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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福来敲门     大明文魁txt下载     大明文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同窗之间

    借庐斋里。

    师徒们正在叙话。

    林垠听得林延潮的声音,不由畅快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燎从椅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对这三人道:“来了书院,也不先来见山长,还不快进来。”

    林燎虽是言语里责怪,但脸上都是笑意。

    “是,讲郎。”

    林延潮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书屋后,但见书屋里众人团坐那。

    林延潮再向林垠,林燎二人作长揖行礼道:“弟子这一次能取案首,多亏了山长和讲郎的教导之恩,弟子感激不尽。”

    林垠从椅子站起起来,将林延潮扶起道:“说什么感激,你是书院的得意弟子,你能中第,也是为书院扬名,我等脸面也是有光啊!”

    林延潮当下道:“山长过奖,弟子也是时刻以能在书院求学为荣。”

    林燎在旁道:“延潮,就是府试案首,也不能骄傲,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你要严以修身,待你金榜提名之时,为师才能真正替你高兴。”

    林延潮知林燎怕自己生骄,当下道:“讲郎出言教训的是,弟子一定戒骄戒怠。”

    林垠笑着数落林燎道:“每个府试过了的弟子,都要进来被你数落一番,看你不遭弟子记恨。”

    林垠这么说,林延潮,叶向高等人都是满头大汗,连道不敢。

    林垠又对陈行贵,黄碧友道:“你们二人虽府取落榜,但也是过了县试。再在书院求学一年,明年府试再来,切莫灰心nAd1();”

    陈行贵,黄碧友二人感激道:“多谢山长宽慰。”

    当下同窗之间又是相互见礼。

    林垠则是十分高兴道:“你们都是本次府取的翘楚,书院的得意弟子。你们之中以后有人仕途有高有低,路有宽有窄,将来如何,我这行将就木的人都看不到,但你们不可忘了当初同在窗下共学读书的情谊,更不能富贵之后。忘了当初书院的同窗,彼此之间要记着相互提携。”

    听林垠这么说,众人都是道:“弟子谨记山长教诲。”

    林垠十分快意地道:“我们书院从未有这么多弟子,府试中第,更是很久没有出案首了。来快些坐下与老夫说说你们府试,县试时的经历。”

    这一天阳光正好,铺满了书斋里面,却又不会令人晃眼。

    皓首的林垠认真倾听,不时点点头赞许。众弟子们都在坐在林垠,林燎面前,也是放开了自己,侃侃而谈。每个人中第之后的得意,中第前的辛酸苦辣一一娓娓道来。

    众人谈论之中时而欢笑,时而抹泪。

    林延潮坐在众人之间。话虽不多,但听得却是十分认真。他很珍惜这样的日子,但盼能再长一些,再久一些就好了。不用担心仕途,举业,不用想着三个月后的院试。师生坐在一起纵然不能坐而论道,也能聊聊家长里短。人生的酸甜苦辣。

    院试是小三关里最后一关,就能进学。成为生员。

    在国朝初始,府学定额四十人,县学生员定额二十名。那时候秀才还是凤毛麟角,真的是十分稀罕的,但后来读书人日渐多了,僧多粥少。宣德年间,大学扩招,哦不,是生员扩招。

    府学增四十名,县学增二十名,这比明初时生员简直是翻了一倍nAd2();新增的生员,不享受朝廷廪米的优待,被称为增广生员,简称增生。而享受廪米的称为廪生,全称廪膳生员。

    但和今天一样,大学扩招从一开始就停不下来,明朝读书人也是。读书人一增再增,府学县学又扩编。咱们廪生,增生有限,那么这些补录进来的生员,附于诸生之末,称为附学生员。

    而这一次府学县学再次增员,也在情在理。但读书人仍是不满,考生还是太多,可录取的名额依旧太少。

    本次院试府学增二十人,县学增十人。上游的生员名额一多,导致下游童生的名额也得增加。所以陈知府随水推舟补录了三十名童生,也是合情合理,全府上下对陈知府也是感恩戴德。

    但生员名额增加,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于林延潮来说却不是好事,反而是个坏事。因为他已是保送进学了,通过院试对他而言不是问题,反而因录取人数的增多,导致报考人的激增,人一多使得他再次夺得案首的几率就下降了。

    书院重新开学,因之前不少弟子散去,故而又招了不少新弟子。加之府县学扩招了,书院也在新生里补录了几名童生。濂江书院名气毕竟是在那里的,更何况还出了一个府试案首。

    现在书院新生和老生混在一块,新生中录取了几名童生,这些童生自是不愿与新生一并从外舍读起,而原先的老生,经过这一年来,也有等差高低。而书院开学前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以定名次,决出上舍,内舍,外舍的弟子。

    上舍上课生仍旧是五钱银子一个月,内舍内课生三钱银子一个月,外舍外课生不给银。

    这一次考试,又将林延潮带回往昔在书院读书的日子里。

    那时候自己只是苦苦在外舍挣扎,这一次全书院排名,他又能得第几名?

    当然众弟子之中,也是摩拳擦掌,存了较量之心nAd3();

    考试的卷子只改了一天就放榜了。这一次贴得是大榜,六十名弟子依次排列。

    放榜后,众人挤至榜前看自己名次,林延潮懒得去挤,因为不用自己看,也是会有无数人,关心自己这府试案首,在书院成绩作一个衡量。

    不久就有过来道:“延潮兄,你这一次取了书院,第三名啊。”

    第三名?林延潮心想,这成绩不算好不算坏吧。

    又一人一脸敬仰地道:“延潮,我看了你的文章的,你的府试案首,实在并非偶然啊。”

    旁边的人道:“这一年来延潮兄,着实文章大进,与一年前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林延潮谦虚地笑了笑道:“侥幸,侥幸而已。”

    待人少了,林延潮这才走到榜前,但见比自己高一位,书院第二的是叶向高。

    眼下林延潮与叶向高文章,相差仿佛,两人谁高一点,谁点一点都很正常,完全看临场发挥。这一次叶向高发挥较好,或者是文章得到林垠,林燎的赏识,故而在自己之上都有可能。

    一旁的林泉凑上来道:“延潮,听闻叶向高府试输给你后,十分不甘心,发誓在家苦读,说不会让此事重演。你看此人多自傲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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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闲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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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林泉这么说,黄碧友本就看叶向高不顺眼,在一旁道:“延潮,此人向来就孤傲清高,目无余子。我们与他划清界限。”

    林泉微微笑着道:“黄兄是啊,之前就是他在书院弟子中,说你在书院朔望课月课远不如他,这一次一鸣惊人必然有假。”

    听林泉这么道,林延潮道:“多谢林兄提醒,不过叶兄虽是清高,但却颇有气魄,不似在别人背后散布谣言之人。”

    林泉听了脸色一变,强笑道:“林兄这么说似不相信我吗?”

    林延潮笑着道:“哪里,不过只是听闻的事,没地来由,岂可当真。叶兄为人我知道,就算我与他相争,也只是君子之争,无关其他。林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泉脸色很难看点点头道:“林兄,不听我劝,那我就不说了。”说完林泉拂袖而去。

    几人相谈时,但见一名少年老成,样貌忠厚的男子,挤到人群里抬头看榜。

    不少弟子在此人旁边嘻嘻哈哈地,道:“陈兄,别看榜了,恭喜你又拿了第一啊。”

    “年年书院第一,今科院试案,如探囊取物啊。”

    那人淡淡地回了回礼,听了别人恭喜,脸上露出几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林延潮向陈行贵,黄碧友问道:“此人是谁?”

    黄碧友笑着道:“延潮,竟是不知道他。也难怪你之前才到书院三个月,自是不认识他。”

    陈行贵笑着道:“此人叫陈应龙,五年前闽县县试县试案,府试第二,差一点拿了小两元的人啊。此人三年来在书院,年年都是第一。”

    林延潮奇道:“此人如此厉害。竟还是童生。”

    黄碧友笑着道:“延潮,你有所不知啊,听说他每次院试,都会悚场啊!”

    “何为悚场?”

    “就是上了考场前,一开始都还好,但是一坐下即战战兢兢。身子颤抖,就笔都拿捏不住,如此表现,就是悚场。所以连累他两次院试,都是名落孙山。”

    “原来如此,”林延潮道,“可是他身有怪疾?”

    “他家里也找人看过,正经大夫,江湖游医都治过。钱财也不知费了多少,但就是丝毫不见好。”

    陈行贵摇了摇头道:“以往听说,得了悚场之症的人,于举业是终生无望了。”

    黄碧友颇有幸灾乐祸地道:“但是此人还是不甘心,在书院求学这么多年,每次朔望月考季考都是书院第一,尽管如此院试还是不过,有什么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出名额来,给我等造福。让我们进上舍好了,也算做做善事了。”

    陈行贵摇了摇头道:“黄兄,嘴下积德啊!”

    黄碧友听了悻悻地不说了。

    林延潮在一旁听了这些,望了陈应龙一眼,心想所谓悚场,就是典型的考试恐惧症啊。难怪书院里众弟子。对此人拿了第一丝毫都不嫉妒,还拿来取笑。

    陈应龙从榜上走下来,与林延潮对视了一眼。林延潮主动笑着点点头,陈应龙微微诧异,上前抱拳道:“这位莫非是本次府取的案吗?”

    林延潮道:“在下林延潮。什么案只是侥幸,不要再提了。”

    陈应龙点点头道:“听闻林兄有过目成诵之能,我真羡慕,若是我有你这本事,每日可多看十卷之书。以后大家一起入上舍读书,我要向你多讨教才是。”

    林延潮连忙道:“陈兄切莫这么说,你是前辈,我才应向你讨教才是。”

    放榜之后。

    林延潮,叶向高,龚子楠,陈应龙,林泉数人都被选入上舍。

    陈行贵,黄碧友则仍被分了中舍。

    上舍十人一寝,每日同吃共学。平日去朱子阁上书,这朱子阁是书院里的主楼,是当初朱子来书院讲课就在这里。

    而山长林垠的借庐斋就在朱子阁一旁,平日白天,若是山长没有休息,上舍弟子随时去书斋里向林垠求教学业。

    上舍的学业,比林延潮当初在外舍又重了几分。

    日读四书五经,次日读古文,第三日练习时文,如此周而复始,三日学一判,五日赋一诗,十日习一表。

    上舍十名弟子,每一人对制艺很很深的功底。

    陈应龙,叶向高不用说,连龚子楠,林泉二人年纪都比林延潮小,但时文作得却都不差。

    这一天早课结束,林垠林燎将林延潮,叶向高,龚子楠,陈应龙,林泉都一并召到借芦斋来。

    林垠对众人道:“书院重开,当新刻《闲草集》刊行,因为断了许久,往年一般只出三百卷,今年定为五百卷。你们五人都是书院的得意弟子,闲草集主要录用你们的文章,你们回去各写两篇文章来,不要拿往日旧作来凑数,要现写,诗赋,古文皆可。我会替你们在两篇里,选一篇署名在闲草集上,作各自著作刊。这是替你们扬名的机会,尔等要用心写。”

    林延潮心知这《闲草堂集》,相当于书院的半年刊,半年一出,专门收录弟子中得意文章的。

    《闲草集》,前半卷主要载的是课艺,如书院这么多次考试,弟子写的文章,早就堆积如山。书院从中,载抄弟子以往写过的精妙时文,选入闲草集。

    而后半卷则是收录,书院弟子们写的精彩诗赋,古文。

    文章收录之后,林垠,林燎会替弟子们将文章润色一遍,之后在每一篇还会附有点评。点评一般是请府学县学的教谕,学正,或者是地方有名望的大儒来写。这样也是替书院弟子烘托一下,提高名气。

