻衣此举,怕是不愿与龙象山结梁子。”
“龙象山是不是没人了?怎会派个丫头片子迎战大名鼎鼎的柳寻衣?”
……
“快放开我!”
似是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冷嘲热讽,云剑萍又气又羞,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急声道:“你这淫贼,快放开我!”
柳寻衣眉头一挑,反问道:“认输了?”
“呸!”云剑萍倔强道,“要我认输,除非杀了我!”
“既然你不肯认输,那我只好将你扔出论剑台,你……”
“啊!我的手!快断了……你这混蛋,快放开我!”
突然,云剑萍发出一声惨叫,同时黛眉紧蹙,五官扭曲,神情十分痛苦。
见状,柳寻衣心头一紧,脸色骤变。他担心自己用力过猛,真的伤到云剑萍,于是赶忙将她的双手松开。
然而,就在柳寻衣松手的一瞬间,痛苦不堪的云剑萍竟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同时双手在地上一撑,双脚齐蹬,重重地踹在猝不及防的柳寻衣的胸口。
“嘭!”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柳寻衣仍处于浓浓的担忧之中,忽觉胸口一沉,脚下连退两步。
“看剑!”
蓄谋已久的云剑萍未有一丝迟疑,一个鹞子翻身,顺势捡起宝剑,猛刺柳寻衣的心口。
出于练武之人的本能,面对来势汹汹的青锋,柳寻衣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翻,任由锋利无比的剑刃擦着自己的小腹一闪而过。他单手撑地,身体猛然向上一挺,横空连翻数周,顺势飞起一记鞭腿,不由自主地抽在云剑萍的侧肋上。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甚至未经过柳寻衣的思考。
“砰!”
“额……”
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稍纵即逝的痛呼,云剑萍的身体宛若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地抛向远处。
半空中,云剑萍脑袋一歪,眼前一黑,竟然昏死过去。宝剑脱手,“咣啷啷”地掉落在地。
清脆的响声,令柳寻衣彻底清醒过来。一瞬间呆若木鸡,看向云剑萍的眼神变的颤抖不已。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轻呼自场边响起,不等云剑萍的身体摔落在地,一道白色倩影如鬼魅般破空而出,于半空接下昏迷不醒的云剑萍,在四周的一片惊呼中,她抱着云剑萍,身如柳絮般飘摇而下,悠然落地。
这一幕,令众人大感意外,一时不知所言。
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云剑萍的,正是萧芷柔。
见萧芷柔出手,洛天瑾和云追月几乎同时起身,二人用同样炽热的眼神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然而,此时的萧芷柔却一心放在云剑萍身上,满眼疼惜地替她查探伤势,对周围异样的目光浑然不觉。
“玉儿!”
柳寻衣知道自己的腿力有多大,故而心中充满愧疚。
此刻,他根本没心思探究萧芷柔为何出手相救,下意识地向前几步,满眼急迫地望着依偎在萧芷柔怀中的云剑萍,迟迟不敢开口。
“这……”
如此古怪的一幕,令各大门派的掌门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无不满眼错愕,心生骇然。
见胜负已分,徐清年迟疑道:“云圣主,这一场……”
“云追月!”突然,萧芷柔冷声质问道,“你为何派她上场?”
云追月眼神复杂地望着萧芷柔,无奈道:“随行的高手皆已败阵,除了萍儿,我无人可用。”
“无人可用?”萧芷柔怒极而笑,缓缓点头道,“好好好!既然你无人可用,我便借你一人!”
说罢,萧芷柔眼神一寒,目光如刀似剑,直射论剑台上不知所措的柳寻衣,头也不回地下令道:“阿富,杀了他!”
……
第四百七十三章 :引剑自罚
“什么?”唐阿富一愣,恍若失忆般喃喃追问道,“谷主让我杀谁?”
“上论剑台,杀了柳寻衣。”
萧芷柔小心翼翼地将云剑萍放在椅子上,当她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云剑萍微微凹陷的侧肋时,昏死中的云剑萍竟是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呼,牵动着萧芷柔的心骤然一紧。
与此同时,云剑萍白皙的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俨然柳寻衣的这一脚,令其苦不堪言。
“杀柳寻衣?”唐阿富满眼震惊,愕然道,“可是……”
“你有异议?”
萧芷柔的一声质问,令唐阿富心中大惊,赶忙摇头道:“弟子绝无此意,只不过眼下是龙象山与玉龙宫之争,我们冒然插手……怕是于理不合。”
“为师与云追月是故交,因此你替他助阵,不算唐突。”
“恕弟子多事。”唐阿富眼神狐疑地看了一眼痛苦呻吟的云剑萍,迟疑道,“云剑萍受伤,谷主为何如此震怒?”
闻言,萧芷柔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并未回答。
“这……”
面对犹豫不决的唐阿富,萧芷柔似乎感受到他的为难,故而心生动摇,颇为不耐地说道:“即便不杀他,至少也要让他尝到苦头。”
唐阿富面露喜色,赶忙拱手领命:“谢谷主!”
“去吧!”
欣然领命,唐阿富飞身而起,如一阵风般眨眼掠至柳寻衣面前。他的出现,令华山之巅的局势变的愈发复杂,气氛也变的有些微妙。
“这……”徐清年望着唐阿富,转而又看向泰然自若的云追月,诧异道,“这是云圣主的意思?还是……”
“萧谷主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云追月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示意徐清年不必介怀。说罢,他将得意的目光投向神情凝重的洛天瑾,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柳寻衣,与司无道一战已令你心力交瘁,再加上刚刚一番折腾,想必现在的你已是筋疲力尽。此时与你交手,未免有些不公平。”
论剑台上,唐阿富目无表情地盯着柳寻衣,淡淡开口道:“我不想恃强凌弱,你若主动认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柳寻衣自嘲一笑,打断道,“唐兄的好意在下心领。说来奇怪,今日遇到的对手,竟然都是‘老相识’。”
唐阿富眉头一皱,劝道:“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知道。”柳寻衣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在意,忽然神情一禀,凝声道,“云姑娘她……伤的重吗?”
“不重!”唐阿富微微摇头,随口说道,“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
“嘶!”
柳寻衣猛吸一口凉气,一脸痛惜万分、愧疚难当的模样。他的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攥拳,指甲深深插入掌心,任由血迹渗出,他仍浑然不觉。
若非众目睽睽,他真恨不能立刻朝自己的脑袋狠砸几拳。
“你怎么了?”唐阿富察觉到柳寻衣的古怪,沉吟道,“拳脚无眼,比武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你弃剑不用已是礼让三分,相信不会有人怪你欺负一介女流。再者,以你的武功,势大力沉的一记鞭腿,莫说一个女人,就算是一个壮汉也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别说了!”柳寻衣大手一挥,心不在焉地催促道:“出剑吧!”
