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明文魁TXT下载大明文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文魁全文阅读

作者:幸福来敲门     大明文魁txt下载     大明文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二章 报仇不隔夜(第二更)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好。”林延潮道了一个字,拂袖走回自己的公案前。

    何洛书见林延潮并没有动怒,顿时有些讶异。但转念一想,何洛书又露出笑意,来到萧良有面前道:“萧编修才高八斗,被光学士赏识。他日连升两级,不要忘了光照小弟啊!”

    众人都听出来何洛书这话里,明捧萧良有,其用意是暗贬林延潮。

    萧良有也有几分得意。入翰林院快一个月了,自己深得陈思育的赏识,被委任为大明会典的总修纂官,在这检讨厅里有几分呼风唤雨的错觉。而林延潮却是被陈思育斥责了几次,这倒是令他淡去了殿试时没夺得状元。居人之下的屈辱。

    萧良有也知何洛书用意,心底痛快,面上却道:“何检讨,林修撰已是退一步,你就别咄咄逼人了。”

    众翰林听萧良有这么说,齐声称是。

    萧良有走到林延潮面前道:“宗海兄,何检讨方才确有无礼的话,你大人大量不要往心头去。典章之事,你不熟悉无妨,有在下效劳的地方。尽可以说来。”

    萧良有觉得自己这么说挺有气度的,显出世家公子的豁达。

    林延潮道:“以占兄言重了,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林延潮没有领情,萧良有听了勉强道:“既然如此,下午光学士来时,你小心应对。”

    林延潮点点头,当下拿出前几日未写完的五条条例。现在他已是将之前桌上堆成小山般,关于的典章的书都通通读完了。

    眼下要林延潮写大明会典里有关于典章部分的十几卷,两百余个条例,根本不成问题。不过林延潮不愿意表露出来。显得自己有多大本事,只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五个条例写完就是。

    期间没有翻书查资料,林延潮只用了片刻就将五个条例补完,然后放在一边。

    写完后林延潮懒得拿写好五个条例去何洛书那打脸。而是将黄灿给自己的武宗,穆宗两朝的诰敕诏令读起。这些诰敕诏令多如浩瀚,自己不知何时读完,读着就将方才的事忘了。

    林延潮认真地从翰林前辈文章里,学习他们是如何写诰敕诏令。

    林延潮沉浸在书中,不知不觉太阳西下。翰林院众人已将这两日条例写完,何洛书亦是完工,并兴高采烈地与几位相熟的同僚聊天,不时得意地朝坐在看书的林延潮那瞧去,再冷言冷语地飘来几句不找边话。

    林延潮没有理会。

    不久门外响起一声咳嗽,陈思育挑帘入内,众人一并行礼道:“光学士。”

    陈思育板着脸道:“你们这两日条例写得如何了?本学士今日要亲自审看。”

    众人称是一声,当下几名修纂官各自将写完的条例交给陈思育。

    这几日内,众人都是重修八条以上的条例,如萧良有更是重修了十五条之多,至于何洛书来翰林院两日,也写了六条。

    条例呈上,陈思育看了几篇后,却板起脸道:“你们看看,写得是什么文章?”

    于是陈思育拿起朱笔来在纸上勾画,合格可以采纳入典之处标出,不合格的条例边写上批语。

    接连六名翰林被他批了三分之二以上重修。

    “只有几条可用,甚至本学士叫你们拿回去重修,仍是没有一点改进,这就是你们这两日做得事?”陈思育满脸怒色。

    萧良有呈上后,陈思育看了一阵,仍是皱眉道:“萧编修稍好一些,但也有不足,你看这八条条例,都是不行的,你要再斟酌一下。”

    萧良有本以为会被夸奖一番的,但此刻只能称道:“是。”

    之后林延潮呈上,何洛书一声冷笑低声与一旁人道:“看一会学士如何斥咱们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有好戏看了?”

    陈思育看了林延潮的条例后道:“林修撰嘛,这五条条例虽是修了三日之久,却可称得上慢工出细活,条条可用,真是难得。我会将你的条例拿给副总裁过目,应是可以入典了。”

    众翰林听了都是点头,得出了林延潮虽不擅典章,但做事却勤勉认真的看法。

    至于萧良有则是不快心道,我虽然八条没合格,但有七条是学士认可的,而林延潮只有五条,可学士竟是偏心,赞许的是他?