    以往书院的闲草集,每次刊出,都是售卖得很好,在本府士林里有很好的声誉,自己的文章能选入闲草集之中,对于每个书院弟子都是一项荣誉。

    而且若是《闲草集》里写得好的文章,还会被府学儒学,省内学道转载选入官刻的《各府课艺汇海》,《三大书院选集》里面,让省内各大书院弟子传抄。

    林延潮心想,这闲草集就差不多相当于明朝的学术期刊了,算是自己一个扬名立万的好途径。

    不仅林延潮这么想,其他弟子们也是同时想到。

    众人一并都是在山长面前承诺,一定好好写来,替书院扬名。(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步

    夜已是颇深。

    朱子阁里上舍的十名弟子,也都坐在堂上,没有一人离去。

    弟子们不是埋头读书,就是提笔勤书。

    林延潮坐在案前,手拿一卷书,面前点着一盏小油灯,灯罩里的小虫子一下一下地撞灯壁。

    院子里的蟋蟀在一长一短在耳旁鸣唱着,林延潮将灯罩一揭,捆在灯罩里黑色的小虫,嗡地一声,振翅逃命去了。

    林延潮将目光收回,将看了一半的文章正宗搁下,揉了揉眼睛,心想这一遭自己该如何选题呢。

    这闲草集对自己来说,是一个绝佳的练笔机会。

    著书立言并非一蹴而就,仅仅凭着自己府试案首的名头,想要卖到洛阳纸贵,那就太想当然了。满城举人进士的书都没卖出几本,又何况自己一个童生。好高骛远要不得,才华盖世如陈子昂,也要砸琴赠诗才将自己的名气炒作起来。

    眼下林延潮两篇选文还没想好,不过却是分心,把这本理学大宗师真德秀写的《文章正宗》看得不忍释卷。

    林延潮看得专心,一旁龚子楠凑到林延潮这来问道:“兄长,你怎么不写文章,倒是将这杂书看得津津有味,明日可是要缴文章给山长呢。”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自有分寸,你写完了?”

    龚子楠挠了挠头道:“终于写完,山长叫我等好好想,如何写文章,我却写得这么快。恐怕会被山长说我写得不认真啊。”

    林延潮知道龚子楠虽年纪小,但是才思敏捷,无论什么文章都是挥笔立就,很少会有长思的。

    林延潮道:“有人有急才,有人擅长虑nAd1();你既擅长写快文。就不要学他人拖拉了。”

    龚子楠嘿嘿笑了笑道:“这倒是。兄长其实写闲草集文章也是有诀窍,此文刊行后,不少篇目还会收录到官刻本里。你也知道官刻本里要载录的文章,一要要写得中正平和,不能故弄玄虚,二是要颂圣德。歌太平,若是诗文则要应制。”

    林延潮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场了。

    林延潮道:“那不是,要我等把文章写成台阁体才好。”

    龚子楠道:“我大伯教我读书写文章,就是从台阁体教起的。他说咱们读书人,乃替天子牧民。粉饰太平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官样文就是读书人要学作的第一等文章,其余闲情所作,私下传抄还行,却上不了台面。”

    林延潮点点头,龚子楠说得有道理啊。

    要不然自己早就去写金瓶梅,红楼梦了,那样自己也会名满天下,但什么名就不知道了。好的被人说一声风流才子。坏的就要被人喷为败坏世俗了。如蒲松龄写了一本聊斋,被人讽刺为,聊斋莫竞谈空。视为不肯专研经义。而偏好歪门邪道。

    所以写小说,话本什么,与自己一心求举业的读书人身份不合。

    而在林延潮手中这点评天下文章的文章正宗里,也将朝廷发布的辞命列为第一等,说文章之施于朝廷,布之天下者,莫此为重。如尚书里的诰、誓、命等,都是第一等的文章。

    不过眼下问题是。官场虽是主旋律,但难免假大空太多。

    如颂圣德。歌太平的文章已被人写烂了,前朝的台阁体的时文。被前七子后七子这般黑子,从头喷到尾。所以除非在官场文章里,写出新意来,否则林延潮要通过文章扬名,还是蛮难的。

    林延潮将文章正宗放到一边,写官样文是每个读书人毕经的一步,不说现在求学,将来为官也是用得着的nAd2();

    不过歌功颂德的文章,林延潮眼下实在不愿意写。而妄自议论朝政的文章,对于童生而言,那就是找死。

    自己是一个童生,就应该写出合乎自己身份的文章来,而对于学生而言,写一篇劝学励学的文章来说,那就再贴切不过了。

    想到励学二字,林延潮顿时想起后世里一篇劝学的好文。

    想到这里,林延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林延潮不由低声笑道,就算是官场里,也是能有好文章的。

    他动手提笔沾墨,在纸上沙沙地写了下来。

    篇题《为学》。

    开篇写到,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人之为学有难易乎?学之,则难者亦易矣;不学,则易者亦难矣。

    文章内容说得十分浅显,举了两个僧人的例子,说一穷僧,一富僧,要从蜀中去南海。穷僧说我用一瓶一钵就可以去了,富僧讥讽道,我要买舟而下,尚不能,你凭什么能去。一年后,穷僧从南海回来,富僧面有惭色。

    最后总结,昏与庸,可限而不可限也;不自限其昏与庸而力学不倦者,自力者也。

    林延潮将整篇文章写完后很满意,劝学励学绝对是附和当今官方思想。

    林延潮将为学一篇写完后,第二篇就索性不写了。

    第二日早课前,林延潮直接将文章一卷,去借庐斋里给山长林垠看。

    林垠听说林延潮来交稿的十分高兴,看了后更高兴了。

    林垠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笑着道:“这一篇说得好,人之为学,贵在立志,不在天分高低,而在自身勤奋好学nAd3();道尽圣贤之意,文章语意虽浅,却言简意赅,文意更是不俗,能够催人向学。”

    “多谢山长夸奖。”林延潮笑着道。

    林垠道:“不急着,我还没说完,特别是这一句聪敏不可恃,昏庸也不可限,写得很好,汝有过目成诵之能,却不自傲,懂得虚心向学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

    林延潮道:“莫要再夸奖弟子了,请山长为学生润色一二。”

    林垠摇了摇头道:“这等好文,不可易一字,我怎么敢改。这篇文章,我校书时拿来,与你的府试首篇四书文,放在闲草集的首尾篇。到时候我再请一名儒为你两篇文章点评就是。”

    林延潮当下大喜道:“多谢山长!”

    林垠笑了笑道:“这都是你自己的才能,与我何干,若是我不赏识,才是埋没了你的好文章。”

    听了林垠的赞许,林延潮心底十分高兴,自己总算踏出立言的第一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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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评卷

    从林垠那回来,林延潮心底忍不住激动,回到座位上平复了下心情。

    自己文章已是入选《闲草集》就已是放心了,这闲草集名字起得好啊,仙草级,说明里面收录的都是仙草级别的文章啊。

    想到这里,林延潮将昨日那本没看完的《文章正宗》捧在手底又重新看了起来。

    龚子楠凑过来问道:“怎么兄长,你昨日两篇都写完了?”

    “没,我只交了一篇。”

    “一篇?”龚子楠诧异道,“你不写两篇,让山长筛选一下?”

    林延潮笑了笑道:“真正好的文章,一篇就足够了。”

    龚子楠道:“兄长不愧是案首,太有才了。”

    坐在前桌的林泉,一直盯着林延潮入内。

    林延潮与龚子楠虽说得低声,但他也猜到是文章入选闲草集的事。

    他一心想要在闲草集的文章,压过林延潮一筹,好夺人眼球,故而一直压着不写,想看完众人的篇目后,自己再作一篇,别出蹊径好一鸣惊人。

    听林延潮与龚子楠二人说得小声,林泉主动走来笑着道:“林兄的文章想必是极好的,不知可否展示给我们看一下?也让我等好拜读一下呢。”

    听林泉这么说,一旁其余几名上舍弟子,也是围了过来道:“林兄说一说吧。”

    “府试案首的文章,我们都是想争相一睹的。”

    这一次闲草集,除了征录林延潮五人的卷子外,整个书院六十名弟子里,再另外征集五张卷子,所以书院每名弟子都有参与nAd1();不过就是很难被选中。

    林延潮见了众人当下道:“大家太抬举了,山长已是拿去收录,我手里也没现稿,闲草集,大家就能见到了,暂不急于一时。”

    本来林延潮这么说。众人不好相强了。

    林泉却阴恻恻地笑着道:“林兄,别孤芳自赏嘛,让我等一见也是好的。你若不方便说,诵读出来也是一样。”

    林延潮眼睛一眯道:“好啊,既是如此,我也不能一人拿出来,你我一起把文章默出,大家印证一下,点评一番如何?”

    林泉听了林延潮的话。就不说话了。

    下面林延潮就在书院一面读书,一面等候闲草集出版的消息。

    按道理,要请文集要勘定,排版,校对,请名儒点评,最后在刻录,印书。成集,这一套是很长的流程。按照文人不急不忙的尿性。拖个一年半载都是可以的。

    但是林垠发话了,要将这本闲草集赶在院试前一个月完工,目的是将之呈送至新任提学官的手里。

    下面林延潮在书院就学的日子,就是如此波澜不惊地过着。

    偶尔听得消息,就是自己的老师林烃,终于去苏州赴任。临走时命人送了份信给自己,让自己着紧举业。

    还有就是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在闽中出现了一点小风波。

    一条鞭法在福州等沿海各府实行之初,落得了不少好处,赢得了一篇赞誉。但在建宁的内陆各府实行却遭至了一篇抱怨之声。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馈,却没有受到重视,福建巡抚刘尧诲与巡按商为正,联名上奏朝廷,说一条鞭法在闽地实行成功,希望以后永为条例nAd2();

    除了这几个零星消息外,对于林延潮眼下书院的求学生涯,不起丝毫波澜。

    泉州府南门。

    一顶轿子,正缓缓落下。

    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拿着折扇,从轿子上走下。

    一旁的门子见了笑着道:“这不是解元郎。”

    那解元点点头道:“听闻老师省亲归府,故而来拜访,在不在府上?”

    那门子道:“当然在,今天早上有闽中来的客人,老师见后,现在书房批阅文章呢。”

    “闽中的客人,找老师什么事?”

    “听说是濂江书院来的,请他点评几篇文章。”

    解元听了哈哈笑道:“怎么还有人敢请老师批阅文章!那不是找骂。”

    当下这男子走入书房,但见一名头戴儒巾,穿着黑裳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后一面拿着笔,一面阅卷。

    “老师。”男子行了一礼。

    那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道:“不是说了,我不是你的先生吗?”

    解元道:“弟子曾在你门下听过课。”

    “当年孔子的弟子,不少也听过少正卯的课,你说这些弟子也要尊少正卯为老师吗?”

    解元不由一笑,孔子和少正卯同讲学于鲁,少正卯课讲得好,孔子弟子都跑去听过课,唯独颜回不去。孔子担任大司寇后,干得第一件事就是杀少正卯,言其有五罪nAd3();

    解元道:“先生,这比喻不恰啊,你这不是自比少正卯吗?”

    中年男子道:“少正卯怎么了,少正卯之案乃千古一冤,孔子因其言而诛其人,还有理了?”