唐阿富一怔,见柳寻衣一副忧心忡忡的愤恨模样,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噌!”
唐阿富推剑出鞘,随之剑锋一甩,将插在身旁的无极剑高高挑飞,送于柳寻衣之手。
“对我,你不必赤手空拳。”唐阿富道,“同样,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如此甚好!”
说罢,柳寻衣挺剑直指唐阿富,四目相对,一股难以名状的纠结之意,在二人交织的目光中孕育而出。
“嗖!”
没有半分预兆,唐阿富的身形骤然而动。瞬息之间,寒光一闪,划破长空,未等众人看清他的身影,无情剑已直挺挺地杀到柳寻衣身前。
“铿!”
“嗤……”
“噗!”
一连三声几乎同时响起,接踵而至的则是来自四面八方的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与尖叫。
第一声,柳寻衣挥剑格挡,电光火石之间,无极剑与无情剑锋刃相撞。
第二声,唐阿富翻手一挑,柳寻衣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情剑擦着无极剑直捣黄龙,一串耀眼的火星闪烁在其眼眸之中。
第三声,无情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深深地刺入柳寻衣的胸口,登时皮开肉绽,血溅寒光。
万急之中,唐阿富迅速下压手腕,让破体而入的无情剑堪堪避开柳寻衣的心脏,紧贴着其肩胛骨斜刺而上。
最终,鲜血淋漓的剑刃从柳寻衣的后肩倏忽探出。
一时间,血流如注,顺着剑疮喷涌而出,浑圆鲜红的血滴,如断了线的珠串一般,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地淌落而下,眨眼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
触目惊心的一幕,令观战之人目瞪口呆,怛然失色。
“柳寻衣,你干什么?”唐阿富满眼震惊地望着柳寻衣,愕然道,“你为何不躲?你……”说着话,唐阿富欲将无情剑从柳寻衣的肩膀抽出。
但柳寻衣却先一步用手将剑刃死死攥住,任由掌心割裂,鲜血四溢,他仍不肯松手。
“你这是作甚?”此刻,唐阿富似乎有些恼怒。
“唐兄,你听我说!”柳寻衣不顾剧痛,硬是朝唐阿富迈进一步,令剑锋再入三分,惨笑道,“不是我不躲,而是你的剑太快,我……躲不开。”
“你说什么?”
“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柳寻衣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但语气却十分坚决。
唐阿富斥道:“柳寻衣,你疯了吗?你刚刚明明可以……”
柳寻衣笑而不语,默默摇头,苍白的脸上强挤出一丝轻松的笑容,气息变的愈发急促。
“你……”
“唐兄,请转告云姑娘,我伤她……是无心之失。为此,我愿受……惩罚!”
话音未落,柳寻衣的眼神陡然一狠,攥着剑刃的左手猛地向下一压,在唐阿富难以理解的目光下,他硬是将自己的剑伤扩大数寸,而后猛地将无情剑向外一拔,炽热的鲜血登时溅了唐阿富一脸。
“柳寻衣,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唐阿富愠怒道,“我看云剑萍与白霜模样相似,当初你舍命救白霜,今日又如此待云剑萍,莫非……你钟情于这般模样的女子?”
面对唐阿富的揶揄,柳寻衣并不解释,径自说道:“唐兄,麻烦你……替我好生照顾云姑娘,我很快会去找她。”
言至于此,柳寻衣换上一副恳切模样,哀求道:“在我找她之前,不要让任何人带走她……包括云追月……”
“什么意思?”
“答应我!”
由于伤势过重,失血太多,柳寻衣的眼神变的越来越涣散,声音也越来越虚弱,同时脑袋发晕,双腿发软,俨然坚持不了多久。
此刻,柳寻衣不得不用手紧紧拽住唐阿富的衣袍,才勉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我……”
“答应我!”
望着柳寻衣通红的双眼,微微颤抖的身躯,唐阿富虽不知个中缘由,但仍为之动容。
沉吟片刻,唐阿富反手攥住柳寻衣的手臂,轻轻点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日后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如果让我发现你心存不轨,另有图谋,我决不轻饶!”
“谢了!”柳寻衣欣慰一笑,而后用手拍了拍唐阿富的手背,苦笑道,“但你还要再帮我一次,不能让北贤王和任无涯怀疑……”
“明白!”
柳寻衣话音未落,唐阿富猛然抬脚踢向柳寻衣的小腹,登时将其凌空踹飞,远远地抛出论剑台。
“嘶!”
这一幕,不禁引来一阵惊呼。
踹飞柳寻衣后,唐阿富用衣袖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冷冷地吐出一句:“强弩之末,不堪一击!”
倒地后的柳寻衣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最令人唏嘘的是,此时无论是洛天还是任无涯,皆没有派人驰援,似乎对重伤昏迷的柳寻衣视而不见。
唯有秦苦,火急火燎地冲到近前,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将柳寻衣拦腰抱起,着急忙慌地送下华山之巅。
“无情剑客,做的好!不枉我将你排在龙象榜第四位。你是绝情谷弟子,若因我而受伤,云某不便向你师父交代。你可以下去了,剩下的麻烦云某亲自解决。”
伴随着云追月阴阳怪调的笑声,此刻他已缓缓起身,迈步朝论剑台走来。
令人诧异的是,云追月每踏一步,地上的青石便碎裂一块。
与此同时,伴随他徐徐而来,一股无形的威压渐渐在华山之巅逸散而出。
晴天碧日,竟骤然掀起一阵狂风。
风云相聚,呼啸漫天,化作风狼云虎,仿佛要吞天噬地,震破苍穹。
见此一幕,观战之人无不噤若寒蝉,屏息凝神,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云追月,生怕遗漏他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洛天瑾眉头一皱,紧张而凝重的目光陡然投向远处的任无涯。
此刻,任无涯一双精明而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望着“渐行渐远”的柳寻衣。
他在思考、在犹豫、在权衡、在取舍……究竟柳寻衣的投效是真是假?洛天瑾的诚意是虚是实?自己究竟该迎战云追月?还是该就此罢手?
眼下的局势,所有人皆心如明镜,却无人敢开口催促。
徐清年一言不发地坐在台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既不催促任无涯,亦不与云追月寒暄。
“府主……”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洛天瑾挥手打断谢玄的话,此时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俨然内心已紧张到极点。
“任宫主!”
