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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福来敲门     大明文魁txt下载     大明文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赐字

    ,

    寒冬之下,亭里有醇酒暖身,林延潮身上暖洋洋的,丝毫不觉得冷。

    “车四平五!”

    亭外两人还在下着盲棋。

    儒林班唱得曲调依旧远远传来。

    林延潮满饮一杯,向老者问道:“此曲如何?”

    老者道:“听曲子,还不错,虽是本地的闽腔啊,却唱得令人耳目一新。”

    林延潮听了夸奖顿时一笑。

    两边继续对喝,这老者对佛老颇有研究,说了几个佛老典故。

    心学也颇受佛道之说影响很深,如林延潮最喜欢王阳明那句诗,月明飞锡下天风。

    这诗取的就是,天台宗宗师智者大师,往天台山传道,于两山峭壁间,将锡杖一丢,飞锡而过的典故。

    林延潮对佛理的研究,比起这老者来说,实是微不足道,不过却胜在年轻反应快,加上读了那么多书,博闻多识,两人也是能搭上话。

    能与可聊之人,用半壶酒,畅谈于湖畔,实是乐事。

    这一番聊得十分尽兴,不知不觉日已沉沉。儒林班那不知也是唱了多少出。

    这边又有几艘小船,从湖面上,缓缓地行了过来。

    几名士子在此登船。

    林延潮却见得一人诧异道:“行贵兄,你怎么也来了?”

    陈行贵见了林延潮,也是惊喜道:“林兄,你竟在此,你也是来看戏的。”

    相询下,林延潮才知道谢肇淛与陈振龙居然认识,大概是长乐老乡的缘故吧。早早就抱团了。

    陈行贵在旁,林延潮当下向老者告辞。

    老者笑着道:“若非还有俗事,定也与你们少年人一并听戏。”

    林延潮笑着道:“多谢美酒,今番实是良晤。”

    当下林延潮作揖而去。

    林延潮与陈行贵并肩从大屿间一小山穿过,来到大屿另一端,这里搭着戏台。

    这五十三出的聂小倩。已是演了大半日,也不过演了三十几出。这还不算长的,若是乡社里的大戏,从头演到尾,几天几夜也是有的。

    故而大户人家,要戏班子来演,都是拿着戏班子给的戏码单,从中挑着点。眼下堂下聚了上百号人,或坐或立。而水上的船民,没受到戏主人的邀请,故而只敢下了篙远远的看。

    看着众人如痴如醉的表情,林延潮知道这一出《聂小倩》算是成功了。

    这个时候老百姓,就算是读书人哪里有那么多好戏可以看,这样的小白观众了,是最好的观众,待看得多了。小白培养成老白,那就开始吹毛求疵了。

    林延潮。陈行贵在一旁看了一阵,就见得谢肇淛几步走了过来道:“林兄,怎么这时才来,这戏本还是你写的,居然是一点都不上心。”

    陈行贵听了讶然道:“这聂小倩还是林兄你写的?”

    林延潮立即道:“是我一位好友传我的,我再传给谢兄的。谢兄话要说清楚了。”

    陈行贵恍然道:“原来如此,林兄读书如此用功了,怎么还能分心写戏本?”

    谢肇淛道:“无暇与你分说这么说,你看这聂小倩成了,大家都是叫好。白日里请来看的客人,至今一个都不肯走呢。”

    林延潮笑着道:“那就好。”

    于是三人来到堂边坐下,林延潮给谢肇淛建议道:“其实这五十三出还是太多了点,咱可以简成二十多出,一个下午就可演得完。”

    谢肇淛听了皱眉道:“那要删去多少好戏本啊?”

    林延潮道:“但大家看得有耐心啊,而且你的钱塘班,也不用那么累,从早演到晚的。这样可以多演几出。”

    谢肇淛点点头道:“言之有理。”

    “还有你这戏台子下面可以放七个水缸,如此声音可以更敞亮些。”

    谢肇淛当下虚心接受,一一记下,然后道:“多谢林兄相告啊,这次要不是林兄援手,我的钱塘班就完了,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林延潮笑着道:“抬举我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好了,好了,你们二人别说话了,不要妨碍我看戏啊!”这边陈行贵一下就看上瘾了。

    戏演了三出,林延潮看天色已迟,决定回家,却被谢肇淛和陈行贵二人强留又看了两出戏。

    最后林延潮借着尿遁,与展明二人偷偷溜走。

    展明解开船绳,当下与林延潮二人划着来时所乘的船,返回城中了。

    去时湖面上已是夕阳晚照,待船入了水关,城中已是千家灯火。

    雪下得大了些,簌簌有声。

    林延潮忙从船舱里取了火把来点着,免得被来往夜航的船撞到。

    河边住的市井人家,喧闹声阵阵传入耳里,却别一种生活妙趣。再远的勾栏地方,轻歌乐舞才开始呢。

    入城后将船还给船牙,林延潮与展明在巷子口,吃了两大碗面,酒足饭饱这才到家。

    从西湖回来后,林延潮继续在家读书,直至年关。

    这天林延潮收拾停当,拿了礼物,就出了门,直来到城西坊巷。

    在一家门前敲门,但见一名小童开门,见了林延潮当下道:“原来是公子来了,老爷正等着你呢。”

    林延潮当下将礼品交给小童,轻车熟路地进门。

    堂上林诚义端坐在那,看着林延潮点点头道:“你来了。”

    “是,师母呢?弟子要向她问安。”

    林诚义道:“你师母身怀六甲,不便见客,免了吧!”

    林延潮听了道:“恭喜老师呢。”

    林诚义淡淡地笑着道:“还早着呢。”

    林延潮心道,林诚义宝刀不老,也是这位老师未中秀才前,一直独身,而娶了媳妇后,终于开枝散叶了。

    林诚义道:“岁试在即,你书读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弟子一直都有勤加用功。”

    “嗯,不可懈怠,不要以为自己一进县学,身为廪膳生员,就可以小看那些老秀才了,他们都是久历多年,底子远比你厚,就算偶尔失手,文章也差不到哪里。你却不同,稍有疏忽,就是一落千丈。”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其实弟子这一次来有一事拜托老师。”

    “嗯,什么事?”

    林延潮开口道:“弟子虽未及冠,但已是进学,所以想请老师赐字!”(未完待续。。)u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又是一年县试时(一更)

    林诚义捏须道:“古人二十而及冠,不过眼下的读书人,多是十六岁后就行冠礼,算来,你今年有十四了吧,马上过了年就十五了,嗯,虽未到及冠之岁,但你已是生员,若是出去交游,同辈再直呼汝名,为家里长者不敬,是可以及冠了。”

    林延潮道:“弟子正有此意,所以来请老师。”

    林诚义脸上不自觉抹过一丝喜色,口中却淡淡地道:“你受业于贞耀兄,为何不请他来为你赐字呢?他眼下可是苏州知府啊。还有陶提学,陈府台对你也栽培之恩,请他们为你赐字,将来于你也是大有好处。”

    “而我不过是一介穷书生,给你冠字,实难帮到你什么。”

    林延潮将林诚义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看在眼底,心道,这老师整天傲娇,我也真是醉了。

    林延潮当下道:“若非老师,弟子焉有今日,所以想请老师替我冠字,永不忘恩德。”

    林诚义轻轻咳了一声道:“你今日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而得来的,为师也并未帮到你什么,嗯,不过你既请为师替你冠字嘛。为师前几日却偶有所得。”

    林延潮腹诽,什么偶有所得,明明是早就想好了。

    林诚义道:“说文解字就有云,潮,乃水朝宗于海,你的表字为宗海如何?”

    说到这里,林诚义顿了顿看林延潮的反应。

    林延潮沉思道:“宗海,宗海,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林诚义听了这句话,皱眉道:“此言出自何典?”

    林延潮讶异,这句后世耳熟能详的话,现在还没人发明?好像是林则徐写的吧。

    不过这丝毫难不到林延潮,他道:“上句取之袁宏,他曾道形器不存。方寸海纳,李周翰注,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

    “那下句取自《尚书君陈》。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

    林诚义点点头道:“善,有容,德乃大。眼下天下士子只求立功,立言,却忘了立德为本。若无德,功从何来,言从何来。德若不正,立功立言,只能是遗祸万年,妖言惑众。”

    “你能举一反三,悟到这一点,为师很欣慰。”

    林延潮微微惭愧。他能说后面都是林诚义脑补的吗。不过‘宗海’这表字自己却很喜欢,一来别人好记,二来言简意不赅,三来自己上一世和这一世都是临海而居,算是半个海边人。

    起好表字后,再简易行了冠礼,从此林延潮就算真正及冠了。

    开春之后,大明朝迎来了万历四年,而这一年林延潮正十五岁。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于全国各地的举人而言。来年春天的这时候,就是春闱之时。

    但对于有志于踏上举业的读书人而言,春天意味着又是一年童拭。

    二月侯官县县试的榜文已是张贴,县衙礼房的书吏去各个社学。书院知会,让有志于今年县试的读书人们,准备来考。

    元宵节之后,这日早上。

    侯忠书,张豪远二人是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林延潮家。

    林延潮下楼。见了两位小伙伴笑着道:“今年你们倒是早来了。”

    侯忠书嘿嘿地笑着道:“还不是想念延潮你了。”

    “诶,还叫延潮。在信里,我不是与你们说了,我已是冠字。”

    侯忠书不以为意道:“这,这都叫习惯了,改不了口了。”

    张豪远摇了摇头道:“宗海兄,我们此来一是借住,二是想让你为给我们县试作廪保。”

    林延潮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还在准备县试,而今年自己已是可以给考生当保人了。

    当下林延潮道:“好,没问题,对于张归贺和张嵩明呢?”

    侯忠书道:“张归贺此人小心眼,他说宁可找别人,也不找延潮你。他自己如此也就罢了,还拉着其他社学弟子,一并找了你们村社学孙塾师为廪保,哼,一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作谢礼呢。”

    林延潮不由道:“张归贺这是不想欠我人情啊,算了随他吧,对了,县试在即,你们这一次可有把握?”

    说到这里,侯忠书与张豪远都是嘿嘿一笑,一并从书袋里拿出卷子来道:“这是我们这几个月写的时文卷子,宗海,你看看这一次我们中式的机会有多大,你给我们指点指点。”

    林延潮没好气地道:“你们看来有备而来啊,不过话说回来,下个月,我也要岁试了,也没有多少空闲的功夫。”

    侯忠书张豪远都是一并点头道:“知道,知道,宗海你只要得闲了,抽空看看就好了。”

    林延潮笑着摇了摇头,当下拿过二人的卷子看了起来。

    林延潮看完后,先对张豪远道:“不错啊,你文章的长进是显而易见的。”

    张豪远听了激动地道:“宗海,真的吗?”

    林延潮点点头道:“去年你就在副榜之上,离前五十名不过毫厘之差,今年县试听说扩录为一百人,那么你中式时机已是到了。不过不能大意啊,这文章还不能说是十拿九稳。”

    张豪远点点头道:“知道,我这一月一定苦读。”

    “那我呢?”侯忠书着急地问道。

    林延潮顿时沉默了,侯忠书又追问道:“宗海,你怎么不说?”