    林延潮当下道:“光学士过奖了,下官只是做好本分之事罢了。”

    陈思育又拿起何洛书的看,批改后不满道:“你也是一样,六条里只有两条可用,重写来。”

    说完陈思育将何洛书写好的条例丢在一旁,何洛书正要拿过,但见林延潮‘好意’帮他接过。

    但见林延潮似随意地在条例上扫了几眼,突然对陈思育道:“光学士,何检讨这条例有处写得不妥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下官知错了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陈思育点点头道:“好。为表无误,拿《礼仪定制》来查阅。”

    于是当该吏去典籍房内将《礼仪定制》取出,陈思育翻到朝参八条这一条亲自查看,然后道:“不错,这一条例确实出《礼仪定制》里朝参八条中的第一条。何检讨写得是丝毫不差。”

    何洛书听了得意地看了林延潮一眼道:“光学士,真相已明,林修撰无凭无据一意要构陷于我,请为下官做主。”

    林延潮道:“且慢,何检讨。”

    “你有何话说?”

    “何检讨,敢问《礼仪定制》乃是几年时成书?”

    何洛书想了一下道:“洪武二十年。”话一出口。他突然脸色一变。

    林延潮笑了笑道:“是啊,何检讨也知道《礼仪定制》是洪武二十年成书,但此中记载却是洪武二十五年之事,这是书中笔误。何检讨莫非看不出吗?”

    何洛书额头汗水下滴,知道自己果真是写错了。

    众翰林听了对林延潮都是佩服,他真是看了一眼就看出错来,状元郎果真有本事啊。

    陈思育将条例重新看一遍后,顿时震怒一拍桌子喝道:“何检讨,林修撰方才不过扫了一眼。就看了一处差错,由此可见你做事有多不用心了。林修撰你再替何检讨看看,其中还有什么差错?当堂指出。”

    何洛书听了顿时心道,惨了,惨了,林延潮哪里会让自己好过,还不得鸡蛋里面挑骨头。

    林延潮称是一声,将何洛书的六条条例,又重新看了一遍,一二三四五,一连又圈出了五个差错。这五个错误里确实有两个是鸡蛋里挑骨头,但三处却是真正错误之处。

    就因为这三个差错,何洛书无处狡辩。

    林延潮每圈出一个错误,陈思育的脸色就铁青一份。因为本来何洛书有两个条例可以通过的,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何洛书脸色剧变,心底对林延潮那个恨啊,但此刻只能当堂垂下头道:“光学士,下官……下官知错了。”

    陈思育沉下脸道:“幸亏有林修撰在,否则因为你的差错,就差些贻笑千古了,看你也无心在翰苑待下去了,既是如此不如早点卷铺盖走了,留之无益。见你如此,早知道本官真不该在御史弹劾你时,替你说好话。”

    何洛书哀求道:“光学士,请再给下官一次机会。”

    “晚了。”陈思育说完拂袖而去。

    何洛书差一点瘫倒,众翰林也是为他惋惜,何洛书在翰林院已是没有前途,而现在连地位都没有了,真的还是趁早走人吧。

    何洛书心灰意懒,而林延潮走到他面前,一脸诚恳地道:“何检讨,方才下官真的不是有心的,只是在下一贯实话实说,且对事不对人,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请见谅啊!”

    何洛书听了林延潮这话气得快吐血了,这对事不对人的话,不是他中午时嘲讽林延潮的吗?怎么这么快,被他用来嘲讽自己,这仇报得真快啊!

    何洛书气得浑身打哆嗦,手指着林延潮道:“林宗海,你你心胸狭隘,瑕疵必报,真枉读圣贤书,愧为读书人!”

    林延潮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道,老子要不是个读书人,分分钟钟砍死你这贱人,信不信?

    林延潮长叹一声道:“唉,何检讨对我真是误会了,多说无益,何检讨你好自为之。”

    说完林延潮拂袖回到了自己公案前。(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张居正归政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入翰林院两个月来。

    大明会典已是重修了二十六卷,事实上大明会典有两百五十多卷。

    众修纂官牺牲了休沐日,一个月的辛苦,也不过重修了十分之一而已。

    总裁张居正三令五申下,学士陈思育与总修纂官萧良有,自是不敢怠慢,可事与愿违,参与修纂的,都是资历浅的翰林,对经史典籍不上手,打回去重修个三五次都是正常。

    如此大明会典进展很慢,翰林的条例被陈思育一次又一次的打回,陈思育看得上的呈上,又被副总裁许国和余有丁看过,一次又一次打回。

    众翰林们每日都忙着修纂《大明会典》,《大明会典修》,《大明会典再修》,《大明会典终稿》,《大明会典决不再修》一份份地递上去。

    有时候修纂官们累得整日都在改稿。

    当然众修纂官中林延潮是被退回条例最少的。林延潮因看了大量经史典籍,书看得越多越是可以融汇贯通,条例中条条注解信手拈来,常常编写出来一个条例会引用到十几本书。

    所以林延潮编写的条例,常常被陈思育列为范本。

    林延潮独立完成了,关于朝仪之仪,以及经筵之礼的两卷。尽管别人要修一日的条例,林延潮一个时辰就能修完,不过林延潮每日三日只写五条条例,速度不快。众翰林也不奇怪,认为林延潮是慢工出细活而已。