论剑台上,云追月远眺任无涯,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拼个两败俱伤?有人居心拨测,欲坐山观虎斗,阁下又何必与虎谋皮?豁出自己的性命,替他人做嫁衣,不值得!”
云追月此言,分明在嘲讽洛天瑾,在场之人又岂会听不出来?
“不知任宫主意下如何?”
云追月咄咄逼问,令场上的局势愈发扣人心弦。尤其是贤王府的人,一个个紧攥拳头,双眼死死盯着任无涯,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老夫以为……”终于,任无涯在千呼万唤之中缓缓开口,“云圣主言之有理。”
“哗!”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洛天瑾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周围人看向他的目光,则或多或少的带有一丝同情之意。当然,也少不了冷嘲热讽与幸灾乐祸。
云追月眼皮一抖,狐疑道:“当真?”
“当真!”任无涯笑道,“自是当真。老夫与云圣主无冤无仇,何必拼个两败俱伤?只不过,单凭老夫一面之词,只怕人微言轻,于事无补。”
“哦?”云追月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不知任宫主有何高见?”
“很简单!”任无涯风轻云淡地回答道,“想让老夫罢手,云圣主只需金口一开,答应老夫一个不情之请即可。”
“愿闻其详。”
任无涯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诡谲之意,戏谑道:“只要云圣主肯投降认输,你我之间便可免于两败俱伤的下场。不知……云圣主意下如何?”
话音将息,任无涯的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难以匹敌的浩瀚之气。
霎时间,天地扭曲,虚空一滞,一道若隐若现的九龙浮屠,赫然出现在任无涯身后,悬浮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中。
……
第四百七十四章 :金刚密乘
移形换位,缩地成寸。
一呼一吸之间,任无涯已消失在原地,凭空浮现在论剑台上,与云追月迎面而站。
见到这一幕,洛天瑾沉到谷底的心陡然绽放出一线生机。紧接着,一抹狂喜之意瞬间涌现在他的眼中,溢满汗水的掌心终于得以舒展。
反观金复羽,却是面色一僵,眉宇间隐约闪过一丝失落。
论剑台上,任无涯与云追月四目相对,一言不发,但两股互不示弱的浩瀚之气,已在华山之巅形成虎啸龙吟,争锋相对的紧迫氛围,令四周观战之人无不心生骇然,后背发凉。
“沙沙沙!”
霎时间,论剑台上微起波澜,空气之中气流凝结,转眼已是狂风骤起,劲气四溢,砂石土砾凭空而升,在一道道快若闪电的劲气簇拥下,渐渐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围绕着云、任二人缓缓盘旋。
漩涡扶摇直上,渐渐地形成一道风沙壁障,将论剑台内外分隔成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外边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里面飞沙走石,电闪雷鸣。
“好雄厚的内力,外化之后竟能扭转天地,撼动乾坤,顶尖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场边,谢玄一脸震惊地望着风沙壁障之中愈发扭曲,若隐若现的两道人影,眼中布满惊骇之意。
“二人皆已达到九重内力,又同为一派之主,经验丰富,手段老道,因此在气势上不分伯仲。”洛天瑾凝声道,“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任无涯的《般若古经》厉害,还是云追月的《龙象宝典》更胜一筹?”
一旁,江一苇满眼激动地望着论剑台,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任宫主,看来你已铁了心和我作对?”云追月愠怒的声音突然响起,话一出口,气势更胜三分,“当心变成洛天瑾的替死鬼。”
“云圣主若肯主动退让,老夫自当感激不尽。可看云圣主的架势,似乎并无退让之意。”任无涯似笑非笑,表情变的愈发狰狞可怖,“其实,老夫早想领教一下云泓一所创的《龙象宝典》,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既然已无还转的余地,你我又何必枉费唇舌?”云追月冷笑道,“任宫主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出来,也让云某开开眼界。”
“如你所愿!”
任无涯的声音陡然变的悠远而空灵,霎时间,九龙浮屠从天而降,尽数涌入任无涯体内。
众目睽睽之中,任无涯肌肤下九道鎏金之气迅速蹿动,沿着他的奇经八脉周天运行,所过之处无不青筋暴起,血脉张弛,干枯而瘦弱四肢肌肉凸起,全身的骨骼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仿佛脱胎换骨,涅重生。
顶尖高手之间的生死较量,根本没机会试探对方的深浅,一出手必是全力以赴。稍作犹豫,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任无涯似是经历着某种极端的痛苦,全身散发着一道如血红光,五官狰狞,嘶声咆哮,呼吸急促而猛烈。
伴随着胸口的一起一伏,任无涯的身体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膨胀。
不一会儿的功夫,干瘦老者已然蜕变成一个身高丈余的魁梧巨人。其身上的白袍早已被生生撕裂,露出千疮百孔、流脓化血、腐烂不堪,甚至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恐怖躯体。
此刻,任无涯的身上攀附着九条龙纹,宛若肉雕浮刻一般,自脖颈向下,缠胸裹腹,一直延伸至四肢,乃至手指、脚趾。
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任无涯的双眸竟是血红一片,根本没有眼白、眼珠之分,深深凹陷的眼窝宛若两个灌满鲜血的窟窿,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一股鎏金之气若隐若现,九龙浮屠萦绕在任无涯的周围。
方圆一丈之内,空气竟如铁水浇铸一般,将任无涯紧紧包裹其中,任其刀枪剑戟、飞沙走石,皆难以探入半分。
此功,便是比“少林金钟罩”更胜一筹的《般若古经》中篇“金刚密乘”。
“虚张声势!”
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云追月却面露鄙夷,满眼不屑。
只见他身形一晃,冲天而起,半空中双手自身前连结数道法印。紧接着,一龙一象幻化而出,二者仰天争鸣,发出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此声一出,观战之人无不心身一震,匆忙捂住双耳,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武功低微者感到头晕目眩,耳畔嗡嗡作响。
“飞龙现爪,给我破!”
云追月右手成爪,凌空一抓,半空中幻化出一道血红巨爪,从天而降,直取任无涯的天灵盖。
“铿!”
然而,就在巨爪以迅雷之势扑至任无涯头顶一丈之遥时,一道若隐若现的空气壁障骤然泛起层层涟漪,将巨爪硬生生地阻挡在外,同时爆发出一声轰天巨响。
“嘶!”
这一幕,不仅令观战之人大吃一惊,同样令云追月稍稍一愣。他早知任无涯有所防范,但万没料到,他的“金刚密乘”竟然如此坚不可摧。
“该我了!”