    林延潮双手抱胸看着卷子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侯忠书的心顿时沉下去了,林延潮叹了口气道:“你文章也比去年有进益,但仍是不够,这几篇文章……”

    说到这里,林延潮看了侯忠书的神情,就立即闭口不说了。

    侯忠书落寂地道:“宗海,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有时候我也想过用功,我也想要发奋读书,但我怎么读也赶不上你们,不说比延潮你,就是很多社学的同窗,也是比不上。”

    “我也知我不是读书的料,但有时候,蛮羡慕你们的,为何生来就能读书。延潮去年一下子就中了秀才,而我就只希望今年县试能过,至少能离你站得近一点。”

    听了侯忠书的话,张豪远也是默然。

    而林延潮也是想不出安慰的话,他这一刻,也终于明白,张归贺不愿来找自己作廪保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指点

    看着侯忠书一脸黯然的样子。

    林延潮心想这时候不能用抚,于是他假意生气道:“忠书,你若是这样说,倒是会令我担心失去你这朋友。”

    侯忠书连忙道:“延潮,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延潮继续气恼地道:“我与你和豪远,乃是总角之交,你这样说,如何不令我生气。”

    张豪远也是道:“书上怎么说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忠书,你这么说我也要生气了。”

    侯忠书不由道:豪远,比起来你来,我倒不觉差多少。

    张豪远没好气道:好,算我白做好人。

    林延潮这时道:“这样吧,这几日我仍还是在书楼读书,你们继续在前院住下,每日我都会拿半个时辰来,与你们讨论文章。不过忠书若是要文章大进,下个月在县试榜上题名,现在就必须要下苦功夫,一刻都松懈不得。”

    侯忠书道:“我?我可以?”

    林延潮道:“不试试,哪里有的机会。”

    张豪远道:“忠书,宗海说得是,若想别人瞧得起你,你先得瞧得起自己啊。”

    侯忠书道:“豪远,可是我从来都很瞧得起自己啊”

    当下二人在林延潮住下,就住前院展明的对面屋,收拾停当后住下,都是满意,这里环境好,住得舒坦,而且僻静,比住在客栈可是强了不知多少。

    二人待见了林浅浅,不用林浅浅说什么,都是很识趣地送上这个月的饭钱。

    林浅浅收下后,喜笑颜开地道:好了。算你们的啦,今晚这顿好的,就不收你们钱了。

    然后林浅浅给两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正巧这天晚上林延寿也从私塾回来了。

    他去私塾读了小半年的书,这好容易才回趟家里。

    大伯得了消息。也是从衙门里赶回来,顺路买了几样城里最好的点心带回来。

    当下一家除了林高著,三叔不在,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大伯问张豪远,候忠书道:你们二人也是要赴今年县试的?

    当下张豪远道:回林官人的话。我们二人都是,眼下暂借居在此,打搅之处,还请见谅。

    大伯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当下笑着道:无妨。无妨,你们是延潮的好朋友,多来住住也是好的,正好我儿子,今年也要参加县试,你们三人正可以切磋一下学问,各自取长补短嘛。你们也别叫我林官人,都是一桌子吃饭的。你们学潮囝叫我大伯好了。

    林延潮点点头,看来大伯在衙门修炼得越来越会说话了。

    候忠书,张豪远二人得了这般热情接待。自是高兴。

    张豪远客气地道:多谢大伯收容,能与林公子一并共学再好不过了。

    林延寿夹了一块酒糟鸭肉,撇撇嘴却没说话,但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大娘给林延寿剥了头大红鲟然后道:这样吧,你好容易回家一趟,延潮也是县里廪膳生。今年既请他给作廪保,不如也让他来教你。不比你的先生差。潮囝是不是最近功课忙啊,大娘熬了参汤。今晚你和延寿喝了补补身子啊

    林延潮还没说话。

    这边林延寿就道:娘你知道什么,我的先生是二十年前就中了秀才的老廪生,延潮不过是刚进学,比他差得远了,我有着这么高明的先生不去学,来找他教干什么。

    林延潮不由替林延寿惋惜,你这可是白费了你娘的一番心思啊。

    林延潮笑着道:是啊,延寿的先生确实比我强,那先生听闻曾教过一个进士,两三个举人,秀才更不知道多少了,实在了得。

    林延寿现在的先生,是他托林垠找的。林延寿能佩服他的才学,说明在他手上确实学到东西了。这样就可以了。

    大娘听了顿时欢喜道:这样啊。不过说来说去,还是觉得自家人来得可靠。

    候忠书低声道:这先生,当了二十年秀才,还没中举人,看来学问也不怎么样。

    那也比你强。林延寿讽刺道。

    候忠书撇撇嘴道:这小子耳朵还真尖。

    大伯开口道:我听衙门里的人说,今年县试本就比去年容易,一来多录了五十人,二来去年最拔尖的给取走了。若是今年不中,就要再等一年,后年才能考,故而你们好好用功,最好今年都一并取了,到时候大伯请你们喝酒。

    三人听了都是欢呼。

    大伯这时又道:延潮啊,你也要岁试了,这也不能小看啊,听人说最少也要考个三等,实在不行四等也好,若是考了五等你就要被降为增补生员了,是不是啊?

    林延潮道:大伯,是如此。

    大伯道:那你可要用功啊,不可大意,丢了廪膳生就不好了。

    林延潮笑着道:这还请大伯放心,就是为了每月那六斗廪米,我也会好好考的。

    听了林延潮这么说,一家人都是笑了起来。就这般一顿饭,众人说说聊聊的就过去了。

    次日林延潮,给张豪远,候忠书都安排了一套功课。

    上一世,他虽没有给人补过课,但是他找过别人补过课啊,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所以每日林延潮都给张豪远,候忠书二人布置下五道时文题,让他们写。

    限他们酉时交卷,然后林延潮回小楼作自己的功课,待至酉时,他们卷子交来,林延潮就审看过一遍,待晚饭之后,再与二人讲卷。

    这讲卷差不过半个时辰,林延潮将两人文章分析比对。以他现在的水平,自是一眼就看出两人文章里,那些不足的地方,然后给他们自己的意见。

    当初林烃,林垠,林燎是如何严格地教自己的,自己今日就如何依着方法教他们。

    当然二人是自己朋友,自己不能如严师一般呵斥,但是要求的苛刻上却一样。

    当然初始时,林延潮不过将指点二人,作为朋友应尽的义务,但是到了后来自己为他们改文的时候,也能学着想,若是这一篇文章,换作是考官该如何给评卷,何处好何处劣。

    改着改着,林延潮自己写文时也学着如考官一般来写,而不是先前以考生的角度来看。

    对自己实也是帮助很大。未完待续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入贡资格(一更)

    春雨如絮如丝。

    登瀛坊巷外的青石道道,洗涤得洁净无尘。

    林府的小宅里,绿竹筛洗的更添几分翠色,小楼下花瓣挂着雨珠,娇艳欲滴。

    春雨绵绵,正是读书习文之时。

    林延潮写完一篇时文,通篇读下来,凝思起来,他最近一个月来,文章却是不见长进。

    用功一直都很到位,那文章不见长进就是陷入瓶颈,此就并非勤学苦读能够解决了。

    不过几个月来的养气静虑,倒令林延潮不如何着急就是了。

    想到这里,林延潮搁下笔来,这时珠帘响动,林浅浅端了一碗粳米粥给林延潮道:“新熬的,赶紧喝下。”

    林延潮笑着点点头接过,尝了一口味道甚佳,粥熬得恰到好处,里面还有几颗大红枣,林浅浅见林延潮舒展的眉头,甜甜一笑。

    林延潮问道:“忠书,豪远他们有吗?”

    林浅浅嘟嘴道:“谁管他们拉!”

    林延潮听了眉头皱起,将碗放了下来,林浅浅垂下头道:“好啦,好啦,我也给他们端一碗。”

    林延潮这才点点头道:“一会我要去县学一趟,今日岁试报名。”

    “雨等会怕会大,你须带着伞。”

    “嗯。”

    林延潮喝完粥,当下穿上襕衫夹把伞,从后院到了前院,先去侯忠书,张豪远的屋里。

    二人都是在埋头写文章,林延潮将两人写好的文章,拿起来先看。

    不久林延潮脸上露出笑容,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时林浅浅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粳米粥来。

    张豪远,侯忠书二人都是向林浅浅称谢,但随即又苦着脸道酉时时怕写不完了。

    林浅浅哼了一声道:“那还不快吃完了再写,等你们写完粥早都凉了。”

    二人听了不敢怠慢,当下端起粥来喝。

    林延潮乘着他们喝粥道:“豪远你的文章已经很好了,不过趁兴而写是不错。但要记得收放有度,不可一味由着性子来,待你能写在兴头上收住,就是好文章了。”

    张豪远点点头道:“知道了。”

    然后林延潮又对侯忠书道:“你的文章大有长进……”

    “宗海。真的吗?”

    “先听我把话说完。你的问题在于细节。”

    说完林延潮拿过笔来,给侯忠书一行一行地改文章。改完之后林延潮对侯忠书道:“改完之后,你对比一下。先学走,再学跑。”

    给二人讲完文章,林延潮就撑着伞出门去了。

    来到县学进了明伦堂。明伦堂里聚集了很多人,也是意料之中,报名之日,县学所有弟子都要聚集在此。

    对很多生员而言,科试无所谓,参加不参加都行,但岁试是一定要来的。

    托常年旷课的功劳,林延潮除了陈应龙其他生员大多不认识。

    陈应龙与一名生员结伴而来,他见了林延潮一脸惊喜地道:‘延潮你终于来了。‘

    林延潮笑了笑,与陈应龙相伴的生员就问道:“这位兄台怎么称?”

    林延潮主动作礼道:“在下姓林名延潮。草字宗海。”

    那人一听就笑着道:“原来你就是新入县学的廪膳生啊,如此年轻,在下徐子易,是增广生,在县学读了五年书了,秋闱都去了一趟,还不是廪膳生。‘

    林延潮笑着道:‘我也是侥幸而已啊。‘

    徐子易长叹一声道:‘唉,总之一句廪膳生好,若是我当年多用功,也不似今日这么穷。要养家糊口呢。”

    这徐子易一看就是很能聊的那种,林延潮笑着道:“徐兄,不是也免役免粮吗?怎么会过得穷啊?”

    徐子易低声道:“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一次县试有人找你作保,收了不少钱吧!”