    至于如萧良有他通过的条例最多,但因要司总修纂之职,这边又要写条例,为了维持在陈思育与同僚印象里勤勉的形象,他累得是连喝口水的功夫的都没有。

    尽管萧良有整日是以全力以赴的状态在做事,但是若条例上写得不好,陈思育第一个问责的就是萧良有。

    林延潮反正他在众人面前营造一个沉稳有余,能力中上的形象就好了。

    他多半的时间则是安安静静地端着杯,坐在公案后读书,看书。林延潮并没有闲着。而读诰敕诏令,为将来轮值诰敕房作准备。

    休沐日后,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窗外的风翻动着公案上摊开的书。吹得啪啪直响。

    林延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空后,又低下头看书。

    书页被阳光晒得有些微烫,林延潮正看着嘉靖年的朝廷奏疏呢。

    不得不说,翰林院这地方,和官场比起来。有些不同。

    因非进士不得入翰林的规矩,进了翰林院后,有一条独立的晋升制度,翰林院-詹事府-兼吏部礼部侍郎或尚书(国子监祭酒)-内阁。所有的内阁大学士,履历看起来都差不多,唯一只有快慢不同而已。

    没有其他官员,要经历京官与外官之间的内外轮转,故而翰林院是大明唯一一个,可以外调,不能内迁的衙门。也就是说。你可以从翰林院调往别的衙门,但调出去了,就别想回来了。

    放在今天,翰林院就是那等只收‘应届毕业生’,不收‘社会考生’的有关部门。

    这个制度,暂且可以理解为保证翰林院内纯粹的企业文化。

    另外就是翰林院晋升制度,翰林们升迁不快,但是有个好处就是上不封顶。从入翰林院的一天开始,就意味着你们都是储备内阁,庶吉士又称储相。更不用说三鼎甲入翰林的。

    入翰林院后基本上就是熬资历,排着队上,你尽管干翻了前面的人,但资历不够也不会让你上。所以即便是庶吉士。你熬个二十年后也可穿一身绯袍,大家位出清华,将来前途可期。

    当然升迁之中,勾心斗角难免会有,可至少吃相不会太难看。

    若是翰林们无志于官场,那么在翰林院里安心作学问也是可以的。当然翰林院里也有这样的人就是。

    所以对林延潮而言,这样的日子却过得还算舒心,特别是何洛书被自己气出翰林院,不得不在家请‘病假’。

    当然翰林院唯一不足,就是林延潮距离他‘事功’的目标远了很多。

    林延潮正看着书,这边经过休沐日的翰林们已是陆续来了。

    众翰林们好容易得假,一进检讨厅都在闲聊。

    “昨日我出安定门,到满井一游,藤老先,草深烟,中藏小亭,昼不见日,真是好景致啊。对了,你去哪里了?”

    “在下去戒台寺看松了,此乃一绝。”

    几名翰林说着休沐日游玩的事,谈兴正好。

    “对了听闻何检讨,向光学士请了一个月的病假,看来自知是真无颜留在翰林院了。”

    众翰林正说话间,这时一名翰林急匆匆入内道:“诸位,你们听说了吗?张相上了再乞休致疏后,从三日前,闭门在家,不赴早朝。”

    众翰林听了都是诧异问道:“莫非元翁他真打定主意归政乞休了吗?”

    “听闻是张相之弟居谦病故,张江陵言无人侍奉老母,决意求归。”

    “不对,不对,张江陵之所以上书,是因天子已经大婚,当是亲政之时。”

    “不错,今上初元时,需有大臣辅政,重张江陵自不必多言,但大婚之后,圣龄已长,张江陵不可不还政啊!”

    林延潮明白,天子大婚就是成人礼了,也是向大臣表示,朕可以亲政了。若是张居正不还政给天子,要背骂名的。

    “这么说,张江陵是真要走了?”