    那解元知对方脾气就是如此,也不去争辩,否则两人就算争个三天两夜,对方也要理论到最后一句。

    不过其人性情虽如此,但那解元佩服对方心胸廓八肱,识见洞千古。

    这位深得佩服的中年男子,名为李贽,泉州人现任南京刑部员外郎,正回乡省亲,这位后世的大思想家,虽还未辞官讲学,但已是公认的名儒。

    至于那解元郎,也是泉州人,名为李廷机,隆庆四年顺天乡试的解元,但在隆庆五年和万历二年的会试里连续落第,也不肯去吏部报备,而是决定再读三年。

    李贽将文章看完搁在一旁,李廷机问道:“可有什么入眼的文章吗?”

    李贽道:“林垠此人虽迂腐不堪,但性子还算坦荡,算是可以一交之人。他的弟子教得也不错,其中有数人文章还是可以看的。”

    李廷机听了讶异,李贽说可以看,就是真的可以一观。

    于是李廷机当下从李贽案头上将那本名为《闲草集》的书稿拿着读了起来。

    李廷机年少时家贫,下过苦功读书,终于二十八岁那年乡试夺魁,所以他看文章也是颇为挑剔。

    他读书有个习惯,一本文集拿来,只看开头一篇和结尾一篇。若是两篇都不和意,中间就不看了。

    李廷机看到第一篇,是一八股文,年少时他号称制义技压一闽,是举人里写八股文的翘楚。

    但待见到这一篇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的时文后,眼睛就离不开了。(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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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一头之地

    李廷机仔细将这第一篇文章看完后,抬眼看了一下,抬头署名五个字洪塘林延潮。

    李廷机不由心道,这等文采非经历制艺之道二十年不能写出来的,看来濂江书院的弟子,确实有真才实学。

    看到篇末,但见篇末写着万历三年府试第一之程文。

    李廷机心道,原来是这一科府试案首啊,难怪,难怪。

    李廷机将第一篇看完后,又将闲草集翻至最后一篇。但见篇题写得是为学二字。

    李廷机看了这是一篇散文,散文不受格式所限,比时文有新意,但自唐宋八大家后,散文中已是很少有佳作了。何况现在的散文,要么是台阁体,要么是一味模仿汉唐的复古风,拘泥于方圆之内,甚至文采很多还比不上时文。

    李廷机耐着性子看了下去,篇首写着,天下事有难易事为之,则难者易易矣。

    一字一句读完后,但觉得文章虽写得浅白,可文意却十分出众,举得蜀中两僧的例子,也是十分合情,算是劝学文章里的佳作。

    李廷机不由道:“这篇为学甚好,与伤仲永一唱一和,正可相互印证。”

    李贽道:“整篇文集,也就此文值得一看,其余大多少不了卖弄文墨之嫌。”

    李廷机点点头,他与李贽这等文豪,对那些堆砌辞藻,通篇铺陈排比的文章,反而不喜,倒是这样清新简白,又能言之有物的文章,十分喜欢。

    这样的文章。实在难得,李廷机看到篇题下作者署名‘洪塘林延潮’,不由奇道:“又是他。”

    李廷机不由道:“居然能写出文风,截然不同两篇文章来。第一篇时文,用的是四六骈文nAd1();第二篇散文,却又写的如此简朴直白。老师,这林延潮究竟是什么人?”

    李贽摇了摇头道:“当然是濂江书院的弟子了,少年人嘛,一味喜欢模仿他人文风,第一篇大概是模哀江南写的。反倒是第二篇,化繁为简,倒是有几分大巧不工,脱去了模仿的痕迹。”

    听了李贽这么评价,李廷机将这篇为学重新读了一遍。不由越读觉得越好点头道:“如老师所言,真是好文啊!想当年白居易问诗于老妪,老妪能懂方才录之。而这样的文章就算是三尺孩童,也能看得懂,如此才是好文啊。”

    李贽没说什么,李廷机当下向李贽问道:“不知老师如何点校这两篇文章?”

    李贽道:“第一篇时文算是不错,但却有几分卖弄文辞之憾,算不得好文。”

    李廷机难免不同意。当今朝廷以时文取士,头篇已经是近几年时文里难得佳作,老师实在是太苛刻了。

    “至于第二篇嘛。”李贽说话停顿了下。然后拿起笔来直接在篇末写了几个字。

    李廷机见了倒吸一口凉气,开口道:“有了老师这几句话,恐怕以后全闽的蒙学中,儒童在读完神童诗后,又得加上此篇为学了。”

    李贽毫不在意地道:“此子有大才,文章纯熟之日。必成大器。到时候老夫也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也。”

    李廷机听了不由自己也是生出嫉妒之心来。李贽赞林延潮这句话,乃是当年欧阳修称赞苏轼的。出人头地之词就是由此而来。

    李廷机听了李贽的话后。心底耿耿于怀,自己在李贽门下求学这么多年,没听得他这么评价过任何人。

    过了几日,李廷机去参加泉州府本地举人的一次文会。

    文会里不免指点江山,举人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两年后的会试nAd2();

    李廷机有些喝醉了酒,对众举人言道:“你们今科需快些考,若是放到下一科,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众举人听了李廷机的话,又见他醉态,于是就笑着道:“莫非李兄今科不与我争,要放到下一科再试吗?如此还真是今日最好的消息呢。”

    李廷机听了哂笑道:“我算得什么,温陵居士说了,闽中有一神童叫林延潮,他遇到了也当为他避路,放他出一头地。尔等又自比温陵居士如何?难道不让此一头之地吗?”

    温陵居士就是李贽的号,众举人都知李贽之人,不过此人为人狂傲,众人都将他视作狂士,只有李廷机一直敬重他的才学。

    不过令人郁闷的事,李廷机的才学在众人之中又是公认的,当年号称制义技压一闽,不是吹牛皮吹的。

    “你说这林延潮才学好,如何证明?”

    李廷机道:“待闲草集一出,你们就知道了。”

    当下众人听了将信将疑,当作李廷机的醉话,或是认为李贽又癫狂了,不以为意,但有心人却记得闲草集三个字。

    他们回去与同窗,后辈闲聊了几句,当下有几名有心人,就托在闽中的好友,待闲草集一出,就去购来一看,看看这被李贽盛赞的林延潮才学到底如何?

    这样濂江书院的闲草集,也有了少许人的期盼。

    濂江书院那边对于李贽点评闲草集的书稿追得很紧,当时这样的书稿,不少都要请名人来点校,如此托名人效应,这样文章会更好卖。

    李贽的才华在闽中士林是很有争议的,不少人认为李贽的那套学说,大抵是人之非,非人之是。也是别人说对的,你说不对,别人说不对的,你说对,通过唱反调的模式,来给自己增加名气nAd3();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非主流学者的名气,还是摆在那边的,很多读书人受正统官方的学术压抑多了,反而是李贽这些嬉笑怒骂的文章感兴趣,也是迎合了不少读书人的逆反心理。

    所以无论怎么说,只要李贽的名气摆在那,能给他点评过的书,在书肆那销量都很不错。

    从泉州府那传来的零星言语,李贽名人效应,加上濂江书院这闽中第一书院的名头摆在那,城里的各个书肆书棚里,已是有读书人来书肆询问闲草集的情况。

    书肆书棚里的伙计与掌柜,朝奉们说,最近有几个读书人,来本店似在打听一本闲草集,不知此书别的书肆是否有在卖?

    掌柜,朝奉们听说后,不免就直接找到林垠,林燎二人,问到了这件事。

    林垠,林燎听说书还没出版,就有读书人在打听,不由都是大喜,心想这是要火了的节奏。他们却不知道始作俑者,却是李贽点评林延潮的一句话。(未完待续)

    ps:这更晚了,抱歉。

    PrintChapterError();

第一百四十一章 校对闲草集

    这时候闲草集已是请李贽点校完,寄回书院了。

    下面书籍还需校订,修订,排版,刊文,林垠毕竟上了年纪,精力不济,没办法顾全这么多事,但直接交给书院的缮写刻书,林垠又不放心,认为他们才识不足,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于是林垠仔细考虑后,决定在上舍弟子里选一名来帮自己完成校订之事。

    林垠在学堂上说了此事后,堂下众弟子们都是默然不语。

    林垠道:“我知道你们,马上要院试了,但闲草集中,也有你们自己的文章,说来也是替自己办事,可有人愿意的?”

    林垠这么说,众弟子们无一人说话。

    众弟子们都是低下头,林泉见林垠目光扫道他,连忙道:“山长,我等读书还来不及,哪里有空校订文章呢?”

    林垠看了林泉摇了摇头道:“你年纪最幼,此事也轮不到你。”

    林垠看向叶向高,陈应龙等弟子,他们也是没有回应。

    林垠不免有几分失望,待转头看向林延潮时,但见林延潮犹豫了一下,却站起身来道:“山长,弟子愿意为山长分担此事。”

    林垠不由大喜道:“延潮你能主动请缨,老夫是十分欣慰,而你的才学足够胜任此事,交给你办我也就放心了。”

    林延潮道:“多谢山长夸赞,若弟子力有未逮之处,也会向山长请教。”

    见林延潮答允下来,众弟子们也是松了口气。林泉私下揣测,林延潮已是保送院试过关了。故而对院试成绩好坏已是无所谓,故而才承当此事。

    向林垠请校订文章后,林延潮即进入了书院的藏书楼,开始了工作nAd1();

    正所谓书院三大事,一讲学。二供祀,三藏书。

    濂江书院的藏书楼,虽数遭战火,水侵等灾,但历代书院山长,一直舍得花钱。购书藏书,而不少官吏商人为了弟子进入濂江书院读书,也是一次性购书不少,赠给濂江书院。

    故而藏书楼内,藏书万卷。那可不是吹的。藏书楼里除了买来的印本之外,还保存了不少珍贵的善本,手抄本,拓印本,这都是珍贵的古籍,平日里书院弟子都是借阅不到的。

    当然书院的藏书楼,除了藏书外,还兼刻书之用。这是重藏也重用。否则与买回书来就束之高阁的私家藏书楼,没有区别了,何来书院之说。

    林延潮走入藏书楼。告之自己是山长请来校书的。藏书楼里本就有缮写,刻书各一人,管书二人。

    缮写就是负责抄录书籍,刻书专司印刷刊印,管书日常管理图书。

    他们听闻林延潮负责校订闲草集之事后,都是诧异。他们没料到山长竟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弟子来照办。

    先是缮写道:“书坊那催促得很紧,你可来得及吗?误了事。山长责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林延潮道:“只要你们照我说得去做。一个月内可以无忧。”

    然后刻书疑虑地问道:“校勘的精粗,版式的规制,墨色的好坏,字体大小,你可略知一二?”

    林延潮笑着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平日读书买书无数,对这些也是懂的。”

    最后管书道:“你要校书,难免查看古籍,藏书楼内任何古籍善本。这些古籍善本放到书楼里,你都可以拿去看,唯一一点,就是藏书楼里有‘书不出楼’的规矩nAd2();若是你要吃喝拉撒,出楼一步,要给我搜查,以防止不小心带走。我这么说,你不要见怪啊,这都是山长定下的规矩。”

    林延潮听了规矩后,犹豫了一会道:“这样啊!”

    几人都是相视一笑道:“是啊,不然你就在书楼外好了,其他事交给我们办就好了,不必事事盯着。”

    众人的是一个心思,眼下明显是山长不放心,让这个学生来监督他们办事。监督也没什么的,只是随时有一双眼睛盯着,着实令人不舒服,所以还是赶走为好。

    林延潮却道:“你们等我一会。”

    说着林延潮就走了,几人都不知这弟子搞什么名堂,不是被恐吓一下就打退堂鼓了吧。

    不久但见林延潮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你这是作什么?”三人都是奇怪问道。

    林延潮笑了笑道:“当然是住进书楼里面拉,书院有说‘书不出楼’,但没说‘人不住楼’吧!我以后就在书楼里安营扎寨了。”

    众人听了都是露出‘我服了’这个表情。

    “对了,我现在要吃喝拉撒都在书楼里,我已是告诉厨房将饭菜直接送来了,只是出恭马桶,要麻烦几位大哥帮我倒了,别见怪哈!”