    林延潮道:“是有不少人。但都是同乡,没收一钱。”

    “可惜,可惜,你真是迂腐啊,”徐子易一脸惋惜道,“我若是廪膳生。一次童试,最少这个数,二十两。你看那孙秀才没有,对,就是那老者,看他红光满面就知道了,他在洪山村社学任塾师,一年入账三十几两。这人黑心啊,连自己的弟子也收钱,不给钱他不给廪保也就算了,还不让社学里的弟子去参加县试。你看他七年前才入了廪膳生,今年听说就在省城的坊巷里,费了上百两置办了一套大宅子。”

    林延潮转过头看向那孙秀才,但见他穿着襕衫,头戴**帽,正与几位老生员聊天,看去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对了,林延寿之前社学的老师,也是此人呢。

    候官县学廪膳生定额二十人,算来林延潮与孙秀才还是同一阶层呢。

    徐子易道:“你看他也看过来了。”

    那孙秀才与几名老秀才,当下笑着走来。

    当下徐子易,陈应龙向孙秀才行了一礼,其意甚恭。

    林延潮也是行礼。

    孙秀才回礼后笑着问道:‘这位怎么看得这么面生?‘

    徐子易道:‘好叫孙前辈得知,这位是本县去年院试,新补的廪膳生。‘

    孙秀才一愣,但见林延潮如此年轻还是廪膳生,当下心底不由几分发酸。他是四十几岁方挨到了廪膳生的地位。

    而这少年不过十五岁即达到了。

    一旁几个老廪生也是酸溜溜地道:‘林朋友,真年少有为啊。‘

    至于孙秀才则是走林延潮身旁,十分热乎地道:‘原来是林朋友,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我乃是洪山村的塾师,说来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呢。‘

    林延潮淡淡地笑道:‘孙前辈言重了,我岂敢高攀。‘

    见林延潮不冷不热的样子,孙秀才讨了没趣,但他没有发作,两人虽都是廪膳生,林延潮这样十四岁就中秀才的少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最好不要惹。

    孙秀才最后与众人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徐子易一旁道:“兄弟,这孙秀才主动和你攀交情啊!何必不理会,结识了他大有好处,说不准钱财也是唾手可来啊。‘

    林延潮问道:‘为何这么说?‘

    徐子易道:‘你不知道?还不是为了入贡的名额。‘

    ‘孙秀才难不成可决定谁来入贡?‘

    ‘孙秀才一人是不行,但他们几个年长的廪膳生却可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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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中了(二更)

    县学里三年一贡,按照二十名廪膳生入学的资历,选出入贡的人选。

    县学里去年有个老廪生病逝了,一人在家丁忧,算上**个执意考举人,无心入贡的。剩下就是孙秀才这些岁数大了老廪膳生,以及林延潮新入的廪生,论资格老廪生可以入贡,但他们却不去,而是将自己的名额,售卖给其他想要入监的廪膳生。

    换句话说,你想去,行,拿钱给我们,不给钱,给我再等三年。

    林延潮,陈应龙都是不由摇头,黑,真黑。

    随后林延潮就在江教谕那报了名,参加岁试。林延潮拿了岁试报名文书后,即是返回家中。

    返回家里时,雨反而大了,风雨交加下,林延潮不得不去县衙旁的茶馆下避雨了一阵。

    茶馆里的茶博士端了杯茶上来道:“相公好生眼熟,进来避雨吧!”

    “好。”林延潮答允了。

    林延潮进了这茶馆,原来正是自己第一次来县衙打官司时去过的茶馆。

    盘桓了一阵,待雨小了之后,林延潮这才回家,继续每日读书,教书不变。

    不久到了二月县试之日,四更天时。

    林延寿,侯忠书,张豪远等人都是起床,各个顶着熊猫眼在那,显然昨晚一夜都是没睡好。

    林延潮也是打着呵欠起床,他作为廪保也要陪三人去考场。

    不久大娘给他们端上一大盘吃食。

    林延寿一下就问道:“娘,娘,溏心蛋呢?”

    大娘笑着道:“都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大娘给林延寿剥蛋壳,林延寿迫不及待地剥开,看了哈哈仰天大笑道:“果然是溏心的,溏心的,哈哈,我这一次我中定了,中定了。”

    说完林延寿剥开鸡蛋,两三口就吞下。

    大娘继续给他剥着鸡蛋道:“你吃得慢一点。”

    “好!”林延寿嘴里嚼着蛋。含糊不清地道,“哦,快,娘救命!”

    “我的心肝儿啊。你怎么了?”

    “我……我噎……着了!”

    “诶,叫你吃慢点。”

    不久众人就坐着马车去了县衙,天空星光点点,地上车水马龙,又是一年县试赴考时。

    张豪远。侯忠书二人都是心里忐忑,林延潮对二人道:“你们这一个月苦读,用功不可谓不苦,今日只要正常去考就行了,把平日写文章的八成本事拿出来就行了。”

    二人都是点点头,然后林延潮先一步入了考场,待认保之后,林延潮即回了家。

    县试依旧是五场,五场考完后,放榜那一日。林延潮在家里读书,爷爷,大伯大娘都是在家里,坐立不宁。

    “中了,中了,我中了!”

    门一下推开,一家人一起迎到门外去。

    林高著声音传来道:“恭喜你啊,延潮在楼上呢。”

    楼下传来脚步声,林延潮但见张豪远。他一脸喜色地道:“延潮,我中了。”

    林延潮笑着道:“第几名呢?”

    张豪远道:“县试第八!”

    林延潮笑道:“第八。县前十啊!那可了不得。”

    张豪远神情亢奋地道:“是啊,没料到,我能考这么好。”

    “对了,忠书呢?”

    张豪远当下笑着道:“宗海。你猜猜看?”

    林延潮笑着道:“不用猜了,看你的喜色,忠书也是中了。”

    “是啊,宗海你料得真准,从放榜后回来,他是一路走一路哭。待到了巷口了,他道我这哭哭啼啼的样子,若是进去了,断然是被你的家人看轻了,我就先进来报喜了。”

    林延潮不由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他倒是矫情的人,也好,我出门看看,对了,我堂兄如何了?”

    张豪远还未说话,陡然听见门外喊道。

    “爹,娘,中了,中了,我中了!”

    林延潮从楼上看去,但见堂上大伯大娘听了都是霍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听见门重重砰了一声,林延寿猛冲了进来,而大伯大娘都是跑到前院去。

    林延寿一头扎进大伯的臂弯里,嗷嗷地哭着道:“爹,我中了,我中了!”

    大伯泪流满面道:“儿啊,儿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出息的。”

    大娘也是哭道:“快,快,让娘看看你。”

    张豪远不由摇了摇头道:“你堂兄竟也能中,真是稀奇了。对了忠书过了县试,延潮你不意外吗?”

    林延潮笑着道:“我还好吧。”

    “其实今日最意外不是我,而是张归贺!这一次张归贺,张嵩明他们又落了榜,张归贺说来也很可惜的,一直是副榜前几名的,但是连考了五场,都没有挨到正榜上。后来他们听说侯忠书中式了,都不敢相信,特别是张归贺,在社学里,侯忠书每一次都考得不如他,这一次他没中,侯忠书却中了,他如何能心甘,还在县衙前大呼不公,你是没有见到这一幕,最后他被衙役乱棒打走呢。”张豪远一口气说道。

    “宗海,你说他输得冤枉吗?”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张归贺输的一点都不冤枉,他不会揣摩人心,其实我这一个月给你们改卷,是揣测县尊老爷的喜好,给你们改的。”

    “什么?”

    林延潮道:“是的,县尊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上一次县试时,我将他所喜何等程文都揣摩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平日给你们改文时,依着周知县的喜好来改的。说来这并非是个好办法,以文媚人也是可耻的,但若想短期里提高你们在县试时的名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张豪远听了又惊又喜道:“宗海,你真是瞒得我好苦,你竟能揣摩到县尊的心思喜好,这实在太难了。我现在知道我为何能取第八了,因为我的文正好合他的意。什么以文媚人,去他个鬼,只要能中,就是我的亲爹!”

    这时候下面突爆发得意的笑声,林延寿得意洋洋地那道:“爹娘,我说了之前县试,是因为考前,我没有吃到溏心蛋,这一次我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故而必中。考试时候我是一气呵成,文不加点啊!”

    听着林延寿得意的笑声,张豪远顿时什么高兴之情都没有,他对林延潮问道:“我们二人还情有可原,但是你堂兄他是怎么过的?”

    林延潮笑着道:“这你别问我,因为我真不知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丢人丢得不够(一更)

    林延潮与张豪远,在那听着林延寿吹牛,都不由都有几分好笑。

    张归贺的用功和学问都不差,但偏偏就落榜了,而侯忠书,林延寿却中式,人生的境遇实是难说的很。

    这时候但听门外侯忠书道:“宗海,豪远!我中了,我中了!”

    二人相视一笑道:“走看看他去。”

    二人下了楼,但见侯忠书与林延寿争锋相对,林延寿道:“你竟也能中?呵呵!”

    侯忠书反唇相讥道:“那你不也中了,呵呵?”

    “我哪里不能中了,呵呵?”

    “就算我哪里不能中,也比你能中。”

    “我会不比你能中?你才最不能中那一个。”

    “哼,我绝对比你能中。”

    “好,既我说不能中,我现在就中给你看了。”

    二人一见面就和说绕口令一般在那互掐。

    大伯举起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都别吵!‘

    众人松了口气,林延潮对林延寿道:‘堂兄,恭喜你了。‘

    林延寿点点头,倨傲地笑了笑。

    林延潮又对侯忠书道:“忠书,也贺喜你,我说过你若认真用功,绝不比其他人差。‘

    候忠书听了林延潮的话,当下又举起袖子拭泪。

    大伯笑着道:‘好,好,好,你们三人都中了,这一次要好好庆贺一番!”

    大娘道:“算了,家里简单作几个菜就好了,别浪费钱。”

    当下大伯则是道:“这怎么行,叫你们三叔,赶紧去厨役市找厨子,告诉街坊邻居,我儿子县试过了,要摆十桌流水席庆祝,让他们都来热闹热闹!”

    “十桌!”一家人都震惊了。

    林延潮也是吐槽。他去年中了秀才,大伯才摆了八桌,眼下林延寿你给摆了十桌!果然亲儿子就是不一样!

    顿时林延寿县试中式的消息,如风一样传遍了登瀛坊巷。大伯是个好面子的人,少不得要告诉那些同僚们,当然少不了很多贺客上门。

    街坊邻居看了这架势,不由议论道,怎么林家又出了个秀才?

    不是。是他们家林官人的儿子县试过了。

    县试过了就摆十桌,那中了秀才,不是要摆一百桌。

    你管他,有的吃,还不去。

    登瀛坊巷这边,顿时众街坊邻居都来了。

    大伯端着酒杯道:“诸位乡亲,诸位乡亲!今日犬子县试中式第三十五名,故而特摆下酒宴,与大家同乐!”

    众人都是端起酒杯道:“林官人,客气了。言重了。”

    大伯还要说话,忽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众人都是道:“报录人来了,报录人来了!”

    大伯顿时领着一家人,兴高采烈地走过去。

    但报录人笑呵呵地道:“可是县取第三十五名,家住登瀛坊巷东的林延寿,林公子吗?”

    “是,是。”大伯顿时红光满面。

    这时一个街坊道:“错了,这里明明是登瀛坊巷西啊。”

    大伯一愣道:“或许是你看错吧,这里确实是登瀛坊巷西啊!”

    报录人当下拿了单子一看道:“确实是登瀛坊巷东啊。”

    林延寿顿时不快道;“你们这些人办事好不认真,若是今日我高中。必是斥汝等一顿。我爹可是衙门里的当差的,先把单子给我。”

    那报录人嘀咕道:“这不是弄错了吧!还是谨慎一些。”

    大伯皱起眉头来,这时一人道:“对了,我听说登瀛坊巷东。也有一位姓林的公子,今年也是考县试,似乎与小官人同名啊!”

    报录人听了奇怪道:“原来如此,这位官人,不如先让我去巷东看一看。”

    “看什么看,我中了地三十五名。此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快把单子拿来!”林延寿要动手去抢,大伯连忙拦住道:“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拿了也没用。”

    当下大伯道:“那也好,你需把事办清楚了。”

    “也好,那小人先去那看看。”说着报录人一行继续吹着唢呐走了。

    林延寿顿时焦急道:“爹,你怎么把他们放走了,这是我的功名啊!”