    “张江陵要不要走,我等不知,但是眼下几位堂部不肯,他们荣华富贵皆系于张江陵啊。”

    林延潮听了恍然,几位堂部指的就是吏部尚书王国光,礼部潘晟,户部尚书张学颜;工部尚书曾省吾;兵部尚书方逢时。

    众所周知,六部尚书里除了,刑部尚书严清,都是张居正的铁杆。若是张居正退位,那么他们恐怕就很难在六部尚书上待得稳了。

    就在众人说话间,又有一名翰林走了进来道:“诸位听说了吗?工部,吏部,御史台的上百名官员,一并去张府言国家不可一日无张江陵,一并恳请张相出来视事呢。”

    听到这翰林如此说,当下众人一片哗然。(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为相府站岗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张居正要求归政的消息,如水泼进沸油,顿时将整个朝堂,文武百官搅得不宁。其震撼程度不亚于万历五年,张居正夺情的一刻。

    众人还记得张居正夺情时,天子百官集体挽留的一幕。

    眼下张居正闭门在家,谢绝见客,顿时惹得百官一波又一波的上门拜访,希望请张居正重新主持内阁,视事。

    而在翰林院里,翰林们要不要上张府上挽留张居正,也分为两等意见,一方是主张要去的,一方则是反对了。

    两派意见不一,换做三年前简直不可想象,但现在的翰林院,已不是三年前张居正夺情时的翰林院了。

    那时候的翰林院有王锡爵,于慎行,沈一贯,赵志皋等人在,当张居正夺情时,六部科道无一人敢出头吭声,唯有翰林院几十名词臣挽着袖子,拿着板砖到张府上陈词。

    王锡爵直接冲到张居正卧室,逼着张居正拿着刀横着自己脖子。

    现在王锡爵,于慎行,沈一贯等人,都被张居正赶回家去养老,上书让张居正滚蛋的吴中行,赵用贤更是被远谪。

    而今翰林院里,早已不是当初了,但即便如此,仍是有耿介之臣,分作赞成和反对两派各自陈词。

    见众人各执一词,萧良有道:“诸位听我一言,眼下新法甫行未久,天下兴亡在此一举。元翁一去,则政乱法毁啊!”

    有了萧良有带头,几名翰林纷纷道:“是啊,新法不可废啊,否则王安石亦会在泉下笑我等。”

    而一名翰林则是出面道:“萧编修,你这话就有几分不对了,吾尝闻君子择善固执,是以为诚也。若是元翁若是真的杜门不肯视事,尔等强折其意,难道就真是为了元翁好吗?”

    这话一出,萧良有变色道:“此言差矣……”

    众翰林们见萧良有与对方要起争执。当下都是一并道:“大家都是一并同事的同僚,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对方道:“萧编修,在下言语孟浪,还请不要见怪。”

    萧良有道:“我知多说也是无益。但我这一番话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以后不要后悔就是。”

    对方脸色一变哼道:“大不了挂印而去。”

    赞成的人还是渐渐压过反对的,而且最后掌院事的陈思育也拍了板子。

    翰林院集体要去,不能少一人,理由是六部的京官都去了。翰林院又怎么能少。

    期间也有人问林延潮意见,林延潮就道:“吾从众矣。”

    林延潮心底本是不愿意去的,当然是怕和张居正扯上关系,倒台以后自己被牵连。但对于他的改革,自己是支持的,但他知道历史上张居正没有归政,还当了继续两三年首辅,直至病故在任上。

    所以林延潮丝毫不担心,再换句话说,自己出面挽留又有什么用。若是张居正真的执意要走。那么多二品三品的大员都留不住,自己一个从六品小翰林,说话又有什么分量。

    当然这点萧良有等人何尝又不知道。

    这时候已是五月多,快接近六月。

    京城天气炎热,此刻又是午后,京城大街上都是无人,唯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在巡弋着。

    而一帮穿着青袍的翰林们一并前往张居正的府邸。

    到了府邸之前,已是有几十名身穿青袍的官员垂首站在府邸大门处。

    编修徐显卿对其他翰林们道:“这是户部以及尚宝司,行人司的同僚们。”

    “可恶啊,他们既是占据了大树底下可以蔽日的地方。如此我们不是要在太阳底下暴晒吗?”众翰林们纷纷腹诽这些户部的人真是好生卑鄙,大大的狡猾,一早就来占据了有利地形。

    “罢了,计较这些作什么。如此才显得我们心诚啊!”

    于是几十名翰林加入了‘我为相爷家站岗’的队伍里。

    在紧闭的宰相府邸大门前,上百名大明官员以朝参时的姿势,弯着腰站立在那。

    而上头烈日暴晒,这才一会儿,众人额头上,背上就开始大把大把地淌汗。

    林延潮不由腹诽。昨日是吏部,工部,御史台,今日是户部和翰林院,明日大概就是礼部,刑部,兵部了吧。何不各个衙门直接封印了事,一并来此站岗呢。

    林延潮心底虽是这么说,但还是随波逐流的跟着众翰林一并站在张府门前。只是林延潮找了一处靠墙相对荫凉,且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默默地站着。

    阳光毒辣辣地塞着,这时相府门开了,但见张居正长子张敬修走了出来道:“阁老钧旨,诸位大人暴赤日中,本阁部于心不忍,还请大家回府吧!”