任无涯狞笑一声,脚下一跺,登时将地面跺出一个方圆数尺的偌大深坑,同时身形如离弦之箭一般拔地而起,九龙浮屠围绕其身躯不停地盘旋交织,终而九龙合一,化作无数道流星箭矢,遮天蔽日,如疾风骤雨般朝云追月射来。
“雕虫小技!”
云追月对任无涯的攻势嗤之以鼻,忽然身形一荡,四周的虚空瞬间扭曲几分,云追月破空如破水,身体化作无数道残影瞬间被风吹散,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流星箭矢扑了一空,如烟花湮灭般消散在天际尽头。
高手过招,惊天骇地,令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自身渺小而孱弱,一个个惊讶地合不容嘴。
几乎同一时间,云追月现身于任无涯的上空,一头巨象破空而出,象足高抬,狠狠地朝任无涯踏去。
面对云追月的偷袭,任无涯的反应丝毫不慢,瞬间转身的同时双掌前抵,九道金龙齐聚掌心,化作一面布满龙纹的黑色巨盾,硬生生地将“象足”抗了下来。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扛多久?”
见自己的攻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任无涯抵挡,云追月勃然大怒,随之身形一晃,眨眼掠至任无涯身前,拳脚如疾风骤雨,气劲似驱雷策电,与任无涯硬碰硬地近身搏杀起来。
“铿铿铿!”
一片混沌之中,二人的身影左晃右闪,上下翻飞,爆发出一阵阵拳脚相撞,劲气相抵的剧烈声响。
速度之快,一般人的目力已然看不清楚。即便如唐阿富这般高手,也只能看到狂风之中若隐若现的两道模糊身影,正一追一赶地快速闪动着。
至于攻防转换,出招多少,变招如何,则是一概看不清楚。
这场搏杀,恐怕也只有如洛天瑾、金复羽这般同等境界的高手,才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看的通透清晰。
即便强如谢玄、殷白眉、钟离木之流,也只能勉强跟上他们的速度,凑合看个大概。
诸如二三流的武夫,恐怕只能看个热闹。更有甚者,或许连热闹都看不明白。
“府主,眼下战况如何?”
场边,慕容白满眼紧张地望着论剑台上急速闪掠的两道身影,向洛天瑾请教道:“云追月与任无涯究竟谁技高一筹?”
此刻,与慕容白有相同疑惑的,还有坐在论剑台另一侧,金剑坞的冷依依。
金复羽目不斜视地盯着战局,语气幽深地说道:“从始至终,云追月从未停止过猛攻,而任无涯一直在被动防守。单从气势来看,云追月稳占上风,一直压着任无涯打。”
“但事情远远不能只看表面,尤其是顶尖高手之间的较量,一呼一吸皆是生死关键。”洛天瑾向慕容白等人解释道,“虽然云追月在气势上胜过任无涯,但任无涯修炼的‘金刚密乘’,核心便是防守,而非进攻。云追月数百回合仍丝毫奈何不了任无涯,反观任无涯却总能在出其不意之时,给予云追月凶险一击,令其不得不分神旁顾。因而从这一节来看,是云追月略逊一筹。”
“如此说来……”冷依依满眼困惑地望着金复羽,迟疑道,“任无涯有机会给予云追月致命一击,而云追月则全无机会破开任无涯的防御?”
“也不尽然!”洛天瑾似乎看出慕容白的疑虑,轻笑道,“单从攻势来看,任无涯的反击对云追月构不成太大威胁。他的优势是被动防御,而非主动进攻。”
“任无涯打不过云追月,而云追月也奈何不了任无涯……”冷依依困惑道,“依坞主之意,这场比武岂不是一场死局?”
“看似是一场死局,实则暗藏转机。”洛天瑾沉声道,“一者,云追月等任无涯内力耗尽,自然可以破开防御,一击必杀。”
“二者,任无涯等云追月精疲力竭,稍有分神,亦可趁机反杀。”金复羽道。
“总而言之,以目前情形来看,二人谁先露出破绽,谁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洛天瑾沉吟道,“除非……”
“除非什么?”
此刻,慕容白、冷依依等人的眼神,皆变的十分热切。
“除非他们中有一人暗藏杀招。”洛天瑾和金复羽异口同声道,“等待时机成熟,一旦施展出杀手锏,必能出人意料,一举定乾坤!”
……
第四百七十五章 :龙象之威
不知不觉,云追月与任无涯已在天地之间鏖战上千回合。
观战之人的眼睛已看的酸涩无比,但云、任二人却丝毫不知疲惫。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并且双方气势不减,速度亦不见有半点迟滞。
“此二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只怕再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
唐阿富望着愈发胶着的战况,凝声道:“不知谷主以为如何?”
刚刚,萧芷柔替云剑萍运功疗伤,一直无心观战,直至云剑萍痛楚渐消,面色平和,她才从担忧中回过神来,转而看向云追月与任无涯的激战,幽幽地说道:“任无涯求胜心切,快撑不住了。”
“什么?”
萧芷柔此话,登时令唐阿富、常无悔等人大吃一惊。
“并非任无涯武功不济,而是受自身所限。”萧芷柔解释道,“其一,他年事已高,耐力自然不敌春秋鼎盛的云追月。其二,任无涯……有隐疾在身。”
“隐疾?”常无悔错愕道,“谷主的意思是……任无涯病了?”
“应该称之为‘顽疾’。”萧芷柔目光深邃地望着任无涯,沉吟道,“他身上疮痍遍布,脓血不止,俨然是旧患未愈又添新疾。此疾虽表现于外,但来源于内,如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他早年练功走火入魔,以至阴阳失衡,气血相斥,寒热共生,经脉狼藉。”
“竟如此严重?”唐阿富难以置信道,“此症若放在常人身上,恐怕早已一命归西。任无涯非但活着,而且还能与云追月鏖战不败,真是匪夷所思。”
“依照常理,被此疾缠身,任无涯早该一命呜呼……”萧芷柔若有所思地呢喃道,“他能活到今天,应该是通过某种秘法替自己续命。即便如此,他每日所经受的痛苦,亦是常人难以想象。”
常无悔感慨道:“看来传说中的玉龙宫主,活的远不如常人想象中那般逍遥快活。”
唐阿富好奇道:“谷主,他们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说不好!”萧芷柔摇头道,“任无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此他已由最初的被动防御,逐渐转化为主动进攻,寻求速胜之心昭然若揭。”
“谷主能看破他的心思,料想云追月一定也能看破。”唐阿富回道,“如此说来,云追月只需再僵持片刻,任无涯便会不攻自破。”
“没那么简单。任无涯老奸巨猾,他明知自己耐力不足,定会提前留有后招!”