    “坐下,你还嫌今日我们丢人丢的还不够吗?”大伯喝了杯酒,然后捂住了脸,

    林家那件事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林家一家人都是闭门不出,就算出门街坊邻居见了也装不认识。

    连林延潮也是不好意思出门,只能在家读书。

    这天登瀛坊巷林家来了客人。

    咚咚!

    敲门声起。

    ‘你找谁啊?‘候忠书看着门口站着两个翩翩公子问道。

    ‘怎么林家来了新下人吗?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啊!‘

    听了这话候忠书一下子跳了起来道:‘我是宗海的朋友,眼下寄学在此,你怎敢说我是下人?‘

    ‘寄学?‘门外二人对视了一眼。

    ‘行贵兄,碧友兄,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快,里面请!‘林延潮推门走到前院笑着。

    来人正是陈行贵和黄碧友,陈行贵笑着道:‘宗海兄,我们此来是有事相烦啊!‘

    林延潮走到门前道:“你与我客气什么。”

    黄碧友也是进门笑着道:‘是啊,所以就找上门来了,我们府试在即,少一个廪保人,就想到你了,嘿嘿,你该不会收我们钱吧!‘

    林延潮笑了笑道:‘什么话,别人的我不收,就收你一人的。”

    说着众人都是朗声笑起。

    林延潮笑着道:“屋子里请,咱们喝茶去,好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我社学里的好友,从小一起长大,而这两位也是我书院里的好朋友,正好你们这一次都要赴府试!‘

    当下黄碧友,陈行贵与候忠书,张豪远通了姓名。

    候,张二人见陈,黄二人风度不凡,陈行贵更有几分公子的模样,不由有几分自惭形秽。

    黄,陈二人却心底嘀咕,这二人年纪不大,居然也能与他们一起考府试,看来林延潮的社学还是藏龙卧虎啊。

    五人在堂里坐定边喝茶边聊天,黄,陈二人待听说,候,张二人在林延潮指点下,一举通过了今年的县试,不由讶异,同时也是心底打起了主意。

    黄碧友咳嗽一声道:‘宗海,你这院子还宽敞呢,不知能否再搭一张床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孙秀才(二更)

    黄碧友开口,众人都是明白他的意思。

    陈行贵笑着道:‘黄兄说到我心底去了,我也正有此意,反正在书院苦读也是没有进益,倒不如来此请延潮指点,延潮你可不许藏私。你还欠着我几十下板子呢。‘

    林延潮闻言笑着道:“你这是要挟我啊,还把我家当成书院啊!”

    “那还不是。就这么定下来了,多年同窗,不可将我们拒之门外啊!”二人厚颜无耻地就要定下来。

    “那好吧。反正教二人与教四人都差不太多,只要你们住得不嫌挤就好。”林延潮答允下来。

    从此林延潮家里,倒是成了补习班加复读班了。

    林延潮自嘲的心想,以后自己若是中不了举人,是不是可以改行去教书,当个补习天王什么的,在咱们大明创立个新东方什么的。咱们后来的一代帝师,榜眼孙承宗,在中举人前,可是足足当了十六年的教书先生,真是我辈楷模。

    于是林家又搬来了两位新住客,至于林延寿绝门不出。

    黄碧友听侯忠书,陈行贵说了林延寿的事后,笑得是前仰后合。他可是全程经历的林延寿去年县试的。

    但是几人玩笑归玩笑,对林延潮一家还是十分尊敬的。

    大伯没话说,自己本是热情好客的人。

    而且陈行贵出手大方,还没搬来,就送了清一色家私上门,说供给读书之用。

    香几,条桌案,宽桌案,杌凳,床榻,贵妃榻,还送了一副屏联,一水的乌木家具。将林延潮家的家具几乎都换了一套。众人都是感叹林延潮怎么有个这么土豪的朋友。

    于是陈,黄二人挤了与展明一房,至于原先侯忠书,张豪远读书的地方则是多了两张乌木宽桌案。

    这边刚刚安顿下陈行贵。黄碧友,那边又是有不少人找上了林延潮。

    不过不是来求指点的,而是来找林延潮作廪保的。

    县试时,考生们可以五人互结作保来考试,大多数考生。如果没有门路的话,一般不会选廪膳生来作保。但是府试时,就必须加一名廪生为廪保不可。大伯人身在衙门交游广阔,又是乐于助人,至于林高著也是杂职官,认识了不少人,至于乡里乡亲,沾亲带故的都是托上门来。

    这也是没办法,县学的廪膳生一共也才二十人,扣除病故。有疾,守制,游学在外,读书没空各种理由的,能在府试时,作廪保的就那么几个人。

    只是两三日,上门来找林延潮为府试廪保的侯官考生就有上百人之多。这都是人情推脱不了,林延潮也就答允了,至于礼钱,林延潮却言明是不收的。

    林延潮现在颇有身家。实不缺作廪保的这些钱。但众人求林延潮办事,大多还是多少捎上了一些。

    当然他们实在要送,林延潮也不会拒绝就是。所以最后林延潮还是小小的进账了一些。

    但是对于家境贫寒的考生而言,林延潮不收一文的规矩。却令他们感激不已。这些人来到省城住客栈就费了不少银子,加上笔墨纸张花费,又要请廪生作保,几乎参加一次府试就费去家里半年积蓄。

    所以林延潮的慷慨之举,令他在寒门考生里赢得了名声。

    不过却就有人,眼红坐不住了。

    这天洪山村塾师孙秀才上门了。大娘知他是林延寿的先生。还是很恭敬,还以为是来找林延寿的,哪知却是来找林延潮的。

    孙秀才与林延潮寒暄了一阵,然后就道:“林朋友,世上的路千条万条,一个人是走不完的,有时候还是要让别人走一走的好。”

    “孙前辈这句话的意思,我不懂啊。”林延潮喝了口茶淡淡地道。

    孙秀才笑了笑言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年纪轻轻,又是初为廪膳生,难免有些事不懂,失了分寸。我们也是体谅,却不可不说,比如这一次廪保,你就作得不恰当了。按照惯例,找廪生作保,是要给一两银子作谢礼的。当然我也知你有些亲戚朋友,抹不开面子,不收一钱,但你待人人如此,我们等名下的考生不是都去求你作保,岂非是坏了咱们县学里的规矩。”

    林延潮笑着道:“原来孙前辈这一次是来教林某的。”

    孙秀才连忙道:“不敢,我没有这个意思,事实上这也是,县里其他廪生的意思。林朋友不会因此为难我们这些前辈吧。”

    孙秀才拿出县里其他廪生来施压,想令林延潮屈服。

    不过孙秀才却不知,林延潮要借着免收礼钱之事积累声望,他怎么会答允。

    林延潮道:“孙前辈说的是,之前林某确实不懂,若是孙前辈之前开口这么说,林某也一定会有所顾及。可是眼下我已是放出话去了,不收一文,这总不能出尔反尔吧。明年看看吧,今年却是不行了。”

    孙秀才顿时色变道:“林朋友你可是想好了,你如此之举无非就交好,那些贫寒考生而已,可是却开罪了咱们县学里大多数的前辈,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好了。”

    林延潮当下正色道:“孙前辈,我敬你一声前辈,乃重你的资历。眼下我问你一句,朝廷叫我们廪膳生为考生作保,可是允许我们收纳一钱了吗?”

    “官学里的廪膳生,首在德,次在治事,最末在经义。但尔等却本末倒置,以敛为生,我身为廪膳生,以与汝等为伍而羞耻。”

    孙秀才怫然道:“你答允就答允,还指责我等,哼,就你清高,我等都是贪婪。有句话你听过没有‘一百秀才莫欢喜,七个贡生三个举,四十五个平平过,四十五个穷到底’。”

    “我们都没中秀才前都是穷怕了,若不想办法,为自己找银子,寒窗苦读几十年,考了这秀才,有什么用,还不如商贾家的一介豪仆。”

    林延潮冷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身为廪膳生,一个月有廪米可支,家里可免役免粮,富足不至于,但温饱却无妨吧。可我听闻你之前胁迫你社学的弟子,若是他们不给你谢礼,你就不给他们作廪保,也不许他们参加县试,没有错怪你吧!”

    “你莫要忘了,你社学里的弟子就是洪山村子弟,与我是同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岁试

    听林延潮这么说,孙秀才突然色变。△頂點小說,

    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响道:“好,既是如此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林延潮心想,几个老廪膳生,若是真有什么背景,也不会穷到赚考生钱的份上,自己得罪也就得罪了。自己若是做事,处处畏首畏脚,生怕得罪人,那么什么事也不用办了。

    孙秀才沉默了一会道:“林朋友,县学选贡,朝廷恩典的恩贡,将来入国子监的资格,你还要不要?”

    林延潮想起,他们几个老廪膳生,有推定谁能从县学里选拔入国子监,成为贡生的资格,他这么说就是要绝了林延潮的入贡之路。

    林延潮道:“孙前辈,不是只有选贡,恩贡才能入国子监的。我若通过乡试,也可中得副榜。获得入监的资格。”

    “那也要你三日后的岁试,能考到一二等,取得乡试解额再说。”孙秀才冷笑一声,甩下这句话当下走人。

    如孙秀才方才说的,凡岁试的一二等,三等的前十名,可以免去科试的折腾,直接获得乡试的解额,不用再考一场,直接参加八月的秋闱。

    对林延潮现在而言,他才十五岁就进学为生员,实不必这么早就想着当贡生,入国子监。林延潮还是想参加通过乡试,获得举人身份后,再去京师考进士,这才是士大夫的科举路线。

    岁试这一日,省城内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撑着各色雨纸伞的赴考生员们,走入府学的大堂。

    林延潮走到学宫的屋檐下,沥干雨伞上的水珠,检查了下书袋内,幸亏书袋里的笔墨纸张。没有被雨水打湿。

    这一次岁试的考试,是府学,侯官县,闽县的生员提考。提学官直接在府学学宫里设考。

    侯官县学的考场,就在府学学宫里一间大屋子内。虽说是决定生员等次的岁试,但考场上的纪律自是不如。童试时那么森严,既没有排定座号,也没有搜身查验。

    唯有两名府学的训导在上面监考。

    林延潮走入屋内,三竖案几从前至后排列。林延潮没有多想走到,靠窗一列案几上坐下,前数下第五排。

    林延潮将自带的笔墨纸砚,放在桌上摊开。

    岁试因没有官方经费拨款,故而连答卷纸张都需考生自备。若是方才纸张被雨水打湿,那就不妙了。

    窗外的大雨。稀里哗啦的下着。

    林延潮将纸张往外挪了挪,免得飞溅在窗沿的雨珠,打湿卷子。林延潮坐定后,但见徐子易也是走到临窗这一侧的考场来,并朝自己讨好地笑了笑,然后坐在林延潮的身后。

    其实一旁位置还算空旷,徐子易却偏偏坐在自己身后,这令林延潮有些奇怪。但随即岁试的卷子就放下来了。林延潮没有多想就开始解题

    岁试的题目,与童子试不同。

    童子试一律都是大题。如四书题,五经题,表判,策问如此,但是岁试的题目,却是帖经。墨义,只有最后两题才是四书题和五经题。

    这是考校生员基本功了,免得有的生员一进官学,连四书五经都不复习,底子也是搞丢了。

    帖经和墨义。对过目不忘的林延潮而言,简直是送分题,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考场上两名府学训导,来回巡弋,侯官县学不过六十名生员,考场一切,都在两名训导的掌控之下。若是考生有什么作弊的举动,训导一目了然。