    一名官员上一步道:“大明不可一日无元辅,元辅若是肯答允出府视事,我等即刻就走。”

    众官员也是一并道:“下官恳请元辅出府视事。”

    张敬修又说了几句,见百官不走,只能回去。不久张府大门开启,原来是下人们给众官员们送上消暑的绿豆汤。

    门前不少官员是很有气节的,纷纷表示张相今日若是不答允,我等即便是中暑晕倒门前,也是滴水不进。

    不过官员们不是一个个都如此有节操。

    一名站在林延潮身前官员边喝绿豆汤,边拿着手帕抹着额头上的汗道:“我记得去年张相也是病了,于邸第卧床,满朝臣工都在给张相醮私醮,并竭诚祈祷,其中御史台有一位御史朱大人,在大夏天骑着马,头顶香炉,在太阳下暴晒,为相爷祈却病延寿。”

    “是啊,与朱御史相较之下,我等真是大大不如啊!烦请再来一碗绿豆汤。”

    “哪里,我等对张相之心意,岂是旁人可揣度。借此碗绿豆汤,老夫还能再站两个时辰。”

    众官员不由都是一脸敬佩地道:“张事中,真是忠国忠君之楷模啊!”

    林延潮听了几句,他也被太阳晒得眼冒金星,口干舌燥,见有绿豆汤,也就顾不得端来喝了一碗。

    一碗冰镇绿豆汤下肚,浑身热意都是消除,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这滋味果真酸爽。

    见这么多官员都添了几碗,于是林延潮也忍不住道:“烦请再来一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相府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一碗绿豆汤是敬,两碗绿豆汤非礼。”

    “老兄真是高见,小弟佩服之至,以后请多多指点小弟。”

    “当然,当然。小老弟,要多学多看,官场里的水深着呢。”

    林延潮见小吏来请,当下放下碗确定地问了一句道:“相爷请我?”

    小吏含笑点点头,不愧是相府门人,一举一动都有七品官的架势。

    林延潮也不说什么,当下就随小吏从侧门走进张府,几名官员见林延潮走了张府都是诧异。众人估计林延潮是坏了礼数。

    林延潮入了张府,其中亭台楼阁自不一一叙述,他穿到角门被领至一偏厅外,那小吏就入内禀报了。

    林延潮方走到这偏厅,就感到身上一阵清凉。偏厅这竟是格外的凉爽,一消初夏的酷热。

    林延潮不由称奇,这偏厅附近也并非什么草木茂盛的地方,附近也没有水榭。怎么会这般荫凉呢?

    后来林延潮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偏厅附近摆放着十几个大桶,里面大概是装满了冰块。有了这些冰块,故而这偏厅附近才这么凉快。

    看着这明朝的‘空调’,林延潮也是佩服。真是大手笔啊,听闻张居正好奢华享受,果真是不是吹的。

    不久门一开,但见一名穿着绯袍,孔雀补子的官员走出偏厅来。

    见对方乃是三品大员,林延潮不敢怠慢,当下参拜道:“下官林延潮拜见大人。”

    这名官员虽有六十岁,但精神头十足,扶起林延潮,笑着道:“状元郎。那绿豆汤好喝吗?”

    林延潮听了也是醉了,相府请自己来,真不会是为了这两碗绿豆汤的事吧。

    不过对方毫无问责的意思,而是开玩笑的口吻。

    于是林延潮也是笑着道:“相爷所赐,那自是极好的。”

    对方捏须呵呵一笑,从袖子里抽了一柄泥金折扇,然后道:“老夫王篆,不知状元郎有没有听过。”

    林延潮心道,原来是王夷陵啊,当下道:“是少司寇。失敬失敬。”