    “好,你狠……你很勤快,山长看来是选对人了。”几人都是哭丧着脸道。

    管书他们都是拿林延潮没办法了,人家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能有什么好说,被监督也就被监督吧。

    对于林延潮而言,校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古代就有校书郎的官员,专门为皇家掌校雠典籍,订正讹误。校书又分内校,外校nAd3();内校是据原书上下文义校订,外校则参考其他典籍对比校订。

    校订的事,并不太难,大部分林垠,林燎都已是作了。林延潮只要负责最后的排版,勘定就是,还要加注些音韵,疏引就好了,校订完一篇就给缮写抄录,缮写抄录后,由刻书拿出书坊里印制。

    书坊里底本弄好后,最后林延潮还要过手再看一遍,才能最终拍板。

    这些事情其实并不难,但林延潮作得却极为认真,为了查一词古意,林延潮翻了好几本古籍,认真比对之后,这才肯写在书页的注释上。

    这考据训诂的功夫,最拿手的就是汉儒了,到了清朝就演变为朴学,其精髓就是每一字必求其义,到了现代有的专家能将一个字考据训诂写上一篇十几万字的论文。

    对于阳明信徒的林延潮来说,这种治学其实很没必要,按照经义上一个字一个字去抠古意如何,实在违背了读书人经世致用的本意。读书依着九渊说的,按照‘六经注我,我注六经’去做就可以了。

    不过要成为贯通六经的大儒,却要从‘我注六经,六经注我’反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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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读书等身算什么

    想到‘我注六经,六经注我’,林延潮思绪翻涌,这八个字是什么,是圣贤之道。↖↖,

    自己要为尚书作注时,将来要立言,让自己名满天下。

    就不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其他汉儒,宋儒的后面,只是用尚书的经义来诠释圣贤的思想,而应该是用尚书的经义来诠释自己的思想才对。

    这才是‘我注六经,六经注我’的精髓,成为名儒的道、

    林延潮想起当初读《大学》时,大学全篇经一传十。

    经是孔子说的,就是大学之道在于明明德……。

    传十是曾子说的,大体是解释,孔子的原话。曾子用注释孔子的原话,引申出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道理。

    到了朱子写大学章句时,用了自己和程子的见解,来注释孔曾二人所言经一传十,他并没有亦步亦趋地作注释,而也是提出了自己的道。

    注经有两种注法,一种是汉儒那般,只做训诂的功夫,无限苛刻地求圣贤古意,没有自己思想,还有一种是托古言志。

    当然到了王阳明格竹子后,又是一种注法。

    那王阳明格竹子来说。

    大学里经一篇,致知在格物。

    传三篇解释,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朱子注解,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还有几百字话,但大意格物穷理。王阳明问何为格物穷理,表示不理解,老师与他说,物理之极处无不到也的意思是,众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

    于是王阳明就去格了七天的竹子,最后发烧病倒。

    之后王阳明开创心学后,再也没有格过竹子,只是道尔等把经书解释再好,看起来再有道理,又怎么样。那只是圣贤的道理,却不是我的道理,只要我内心不认同,那就是然并卵!

    没错,连托古都不必了,咱们直接用自己的想法来注经。

    千百年来,有人著书立作,都离不开此三道。用理学心学来叙述,第一条道是有理无心。第二条道是先理后心,第三条道则是先心后理。

    林延潮注尚书要取哪一道?

    林延潮独自在里,想了一天,第一条道已是过时了,汉儒的经历告诉我们,证明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第三条道自己更认同一点,不过相较于这个时代,前卫了一些。王学得到社会主流真正的认同。还需要几百年。

    只有第二条路,看得更靠谱一些。更附和现在理学唱主角的大潮流。

    每个理学弟子,为何要先拜孔子,拜孟子,再拜朱子,程子,依次拜下来。这是因为理学的宗旨,就是认为‘道统犹如天道,传承自有脉络,圣圣相承’。

    先王之学,尧传舜。舜传禹,禹传汤,口口相传,再之后汤传周文王,周公又传孔子。

    所以我们理学的儒家弟子,可以高喊一声,我们学得是什么,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道理也就在这里。

    不过现在理学暮气有点重了,朱子之后,元明的经学,大体上就是把别人掰烂了揉碎了,咀嚼过一遍的东西,你再拿来再咀嚼一遍,吐出来再给别人吃。

    说起来有点恶心,大体就是这样。

    真正能替朱子,传承衣钵只有刘宗周一人。刘宗周死后,理学就再也没有大兴过。

    至于满清思想受到钳制,故而朴学大兴,所谓朴学就是汉儒训诂考据的一套,这就是在开倒车了。

    但是令林延潮最哭笑不得的就是,身为穿越者,他身上所携带的大杀器,就是阎若璩写的《尚书古文疏证》,以及后世专家对《尚书古文疏证》的补充。

    《尚书古文疏证》正好就是朴学大成之作。

    林延潮不由心道,我的天,这难道是我主动在给时代开倒车吗?

    随即林延潮转念一想,只要是书是好的就行,管你n条道路,我只选一条,最快能帮我成名的道路!

    咱可是彻彻底底现实主义者,不管黑猫白猫,能给我抓老鼠才是好猫。

    想到了这一点,林延潮不由推开窗户朝窗外望去,但见已是繁星如斗的夜景。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竟在里,独坐了一天,连饭也忘记了吃。

    不过此刻林延潮却心情大好,见眼前星空如洗,不由仰天大笑起来。

    后世野史里记载这一幕,写着‘忽一夏夜,林公心忽开朗,如门牖顿辟,屏障壁落,从此学问大成。’

    但事实上这一夜……

    “别吵了!”

    “还要不要睡了?”

    “我们白日刊书干了一天,你倒好在睡了一日,半夜还要作鬼笑,让不让人活了。”

    “几位兄台,抱歉,抱歉!”林延潮赶紧道歉。

    林延潮随即想到,当初阎若璩可是读书的牛人啊,为了强迫自己背诵,他将书读熟,就立即将书烧去,号称读书等身。

    但即便如此,也是经三十年之功,学问大成后,才写得这《尚书古文疏证》,自己虽是抄他原书,但怎么样也是要写出新意来。

    于是林延潮就校书,勘书的名义,在藏里住下,实现了什么叫真正的‘足不出户’,吃喝拉撒都在里解决,晚上困了就在书堆旁睡下,醒了就从书堆旁起来,抱着书继续读。

    读书就是要经历这么一段,不疯魔不成活的过程。

    林烃当初以庄子的话告诫林延潮,‘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是让林延潮读书不要只是仗着记性好就行了,主要是有自己的道,正如孔子说的那句话,吾道一以贯之。

    这也是理学和心学的观点,找到自己的道,也六经注我的‘我’。

    但是朴学这东西,还真的没别的功夫,所谓道,一点不重要。

    一些基本方法掌握以后,主要就是考据和训诂了,这是要博闻强记来搞定了。这正好是林延潮的专长啊!

    林延潮读书之余,不由感叹,什么心学理学都是扯淡啊!丝毫没有朴学对我用处大,此题何解啊?

    和阎若璩比起来,林延潮自信自己读书‘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要强他数筹。

    读书等身算什么?学富五车算个球?

    看我破之!(未完待续。。)

    ps: 没想到这一章写得更加晚了,里面论述纯粹是个人私货,大家看了一笑即可,不必太认真,如有雷同,实属巧合。u

第一百四十三章 建阳书坊

    林延潮在书楼上苦读,凭着对《尚书古文疏证》的记忆,这边在写文,这边读书,他写得极慢,一天只是写了百余字。

    都是有了灵感再写,几个字就够了,下面不足的,又要去其他古书里求证了,古籍善本,刻本手抄书,不择细流的都读了起来。林延潮算了算,按照他这个进度,自己这本新版尚书古文疏证,起码要一年多才能写得完。

    不过林延潮丝毫不急,通过著书,自己也是提升学问,反正是为尚书作注,也不是作与学业无关之事。

    林延潮如此就在书楼扎根下来,整日读书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这边《闲草集》的刊印也没有耽搁,林延潮看完定稿后,就将最后的底书给了山长和讲郎。

    由于林延潮对训诂音韵进行练手,他起点很高,是为尚书作注的,而《闲草集》只是信手书来,却也将这一篇旁注写得无比出色。

    林垠看完心道,这随手旁征博引的本事,着实令人惊叹,于是问几名刊书的人,林延潮这是怎么回事?

    这几名刊书的被林延潮日日驻扎书楼,监工之下,折磨不轻,当下就编排了林延潮一些话,比如夜夜大笑,足不出楼,送饭时,但见他拿着本书在啃,无比专注,仿佛中邪了一般。

    林垠听了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读书读到傻了吧。

    当下林垠与林燎一并去书楼上去看林延潮。

    二人到了书楼里,但见林延潮盘坐在地,手不释卷在那读书,一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待到林垠。林燎走到屋子,林延潮方才察觉,向林垠,林燎二人施礼。

    林垠叹道:“孔夫子当年读书,三月不知肉味。延潮为校对。这闲草集着实费了太多心思了。”

    林延潮暗暗惭愧,他能说自己来藏书楼,更多是为尚书积蓄知识吗?

    林延潮道:“因书不能出楼,弟子怕耽搁山长的事,故而就在书楼里住下,也谈不上什么太费心思。”

    林垠更是感叹林延潮办事认真负责。当下道:“闲草集著书已毕,从此往后若要看书,随时来藏书楼,里面的古籍善本,除了不能带出楼外。你都可以在书楼里阅之。”

    林延潮听了拱手道:“多谢山长。”

    林燎道:“你与闲草集有勘定之功,此算得什么?山长已准备在勘校上附上的名字。”

    林延潮顿时大喜,闲草集里本就有他两篇文章,若是自己名字再署在勘校上,那么名头会更加响亮。当然必须是这本闲草集能够大卖的前提下。

    林垠笑呵呵地道:“既是底本已是作好,此书就可以拿去书坊刊印了,正好你也随我一趟。”

    林延潮当即称是。

    当下林延潮与林垠就一并雇了艘船,入城去了。

    在闽地水网纵横。犹如苏杭水乡人家,平日出行,坐船比走旱路更多。

    师徒二人坐得一乌蓬船。六月炙热的阳光,烤的江面上水气蒸腾,但见江山淼淼一线,待到了近处,才见得对岸水坞船舶云集,这是闽水上最繁华的上下杭渡口。位于城南数里之处。

    渡口上有一山,山上有庙。挹远山,瞰大江。

    不久行船过了江。到了渡口。

    渡口上的临江商埠名为潭尾街,就在山麓江边,街道一丈来宽,一里多长,青石铺面,走得人多了,光亮如釉。街道两旁委巷纵横,民居鳞次,鱼盐成市。

    林垠上了年纪,走不动路,于是雇了两人抬的小竹轿子。

    林延潮就在跟在轿子旁,轿子过了潭尾街后,穿过一条卖油的巷子,就上了山。

    上山一条小路,石条路面,两旁都是屋舍。因闽水时常泛滥,故而这地势较高的水边山上,成了有钱商人的居所。

    路上随处可见,背着箱子手艺匠人口,喊着‘补藤床框,补竹席,补鼎’的俚语。

    走到山顶上,但见榕树石椅旁,有三口小井,不少挑水工聚在井边。山顶不远红墙庙宇,正是方才在江边见得大庙。

    林延潮随着林垠的竹轿子由此下了山,又是一处商贸繁华的所在,木材行,茶庄,妓馆开得满街都是,不少穿着锦袍的商贾,出入写着建宁,延平的会馆。

    但见延平会馆旁有一极大的书市,上面写着‘建阳书坊’四个大字。

    建阳是延平府下辖一县。

    朱子朱熹就是延平府建阳人,所以朱熹开创之学,又称为闽学。除了理学之乡外,建阳最有名就是坊刻。

    当时刻印出书,有官方刻印官刻,书商的坊刻,私人的家刻,寺庙里经刻。林垠要替书院印闲草集,自是不能找官刻,经刻等人,私人的家刻又不上不正规,所以找书商坊刻,就是唯一途径了。

    当时明朝的坊间书商刻本,浙刻,蜀刻,闽刻最有名。

    而闽刻本,其实就是建阳坊刻。至于福州府是以经刻闻名,坊刻却竞争不过建阳。

    所以要刻书,找建阳,就没错了。

    “夫子!”