说话的功夫,论剑台上的云追月和任无涯又战出三百回合。
一切正如萧芷柔所言,任无涯由防转攻,并且攻势异常凶狠,逼的云追月不得不改变战术,一边抵挡任无涯的反攻,一边伺机破开任无涯的防御。
不知是不是受气力所限,任无涯在与云追月迎面对掌之后,身子竟是微微一颤,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似是感受到自己的失误,任无涯的眼神骤然一变,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于是想趁云追月反应不及,仓促变招。
却不料,云追月早已将任无涯不小心暴露的细微破绽尽收眼底,面对苦等许久的绝佳机会,他岂能轻易放过?
顺势出掌,快若闪电,直取任无涯的胸口。
“呼!”
掌风呼啸,转瞬即逝,云追月的右掌毫不留情地拍向任无涯的心窝。
然而,就在云追月的五指碰到任无涯的一瞬间,任无涯的身体竟然诡异变形,肌肉骨骼瞬间扭曲,又在瞬间恢复原状。
正是这一扭一转的功夫,任无涯已凭空向右挪出两寸。以至于云追月的凌厉一掌未能打中任无涯的心口要害,而是重重地拍在其肩头。
“咔嚓!”
伴随着一道骨头断裂的脆响,任无涯的锁骨、肩胛骨、肱骨皆被云追月一掌震断,整条左臂如残花败柳般垂于身侧,摇摇欲坠。
此时,任无涯的左肩变成一片碎骨烂肉,殷红的鲜血、森白的骨碴,顺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汩汩外冒。
这一幕,令人望而生畏,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的肩头一阵酸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云追月惊讶任无涯竟能躲过自己的杀招时,小腹却突然一沉,一阵难以名状的虚弱感迅速袭遍全身。
“额!”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令云追月不禁发出一声凄绝惨叫。当他满眼惊愕地低头望去时,却见任无涯的右拳,此刻正紧紧顶在自己的小腹上。
抬眼再看,一脸嗜血的任无涯正狞笑地盯着自己。
原来,一切都是任无涯的欲擒故纵之策,他故意卖一个破绽给云追月,引他上钩,并舍弃自己的一条胳膊,换取对云追月的致命一击。
当云追月的右掌拍在他肩头时,任无涯的右拳也恰如其分地狠狠打在云追月的小腹上。
在任无涯几近疯狂的恐怖笑容中,云追月悲愤交加,双眼通红,腹中气血翻腾上涌,五脏六腑犹如被锋刀利剑搅的稀烂,痛的难以呼吸。忽觉喉头一甜,“噗”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大股鲜血,直溅在任无涯脸上。
“砰!”
任无涯猛然抬脚一蹬,将云追月远远踹开的同时,自己也痛苦不堪地捂着左肩一连后退数步。
云追月倒飞而出,于数丈之外重重地砸落在地。
双膝跪地,双手紧捂着小腹,弓着身子,额头紧贴着地面,此时云追月的样子狼狈之极。
尤其是他那不断颤抖的身躯,以及从口鼻中陆续喷出的一股股鲜血,令人不难想象,此刻的云追月定是痛不欲生。
见到这一幕,全场一片哗然,顷刻间静如死寂,鸦雀无声。
场边,洛天瑾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反观萧芷柔,却是黛眉微蹙,一双美目之中不禁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咳咳……”
云追月伤势极重,痛的久久不能开口。任无涯同样伤的不轻,此刻他已恢复原形,变回那个身姿削瘦的老者,脚步踉跄,身体摇晃,一副苟延残喘,气力不支的疲惫模样。
“后生,这叫兵不厌诈……”
任无涯强忍着痛楚,断断续续地开口道:“在老夫面前,你终究嫩了些……”
任无涯此言,颇有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意,顿时惹来龙象山众弟子的一阵愤懑,一个个对其怒目而视,恨不能食其骨、啖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圣主!”
由于担心云追月的安危,唐轩、黎海棠等人纷纷惶恐起身,欲要冲上论剑台。
“等……等等!”
突然,趴在地上微微抽搐的云追月缓缓举起右手,喝止唐轩等人上前。
“嘶!”
见状,观战之人无不暗吃一惊,发出阵阵轻呼。
与此同时,洛天瑾、金复羽、萧芷柔等人,脸色瞬间一变。
万众瞩目之下,云追月仍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是呼吸变的越来越粗重。
任无涯的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望着云追月,几次欲言又止,终究仍一声未吭。
他对自己那一拳的威力十分自信,十成功力,舍命一击,莫说云追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就算他是一块金刚铁石,也必然被震的四分五裂。
因此,任无涯笃定,此时的云追月腹中必是一团血肉模糊。即便不死,至少也是重伤,断不可能再有反击之力。
“任……任无涯……”
由于伤势过重,云追月的声音颤抖不已。可即便如此,他仍咬牙切齿地坚持道:“休要……休要倚老卖老,云某偏不吃你这一套!啊!”
话音未落,云追月的喉咙陡然发出一声低沉而嘶哑的咆哮。
紧接着,云追月竟在任无涯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四面八方上万人战战兢兢地注视下,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撑住地面,双臂如筛子般抖个不停,而后全身发力,紧咬牙关,硬是将自己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撑起来。
“这……”
似是被云追月的举动吓了一跳,任无涯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闪过一丝惶恐之意。
与此同时,坐在场边的洛天瑾等人,纷纷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一个个朝云追月投去震惊而骇然的目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云追月终于重新起身。此刻,他的腹部一片深红,但由于黑袍遮挡,故而看不清伤势究竟如何?
此时,云追月浑身上下聚满阴戾之意,眼神尤其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但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明明已身负重伤的云追月,此刻散发出来的浩瀚之气,竟然比全盛之时更加浑厚。
任无涯的眼中第一次涌现出忌惮之色,他眉头紧皱,犹豫不决地开口道:“你……你怎么……”
“呼!”
“砰!”
“额……”
任无涯话未出口,云追月突然眼神一狠,身形一晃,速度比之前更胜三分,眨眼掠至任无涯身前,不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轰然探出一掌,重重地拍在其胸口,登时令猝不及防的任无涯七窍冒血,身形倒飞而出,远远地摔出论剑台。
“嘶!”
只此一幕,令在场之人再也无法镇定,此时他们看向云追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妖怪,震惊中掺杂着浓浓的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清风须发颤抖,声音变的有些结巴,“他明明已身负重伤,怎么可能……”
“有可能!”