    王篆,籍贯是夷陵,故而朝堂上下都称他王夷陵,他现任刑部侍郎。王篆与曾省吾一并都是张居正的老乡。而且王篆与张居正还有姻亲关系,他们也是张居正最心腹之人。

    现在吏部左侍郎姚弘谟致仕,吏部左侍郎空缺。按照朝廷惯例,三品以上大臣出缺,则廷推,三品以下出缺。则部推。

    吏部左侍郎是多少人眼红的职位,廷推结果由王篆代替姚弘谟为吏部左侍郎,这正式任命马上就要下来了。

    马上王篆就要被称为少宰了。

    当初朱元璋废宰相后,下旨后世再敢有复议立宰相者杀。

    大明一朝,内阁首辅虽被尊称为宰辅,但却不是名副其实的宰相。

    内阁首辅,唯有得了吏部尚书的支持后,掌握票拟,铨选两项大权后,才堪称真宰相。

    严嵩,高拱都曾以阁臣,兼掌吏部,故而都可以称为真宰相。至于张居正则更是手腕通天,吏部尚书王国光是他自己人,现在王篆成为少宰后,吏部直接已是姓张了。

    身为张居正的铁杆,王篆身在张府之中做什么,真是耐人寻味。

    林延潮正在揣测,但见偏厅门内露出了一排绯色官袍下摆,顿时明白了王篆不是一个人在张府。

    但林延潮还是明知故问地道:“不知少司寇找下官有什么见教?”

    这时王篆顺着林延潮目光,往偏厅里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道:“并非是本官传你,而是相爷传你。”

    林延潮一愣抬起头,三分真吃惊,七分假装地问道:“相爷传下官有何要事?”

    王篆打开折扇轻轻摇着笑道:“这老夫也是不知,抢一步出来正要问状元郎呢。”

    林延潮道:“这……这下官一头雾水。”

    王篆用折扇拍了拍林延潮的肩膀,笑着道:“状元郎不知也无妨,到时候懂得如何说才是要紧。”

    这是给自己打哑谜呢,林延潮索性揣着明白装着糊涂道:“请少司寇示下。”

    王篆敛起笑容道:“当初殿试之上,相爷曾向天子保荐过状元郎,相爷待你有恩吧!”

    林延潮道:“相爷当然是在下伯乐。”

    王篆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好,老夫最赏识知恩图报的人。”

    这是一旁小吏道:“王司寇,相爷有请状元郎。”

    王篆点点头,当下压低声音对林延潮道:“若是一会相爷有谈及致仕归隐之事,你无论如何也要劝住,如此也就算报了相爷的大恩了。切记,切记。”

    林延潮揣着满腹心思,跟着小吏走进了张府内院。

    内院里十分清静,走来也是无人,引至一屋后,小吏对林延潮道:“这是相爷的书房,状元郎在这里等着。”

    说完小吏垂手站在一边。

    林延潮打量了书屋之内,看着案桌上,书橱上都是满满的卷宗公文。这一刻他将满腹心思放下,突然心间一颤,你妹啊,我这是要见张居正?

    这不是活在梦里?(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对答(第二更)

    相爷府的书房里,仆人将冰桶一桶一桶地搬来屋中搁下,本是炎热的书房,有了冰桶后,片刻之后就凉快。

    林延潮摸了摸额上的汗,恭恭敬敬地坐着,心底竭力想着,张居正的风评。

    隆庆时,名臣赵贞吉入阁,与高拱和张居正并为宰辅。

    张居正当时入阁资历很浅,赵贞吉看不起他,而高拱又与赵贞吉常闹矛盾。赵贞吉于是讥讽二人,阁臣不是讲相度相体吗,怎么一张臭嘴的高拱和摆张臭脸的张居正也能入阁拜相呢?

    好嘛,摆张臭脸的张居正。

    总而言之,张居正绝不是如申时行那帮好亲近的人,这是肯定的。

    待书房里凉意阵阵袭来的时候,林延潮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门一开身穿燕服的张居正进屋。

    初见张居正最醒目就是他的美髯,须长几乎抵至小腹,拥有这般五绺长须,不仅是大明,在民(协和)国前都是大帅锅的标准。

    张居正入屋一刻,林延潮就立即起身。

    一来是官场规矩,二来也是有点不由自主的意思。

    这点很奇怪,没混过体制的人,可能无法明白这感受。

    比如很多记者,新闻工作者面对采访很多高官时,都可以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压力。

    但身在体制内,这一点就感受很明显,特别得知对方是某高官后,与之相谈,自然而然就有一种压力,压在自己心口,令自己无法舒畅,于是众人就拍马屁说,这位领导官威很重之类的云云。

    根据大明朝吏部选官的体制,选官时第一个就是要先挑国字脸。从相貌上看,有国字脸的人,气场很强。容易不怒自威。张居正不是国字脸,而长脸,微微往甲字脸靠拢。

    至于张居正的官威,林延潮老实的话。还是很重的。这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连小皇帝见了他,也要如老鼠见了猫。

    “下官拜见中堂。”林延潮称张居正为中堂,满朝上大臣可以称张居正元辅,元翁。相爷,恩相,唯有翰林称内阁大学士为中堂。

    因为内阁大学士曾设座于翰林院内,居于堂中,连掌院学士也只能坐在他身侧,仰其鼻息。故而翰林院都叫内阁大学士为中堂。后来内阁大学士虽不在翰林院里供职了,但翰林还是延续了这个称呼。

    这专用的称呼,当然是表现翰林与阁臣们亲密关系,当然翰林们还可以自称‘门下学生’,不过这门下学生属于比较亲密才说的。林延潮与张居正初次见面。还是称中堂中规中矩。

    “坐。”张居正吐了一个字。

    林延潮重新坐下,眼睛看着张居正公案前的方砖,努力把他盯出个花来。

    至于一旁服侍的下人,待张居正进屋后,就带门出屋了。

    “宗海,可知我为何要找你?”