    一名四十多岁的掌柜走了出来,虽脸上带着商人的市侩,但似乎与圣贤书亲久了,也带上了儒雅,有几分亦儒亦商的味道。

    秦掌柜对林垠是一揖到地,礼节作得十足。

    林垠也是施礼道:“秦掌柜见笑了,这几日可是多劳烦你了。”

    “岂敢,岂敢,你可是咱们的老主顾,我们要烦你照顾才是,对了,这位是?”

    林垠道:“这是我弟子。”

    秦掌柜看林延潮年纪甚小,有几分不以为意,对林垠道:“好,山长来是为了闲草集修订的事吧,里面雅间进,至于小兄弟你嘛,就在外面等候你看可好?”

    林延潮道:“是,掌柜!”

    林垠却道:“不行,这本闲草集,就是由他勘定的,你还是与他谈吧,我在旁旁听就好了。”

    秦掌柜听了不由讶然,让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勘订书籍,是不是有点不负责呢?

    秦掌柜当下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

    林延潮施礼道:“不敢,在下洪塘林延潮见过秦掌柜。”

    秦掌柜不由目光一亮道:“原来是府试案首啊!闲草集里那篇为学我看过了,连温陵居士这等名士,也对你的文章赞不绝口。”(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好书

    秦掌柜顿时改颜相向,令林延潮有几分好笑。

    林延潮拱手道:“让秦掌柜见笑了。听温陵居士常‘是人之非,非人之是’,我大概算是‘是人之非’的那种吧!”

    林延潮这么说,秦掌柜和林垠都是哈哈大笑。

    秦掌柜对林垠道:“你这弟子倒真是一位趣人。”

    当下秦掌柜对伙计道:“快,收拾好雅间,备好茶!”

    几名伙计被秦掌柜催促跑着去了。

    秦掌柜笑着对林延潮,林垠二人道:“两位,先里面请!”

    当下林延潮与林垠,随秦掌柜进入雅间,茶是上好的建阳贡茶,喝起来唇齿留香。

    林延潮与秦掌柜就闲草集勘定的事,谈了一阵。

    商谈之间,秦掌柜发觉这年轻人,思维清晰,不仅对刊印的整个流程,以及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到。

    秦掌柜不由道:“林公子,你可是方家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不敢,只是来前有作了一些功课。”

    林延潮想自己以后出书,说不准还要找这位秦掌柜,先认识一下,积攒点人脉。

    秦掌柜道:“好,就依着你说得办,放心,此事我一定帮你们办好来。+”

    林垠,林延潮都是道:“那多谢秦掌柜了。”

    两边谈妥后,林垠,林延潮即是告辞。

    秦掌柜道:“公子留步,在下就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公子留一墨宝?”

    林垠听了笑着对林延潮道:“这是秦掌柜指望着他日,你中了状元后,拿此墨宝来卖呢?”

    林垠说话也很诙谐,秦掌柜顿时道:“瞧夫子把在下说得满身铜臭味。”

    林延潮笑着道:“夫子说笑了。是秦掌柜抬举我才是,”

    秦掌柜微笑道:“快,拿笔墨过来。”

    伙计当下在一旁桌案上铺上笔墨纸砚,林延潮提起笔来,顿时笔落烟霞,挥笔立就。

    秦掌柜见了。但见字是工工整整的颜体,说不上好,但也不差。

    纸上八个字却写得极好‘博雅君子,幸毋忽诸’。

    秦掌柜不由拍腿道:“妙,妙,以后每刊一本书,我都要将这句话,写在序末。”

    博雅君子,幸毋忽诸这句话意思。就是‘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算是写书作者为自己招揽客人了。

    要是读书人这么写难免有些王婆卖瓜,但是对于书商而言,却是一个很雅的广告。秦掌柜当下让伙计给林延潮送上五两银子的润笔银。

    林垠当下道:“这给得太多了,使不得,使不得。”

    秦掌柜道:“此言附在序末,不知我能多售出多少本书,一本万利的事。我还怕给少了。”

    林垠,林延潮退却不过。最后林垠还是让林延潮收了。

    待林延潮与林垠走后,伙计拿着桌上林延潮的墨宝问:“掌柜,这字怎么处理?”

    秦掌柜看了一眼道:“留着吧,说不准以后还真能卖个大价钱?”

    林延潮回到书院后,继续在藏里读书。

    过了十几日,闽中的各大书坊里闲草集已是悄然无声地上市了。

    这一天下着牛毛细雨。徐火勃撑着油纸伞刚从社学归来。

    眼下时候尚早,离晚饭还有半个时辰,徐火勃心想,鳌峰坊新开了书肆,去那看看有什么话本。就算不能买,看得解闷也是好的。徐火勃从挂兜里数了数钱,只有一串,忍住肚子饿的冲动,然后撑着油纸伞向书店走去。

    书肆的名字,是修文堂。

    尽管下着雨,修文堂里也有几个客人,徐火勃将雨伞搁在一旁的木桶里,走入堂内目光掠过一排经史子集的书籍,待看见两个读书人,正手捧着一本书,在那低声谈论着,偶尔飘出一两句‘李卓吾’来。

    徐火勃心知李卓吾是泉州府的大儒,他有几篇点评水浒传的文章,写得是极好的。

    他以往是极爱看水浒传的,书里面插有一百零八将的绣像,他都是临着描过。可惜家里的大人,都不许他看《水浒传》,说满篇都是乱臣贼子的文章,读了没有好处,将书没收了不让他看。

    后来他读李卓吾的书后,才看到里面有几篇水浒传的,说得正和他的心意,故而又追着将他其他的书都看了一遍。

    既听见有人在谈‘李卓吾’,徐火勃走了上去,但见两名读书人正拿着一本《闲草集》的书在看。

    这《闲草集》他也有耳闻,是濂江书院出的。这濂江书院的府内第一流的书院,家里的长辈都催他着紧读书,待明年,濂江书院收弟子时去考一考。

    徐火勃从旁拿起一本。但见书里写到‘李卓吾点校’五个字,他不由大喜于是拿起书,读了起来,看了第一篇不由眉头一皱,竟是时文啊,我还以为是李卓吾点评话本呢。

    但听一旁读书人道:“果真如徐兄所言,这本闲草集,只需读首尾两篇就好了。”

    另一读书人道:“不错,一篇是不久前府试第一的程文,一篇是李卓吾满口称赞的佳文,这真想买回去。”

    “可惜囊中羞涩啊,”另一个读书人道,“不如如此,我将首篇背下,你将末篇背下,待回去时,我们各抄录在纸上交换,你看如何?”

    “妙啊!可是我们来得及吗?不会被伙计碾?”

    “不怕,这伙计不赶人的,倒是掌柜有几分刻薄,趁他没来我们先背就是。”

    徐火勃在旁听了不由摇了摇头,但听人介绍后,还是仔细看了下去,程文他平日一直在练啊,不过蒙师说他火候不够,要考入濂江书院很悬。

    徐火勃却心想,不知这是不是蒙师的借口,要从他父亲那多讨些钱来。

    徐火勃没有多想就看了下去,顿时他停住了,脑子里顿时冒出这些念头,八股文居然还能这么写。

    这作者功底太深厚了。

    若是要我能写出一篇这样的程文,这辈子不知够不够啊!

    徐火勃心下对濂江书院充满敬畏,里面的弟子居然能写出这样一篇文章来,自己的水平看来真是差得远了。

    从打击里回过神来,徐火勃心想既是两个读书人说只有首尾两篇可以看,那么最后一篇又是如何呢?(未完待续。。)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任提学

    门外的细雨,被风扭着打入门内。

    徐火勃有几分发冷,他忍住寒意,从头到尾站着,将书翻到尾页,但见篇题是为学。

    徐火勃是认真读了起来,不过这一篇读来却觉得平平,不过是说一个励学故事,举得例子倒还新鲜,道理也算透彻。只是比起其他几篇在社学里读的励学的文章,并没有太多不同。

    徐火勃看到下面李贽的点评,却是吓了一跳,李贽竟然……竟然对这一篇如此赞誉。

    徐火勃心道,这作者究竟是谁,竟能得到李贽的盛赞,什么这……这不是第一篇时文的作者嘛?

    府试案首!

    徐火勃心想,不行,连李贽都说好的文章,我见得不觉好,是我的不行,而不是文章不行。

    徐火勃不舍地翻着书页,闻着油墨的味道,最后摸着挂兜里一串钱,咬了咬牙,拿了书走到柜台前。

    “伙计,这本书我要了!”

    仙霞岭位于浙江入闽的要道上,这里经两百里旱路后,即是浙境。

    仙霞岭下小山驿驿站外,迎来新任福建提学道的车队。

    车队一至驿站大门就有无数人在外等候。

    驿站内,福建新任督学陶幼学才下了马车。陶幼学,字子行,是嘉靖三十五年榜眼陶大临的弟弟,外祖父董玘也是弘治十八年的榜眼。

    陶幼学现在入闽,正是要接替,已任满三年,右迁浙江参政的原提学胡定,担当提学官,并住持八月的院试。

    陶幼学拿着巾帕拂拭着官服几处不起眼的灰尘,他出身科举名门,平日对仪表礼仪都是十分重视,现在身为一省提学自是要为人师表,他不能在行止上出现任何疏忽。

    陶幼学没有理会外面拥挤的人。而是直接进入驿站里给他准备的房间,召来两名早在此打前站的幕宾。

    一名幕宾道:“东翁,前任提学半个月前,已是去杭州赴任了。现在提学道衙门内无人。”

    陶幼学道:“也好,你先行一步,到了提学道衙门里,将一切公文全部封存,待本官抵达后。再作处理。”

    “是。”

    这时喧哗声隐隐约约从驿站大门外传来。

    陶幼学问道:“门外什么声音?把驿丞召来!”

    小山驿驿丞一直在门外等候陶幼学召见,驿丞进门陪着笑脸道:“大宗师莅临小驿,本县生员士子都聚在驿外,想拜会大宗师。”

    陶幼学摆了摆手道:“就说本官车马劳顿,今日不见任何人。”

    “大宗师是否先看看帖子,不少生员都是千里迢迢从省城赶来的。”

    陶幼学皱眉道:“本官的话,你没听清楚吗?”