    一口气做到最后的四书题和五经题,林延潮这才提笔凝思起来。

    考试有足足有三个时辰,林延潮写完帖经和墨义用了还不到十分之一的功夫,后面还有大把时间来写四书题和五经题。

    四书体的题目是‘生才有大道’一章,看了这题目,林延潮不由一笑,这题可是嘉靖二十六年的会试题,张居正当年写过的。这篇文章太有名了,张居正的范文林延潮当然背过,但县学里大多数生员,必然也是背过。

    所以陶提学出这题用意很显然,就是用这篇大家都背过的文章,写出自己的特色来。若是你敢用张居正的范文,往上面去套,那么就等着出现无数的雷同卷吧。

    所以林延潮写这题时,将脑海里张居正这篇文章完全抛开,用自己的想法来破题。

    足足在稿子上,修修改改了半个时辰后,这才大功告成,林延潮当下动笔誉写到正卷上。写完后,林延潮将卷子放在一边晾干,自己又取了一张新纸来准备写下一题。

    这是一道五经题,正在林延潮在草稿上,写着初卷,身后有声音道:“宗海兄,宗海兄。”

    听得是徐子易的声音,林延潮将手上的笔放下来。

    徐子易低声道:“宗海兄,我纸张,方才被大雨打湿了,眼下还差一张,恳请宗海兄,借我一张,让我把题答完,小弟感激不尽啊。”

    岁试考场不提供纸张,眼下徐子易若是纸张都湿了,只有向同窗借纸一途。穿越之前,谁考试时没向同学,借过铅笔,橡皮擦什么的。

    于是乘着训导不注意林延潮道:“先与训导说,我再给你。”

    徐子易连忙道:“这不好吧,万一被训导知道,我纸张弄湿了,必有不好的印象。不如你私下给我吧。宗海兄,帮帮忙啊!”

    徐子易连声哀求,换了顾念同窗之情的人,说不定就给了。

    但林延潮却心想,这可是岁试事关重大,自己私下传卷,很容易引起训导误会。若是被看见了,被认为作弊,自己不仅岁试成绩作废,连廪膳生的资格都有可能被剥夺。

    要知道陶提学眼下可在另一间屋子里坐着呢。生员是否能参加乡试的权力,可都在提学官手中握着呢。

    无论徐子易有意还是无意,林延潮都决定明哲保身,反正我和你也不是很熟。

    尽管徐子易继续连声请求,林延潮也作不理,继续在稿子上作自己的五经题。

    说了一阵后,徐子易也不吭声了。

    林延潮瞬间将徐子易的事抛在脑后,而是认真地继续做题。(未完待续。。)

    ps: 今天有事,暂只有一更。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做事很有分寸

    这一道五经题,是普普通通的大题,也没什么难度。但林延潮想答得好,获得岁试一二等,就必须精益求精。

    在乡试和会试中,是只允许出大题,不能出截搭题和偏题的,所以岁试的考试也是与乡试,会试接轨。

    另外岁试的题目也出得很巧妙,前面的帖经,墨义,都是基础题,只考你死记硬背,答得不好,那么就很容易沦为五等六等。

    而四书题,五经题则是拉分题,若是答得好,就能列为一等二等。也就说,林延潮要在三百余名生员中脱颖而出,就必须写好四书题和五经题。

    县学里的生员,要么是积年老儒,要么就是才华出众,故而林延潮要想取得一二等,在三百生员中出类拔萃,并非那么容易。

    这考取二等的难度,绝不会比府试,院试拿前十小。

    林延潮写得极为专注,笔尖在纸张上勾划,丫丫电子书的字是越来越多,两年来林延潮每天都写半个时辰的字帖,从不间断。即便写在稿纸上,也是十分工整美观。

    最后一道五经题在稿子上差不多写完时,考场里已是有生员交卷了。

    考生三三两两走到案前交卷,离开考场,考试时间三个时辰,可以短,但决不可长。若是过时未写完,一律强制收卷。

    眼下考试时间还有最后半刻钟,林延潮已将最后的五经题誊写到正卷差不多了。

    这时候后面椅子轻轻挪动,徐子易似交卷了。

    林延潮继续在写着卷子,这时但见徐子易从自己案边走过,突然他的手中一斜,手中的端砚从一旁滑下。

    林延潮见了身子一斜,将卷子往旁边一抄。但端砚还是落下,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洒出,将林延潮摆在桌面上的数张卷子污了。

    端砚落地,一张巨响,砚台顿时四分五裂,考场上尚在认真做题的生员。也都是停下笔,看了过来。

    而徐子易大惊失色道:“宗海兄,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见了这一幕,两名训导中了一人喝道:“看什么看,继续考试。”

    在训导呵斥下,考生们不敢再东张西望,但眼角里还瞧着这里,另一名则是朝林延潮和徐子易这边走来。

    徐子易十分惊恐的样子。当下一个劲地向林延潮道歉。

    那名训导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二人怎么回事?”

    徐子易的表情几乎都要哭了:“回训导的话,晚生方才要交卷时,不慎手中砚台滑落,正砸在了这位林兄的书桌上,以至于惊扰了考场。晚生实在太不小心了,这一切都是晚生过错,晚生愿意承受一切责罚。”

    听徐子易这般自责自己,训导板起的脸。也是缓了几分,当下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虽是无心之失,但也惊扰到其他人考试了。”

    “晚生知错,晚生知错。”徐子易躬身连连作揖道歉。

    说到这里训导看向林延潮问道:“你可有被砚台砸伤哪里吗?”

    “这倒没有。”

    训导叹了口气,道:“没有砸伤即继续考试吧,只是……只是你卷面似污了,但大宗师有令。任何人都必须在未时一刻前交卷,不可容情。所以我也无法疏通,多给你一点时间,只能到时候看看能否向大宗师解释一二吧。”

    听训导这么说,在场生员都是替林延潮惋惜起来。

    在科举里。卷面不洁是要降一等的,但若是卷面被墨水污去,导致有几个字考官看不清,那么无论情由,都以最末等论处。

    除非林延潮有时间重新誊写一份,但眼下考试不到半刻钟,断然是来不及了。

    众人看了心道,林延潮这一次失去了参加乡试的资格不说,少不得要从廪膳生,降一等为增广生了吧。这八成是有人故意暗算的,以往也是有县学里的人,这么整过不听话的生员。

    当下有几名增广生幸灾乐祸起来,廪膳生又少了一人,那意味着他们递补为廪膳生的机会又大了一分。

    这是好事啊!

    训导心底也是替林延潮可惜道:“大宗师那我会替你交代,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延潮道:“多谢训导了,一点小事而已,就不需劳烦大宗师好了。”

    但见林延潮如此心平气和,这训导不由心想,此人不简单啊,换了其他人,这时候早暴跳如雷了。

    训导点点头道:“也好,那你赶紧重新誊写一份。”

    一旁徐子易也是内疚地道:“宗海兄,我对不住你,是我连累你了。”

    林延潮却是笑了笑道:“徐兄,你也是无心之失,不必自责。”

    有几人好笑,心道都到这份上,此人还在装什么大度,估计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吞,不敢声张吧。

    训导却是十分欣赏林延潮道:“好的,等会我最后收你的卷子,你赶紧动笔。”

    林延潮却道:“多谢训导好意,不过晚生来得及。”

    这时却见林延潮从一旁书袋里取出两张写满字的卷子来道:“方才我怕雨水溅入窗内,早早就将誊写好的正卷放入书袋了。至于桌上弄污的,不过是我的废稿。所以丝毫也不耽搁我的时间。”

    这一下峰回路转,训导听了点点头,道:“厉害,你做事很有分寸。”

    “多谢,训导称赞。”

    而徐子易则是脸上变色,然后立即强自笑着道:“宗海兄,真是太好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训导扫了徐子易一眼道:“你的卷子拿来,眼下你可以走了。”

    “是。”徐子易当下,匆匆忙忙离开考场。

    而林延潮则是不动声色,将那张还未誉写好的五经题卷子,继续写了下去。

    卷面被污之事,竟对他丝毫也没影响。

    当下全数写完后,林延潮还是提前了一步交卷,这一幕好似一记耳光,抽在了考场里那几个幸灾乐祸的人脸上。

    走出府学学宫的大门,林延潮正要回家时,突听得后面有人喊道:“林朋友,林朋友,请留步!”

    林延潮转过头,但见是孙秀才满脸焦急地追了出来。

    林延潮拱手道:“孙秀才,何事?”

    孙秀才见林延潮一脸平静,没有丝毫喜怒,不由心底打鼓。(未完待续。。)

    ps: 这两天事情太多,明天恢复两更,抱歉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名列一等(一更)

    孙秀才上了岁数了,又兼之常年教书,有这个时代读书人四肢不勤的优良传统。

    孙秀才赶到林延潮身旁,上下不接下气地道:“林朋友,留……步,留步!”

    林延潮没什么体恤的意思,而问道:“孙前辈匆匆而来,有什么见教吗?”

    孙秀才好容易喘匀了气道:“林朋友可否到一旁僻静的茶馆一叙?”

    林延潮皱眉道:“不必了吧。”

    孙秀才道:“林朋友,有些话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说。”

    林延潮道:“圣人曾赞澹台灭明,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我与孙秀才你没有私交,无私事可言,若是公事,又何必去偃室谈。”

    孙秀才脸色一变,他也知林延潮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提防自己的意思很显然了。孙秀才左右看了一眼,所幸大部分考生还未交卷,附近人不多。

    于是孙秀才连忙道:“林朋友,徐子易今日之事,都是他一人自作主张,我实在不知啊。”

    林延潮道:“孙前辈的话,我不明白,徐子易不过是失手罢了,什么自作主张从何提起,若是无事,孙前辈,在下要先行一步。”

    孙秀才满头是汗连忙道:“延潮兄,你不收一文钱,给其他考生作廪保,确实令孙某少赚了一些钱,但我尚且犯不着为了几两银子的事,说动徐子易来害你啊。这实是划不来,谁都知你年纪轻轻,前途无量,我何必来得罪你呢?”

    “林朋友仔细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其他什么人?此事别有蹊跷啊!”

    “蹊跷?”林延潮听了孙秀才这么说,确有几分道理,但没有表态而是道:“孙前辈,你说完了?没事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林延潮拂袖而去。

    林延潮回到家后,与几个朋友说了这件事,四位朋友里陈行贵。张豪远颇有任事之能,黄碧友可以出出歪点子,侯忠书胜在能起哄。

    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几人听了林延潮的遭遇后,都是动怒。

    侯忠书撩起袖子道:“宗海。这徐子易竟然害你,咱们四人将这臭小子抓起来,用麻袋捆了,丢进闽水喂鱼去。”

    黄碧友将侯忠书拉下道:“你动气什么?找徐子易算账有什么用?我们要查出谁在他背后指示的,你用点脑子。好不好?”