    申时行都是直呼林延潮名字,那是因为自己是他门生,同时也是年家子的后辈身份,故而申时行称自己名表示亲切。

    当然张居正不直呼林延潮官名,而直接称字。也是亲切。

    林延潮继续垂目答道:“回中堂的话,下官不知道。”

    张居正当下从袖中抽出一纸来道:“这是门上官抄录,府门外官员的名单,我看到你名字时。有些讶异。这是老夫宅中,又非朝堂之上。宗海大可不必拘礼。”

    林延潮听了这才抬起头来,看了那名单,庆幸还好自己来了。

    接着林延潮目光又从名单,移至张居正脸上。

    不过为张居正目光所摄,林延潮就将目光放在对方眉间上道:“这都是臣工们的心意。中堂匡扶社稷,居功至伟,天下黎民都望张相能继续视事啊!”

    说完这句话,林延潮觉得大功告成,不辱使命了,算是完成王篆的交代了。

    张居正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林延潮一眼。

    对上这一眼,林延潮瞬间秒懂,自己说错话了,这样的话对别人说没关系,但张居正是什么人,连官场上的套话和非套话都分辨不出吗?

    套话在公开场合说说就可以了,张居正约你到书房私下相见,是来听你说套话的?你拿套话应对他?这不是被他嫌弃。

    林延潮深知,身为上位者有一项可怕的技能,乃是心念一动,就是行了。

    打个比方,到张居正这个位置上,只要对一名官员流露出丝毫厌恶,张居正甚至不用说,只要一个表情,那些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他心意的官员就会抢着动手,第二天皇帝面前,弹劾此人的奏章会就堆得如小山般高。

    想到这里,林延潮背后不由渗出了冷汗,在翰林院里保持中立,不竖异帜就是自己的方针,所以自己是不可以得罪张居正的,何况自己还要他替自己引荐为日讲官呢。

    张居正轻咳了声,手往茶碗上抚了抚,林延潮心知他端起茶,自己就要被送客了。

    不过张居正还是没端起茶来,单刀直入地道:“宗海,我要听你心底话。”

    这话很直接,没有任何技巧,又胜过任何技巧。没办法,自己级别太低,官场历练的经验也远远比不上张居正,只能老实说心底话了。

    不过林延潮也是丝毫不担心说实话,张居正自己揣摩不透,别人自己还揣摩不了吗?

    说实话的基础,要揣测张居正这一次是真打算归政,还是假打算归政?

    林延潮当然猜不出张居正如何想的,但是这又如何,连张居正的心腹曾省吾,王篆他们也是拿不准。

    他们跟了张居正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又如何猜得出呢?

    曾省吾,王篆此刻,就是担心张居正真的还政养老。如此他们怎么办,张居正辅政八年,建立的张党不是要树倒猢狲散了吗?所以连王篆刚才也不惜在自己去见张居正路上,半途截道,叮咛了一番话,要林延潮出口挽留张居正,来给他们尽这份力。

    所以既是张居正自己揣测不准,咱们就从曾省吾,王篆的态度来揣测就好了嘛。

    于是林延潮道:“既是中堂垂问,那么下官就不得不说几句肺腑之言。下官以为恰如百官所言,实误中堂矣。”

    张居正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也没有追问的为何百官误我,而是这么静默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力谏张居正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二人静默了一阵,张居正不说话,面上没有露出喜怒,但就是如此,林延潮的内心七上八下地忐忑在那。

    林延潮额头渗出汗珠来,在大明第一权相面前,你不说话梗在那边试一试。

    半响后,张居正问道:“宗海,为何前言不搭后语?”