    驿丞连忙道:“是。”

    当下对方狼狈地退了出去。然后驿丞就派驿卒传令让人离开,但是外面仍是有不少人不走。

    一旁的幕宾道:“东翁还未到省城主持院试,就有人想提前来钻营。”

    一般而言,每任督学履新之后。就要进行提考,以防止在当地久了,人情请托。而眼下驿站外聚集的人,就是提前一步来钻营的,其中既有要参加院试的考生,也有马上要科考的生员。

    他们在这时候来拜见,目的不言而喻。

    陶幼学道:“朝廷三令五申,士子竟不知刑罚之可畏。可见闽地不正之风,由来很久。本官要一刹此风,告诉沿路地方。本官主持院试,为防止他人请托,一路上不见任何人。若是再有生员到驿站投贴,一律行贿之罪论处。”

    提学官对于这些生员。是可以剥夺其功名的。陶幼学这么说后,顿时门外一下子就清静了,人都走得精光,毛都不剩一个。

    陶幼学虽仕官十几年,但为官还是清正的,想到外面投帖的生员。不由有几分不悦。

    这时候书办,抱着厚厚一叠的书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陶幼学面上的案上。

    陶幼学问道:“这都是什么书?”

    书办道:“这些都是在闽地书肆上卖得好的书,不少是书院的弟子,本地的生员写的。”

    陶幼学很喜欢看书,每到一地,总喜欢看当地名人的书籍来了解地方风情。这一次担任提学官,就专门挑了生员里写得好的文章来看。

    于是陶幼学点点头道:“放下吧!”

    “是。”书办走后,陶幼学走到案前,随即翻了一本书,看了几章觉得不错,心道,闽地还是有才子的,然后在一张纸上记在此人的名字。

    陶幼学又取了一本书看了一会,摇了摇头道:“此人有名无实。”

    陶幼学一口气看了好几本书,待动手拿起一本时,看了下竟是李贽点校,不由讶然。

    李贽他是知道的,陶幼学一贯反对后七子的复古之风,而李贽也多次写文抨击王世贞,所以说得上是志同道合。此人虽性子偏激了一点,但还是有真知灼见的。

    于是陶幼学拿起这本李贽点校过的《闲草集》看了起来,翻得第一页即皱起眉头来道:“这等不知所云的骈文,竟也取作府试第一,我本以为苏州文风浮华也就算了,没想到闽地也是如此。”

    陶幼学当下想将书弃之,但又转念一想,既是此人既为府试第一,说明文章还是有可取的地方的。

    当下陶幼学又读了一遍,还是不喜欢这等浮华之作,然后又一目十行地看下面的文章。看了数篇后陶幼学脸色渐渐好了,心道这本闲草集里还是有数篇文章可取的。于是陶幼学又在纸上记录下叶向高,陈应龙等名字。

    除了几人外,陶幼学又扫了一眼注释,这注释也写的不错,称得上旁征博引,注释里有几句话的出处,连他也是第一次听说。陶幼学心想,此请来的校书的必然博学鸿儒才是。

    陶幼学翻到了最后一篇,看了几行,便忍不住站起身赞道;“这篇文章何人写的?吾当举之!”

    随即陶幼学想到自己还未履任,知道自己失言,笑了笑又重新坐下。

    陶幼学看了下篇首的作者署名,不由不可思议道:“此篇竟是府试案首之作,为何前后两篇,文风判若两人?”

    陶幼学心道,还好没有将这本闲草集弃之,否则不仅错过一篇好文章,也错过了一名贤才。

    陶幼学放慢了速度,将这为学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最后道:“这文章言语精当,我竟不能删增一字,立意发人深思,可与伤仲永一较长短了。难怪李卓吾称此为百年一见的好文。”

    陶幼学想到这里,待翻到页首,但见勘校一栏中,也有此人的名字后,终于不淡定了。

    PS;这个月没有意外都是两更,今天先让我喘口气,明天开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狂生(一更)

    而在濂江书院,林垠已是从秦掌柜那得知消息,闲草集卖得不错,本刊印的五百卷,已是被各书坊书棚卖了两三百卷走,剩下的不超过两个月也可售完。

    日前连泉州府的书坊找上门来。

    林垠听了不由是颜面有光,要知道这几年福州府的生员,举人,在会试,乡试上,一直被泉州府,兴化府压着一头。

    而眼下连泉州府的书商都上门来买闲草集,说明泉州府的士子对这本书也是很有兴趣。让林垠倍感很有面子。

    当然了,林垠也是将书能售到泉州府去,大半归功于林垠点校的功劳。

    七月七。

    北斗七星的第一颗星叫魁星,又称魁首,如乡试第一名称为解元,也称为魁解,而状元也称作魁甲,故而中状元又称,大魁天下。

    在闽粤一带,女儿家过乞巧节日,读书人也在七夕拜魁星,并在这一日晒书,所以也叫晒书节。

    藏书楼这一日也是要晒书的,书院弟子都需来帮忙,出入藏书楼里,将那些放在楼里终日不见天日的古籍叠在一起抱在胸前,然后走到院子里,一本一本地摆在软塌上摊开,放在日头晒。

    这事都是由书院外舍,内舍弟子来代其劳的,上舍的弟子因要准备院试,所以可以不用来。

    七月的日头很晒,书院的弟子们都是忙出一身汗来,这时候突听得外面声音传来。

    “这就是濂江书院?看我熊某把场子挑了!”

    “就看熊兄了!”

    “我们拭目以待!”

    众弟子们奇怪,但见门外来了几名读书人,拿着折扇在那笑着指指点点,却见对方一人笑着道:“竟是晒书,真是迂腐!”

    说完此人将在众目睽睽下,竟衣带一解,当众宽衣解带。

    众弟子们都是惊讶不已,心想莫非此人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一个大男人的躯体,谁有兴趣去看?

    众弟子站出数人就要去阻止。但见此人大大咧咧仰躺在亭子前,四脚一张,趟成了一个大字仰卧在那曝肚皮,并高吟着:“岂惟蜀客知踪迹。更问庭中晒腹人。”

    一人不明所以,上前问一句:“别人都在晒书,你为何在晒肚皮?”

    那读书人似就等着对方问这一句,当下就哈哈笑着说:“吾诗书满腹,书都在肚子里。故而晒腹曝日呢。所以尔等晒书,我晒腹,这些又岂是你们濂江书院这等死读书的人,会知道的?”

    众弟子们一片哗然。

    “果真这厮,是来我们书院找碴的!”

    “好胆!”

    那人继续大放厥词:“找碴?我熊某这才不屑,此来是来教教你们的,你们可知天下文章谁写得最好?”

    书院几名老实厚道的弟子都是摇了摇头道:“不知。”

    一人道:“你别自吹是你自己。”

    那人亮着肚皮,哈哈笑着道:“当然不是我,告诉你们是舍弟。”

    众弟子们心道此人看来有些来头,莫非是仗着他弟弟的势头。

    “文无第一。你说你弟弟文章天下第一,有什么凭证?”

    那人哼地一声道:“一群毫无见识的井底之蛙,关起门来,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不过是孤陋寡闻罢了,我告诉你们有诗有证!”

    众弟子都为此人的嚣张狂妄给恼了,纷纷道:“什么诗说来听听!”

    那人拢起袖子道:“你们给我听好了,天下文章属吾县,吾县文章属吾乡,吾乡文章属舍弟。舍弟请我改文章””

    众弟子们听了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唾骂:“不要脸!不要脸至极!”

    那人哈哈笑着道:“我之才华,又是你们知道的,有本事就叫人与我比试一下!”

    这时候斋夫走了出来道:“我们濂江书院乃是弟子求学之地。你这外来人擅自闯入,还不速速离去,莫非是我让人将你们丢出去吗?”

    那人冷笑道:“这就是濂江书院待客之道,我熊某算是领教了。你放心我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外人知道你们濂江书院如何嫉贤妒能,然后颜面扫地。”

    斋夫脸色一变。濂江书院开门来也见过不少这样的狂生,但若是真让他到处去嚼舌根,倒是对书院名声不利。

    “我们去找延潮来!”

    “对,此人狂傲,让前辈教教他如何做人!”

    在人群中本是看热闹的陈行贵,黄碧友,陈文才,朱向文等原来林延潮的旧寝对视一眼。

    陈文才酸溜溜地道:“什么时候延潮的名气,变得这么大了。”

    黄碧友道:“林延潮虽在书院里成绩不是第一,但无奈府试案首的名头实在太响亮。”

    “所以你们看,新进书院的弟子,都对他无比佩服,整日前辈长,前辈短的。”

    “前辈来了!前辈来了!”

    书院弟子一阵欢呼。

    “这么快!”

    “说曹操曹操就到。”

    几名弟子诧异道。

    原来林延潮也在书楼里住了两个月,将书楼里的万卷藏书读了一大半,今日晒书也准备来帮帮忙,走在路上,正好被要往朱子阁去找人的弟子们逮了正着,边走边说了一通情况,就被拥到这里来了。

    林延潮眼前几个样貌陌生的读书人,手持着折扇神色不善地看着自己,其中还有人敞开着衣裳。

    林延潮上前就‘好意’提醒道:“兄台你的裤带没有系好!”

    众弟子们闻言都是大笑,而那人不屑地道:“熊某故意如此,这是晒书!你可知其中情由?”

    熊姓士子还以为林延潮会傻乎乎地追问,既是晒书,你为何又晒肚皮呢?然后熊姓士子就会道,吾诗书满腹,都在肚子里了,然后获得智商上的优越感。

    林延潮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既是晒书,应晒肚子才是,兄台为何解裤带?那就成为遛鸟了。兄台,请自重啊!”

    众书院弟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下连斋夫也是忍俊不禁,笑得站不稳了。黄碧友也是没好气地摇了摇头道:“延潮,看起来像个正经读书人,其实最没点正经了。”

    熊姓士子涨红了脸道:“好!你叫林延潮,府试案首是吧,那我来考考你,回字有四种写法,你知道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书读得不够深啊(二更)

    “回字居然有四种写法?”

    “略知一二吧,不过是异体字吧。不知这读来有何用?”

    “故意卖弄博学吧!”

    当下就有人道:“比什么识偏字?我们读书人当比时文,诗赋。”

    熊姓士子冷笑道:“回字都不识?还比什么时文,诗赋。”

    有人就道:“凭什么你先问?你不是自持有才,当我来考你们才是的。”

    熊姓士子听道:“我远来是客,自是由我们先问,怎么样你答不答?”

    “兄台,不是姓孔,名乙己?”林延潮问道。

    “我怎么会与圣人同姓,休要拖延时间,快点!”

    “也好。”林延潮笑了笑。

    熊姓士子听了道:“莫名其妙,你会答就答,不会答,只需说一句濂江书院沽名钓誉就好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若是我答不来,下一题,是否可以考你了?”

    熊姓士子眼珠一转道:“当然不行,如果你答不来,我自当再问,问到你答出为止,你方能考我!”

    林延潮不由道:“也好,看来汝还是很公道的。”

    熊姓士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怎么样你可有答案了,若是答不出,我就出下一题了,若是连续三题不会,就算你们濂江书院输了。”

    熊姓士子不动声色间,就把规矩定下了。

    只见林延潮不说话,只是拿了树枝,在院前沙地比划起来。

    熊姓士子一愣问道:“你还真会?”

    林延潮笑着道:“侥幸,也不知对不对,熊兄是方家,还请指教啊!”

    说完林延潮继续写了下去,但见第一个字是回的本体字,另外又整整齐齐写了囘,囬,(外囗内目)三个字在沙地上。

    熊姓士子不可置信道:“你竟写得来?”

    林延潮向熊姓士子抱拳道:“侥幸。献丑了,那下面是不是该在下发问了?”