徐清年目光凝重地盯着气喘吁吁的云追月,他的反应不似旁人那般惊骇,甚至可以说出奇的平静。
在玄明、清风等人好奇的目光下,徐清年幽幽开口道:“看来他已将云泓一所创的《龙象宝典》练至大成。”
“什么意思?”
“《龙象宝典》的精妙正在于此,遇伤则强,向死而生。换言之,云追月受伤越重,功力越强。若至濒死之际,方可……天下无敌,盖世无双!”
……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天意弄人
一场扣人心悬的巅峰之战尘埃落定,结局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尤其是云追月最后的一记逆天反转,令人感慨万千,唏嘘无限。
面对结局,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替任无涯扼腕叹息,也有人替云追月拍案叫绝,人各有思,不尽相同。
至此,“武格”比试的第一轮已落下帷幕。昨日信誓旦旦的六人,而今已有三人铩羽而归。
吴双、宇文修、任无涯相继落败的同时,洛天瑾、金复羽、云追月惨烈晋级。
现下,洛天瑾折损慕容白、邓泉、谢玄三员大将,尚有两人助阵。金复羽折损冷依依、温廉以及一名金剑坞弟子,同样还剩两人助阵。
第一轮洛、金的表现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反观云追月,非但耗尽所有助阵高手,而且自己还落个身负重伤的下场,可谓险象环生,十分凶险。
与此同时,云追月也将《龙象宝典》的秘密彻底暴露。伤势越重武功越高,尤其是近在咫尺的第二轮比武,无论是洛天瑾还是金复羽,皆不想遇到他。
眼下的局势,在场之人皆心如明镜,第二轮他们将分别抽取“争”、“斗”、“晋”三签。谁能抽到“晋”签,几乎等于一只脚踏上武林盟主的位子。
尤其是对洛天瑾和金复羽而言,这支“晋”签更是关乎生死成败的重中之重。
一炷香之后,徐清年在众人凝重而紧张的注视下,缓步走上论剑台。
此刻,洛天瑾、金复羽皆感到一阵心头发紧,二人面色紧绷,神情庄重。
“咳咳!”
徐清年的一声轻咳,将华山之巅的死寂瞬间打破,令众人精神一震,目光变的愈发热切。
“诸位,第一轮比武已见分晓,洛府主、金坞主、云圣主不负众望,顺利晋级。吴少侠、宇文岛主、任宫主状态不佳,遗憾败北。现在,老夫已准备好三支新签,分写‘争’‘斗’‘晋’三字。洛府主、金坞主、云圣主依次抽取,抽到‘争’、‘斗’二签者上台角逐,‘晋’签不战而胜,于决战台恭候胜者。”
言至于此,徐清年从袖中掏出三支一模一样的纸签,摊开于众人面前,转而将凝重的目光投向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云追月,朗声道:“依照规矩,云圣主是最后一位晋级者,因此由你先抽第一签。”
说罢,徐清年在万众瞩目之下,抬脚朝云追月走去,同时将三支纸签递到他面前。
“云圣主,请!”
此情此景,令在场所有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一个个屏息凝神,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论剑台,不敢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一时间,偌大的华山之巅鸦雀无声,静如死寂。
此时,云追月似乎仍沉浸在与任无涯交手的战意之中,面对三支决定前途命运的纸签,他竟不假思索,随手抓起一签。
此举,令四周不禁发出一阵惊呼。
徐清年道:“云圣主已抽签,接下来轮到洛府主和金坞主,请二位上台……”
“等等!”
话音未落,云追月突然打断道:“先看看我抽到哪支签?万一云某运气好,抽到‘晋’签,他们不必再多此一举。”
“这……”
徐清年将迟疑的目光投向洛、金二人,似乎在寻求他们的意思。
“云圣主言之有理!”
未等洛天瑾开口,金复羽已欣然允诺。闻言,洛天瑾的眼皮微微一抖,从而朝徐清年轻轻点头。
见状,徐清年如释重负般朝云追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直至此刻,云追月的脸上才涌现出一丝紧张之色。在无数双眼睛的密切关注下,他先将纸签稍稍打开一道细缝,定睛观瞧,忐忑的眼中顿时涌现出一抹难以名状的古怪之意。
“哈哈……”
接踵而至的,则是一阵似喜非喜、似怒非怒的仰天狂笑。他的笑声扭曲而诡异,直笑的人们心底发毛,后脊发凉,以至于不明所以的众人不禁左顾右盼,面面相觑。
“云圣主,你这……是喜是怒?”
“我喜!喜老天爷垂青,让云某有以逸待劳的机会。”云追月捶胸顿足,愤愤不平道,“我怒,怒老天爷瞎眼,不能让我亲手杀了洛天瑾,报仇雪耻!”
云追月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俨然另有所指。但却前后矛盾,言辞蹊跷,令人顿生一头雾水。
然而,在群疑满腹的人群中,却有几人神思恍惚,面露异色。
洛天瑾眉头紧皱,杀意尽显。
萧芷柔眼泛哀思,见哭兴悲。
徐清年面露狐疑,若有所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目光颤抖,黯然伤神,那便是腾族族长,腾三石。
面对四面八方一双双充满好奇的目光,云追月的笑声陡然收敛,脸上的癫狂之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徐清年惶惶不安的目光下,缓缓举起自己手中的纸签,一个工工整整的“晋”字,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嘶!”
此签一出,华山之巅一片哗然。
“是……‘晋’签!”谢玄难以置信道,“云追月竟然抽到‘晋’签!”
“意味着府主将在第二轮,遇到自己的头号劲敌金复羽。”江一苇道,“本以为府主与金复羽的卫冕之争,会在武林大会的最后一天,却不料……竟来的如此之快。”
“依照眼下的局势,府主与金复羽折损相当,第二轮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雁不归揣度道,“然而,金剑坞此行的高手温廉、冷依依皆已落败,金复羽身旁似乎已……无人可用。”
“反观府主,身边仍有江三爷、雁四爷可以调派。”慕容白插话道,“如此算来,似乎我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你们错了!”
慕容白话音未落,神情凝重的洛天瑾突然打断道:“还记得前夜在七星楼,金复羽密会四大家主、左弘轩、妙安的事吗?你们可还记得,我当时如何揣度金复羽的用意?”
“府主教诲,我等字字谨记!”慕容白点头道,“府主猜其用意有二。一者,安抚四大世家和青城、峨眉。告诉他们,自己绝不会因为临阵退缩一事而迁怒于任何人。”
江一苇接话道:“二者,再度与他们达成约定。一旦宇文修铩羽而归,他们便派出麾下高手,为金剑坞助阵……”
言至于此,江一苇、雁不归、慕容白等人的眼神骤然一变,一抹突如其来的担忧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雁不归恍然大悟道:“府主的意思是……第二轮金复羽会动用其他门派的高手?”