    陈行贵道:“县学里这几个廪膳生,与宗海是有不睦,若孙秀才出面来弄污宗海的卷子倒有可能,但请徐子易作这事,他们舍不得这本钱。”

    侯忠书替林延潮鸣不平道:“宗海,平日在一向低调,从不得罪人。怎么会有人害他?”

    黄碧友冷笑道:“真天真,那也说不定,宗海去年考了院试第二,多少人红了眼。读书人最是好妒,无怨无仇也能害人。”

    听黄碧友分析,张豪远摇了摇头道:“这我不信,但若是无怨无仇,单单凭着一个妒字就敢害人,那么历次会试的状元,榜眼,早就被人害多少次了。”

    张豪远向林延潮问道:“宗海,你心底可有怀疑之人吗?”

    林延潮道:“确有几人。”

    张豪远沉吟了一番道:“其实那孙秀才是故意混淆视线,说不准就是他干的。”

    不过众人商议后却都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陈行贵道:“宗海此事交给我办,只需派出数人盯梢徐子易的动静就好了,不用几日就能顺藤摸瓜。”

    林延潮点头答允。

    两日后岁试成绩公示,众生员皆是去府学学宫里报道。

    堂下府学县学三百余名弟子立在那。而堂上陶提学亲自训话。

    陶提学沉着脸,在那道:“本官身为提学,身负提督学校,整饬学风之责,本官三令五申,汝等考取生员之后。不可只知食廪免役,而马放南山,不求学业进步。汝等听进去没有?”

    “这一次岁考,令本官失望至极。本官决定从严整治官学学风。凡岁考,考一等者,附生补增生,增生补廪生;二等无升降,廪生停米;三等者无升降,前十可得参加乡试的解额,四等发文申斥,张贴于府县学宫,以为告诫,五等者蓝衫改着青衫,廪生降增生,增生降附生,六等者!”

    说到这里陶提学重重地道:“六等者,不论廪生,增生,附生,一律改充县学斋夫三年,并革去秀才功名。”

    听了陶提学这么说,众生员都是色变,陶提学治学严谨,果真是名不虚传。

    眼下众人都是心底忐忑,原先自以为能靠一二等,只求考个三等即行,而那些考得不如意的,则是满头大汗,五等也就罢了,若是六等,就真的是一撸到底,永不翻身了,寒窗苦读十年都化为虚有。

    而另一旁林延潮却是心想,自己若是卷面被墨汁所染,导致文章里的字句,考官无法看清,那么直接就会以末等论处。

    以陶提学的性子,肯定是从严惩治。

    末等会被革去秀才功名,那陷害自己之人,肯定最是高兴了,若是降一等,从廪生降为增生,甚至直接失去参加乡试的资格,也足以让此人幸灾乐祸了。

    这人究竟是谁?

    孙秀才?余子游?林泉?这三人都有可疑。

    当下陶提学先公示三名考了六等的生员,这三名生员顿时哭爹叫娘,请求陶提学宽宥。

    但陶提学二话不说,只是让学宫里的门斗将这三人拉出。

    下面陶提学又宣布了考了五等的生员,这一共有十余人,这些人当场被剥去代表秀才功名的襕衫。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十数人可谓是颜面扫地。其余生员则都是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一番杀鸡儆猴,着实收到了效果。

    不过其余生员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没念到名字的,都是考了四等以上。

    下面陶提学又用红榜,张贴这一次考取了一二等的生员。

    考取一等的足有三十六人,二等则有六十余人。

    而林延潮走到榜前一看,自己名字正名列榜上。

    参加乡试的解额到手了!

    下面林延潮不需参加什么考试,直接等着八月的秋闱即可。(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贤良方正(二更)

    经历了考场上那一幕后,林延潮依旧考了第一等。

    在院试中取了第二,为县学廪膳生员,这一次岁试又得第一等,而这等成绩足以令任何人,对林延潮的才华心服口服。

    当下翁正春,龚子楠,陈应龙等与林延潮交好的生员,一并上前来向他恭贺。而孙秀才,徐子易二人看着林延潮春风得意,却是宛如喝了一碗苦酒,从嘴到心底都是十分苦涩。

    稍后陶提学在学宫里赐宴,嘉奖考取第一等的生员。其余生员自是散去,并都是满怀羡慕地看着那些考取第一等生员。这可是与陶提学,这样大员亲近的好机会啊。

    现在学宫里,众人欢宴。

    宴席之上,林延潮身为年纪最小的弟子,按道理要给众生员把酒。但众一等生员们谁也不敢托大,如此年轻的廪膳生,又是位列岁试一等,谁敢轻视。

    林延潮行酒时,众人都是双手托杯,礼数不欠缺一分,口上谦让。众人客气,林延潮也是一一给众人满酒。

    行酒中,林延潮往座上看去。

    考取一等的大部分还是府学县学的廪生,至于增生,附生也有数位。濂江书院的同学陈应龙也是名列其中,他院试之后,才补为最末的附生,这才半年,就被提为增生。

    而酒宴之后,林延潮被陶提学留下叙话。

    屋子里。

    林延潮毕恭毕敬地坐在椅上,屁股只是挨了个边。

    陶提学笑了笑,从案上取了一封信交在他的手里道:“你看看这封信!”

    林延潮双手接过信看完后,没有当即表态,而是将信折起交还给陶提学,然后才道:“大宗师。信中对晚生实属污蔑,请您明鉴。”

    陶提学和颜悦色地道:“你无需委屈,若是本官认同这匿名信里对你的检举,就不会拿给你看了。”

    林延潮心底松了口气,这封匿名信十分阴毒,是向陶提学通风。说自己进学之后,半年里未去过县学一趟,并且连月考也未参加一次。信里还莫须有地编造了林延潮,恋栈于花柳之地,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陶提学道:“我观你岁试之文,有理有条,比院试时还更进一步。足见你半年来没少下功夫,故而本官相信信上之事,纯属子虚乌有。”

    林延潮道:“有大宗师这份信任在。晚生感激于心。”

    陶提学道:“依本官看,这份信分明是有人中伤于你,你可知此人为何要害你?是否要本官替你住持公道?”

    陶提学竟是主动这么说,林延潮有些意外。林延潮心道,若是陶提学出面,逼问徐子易倒是有几分可能将幕后之人查出。

    林延潮道:“回禀大宗师,晚生猜想,这一次府试晚生替考生作廪保。因此得罪了某些廪生吧。”

    “哦,这是为何?”陶提学问道。

    林延潮道:“晚生为人廪保。不收一钱,故而不少交不起谢礼的考生,都请晚生为廪保。可能因此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吧。”

    陶提学恍然道:“原来如此,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难怪你遭此之忌。可是你为何不收礼钱呢?如此可是得罪了人。”

    林延潮道:“晚生幼时家贫,险些不能读书。今日虽成了生员,但想起当初自己出身寒微,不敢忘本,故而也想帮那些同样出身贫寒的考生。”

    听林延潮之言,陶提学十分意外。无论林延潮是不是真是这么想的,但身为朝廷命官,他必须对这等想法给予肯定。

    陶提学道:“善!助人乃为善之本!本官原先还担心,你因成名后,太过招摇,招来他人之忌,故而才陷害于你。看来本官是多虑了,你能不忘本,实为可贵。”

    林延潮垂下头道:“其实晚生或许也有其他不对的地方,所以请大宗师不要继续追究此事了,算是给晚生一个警告。”

    陶提学当下捏须笑着道;“你取字为宗海,果真有容人之量。抱怨以德,善之至善,也罢,本官就不追究此事。”

    陶提学出身科举名门,但对林延潮这等出身贫寒,却自强不息的读书人十分欣赏,当下又道:“朝廷欲在加旨,察举各省地方生员中‘贤良方正’加以表彰,本官已经决定,将你报上。”

    林延潮听了不由大喜,汉朝朝廷实行察举制时,设贤良方正科,向地方求才。

    国朝实行科举制,察举制废除,而贤良方正虽不具备做官资格,仍可视为一项难得荣誉。礼部会专门派官员,至地方表彰‘贤良方正’的儒生。

    陶提学任内只能推举数名生员求朝廷表彰,而眼下他将此殊荣授予了林延潮。林延潮如何不喜出望外。

    陶提学笑了笑最后对林延潮勉励道:“乡举在即,你好好考,不要令本官失望,本官相信以你的才华,早晚有蟾宫折桂的一日。”

    “多谢大宗师嘉言。”

    当下陶提学还赠给林延潮五两银,作为励学之用。这五两银子虽对于林延潮眼下的身家来说并不多,但同样代表了陶提学对林延潮的赏识。

    这一次岁试,对于林延潮而言,可谓收获很大。

    但收获很大,不意味着林延潮可以不追究那个暗中陷害自己的人。他在陶提学面前说不追究,是要留一个好印象,但凡正直的君子,都喜欢性子宽厚的人。

    再说陶提学说报怨以德,是老子道德经上的说法,咱们身为儒家弟子,祖师爷孔夫子教咱们的是,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绝不是叫咱们受到欺负了,就当包子的。

    这陷害自己之人谋定而后动,前面派徐子易陷害自己还不够,还匿名写信至陶提学面前抹黑自己,已是触碰到自己底线了。

    林延潮回到家后,陈行贵即对他道:“事已是有眉目了,我的人查到徐子易上月其妻有疾,为了救治其妻,他向南市的张员外借了五两银子,言明三个月内还清,着三分利。”

    林延潮道:“这与当铺的九出十三归差不多了,可见徐子易为生活所迫,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陈行贵笑着道:“延潮,你莫非心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指使的(一更)

    林延潮淡淡道:“他为生活所迫,我可以理解,但若是人人以家贫为借口,心安理得去杀人放火,那么世道成什么样子?‘

    陈行贵道:‘宗海,说的是。你说怎么办?把徐子易抓来拷问?‘

    林延潮道:‘不,你不是说徐子易欠了张员外一笔钱吗?咱们花钱从这张员外手里,把借条买过来。”

    陈行贵恍然道:“宗海,高明啊,用借条来逼徐子易就范。”

    “正是。陈兄你只要将账单收来,再借我几个打手,下面的事我来作。”

    陈行贵点点头道:“好的。。”

    城南潭尾街,传说这里江水有一深潭,深不见底,因此名之。

    现在这里是省城有名的临江商埠,如永福会馆,古田会馆都设在此,商贾中还有各色木帮、笋纸帮、油帮。

    沿江委巷都是瓦屋面覆顶,连排而建的柴栏厝,一楼是门市,二楼住人。

    六七月时闽水洪涝,人可将灶移至二楼,继续过活。

    街道上坑坑洼洼,前几天下雨的积水未干,沿街二楼的小阳台上各色的衣裳,直接挂在路中,行人的头顶上。

    这样的房子不怕涝,不怕狂风,只是怕火,冬季一场大火就能烧去一片街。

    故而几间屋子中,就要修马面墙。马面墙,也称风火山墙,可以隔火。

    这里与城里深宅大院不同,透着浓浓的市井味,没有达官显贵,满街的喧闹声下,却有种草根般的活力。

    几名大汉跟着林延潮走到一屋子前。

    一名大汉向林延潮抱拳道:‘林相公,前面的屋子就是徐子易的家里了。‘

    林延潮看了屋子一眼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只记得一点,不许伤人,其余放手去干。‘