    熊姓士子半响才回过神来,哼地一声道:“你问吧!”

    此人既是自吹满腹诗书,也是有才华的。众弟子们虽见林延潮胜了第一场,也不知第二场能否赢过他。

    “回字的第五种写法是什么?”

    熊姓士子脸色一变道:“回字竟还有第五种写法?”

    林延潮点点头道:“是啊,兄台莫非不知吗?你都会写四种了。”

    “我,我……”熊姓士子顿时说话结巴起来了。

    “写!”

    “写!”

    书院众弟子都是站在林延潮一边高呼。

    一旁他的同伴道:“熊兄,他既能写出四种。你为何不能多写一种。”

    熊姓士子想当场干掉这几人的心思都有,若是自己会五种写法,怎么会刚才只问四种。

    熊姓士子硬着头皮道:“我不会。还请林兄指教。”

    林延潮道:“指教啊,不敢当,就当大家切磋一下吧。”

    说着林延潮在沙地上写了一个‘廻’字。

    熊姓士子冷笑道:“你说是就是,不知出自何典?”

    一旁林延潮的同窗都道:“是我们前辈考你,还是你考前辈?岂有此理。”

    林延潮笑了笑道:“本来我可以不回答的,不过你既是问了,我就告诉你,廻字出自史记。邹阳传,里面有一句‘墨子廻车’。兄台不信可以回去翻书。”

    熊姓士子顿时无语,既是林延潮这么说,肯定是有出处了,当下咬着牙道:“好吧,这一题算你侥幸了,既是如此,你继续问吧!”

    对方当下严阵以待。

    “好,回字的第六种写法是什么?”

    “还有第六种?”熊姓士子顿时不淡定了道,“这怎么可能。书上说回字一共只有四种写法,你为何会有六种?”

    林延潮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你读书读得不够深!读书不能一知半解,要有破卷之功了。”

    熊姓士子听了顿时牙都要咬碎了,心想自己第五种都答不出。更不用说第六种了。

    他索性道:“好啊,我见识一下第六种。”

    林延潮恩地一声,手挥树枝道:“我与你写来,就是迴字,书中有云,古无迴字。盖回即雷字。水囘为囘。后人欲別之加辶,这才有了‘迴’字。”

    熊姓士子听了无言以对,一旁的人道:“真不敢相信,这人不过十四岁,竟然如此博学。”

    见对方不语,林延潮道:“兄台既是答不来,我就继续问了,马上要到三题了,敢问回字的第七种写法是什么?”

    众人都是大笑。

    熊姓士子忍不住道:“你胡搅蛮缠,若是回字是十几种说法,你是不是都要一一问完,此为犯了规矩,当由我发问了考。”

    众人都骂无耻,那熊姓士子冷笑一声道:“好啊,这是你们濂江书院地盘,规矩自是由你们来定,算我认栽,我将此事告诉给其他书院,让他们来评评理,回字的第七种写法,有这种考法,呵呵。”

    “兄台,其实回字一共有十二种写法的,我方才是手下留情了。罢了你来问吧。”

    这一刻连熊姓士子都夸自己机智,居然有十二种,你居然才考到第七种,真是手下留情了。

    熊姓士子急于找回颜面,当下夺过林延潮树枝在地上划了一竖,问道:“我问你‘丨’字何意?要说全了。”

    书院众弟子看了后,心道横着一划,众人都认得,竖着就不知了。

    有一名弟子道:“我常见他人做帐时,有用此‘丨’来代个一字。”

    “做帐时是做帐,但若是放在这里,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赶紧去提醒前辈啊。”

    “什么你以为前辈答不出吗?”

    熊姓士子面露微笑,这是他之前专门找得偏题,故意是要显能的。

    林延潮不急不慢地答道,丨字可读竖,意同竖。

    还可读作一,意同一。

    还可读作衮,意为上下相通。

    熊姓士子表情很精彩,手指着林延潮道:“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林延潮笑着道:“这我们书院子弟都知道,那到我考校兄台了。”

    当下林延潮拿了树枝在地上同样划了一个‘丨’字问道:“这个字怎么念?”

    熊姓士子道:“你在耍我不成?这不就是‘丨’吗?莫非还有四种,第五种念法?”

    林延潮道:“没有啊,完全是两个字啊!怎么会有两种念法?”

    “都是一个‘丨’字,你给我说两种念法?”熊姓士子当场愤怒了。

    “方才‘丨’是从上往下写的,而这一次我是从下往上写的。”林延潮笑着道。

    就这样竟是两个字?熊姓士子感觉自己要吐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书读得不够深啊(二更)

    “回字居然有四种写法?”

    “略知一二吧,不过是异体字吧。不知这读来有何用?”

    “故意卖弄博学吧!”

    当下就有人道:“比什么识偏字?我们读书人当比时文,诗赋。”

    熊姓士子冷笑道:“回字都不识?还比什么时文,诗赋。”

    有人就道:“凭什么你先问?你不是自持有才,当我来考你们才是的。”

    熊姓士子听道:“我远来是客,自是由我们先问,怎么样你答不答?”

    “兄台,不是姓孔,名乙己?”林延潮问道。

    “我怎么会与圣人同姓,休要拖延时间,快点!”

    “也好。”林延潮笑了笑。

    熊姓士子听了道:“莫名其妙,你会答就答,不会答,只需说一句濂江书院沽名钓誉就好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那若是我答不来,下一题,是否可以考你了?”

    熊姓士子眼珠一转道:“当然不行,如果你答不来,我自当再问,问到你答出为止,你方能考我!”

    林延潮不由道:“也好,看来汝还是很公道的。”

    熊姓士子哈哈一笑道:“那是当然。怎么样你可有答案了,若是答不出,我就出下一题了,若是连续三题不会,就算你们濂江书院输了。”

    熊姓士子不动声色间,就把规矩定下了。

    只见林延潮不说话,只是拿了树枝,在院前沙地比划起来。

    熊姓士子一愣问道:“你还真会?”

    林延潮笑着道:“侥幸,也不知对不对,熊兄是方家,还请指教啊!”

    说完林延潮继续写了下去,但见第一个字是回的本体字,另外又整整齐齐写了囘,囬,(外囗内目)三个字在沙地上。

    熊姓士子不可置信道:“你竟写得来?”

    林延潮向熊姓士子抱拳道:“侥幸。献丑了,那下面是不是该在下发问了?”

    熊姓士子半响才回过神来,哼地一声道:“你问吧!”

    此人既是自吹满腹诗书,也是有才华的。众弟子们虽见林延潮胜了第一场,也不知第二场能否赢过他。

    “回字的第五种写法是什么?”

    熊姓士子脸色一变道:“回字竟还有第五种写法?”

    林延潮点点头道:“是啊,兄台莫非不知吗?你都会写四种了。”

    “我,我……”熊姓士子顿时说话结巴起来了。

    “写!”

    “写!”

    书院众弟子都是站在林延潮一边高呼。

    一旁他的同伴道:“熊兄,他既能写出四种。你为何不能多写一种。”

    熊姓士子想当场干掉这几人的心思都有,若是自己会五种写法,怎么会刚才只问四种。

    熊姓士子硬着头皮道:“我不会。还请林兄指教。”

    林延潮道:“指教啊,不敢当,就当大家切磋一下吧。”

    说着林延潮在沙地上写了一个‘廻’字。

    熊姓士子冷笑道:“你说是就是,不知出自何典?”

    一旁林延潮的同窗都道:“是我们前辈考你,还是你考前辈?岂有此理。”

    林延潮笑了笑道:“本来我可以不回答的,不过你既是问了,我就告诉你,廻字出自史记。邹阳传,里面有一句‘墨子廻车’。兄台不信可以回去翻书。”

    熊姓士子顿时无语,既是林延潮这么说,肯定是有出处了,当下咬着牙道:“好吧,这一题算你侥幸了,既是如此,你继续问吧!”

    对方当下严阵以待。

    “好,回字的第六种写法是什么?”

    “还有第六种?”熊姓士子顿时不淡定了道,“这怎么可能。书上说回字一共只有四种写法,你为何会有六种?”

    林延潮语重心长地道:“这是你读书读得不够深!读书不能一知半解,要有破卷之功了。”

    熊姓士子听了顿时牙都要咬碎了,心想自己第五种都答不出。更不用说第六种了。

    他索性道:“好啊,我见识一下第六种。”

    林延潮恩地一声,手挥树枝道:“我与你写来,就是迴字,书中有云,古无迴字。盖回即雷字。水囘为囘。后人欲別之加辶,这才有了‘迴’字。”

    熊姓士子听了无言以对,一旁的人道:“真不敢相信,这人不过十四岁,竟然如此博学。”

    见对方不语,林延潮道:“兄台既是答不来,我就继续问了,马上要到三题了,敢问回字的第七种写法是什么?”

    众人都是大笑。

    熊姓士子忍不住道:“你胡搅蛮缠,若是回字是十几种说法,你是不是都要一一问完,此为犯了规矩,当由我发问了考。”

    众人都骂无耻,那熊姓士子冷笑一声道:“好啊,这是你们濂江书院地盘,规矩自是由你们来定,算我认栽,我将此事告诉给其他书院,让他们来评评理,回字的第七种写法,有这种考法,呵呵。”

    “兄台,其实回字一共有十二种写法的,我方才是手下留情了。罢了你来问吧。”

    这一刻连熊姓士子都夸自己机智,居然有十二种,你居然才考到第七种,真是手下留情了。

    熊姓士子急于找回颜面,当下夺过林延潮树枝在地上划了一竖,问道:“我问你‘丨’字何意?要说全了。”

    书院众弟子看了后,心道横着一划,众人都认得,竖着就不知了。

    有一名弟子道:“我常见他人做帐时,有用此‘丨’来代个一字。”

    “做帐时是做帐,但若是放在这里,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赶紧去提醒前辈啊。”

    “什么你以为前辈答不出吗?”

    熊姓士子面露微笑,这是他之前专门找得偏题,故意是要显能的。

    林延潮不急不慢地答道,丨字可读竖,意同竖。

    还可读作一,意同一。

    还可读作衮,意为上下相通。

    熊姓士子表情很精彩,手指着林延潮道:“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林延潮笑着道:“这我们书院子弟都知道,那到我考校兄台了。”

    当下林延潮拿了树枝在地上同样划了一个‘丨’字问道:“这个字怎么念?”

    熊姓士子道:“你在耍我不成?这不就是‘丨’吗?莫非还有四种,第五种念法?”

    林延潮道:“没有啊,完全是两个字啊!怎么会有两种念法?”

    “都是一个‘丨’字,你给我说两种念法?”熊姓士子当场愤怒了。

    “方才‘丨’是从上往下写的,而这一次我是从下往上写的。”林延潮笑着道。

    就这样竟是两个字?熊姓士子感觉自己要吐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忮不求(一更)

    “这样也可以?”熊姓士子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熊姓士子一刹那怒了大声道:“你是故意的吧!从下往上写也算一个字?”

    林延潮还没开口,一旁一名嘴巴尖酸的书院弟子就抢着说道:“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从上往下写你就知道,从下往上写这个字就不知。好比你只知回字只有四个写法,就不知还有第五第六第七第八?所以我说兄台你书读得不够深啊!”

    一旁书院弟子哄然大笑。

    “我书读得不够深?”熊姓士子听了这句话,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林延潮笑了笑道:“算了,咱们不要难为这位兄台了,这个字从下往上写读退,意同退字。”

    林延潮刚说完,书院的众弟子们就纷纷道。

    “不信的话回去翻书。”

    “回去多读书吧。”

    “就这点斤两,还来我们濂江书院撒野!”