“不错!”洛天瑾沉声道,“其他门派不敢妄断,但四大世家以及青城、峨眉二派,定会鼎力相助,任其差遣。殊不知,一场场激战过后,我们已是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反观他们却是以逸待劳,精力旺盛。”
谢玄道:“再者,府主已当众挑明,自己愿与任无涯亲近。因此,金复羽更可借匡扶正义,铲除魔教为名,大肆拉拢其他门派与我们为敌。如此一来,本来犹豫不决江湖诸派,便可无所顾忌地添柴加火,落井下石。”
“唉!”江一苇叹道,“只恨任无涯攻于心计,故意让董宵儿、呼延霸不出全力,最终‘大意失荆州’,非但没有帮到府主,反而变成我们的累赘。”
“四大世家、青城、峨眉,即便不请他们的掌门出手,门下亦有不少成名已久的高手。从这些人中择取两人,实在是易如反掌。”谢玄懊恼道,“江一苇、雁不归虽然武功高强,可一旦与他们拼个两败俱伤,贤王府则是全军覆没,到那时……”
言尽于此,谢玄的声音戛然而止。然而,洛天瑾对他的担忧却是一清二楚。
蒙古人在华山镇暗藏伏兵,用心歹毒。万一突然发难,贤王府只剩下一群老弱残兵,一流高手皆负伤在身,只怕连杀出重围的机会都没有,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谈话间,徐清年已在周围人的声声催促下,将手中仅剩的两个纸签当众打开,清清楚楚一个“争”字、一个“斗”字,断无作弊之嫌。
此刻,云追月已在唐轩、黎海棠的搀扶下,缓步退到场边。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于洛天瑾和金复羽。
“罢了!”
突然,洛天瑾轻叹一声,目光冷厉地直视着论剑台对面的金复羽,一字一句地说道:“轩儿之事,金复羽是罪魁祸首。这笔账,我早想和他算个明白!眼下,是老天爷赐予我一个替轩儿报仇雪恨的机会。这一次,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此刻,金复羽深邃的双眸同样直视着洛天瑾。
事已至此,忧而无用。金复羽已彻底打消心中的忐忑,心如止水,镇定从容,似笑非笑地望着杀意盎然的洛天瑾,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向洛天瑾发出一道无声的挑衅。
“洛府主、金坞主,时辰已然不早,二位请开始吧!”
此声一出,四周观战之人的心情再度亢奋起来。
突然,金复羽将目光投向秦明,温文尔雅地笑道:“秦府主,借‘跛刀客’一用。”
“金坞主不必客气,九叔早已看不惯洛天瑾这个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一雪‘少林之战’的耻辱!”
秦明话音未落,秦天九蓦然飞身而起,半空中短刀倏忽而出,扫出一道罡猛无比的刀风,登时将论剑台上的碎石砂砾一吹而尽,露出坑洼遍布,满地疮痍。
“跛刀客”一现身,四周顿时一片沸腾。
面对虎视眈眈的秦天九,洛天瑾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转而将凝重的目光投向雁不归和江一苇,问道:“你们谁愿迎战秦天九?”
“我上!”二人早已跃跃欲试,几乎异口同声。
洛天瑾目无表情,又问道:“你们谁有十足的把握战胜秦天九?”
“这……”
此言一出,江一苇、雁不归不禁神色一暗,同时面露踌躇。
虽然他们对洛天瑾忠心耿耿,甚至不畏生死,但扪心自问,却难有十足的把握击败秦天九。
毕竟,“跛刀客”名扬天下,绝非浪得虚名。
“唉!”
洛天瑾与谢玄对视一眼,口中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不如……让我试试?”
洛天瑾欲要调兵遣将之际,一道戏谑的声音陡然在众弟子身后响起。
闻言,众人无不心生愕然,纷纷回首观瞧。但见一脸轻佻的秦苦,将长空刀横于颈后,双手搭于刀身两端,正优哉游哉地朝洛天瑾走来。
……
第四百七十七章 :秦氏宿怨(一)
“你?”
秦苦一现身,顿时引来一片质疑的目光。
“怎么?难道我不算贤王府的人?”秦苦小眼一瞪,煞有介事道,“柳寻衣将我招入贤王府,是不是他转投玉龙宫后,之前答应我的事统统不作数了?”
“放肆!”江一苇面色一沉,斥道:“你当贤王府是什么地方?岂容放浪嬉笑,朝令夕改?更何况,柳寻衣不过是府中一卒,岂能左右贤王府的规矩?”
“如此甚好。”秦苦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憨笑道,“他还是黑执扇的时候,曾郑重其事地答应过我,保我在贤王府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你……”
“!”
谢玄挥手打断江一苇的训斥,似笑非笑地望着一脸无辜的秦苦,淡淡地说道:“既是柳寻衣担任黑执扇时许下的承诺,便是贤王府对你的承诺,自会践行,此一节你无须担心。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是衣食无忧,吃糠咽菜、破衣烂衫也是衣食无忧,至于你能否如愿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言至于此,谢玄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狡黠之意,淡笑道:“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殊知,贤王府并非善堂,不会收容无用之人。我相信,此一节柳寻衣也该与你说过才是。”
“倒是提过两句……”秦苦呢喃一句,忽然眼神一正,忙道,“什么意思?莫非你们欺负我读书少,想咬文嚼字不成?”
“哈哈……”谢玄摆手笑道,“贤王府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一千几百万两也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与你一个后生嚼文嚼字。秦苦,你现在只是下三门寻常弟子,虽然衣食无忧,但三五年内难有大富大贵,除非……”
“除非什么?”见谢玄故意卖关子,秦苦不禁心生焦急。
“除非你能像昔日的柳寻衣一样,为府主排忧解难,为贤王府披荆斩棘。”
“你的意思是……”
“你也知道,府主此时仅剩两次助阵的机会,冒然给一个刚入府不久的弟子,风险极大。万一出现闪失,后果不堪设想。”谢玄故作慷慨道,“不过,我可以恳求府主,让你上台与秦天九一战,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打败秦天九!”谢玄神情一禀,正色道,“至少,也要与他战成平手。”
“打架这种事一向随缘,再者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未卜先知的道理?”秦苦嘟囔道,“我不想输,秦天九更不想……”
“你若能战平秦天九,回府后赏金十万,升任副门主。”一言未发的洛天瑾突然开口道,“若能打赢秦天九,赏金百万,升任门主!”