    ‘是。陈哥都吩咐过咱们了,就是林相公让我们杀人犯火,也得照办 。‘那大汉名叫陈济川。是陈行贵的族弟。 属于长乐陈家,这海商家族企业的一员,久在海上,既有船民好勇斗狠的一面。也有其精明干练的地方。

    林延潮派他来作恶人,收帐再好不过了。

    但见陈济川一脚就将徐子易家的破柴门踹烂了。

    屋子里传来女人的惊叫。

    ‘光天化日下,强入民家,你们做什么?还有王法吗?救命,救命!‘

    听了女人的惊叫。当下街坊邻居都是出来,这等地方,小民都十分抱团,甚至连官府来收税的胥吏都敢打。

    这下顿时就有十几名男子拿着竹竿,菜刀冲了出来。

    陈济川一伙在那喝道:‘干什么?干什么?他徐家欠了我们老爷银子,我们来讨债的!你们要替徐家出头,好,还钱来,只要消了这欠条,我们转身就走。还给你们赔礼道歉。‘

    听了这些人叫嚷,陈家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就小下来了。

    百姓们听了也是不敢动。百姓有时宁可得罪官府,但却不敢得罪这些讨债的打手,横行乡里的恶霸。

    何况徐家确实欠了钱了,属于理亏了一方。众人当下都是散去,反而怪徐家惹事呢。

    ‘你家男人呢?‘

    女子哭道:‘去县学了,他可是相公,你们这样让我们脸往哪里搁?‘

    ‘相公算个屁?就算皇帝老子欠了钱,也得还!‘

    ‘可我们说了没钱,请你们老爷宽限几日吧!‘

    ‘我宽限你了。谁来宽限我,一大家子等着吃饭了,谁也不是有钱的主?我问你一句,能不能还钱?‘

    林延潮在远处。将屋子里的对话听得清楚。

    这时候但见巷子口,徐子易匆匆地跑了过来,显然是听了消息,林延潮避了避,不让他看见自己。

    徐子易冲进了自家里面,然后就听得他大喊道:‘你们这是作什么?还有王法了吗?娘子你有没有事?‘

    ‘相公。我还好。‘

    ‘王法也没不准不还钱啊!‘

    徐子易声音小了几分道:‘你们宽限我几日,我一定会还的。‘

    ‘宽限?拖到什么时候?今日有无钱还?‘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有种把我杀了。‘徐子易光棍起来了。

    ‘不要,求你放过我相公。他是借钱,让我治病。‘

    ‘哼,我也还咳嗽着呢?你婆娘要治,我不要治吗?‘

    ‘济川哥,咱们不动手,别人还以为我们光说不练。‘

    ‘好啊,我看看咱们一顿饭功夫,能不能把这屋子拆了。‘

    ‘别。‘

    顿时屋里传来兵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林延潮算是见识了,陈济川讨债的本事,虽过分了点,但确实没伤人啊。

    林延潮等了一阵,当下迈步走进屋子,地上一片狼藉,但见徐子易抱着他的妻子,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

    ‘停手吧!‘

    数人当下也是住手。陈济川嘿嘿地笑着道:‘林相公,这还没活动开呢。‘

    徐子易也不是傻瓜,见了这一幕,当下明白了怒道:‘宗海,这都是你指使得?‘

    林延潮反问道:‘岁试那日,谁指使你的?‘

    徐子易一愣,顿时失了几分底气,支吾道:‘宗海,你说什么,岁试那日我不是有意的,不与你赔礼了吗?‘

    ‘继续砸!‘

    陈济川他们一并动手,顿时又乒乒乓乓地砸东西。

    ‘停!‘

    林延潮看着面无血色的徐子易夫妻二人道:‘徐兄,我知你也是迫于无奈,你妻子患病缺钱,这才走投无路。你对妻子这份爱护,我很敬重,所以不怪你。但指使你的人,我却不能放过。‘

    ‘你若是不说实话,行,那么明日我再来砸。若是说实话,这张欠条我就当场给你撕了。‘

    说完林延潮将欠条,放在了徐子易的面前。

    徐子易看了欠条,顿时陷入了挣扎之中,胸口起伏不定。

    林延潮见徐子易的神色,知他已是意动,当下问道:‘是孙秀才指使你的吗?‘

    ‘不,不是,我是想让你误会孙秀才的,但却不是他。‘

    ‘那是谁?‘

    ‘是今年参加府试的余子游。‘

    ‘他与你相熟吗?‘

    ‘不熟,但他兄长是古田的大木材商,我这屋子还是寄住他兄长的。‘

    ‘余子游,他现在哪里?‘

    ‘就在潭尾街上的古田会馆。‘

    ‘好。‘林延潮当下起身,将徐子易的欠条丢在了地上。

    徐子易拿起欠条,痛哭流涕地其妻道:‘好了,娘子没事了,没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尾生之行(二更)

    听闻是余子游下的手害人,顿时林延潮的四名小伙伴都是不淡定了。

    侯忠书大骂道:“好啊,此人竟然指示人陷害宗海,真是狗娘养,我等一定不要放过他。对了,他为何会害宗海来得?”

    听了侯忠书这么说,黄碧友没好气地道:“真是的,你连余子游他是谁都不了解,你还骂他做什么?”

    林延潮在旁道:“碧友说得不错,骂他的人都不了解他,但了解他的人一定会想打他。”

    众人都是大笑。

    陈行贵道:“宗海,你想怎么整他?说来听听。”

    林延潮问道:“我差点将此人忘之脑后了,但没料到他还记得书院里的仇。对了他近来如何?”

    陈行贵道:“碧友,正好知道。”

    黄碧友点点头道:“我正好与陈世璧颇有交情,他与余子游交好,故而他的近况,我颇知一二。余子游去年府试落榜之后,没有回古田老家,而是直接在省城读书,记得宗海你中了秀才那日,他与相熟之人面前道,一个文贼也能进学中得秀才,我等寒窗苦读十年之人,书都是白读了。不过此人在同窗中,早已是名声扫地,大家都没有相信就是了。”

    张豪远不屑地道:“此人心胸也就如此了。”

    “除此之外呢?”林延潮问道。

    “对了,就是听林世璧说,余子游初时留在省城读书时还很刻苦,但后来却忍不住省城花花世界的诱惑,恋上了一个叫徐长君的清倌人,几乎日日都去捧他的场,在她身上费了上百两银子,却连床沿都没摸着。最近余子游因要考府试,这才少去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陈行贵问道:“宗海,你要怎么整治这余子游?”

    张豪远道:“他是要坏你前途,这等人不必留手。”

    “是啊,是断手?还是剁脚?林相公。你吩咐一句,咱们弟兄,就给你去办。”陈济川亦是道。

    黄碧友连忙道:“这位兄弟,我们是读书人。不玩这一套。”

    “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换了咱们什么事不能打打杀杀解决,非要来吵吵闹闹的,像个娘么。”陈济川不屑地道。

    林延潮点点头道:“你们不必再说了,我已有办法了。”

    潭尾街。一间档次颇高的青楼门前。

    余子游与几个读书人嘴巴里咀嚼着槟榔,手里拿着生烟袋,走出了大门。

    老*鸨在门外喊道:“几位客官,赶明儿再来啊!”

    “算了,算了。你家陈长君太不近人情了,连手都不肯拉一下,整日只能弹曲儿,早知如此咱们几个,还不如去街头听十番呢。”一名读书人道。

    老*鸨赔笑道:“君儿是清倌人啊!只卖艺不卖身的!”

    “什么卖艺不卖身?咱们找承欢楼那个几个红倌人,她们既卖艺也卖身。至于你们家君儿,还是等她梳拢的一日,你再知会咱们几个一声。”

    老*鸨又是连连道歉。

    这几人走了一段路,一人道:“余兄,我看此徐子君是故意吊着你!耗你的银子。”

    余子游听了咬牙切齿道:“这**,看我得到你的人后,再怎么收拾你。”

    “天涯何处无芳草,余兄何必呢?”

    “余兄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余子游冷笑道:“算了,眼下我正在府试,待我中了秀才后。再来看这女人的嘴脸。”

    “不错,有了功名,什么女人得不到。”

    “余兄,真才是大丈夫的气度。在下佩服。”

    “散了,散了,咱们府取之后再见吧。”

    当下众人在桥头散去,余子游将嘴里的摈榔吐掉,正欲回古田会馆,这时有一名丫鬟模样的人追上来道:“余公子请留步!”

    余子游转过头来。见这丫鬟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丫鬟笑着道:“我是君儿姑娘身旁的丫鬟馨儿,余公子怎么不认识我了?”

    余子游见了却记不起对方,但想到是君儿姑娘身边的丫鬟,当即改颜相向道:“原来是馨儿,不知有何事?”

    那馨儿丫鬟当下道:“君儿小姐让我告诉余公子,徐妈妈要讹你的钱,让你别在她身上费银子了。”

    余子游初时还有些怀疑,听了馨儿这么说,顿时感激地道:“君儿小姐一面心意,在下心领了,但余某日夜思念君儿姑娘,纵然散尽千金见君儿姑娘一面,又有如何?但盼馨儿姑娘,将余某这一番话告诉君儿姑娘,如此余某感激不尽。”

    馨儿姑娘点点头道:“如此啊,也不枉费了某人对你一片痴心了!”

    余子游闻言大喜,颤声道:“馨儿小姐,你方才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馨儿白了他一眼道:“好话只说一遍,没听见就算了。”

    余子游激动地道:“我的好馨儿,乖馨儿,求求你再告诉我一声,听了这一句,我就是即刻死了,也是值得了。”

    馨儿哼地一声道:“还算你有些良心。”

    当下馨儿从兜里取出一件带着方胜纹的发饰,递给余子游。

    余子游认得正是徐子君戴过的,不由大喜。

    馨儿道:“君儿小姐,约你四月朔日那一夜初更后,至后门相会!”

    余子游思道:“四月朔日,三日后不是府试?君儿小姐为何约在那一日?”

    馨儿不悦道:“你不来就算了!”

    “我来,我来,”余子游赶忙道,“昔日尾生与女子约定于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我余子游不才,愿效古人之行。”

    “那好吧!”

    望着馨儿远去,余子游喜不自胜,将那方胜纹的发饰拿在鼻尖,贪婪地嗅了一口。

    不久馨儿来到河边,待见了一身材高大男子,此人正是陈济川。他问道:“如何那小子上钩了没有?”

    馨儿姑娘媚笑道:“那是,这还是雏儿,你没看到他眉飞色舞的样子。”

    “也好,我是担心你露出破绽,若是他疑心,追问你徐子君的事,你答不出了。”

    馨儿姑娘道:“放心,我取出你给我的发饰,他就算有些怀疑,也早没影了。”

    陈济川哈哈大笑道:“那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给我吊起来(一更)

    陈济川回去后,将余子游的一番话对林延潮他们叙述了一番。

    众人都是大笑,陈行贵道:“他娘的,没料到余子游还有这一手,果真男人没脱下裤子前,嘴里都跟蜜似的。”

    黄碧友道:“与他同窗这么多年,还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

    林延潮道:“好,既是余子游入了套,咱们按着布置着来。济川,你安插在刘员外家的人,可靠吗?”