    “前辈教训的好。”

    “太解气了。”黄碧友在那捧腹大笑。

    朱向文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行贵道:“我看以后延潮整人这事,要在书院传成笑谈,以后书院前辈与新进的后辈们都要讲述一番才行。”

    熊姓士子这时候无言以对,当即就想灰溜溜地溜走,却被几名眼尖的书院弟子拦住道:“怎么了,输了就想跑,也不留下几句话来?”

    熊姓士子都了这一刻,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林延潮劝道。

    书院众弟子们更是敬仰:“前辈的气度真是高啊!”

    一旁的书院弟子道:“前辈这么说,我们本不该追究,但是人家这么就走了,总觉得心底不舒坦。”

    熊姓士子见了这一幕,连忙作揖道:“诸位,我熊某知错了,还不行吗?以后出门见了濂江书院的弟子,我就绕道走。”

    “这还有点样子。滚吧!”

    “快滚,快滚!”

    熊姓士子不敢再说什么,然后赔着笑脸作了个揖,抱头鼠窜了。

    满院子顿时充满了笑声。

    书院另一旁林垠看着手里的闲草集不由微笑。这本书未刊行时,他就给几位同年,昔日同僚看了。

    几位同年,同僚看了都是称赞不已,令林垠很高兴。

    正待这时。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山长!”

    林垠转过头,但见是林泉。林垠微微一笑,这个弟子他是很喜欢的,一来是他林家本宗,小尚书相公的孙子,二来他天资聪颖,几乎与他爷爷当年不相上下,唯一不足就气量小了些,不过他年纪尚小,林垠不觉得如何。

    林垠见林泉手里也拿着一本闲草集。笑着问道:“怎么了?你也买了一本吗?‘

    “老叔公,你为何将林延潮的卷子排在了闲草集的卷首?孙儿的文章丝毫不比他差啊!‘林泉问道。

    林垠眉头一皱道:“因为他是府试第一啊,理应放在卷首。”

    林泉急道:‘可是他既府试第一,已是占尽了风光,为何在这里也便宜他。还有这压卷一篇,为何也排了他的文章,你篇首篇末的好处都给他占尽了。闲草集到底是给书院弟子出书,还是给他一人出名?‘

    林泉这一长窜的话道出后,见林垠神色变了,当下也自觉的过分。垂下头道:“老叔公,泉儿失言了。”

    林垠摇了摇头问道:‘他卷末那篇为学,你读了吗?‘

    林泉道:‘看过了,平平而已。泉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我们书院里任何一篇文章都比他强。‘

    “你。”林垠摇了摇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怎么孙儿说得不对吗?通篇言语浅白,简直不知所云。”

    林垠叹了口气道:‘泉儿,你天资很高,不亚于你祖父,但你就是不能见贤思齐。林延潮这篇文章。你若是认真用心去读,怎么会不知此文用词之精当,喻意之好。都是你一心嫉妒,结果文章只看了表面,未入肌里。‘

    林泉没料到一贯疼爱自己的老叔公,竟也是这么疾言厉色说了一通。

    他不敢顶撞,含着眼泪在眼珠里打转。

    林垠上前抚了抚他的肩膀道:“天下才子多如过江之鲫,延潮不过是其中一个,你若是不能克此妒贤之心,难成大器,诗有云,不忮不求,何用不藏。你要记着。”

    林泉心底不服,口里只能道:‘是,山长。‘

    离去时,林泉重重跺脚,什么破文章,明明就是你偏心,到了院试时,你们就会知道谁的文章,是真写得好!

    而在书院另一旁,叶向高拿着从他人拿,借来抄录下《为学》一篇,正在仔细揣摩。

    朱子阁里,灯火通明。

    一只小蛙蹦达地从院子外的荒草跳到窗台上,瞪圆着眼珠子盯着,正捧书苦读的弟子们。

    哇!哇!

    几声蛙鸣下,上舍的弟子们读书读到三更,是家常便饭。

    夏日苦闷,弟子们穿着薄衫拒桌写着卷子,丫丫电子书不停,额上的汗水,不知不觉滴在纸上,洇晕开来。

    众人论读书的天资都在伯仲之间,比得就是谁更刻苦一些了。

    夜更深了,二梅书屋外的两株梅树,静静等着寒冬之时绽放。

    七月中旬,新任提学官终于抵达省城。

    一至省城,陶提学就入驻考棚,宣布闭门锁院,谢绝一切探视。

    随即府衙发出公告,公示了八月院试的日期,令童生去府衙领取报名文书。

    合福州一府的童生,来省城吊考。

    一般而言,提学官走哪考哪,走到哪个县,考到哪个县。如果督学腿脚懒了,就把童生们集中到一地进行道试,称之为吊考。

    按照常理,一个县在提学官的三年任期里,要进行两次院试。但实际上,这很难说,文化昌明,离提学道署衙近一点的可以三年两试。但落后偏远的地区,提学一任也只能去一次,那院试也就一次。

    事实上调一府两府弟子,集中院试,对于年幼的童生来说,要走几百里路去参加考试,十分不便。

    但随着大明官员越来越懒,已成了常例,再说了,现在十几岁的童生,比例也没那么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赶上好时候

    ();    院试公告下来,都是由府衙操办的,中间没提学道衙门什么事。

    这也是规矩,督学到各府进行院试时,由知府充任提调,并承办提学一应供给,如膳食、油烛、文具等。各府还须依例送给学政及其他考官若干银两,称为棚规。

    林延潮与书院几名弟子一并府衙里,领了府试的结票,也是院试的准考证。

    领结票队伍排得老长的,前面的书吏一一比对抄录。而排队之间,众书院的弟子都是风华正茂,没有累次赴考,蹉跎岁月的经历,看着四周不少三四十岁,甚至五十多岁的老童生,不免有几分优越。

    龚子楠凑道林延潮身旁道:“兄长,我与你说昨日看来一个老童生的笑话。”

    “有一虎出山而回,大呼肚中饥饿。群虎问道:今日怎么不遇一人乎?饿虎道:遇到了但没有吃。群虎问其故,开始遇一秀才,因嫌其太酸,宁愿不食。”

    “众虎道,这你怪谁来?饿虎又道,后来又遇一人,亦不愿食。”

    “众虎问,为何不食啊?饿虎道,那人是个童生。众虎问:童生何以不食?饿虎道,怕咬伤了牙齿。众虎追问,为何怕咬伤了牙齿。饿虎道,太老了咬不动!”

    龚子楠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林延潮也是忍俊不禁道:“你这笑话,私下与我说说还好,若是大声一点,这里的童生非捶你不可。”

    龚子楠道:“我也是听了这笑话,忍不住,贪图一时口舌之快。这不是只与你一人说吗?我也怕一直考考成老童生,听闻考了十几院试不过的童生,也是大有人在,从少年到白发,毕生都在考棚里过了。”

    林延潮看向后面白发苍苍仍是准备赴考的童生。也不由感叹,封建社会的等级森严,进退一步,就是天差地别。

    要说万历初年的生员还是蛮值钱的,这时候福建一省生员不超过两千人,不至于到了崇祯年间。
conAd1();一口气扩招到三千之多。

    生员甚至还能左右舆论,操纵官府。

    如苏州读书人对官府不满,就可聚集文庙,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后,再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官府不敢不从。不过此事到了清朝就不行了,有一年士子又在文庙抗粮哭庙,但清廷不理会你这一套,反而将为首十八名生员处斩,其中还包括大才子金圣叹。

    这就是清初有名的哭庙案。此外江南三大案,文字狱不提。

    所以想想清朝读书人的待遇,所以这万历初年,真是秀才们的黄金时代。往前推往后推都没这么好的时候。

    好容易排到了林延潮,府衙里不少书吏,都是认识林延潮。知道他这童生身份不过是走个过场,马上就要补入生员,不由提前恭贺了一番。

    林延潮笑着回礼,书院的众弟子们都是有些羡慕嫉妒地看着林延潮。

    对于院试他们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可林延潮却是早早预定一个席位,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了。书院的众弟子们不免有些不忿。这也是人之常情。

    林泉道:“延潮兄,这场院试你可以闭着眼睛考了。反正无论如何,督学都是要取你的。”

    林泉表面上是恭贺。实际上是希望如此吹捧一番,让林延潮在院试中生骄傲之心,因而懈怠。

    林延潮看了林泉一眼,微微笑着道:“哪里,府台大人,给我这个机会,乃是栽培之意,我岂能不知好歹。若是院试里,我考得不好,实也是无颜入泮进学。”

    林泉道:“看林兄这样子,还是不放松嘛,可惜你县试不是案首,就算院试拿了案首,也凑不齐小三元了。
conAd2();美中不足,延潮兄,还是随便考考就好了。”

    林延潮盯着林泉,心道,此人真小人矣,想要动我心志?

    林延潮没说话,但脸上笑容已是没有了。

    众弟子也是看出少许来。

    陈应龙见林延潮神色笑着出来打圆场道:“别说了,今日中午一定要先请延潮兄,与我等好吃好喝的。”

    林延潮笑了笑道:“这为难在下吗?若是进学后,无有不从,眼下我们还是认真读书吧。”

    众弟子们也觉得林延潮说得对,倒是没心没肺的龚子楠开口道:“权且记下,兄长不许抵赖哦!”

    众弟子们又是一阵欢笑。

    “府台大人驾到!”

    正说话间,前面书吏唱名,聚在府衙里报名的众童生们,都是停下动作向缓缓走来的知府躬身行礼。

    陈楠一路走来都是笑呵呵的,待见到童生们向自己行礼,不论是否自己取的门生,都是说了几句。几名年长一点上岁数的老童生,还吩咐书吏,给他们搬来椅子。

    书院里林延潮等不少童生,都是知府新取的,见陈楠走来,当下一并上前道:“拜见府尊大人。”

    陈楠见了林延潮,脸上的笑容却是减了几分,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道:“你来了。”

    林延潮不由讶异,这是怎么了?知府对自己态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书院几个弟子,见了这一幕也是奇怪,林延潮是知府亲点的府试案首,按理不至于如此。

    众人心想,或许是将来院试中知府为了避嫌,这才故意冷淡林延潮。
conAd3();而林泉却是猜测,断然是林延潮作了什么蠢事,触怒了知府。

    想到这里,林泉顿时幸灾乐祸了起来,见知府过来,主动上前道:“弟子林泉,代家祖问候府尊老爷。”

    陈楠脚步一顿,笑着问道:“林泉,你祖父……”

    随即陈楠淡淡道:“原来是尚书相公家的孙儿啊,好!”

    陈楠道了这三个字,就扬长而去。林泉不知发生怎么回事,也是奇怪,这陈楠当初与自己家是颇有来往的,怎么眼下翻脸不认人了。

    林延潮本还是奇怪,但见了林泉的遭遇,隐约猜到了大概怎么回事。

    这并非是世态炎凉,而是明哲保身啊!幸好院试里知府只负责提调之事,也就是后勤保障,真正录取大权是在新的督学身上。

    换了前任胡提学,自己虽是他约定门生,但他为了避嫌,虽不至于罢落自己这府试案首,但只会给他低低的名次,院试案首是断然不会给了。至于新的督学,听说为官十分清正,但也不好说,有句话是‘任你文章高八斗,就怕朱笔不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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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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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介绍:
金銮殿前九重门,百官簪缨北阙来。帽插宫花朝天颜,金殿传胪名声传。十里御街打马过,人称大明状元郎。
这是一个现代人在明朝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故事,已有两本两百万字作品完本,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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