“当真?”秦苦眼前一亮,炮语连珠似的说道,“我不管!北贤王一口吐沫一个钉,一言既出,‘多少匹马’都难追!”
“一言为定!”
洛天瑾爽快一笑,令人如沐春风。
“好好好!北贤王果然财大气粗,痛快!哈哈……”
伴随着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秦苦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大步流星地朝论剑台走去。
见秦苦大摇大摆地走上论剑台,秦明、秦天九等人的脸色纷纷一变,一抹难以名状的羞恼之意登时浮现在他们眼中。
尤其是秦明,当他看到自己的侄子竟然替洛天瑾出头,并与秦家为敌时,不由地怒由心起,恶向胆生。
“果然是你!”
论剑台上,秦天九死死盯着姗姗而来的秦苦,沙哑的嗓音中蕴含着一丝阴戾。
“老东西,还记得我吗?”
此刻,秦苦一改往日上人见喜,憨厚老实的模样,硕大的脸上五官狰狞,凶神恶煞,萦绕着一股嗜血之气。
“小杂种,没规没矩!”秦天九怒斥道,“你爹见到我也不敢这么说话,难道他没教过你,见到长辈要叩头行礼吗?”
“你没资格提我爹!”秦苦眼神一寒,冷笑道,“若非你们心狠手辣,我爹娘岂会枉死?”
“噌!”
话音未落,秦苦紧攥刀柄的右手猛然朝天一甩,伴随着一声轻响,刀鞘顺势而飞,晴空碧日之下,长空刀朝天而指,熠熠生辉。
锃亮的刀身,锋利的刀刃,以及缠绕在刀锋上那股若隐若现的罡猛霸气,不禁惹人心悸,引人胆寒。
“小子,你第一次拿刀还是我手把手教的,而今竟敢在我面前献丑?”秦天九扯着破锣般的嗓子,不住地蔑笑,“布鼓雷门,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助纣为虐,废长立幼,你不怕老祖宗半夜找你兴师问罪?”
秦苦此言,令秦天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双目如刀,直射秦苦的心底,威胁道:“小心说话,当心祸从口出。若因你断送了秦家几十年的基业,你可担待不起!你若识相,现在乖乖滚下去,而后回秦府负荆请罪,说不定府主能念及血脉之情饶你一命,并将你重新收入秦门。”
“我呸!秦家自从出了你和秦明两个败类,几十年的家业便已注定断送。想用对付我爹的阴招对付我?简直痴人说梦!”秦苦蔑视道,“今天,我先宰了你这居心叵测的老王八蛋,然后再找秦明算账!”
“就凭你?”
“凭我手里这把刀!”
话音未落,秦苦陡然暴喝一声,身形一晃,瞬间化作一串残影,挥刀直逼秦天九而去。
“既然你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念爷孙之情!”
一片惊呼中,秦天九将短刃横至身前,跛脚轻点地面,但身体却一动不动,一双老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秦苦,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转眼间,秦苦杀至身前,秦天九的瞳孔猛然一缩,同时脑袋一歪,堪堪避开呼啸而落的长空刀。紧接着,短刃如闪电般向前探出,直取秦苦的心窝。
一招力劈华山,直取天灵盖。一招直捣黄龙,猛刺心窝。双方一出手便是杀招,皆未给对方留半点余地。
果然,亲人翻脸比仇人更狠三分。
在四周一阵阵难以置信的惊呼中,秦苦与秦天九近身搏杀,鏖战一团。
刀锋相撞,皆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一刀快过一刀,一招狠过一招,“铿铿铿”的金戈铁鸣延绵起伏,不绝于耳,似要将积累十几年的恩怨情仇,一股脑地在论剑台上宣泄而出。
望着愈发胶着的战况,江一苇不禁面露担忧,可他尚未开口,洛天瑾却突然摆手道:“其实,我也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鬼见愁’,究竟有多少本事。”
“可秦天九毕竟是杀场老手,其经验、手段远非秦苦可比,万一他……”
“还记得去年少林之战吗?”洛天瑾话锋一转,淡笑道,“柳寻衣的武功不如秦天九,却能打败他,为何?”
慕容白回忆道:“我记得府主说过,好像柳寻衣背后有高人指点,并且那人十分熟悉秦天九的刀法、路数……”
言至于此,慕容白、江一苇等人突然脸色一变,看向秦苦的眼中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一抹愕然之意。
“府主口中的‘高人’,莫非是指……秦苦?”
“正是。”洛天瑾道,“虽然我尚未派人摸清此子的身世来历,但心中已猜出十之七八。”
“请府主赐教!”
“秦苦姓什么?”
“秦……”谢玄的声音戛然而止,恍然大悟道,“府主的意思是,秦苦与河西秦氏……”
“根本同出一脉!”洛天瑾讳莫如深地笑道。
“府主何以断言?”
“凭他手里那把刀。”
“刀?”
“没错!”洛天瑾笑道,“当我第一次见到秦苦时,便觉他的刀似曾相识。直至刚刚,我才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它。”
“哪儿?”
“段家堡的马队!”洛天瑾回忆道,“十几年前,段家堡堡主段天鸿,奉命护送三千军马至东平府。回来时途经洛阳城,曾向我展示过五把宝刀,他说这些刀是从一位高丽商人手中,花大价钱买来的。五把刀,分别是龙渊、旋风、隐鬼、烈阳、长空。其中的长空刀,正是秦苦的兵刃。”
“嘶!”谢玄眉头一皱,迟疑道,“这五把刀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有一次,我拜访段家堡时,曾在无意中问起这五把刀的去向。”洛天瑾道,“段飞鸿告诉我,秦家上任家主看中他的宝刀,于是他借花献佛,将五把宝刀献给秦家主做寿礼。不久之后,五把刀被秦家主赠与自己的子孙。其中,价值最高的两把刀分别是长空与龙渊,而龙渊刀如今在秦明手里。至于剩下的旋风、隐鬼、烈阳,则分别落于秦家家主的三位私生子手里,他们正是大名鼎鼎的‘秦氏三杰’,秦大、秦二、秦三。”
“原来如此!”
谢玄沉吟道:“五把宝刀中的四把,皆在秦家主的儿子手里。如此说来,价值不亚于龙渊的长空刀,也应赠与秦家嫡子才是,为何会落入秦苦之手?”
“以前秦氏家风内敛,家规严苛,因此有关秦家的家事外界知之甚少。直至秦明上位后,河西秦氏方才变的愈发张扬。”洛天瑾揣度道,“虽然我不清楚秦苦与秦家究竟有何渊源,但我敢肯定,他与河西秦氏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我们拭目以待,也许……秦苦真能带给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