    陈济川点点头道:“可靠,以前都是过命的弟兄,这刘员外临了五十娶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妾,老夫少妻也就算了,偏偏那小妾又美又浪,喜欢勾引年轻俊俏的后生。刘员外心底也明了,整日就和防贼一般防着人。他家里养着十五六个壮汉,若是有年轻后生敢与他小妾说话,逮到了就打个半死。”

    林延潮点点头,心道这余子游既要效仿尾生之行,我让你知道什么是尾@行!

    四月朔日。

    古田会馆里。

    油灯下,余子游手捧着一本书在读,但心底一直静不下来。

    三日后就府试,但是他一直就是读不进书,心底仿佛有一双素手在那扰拨着。他也知不能如此,但偏偏看到书页上,就是徐长君如酥的鸽#**,盈盈堪握的小脚。

    这时打更声响起,余子游差点从桌上跳起。他走到屋边,朝窗外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这个点兄长大嫂,断然早已是睡下。

    当下余子游穿戴好行头,轻轻地推开院门,然后走出了会馆。

    因为是朔日,星月无光,街道上是一片漆黑。

    这是城外不是城内,夜间没有兵丁巡逻,唯有几个更夫晃悠。

    余子游一路小心地行着,避开了更夫。来到了与徐长君约定的地方。但见青楼的后门紧锁,但前院却是十分热闹。

    这里他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他心底想,今日得了徐长君的人后,回去就安心读书。林延潮已是中了秀才了,还位列岁试一等,自己这一次又没害成他,真是失策,若是自己今年再不中秀才。如何与父兄交代。

    转而余子游又想起一会如何温存。他自小虽被父兄约束的读书,但也偷偷亵玩过几个丫鬟,想起男女之间的妙处,心底燥热。

    此刻余子游焦急的就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陡然间余子游发现眼前一亮,前方一位手持宫灯,披着月白色大氅的女子,正婷婷立在桥上。

    虽是只是背影,但却见得身姿婀娜。

    一声君儿姑娘差点从余子游的口中喊出。但见那女子没有回头,而是用手招了招,再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余子游当下会意。不敢轻慢。

    而对方轻启莲步,向桥下走去,余子游亦是跟着对方脚步一步一步而行。

    夜深寂静无人,余子游听得自己的靴子沙沙作响,于是他把靴子脱下挂在肩上。看着前方佳人的背影,余子游恨不得立即将她搂进怀中,但是又按捺住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佳人唾手可得,一会儿对方任由自己采摘,还有得逃吗?

    见对方带着自己转进一处偏僻的委巷中,余子游顿时心道。君儿还真是冰雪聪明,知是青楼里人杂,故意挑着这么一处僻静的地方来和自己幽会。

    余子游色胆包天,昂然跟在对方身后。这时但见君儿姑娘走到一园林的偏门前。整个人没身进去。

    余子游顿时心底一热,抢了几步跟了进去。

    入了偏门后,四面一片漆黑,佳人不知去了何处?余子游不由心焦,低声唤道:“君儿?君儿?你在哪里?”

    四周寂静,无人应他。

    余子游此刻心底丝毫不惧。反是一笑道:“美人儿,到现在还来戏我,哥哥我想你想得好苦。别躲了,到这儿来,让哥哥我疼一疼。”

    余子游又唤了几声,不由移步去寻,脚底却踩到了石子,疼得他直咧嘴,才记起自己没穿靴子。

    余子游心底情#欲如沸,见佳人不见,不由咬牙切齿,咯咯有声。顿时余子游脱下他温文尔雅一面,粗暴地道:“快出来,不然一会有你好看。”

    “臭**,给老子滚出来?”

    四面依旧是无人回应,一阵冷风袭来,将余子游身上吹得一凉。他忽然想起,自己被一个女人引来,此刻不知身在何处,心里才有些慌了。

    突然但听数声又急有促的犬吠!

    一名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地?这后门为何没有关紧?”

    又一人道:“不会是进了贼人吧!”

    “快,我们去搜!”

    当下数根火把点起,余子游惊慌失措,想要脚底抹油。后门既是不能去了,只有爬墙一途,余子游来到墙边,却见抬头就是一丈高墙。

    余子游心底暗暗叫苦,却听得一旁脚步声越来越近。

    于是余子游也是顾不得了,纵身往墙头上攀去。

    “什么人,给我拿下!”

    余子游听了一咬牙,双手使劲摁住墙沿,但听滋滋两声自己的袖子给刮破了,蹭着到了墙尖上的石砾,双臂鲜血淋漓。

    但余子游又惊又怕下,竟然丝毫不觉得痛。

    “在这里呢,给我下来!”

    余子游身子已是半过了墙了,忽一脚被人抓住,从墙上拽下。

    余子游从一丈高墙上摔下,顿时跌了个七晕八素。

    这时火把晃眼,在余子游面前一照,当下一人骂道:“娘的,一看此人唇红齿白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小白脸深夜来此,还能干什么好勾当。”

    余子游吓得魂都没了道:“我是来……”

    啪!

    余子游才开了口了,就吃了一个重重的耳刮子。打他的人孔武有力,余子游顿时牙齿就掉了两颗,满口是血。

    余子游捂住脸,又惊又怕又怒,大骂道:“你可知我是谁?信不信我办了你们?”

    回应余子游的是一顿拳打脚踢。

    余子游弯着身子,护着脸,被打得嗷嗷直叫,吃不住当下才求饶起来。

    一名大汉道:“娘的,这小子就是贱,不打不老实。”

    “另一人没见过这不要脸的,先吊起来,等老爷发落!”

    说着一名大汉往一棵老槐树上缠了根绳子,将余子游双臂反捆在树上吊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小伙伴的进步

    过了一阵,老态龙钟的刘员外在两名丫鬟服侍下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位妖娆的年轻美妇。

    刘员外看了一眼吊着老槐树上的余子游,气就不打一处来,张手就给那妖娆美妇来了一个耳刮子大骂道:“叫你这个狐媚子,整日勾引男人,你是不是想把我得蹬腿才甘心。”

    那美妇顿时叫起了屈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又冤枉我。”

    “我冤了你吗?”

    “好好,你个没良心的,我这就死给你看。”

    说着美妇提起裙子就往井边飞奔,刘员外顿时吓得不行道:“快,快,快把少奶奶拉住。”

    几个人将要投井的美妇给抓住了,见了有人拦着,顿时美妇挣扎得更厉害道:“让我死,为何不让我死!”

    “我要一死求清白。”

    哭哭闹闹了一阵,那美妇才被拖了进去。

    刘员外咬牙切齿地对着吊在树上的余子游道:“此淫贼夜入民宅还有什么好事,不必给我审了,直接往死里打!”

    好咧!

    几名壮汉听了,拿着鞭子对着吊在树上的余子游,就是一顿猛抽!

    余子游开始是求饶,求饶后又大骂,大骂后又求饶,最后顶不住晕了过去,然后被人泼了盆凉水醒了再抽!

    抽到余子游奄奄一息,刘员外当下才道:“让他剩下口气,给他写给供辩,免得这淫贼,去衙门告咱们去。写完了就给我丢到大街上去!”

    “好的。”

    当下刘员外家里的帐房给余子游写了一张供辩,余子游看了本不欲签,但又吃了几拳,被人强在上面摁了手印,最后直接被丢在大街上。

    事后余子游被救回了古田会馆。

    余子游兄长是又气又是心疼。当下请了大夫医治。

    大夫当下说虽多皮外伤,但双腕被反吊了太久,恐以后终生不能写字了,至于伤势,也需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行。如此余子游不说三日后的府试是参加不了,连考科举也是终生无望了。听了后余子游顿时心灰如死。他的兄长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痛骂了他一顿。

    整治余子游并没有费去林延潮太多的精力,但他从陈济川口中得知余子游吊打一事后,只是点了点头道:“此事到此为止。”

    教训一下别人,也就够了,这不是他生活的重心。举业才是他一切所在。

    岁试之后,林延潮依旧在读书习字,每日也指点陈行贵他们文章。林延潮改文章时,不免与他们谈论起经学。

    眼下不仅仅是文章上,林延潮经学上的学问,也已是足以作他们几人的老师了。所以几人一开始是切磋,后来他们知道差距过大后,直接向林延潮请教起经义来。

    在指点几人经义时。林延潮亦在反省自己,以往治理经时,只求理解其意。但将经义告诉别人时,却要不免往自己身上贴。自己都做不到何来说给别人听。

    于是林延潮常常回去反思经义,待彻底明白后,次日再与他们讲自己的理解。

    如此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学问就更深了一步。

    林延潮这才明白,自己在传授学问的同时。也是面对他们的质疑和不认同,他们每一次反问。其实也是林延潮重新反省以往所学的同时。正如韩愈的师说中有言,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当然侯忠书他们也是十分乐意与林延潮每日谈论经义。他们虽觉得林延潮治经强过他们,但却从未与其他先生那般,将自己的对经义的见解,强加灌输于他们。

    林延潮与他们则是平等研讨,在程朱注释上还提出自己的补充和见解。

    若有时实在说不通,林延潮也不会贸然否定他们的观点,而是说你若是这答,我不能说你错,但考官是一定不会取你这篇文章的。

    听林延潮这么说,几人顿时就不再议论了。

    不过他们都喜欢,让林延潮来教自己治经。一是林延潮学问够高,二来谈论起来没有对老师的顾及,放胆而言。这如此辩难下,众人在写文章之余,将以往的经义拿起来又重读了一遍,都觉得很有收获。

    当然几人研习最多的还是文章。每日日五道时文题,写完后林延潮继续与他们讲解,众人的文章就这么一日日的提高中。

    府试前的一日,风雨如晦。

    空中乌云密布。

    林延潮评卷之后道:“今日的文章,就讲到这里,府取在即,你们今晚好好睡一觉吧,不必再看书了。”

    黄碧友道:“宗海,明日就府取了,临考之际,你有什么写文章的心得告诉我等啊?”

    “是啊,不要藏私啊!”陈行贵亦道。

    林延潮笑了笑指着窗外一处被雨浇打的绽放之花,对四人道:“好的文章,当述而不作。这道理放在文章上也是一样,如这花一般,吾心传至汝心,吾见即是汝见!‘

    “记着这一点,明日你们好好考就是。”

    林延潮说完这句,小伙伴们都是一并点头。

    次日府取四人同赴科场。

    待至放榜之日,陈行贵高中府试第二十五名,张豪远取了六十一名,黄碧友取了七十八名,虽名列榜末,但也是中了,唯有侯忠书未能上榜,但也进了副榜。

    陈,张,黄三人一并中榜,不由兴高采烈,相抱欢呼。

    而远远的拄着拐杖的余子游,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阵绞痛。

    往昔不如自己的陈行贵,黄碧友,也是府试中第,而自己却终生于举业无望,拖着半残的身躯,余子游感觉什么在吞噬着他的心。

    念起徐长君的负心,余子游回到家里,一句句的念道。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余子游两眼泪流,对着徐长君赠自己的发饰念道:“思君苦,怕君知,又怕君不知,更怕君知似不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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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介绍:
金銮殿前九重门,百官簪缨北阙来。帽插宫花朝天颜,金殿传胪名声传。十里御街打马过,人称大明状元郎。
这是一个现代人在明朝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故事,已有两本两百万字作品完本,人品保证!
大明文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文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文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