    林延潮松了口气,当下道:“前言为下官,后语为中堂。”

    这一句总算为自己稍稍扳回了一丝被动。

    张居正听了林延潮的话,轻抚长须道:“宗海,大可直言,此话出你口,入我耳,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林延潮心知张居正说了不会告诉别人,就不会告诉别人。到了他这个地位,没必要骗自己。

    大明唯有一相,张居正矣。

    对方是自己最敬佩的人之一,自己带着四百年后的见识而来,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张居正说。如果自己能有一两句话,能够打动张居正,影响了他的决定,那么恰如一只蝴蝶在风暴中心扇动了几下翅膀。

    几百年前这飓风,或许会因为这毫厘之差吹向另一个方向。

    想到这里,林延潮心底有不由激动,同时把握着第一次见面,也不用说得太深。

    林延潮道:“百官劝中堂在位,乃为自身荣华富贵计,下官窃以为中堂一身当天下之毁誉,万世之是非,已在风口浪尖上了。”

    林延潮抛出干货来,但却没有打动张居正。

    但见张居正断然道:“宗海,此言差矣,吾平生所学在师心二字。一时之毁誉,不足虑;万世之是非,弗计也。”

    林延潮这一句话。被张居正顶了回来,是啊,要凭言辞打动张居正有那么容易。

    自己让张居正考虑别人毁誉,身后的名声。但张居正斩钉截铁地驳斥了林延潮的观点。

    师心,以心为师,乃王学的精髓,坚信自己作的是对,外人毁誉是非。不足计较,若因事畏首畏尾,又岂我张居正的作风。

    林延潮额头汗水一滴滴下落,在张居正面前,他亦是拿出了所有智慧周旋。

    林延潮并没有被张居正驳斥吓住,正道:“中堂,岂不闻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谤满天下,未必不为伟人。誉之者千万,而毁之者亦千万……”

    见张居正听了这话。露出凝重的神,林延潮知道自己终于扳回一城。

    张居正不是说别人对我的毁誉,我不在乎吗?林延潮则是说,中堂你太计较了,事实上就算誉满天下的人,也可能是伪君子,谤满天下的人,也可能是真英雄。有多少人夸你,也有多少人骂你,毁誉乃平常。又何必无视呢。

    “……故而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中堂不计毁誉,却不可不计荣辱。时异势殊,陵谷迁变,高台倾。曲池平……”

    说到这里,林延潮顿了顿看张居正的脸。

    但见张居正丝毫不以为意道:“宗海,但说无妨。”

    林延潮继续道:“开国以来,辅臣论恩宠之隆,阀阅之盛,无人可及中堂。请中堂既了却君王天下事,亦赢得生前身后名。此乃下官肺腑之言,若有冒犯,还请中堂见谅。”

    “宗海,是劝老夫激流勇退?”张居正问道。

    “中堂退一步,不失为萧何,萧何后还有曹参。”

    张居正问道:“何人可为曹参?朝堂之上谁可为我的曹参?”

    林延潮心道这也是我能乱讲的,于是道:“此非下官可知,但孔明可知蒋琬,费祎,中堂心底没有人选吗?”

    张居正闻此,不由抚须点头。

    就在林延潮与张居正在室内密探时。

    外周的偏厅里,几位大僚们亦是在焦急的等待。

    刑部侍郎王篆坐在厅里,将一碗冰镇绿豆汤喝完后,又站起身负手望着窗外。

    一旁工部尚书曾省吾道:“绍芳,不要再看了。”

    王篆忍不住对一旁张府的下人游七问道:“相爷召见状元郎已是多久了?”

    游七毕恭毕敬地道:“已是有小半个时辰了。”

    “奇怪啊!”曾省吾不由与游七,王篆道,“你们几时见相爷与一名六品官谈这么久?”

    王篆道:“这又不是一般的六品官,此乃当今状元郎,林三元啊!”

    曾省吾笑着道:“绍芳不这么说,老夫还差点忘了。只是我不知为何门外侯立的百官那么多,相爷谁也不见,偏偏找这林三元?此人不过是文章写得好罢了,相爷不是一贯不喜欢这样只会寻章摘句的文人吗?”

    王篆道:“我也不知相爷为何找林三元,但相爷一贯不作无用之功,此举必是有深意。”

    就在这时偏厅外传来脚步声,但见两人走来,正是张居正两个儿子张敬修,张懋修。

    张敬修,张懋修向二人行礼,张敬修性子较急问道:“两位世伯,听闻家父请林宗海入内相见,可只是真的?”

    曾省吾道:“是啊,我等也是一头雾水,相爷连我等也不见,却见林宗海,不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篆从袖子里抽出泥金折扇道:“三公子,这林宗海,不是你的同年,还是翰林院的同僚吗?你可知他平日为人如何?心是不是向着我们这一边?”

    张懋修道:“王世叔,我与林三元交往也不深,至于平日在翰林院,只是知他有才华却不自傲,行事低调,对朝堂之事也从不自叙己见。譬如这一次至相府来,也不过随大流而已。”

    张懋修道:“我差一点忘了,之前林宗海倒是私下与四弟说过敬佩家父。”

    王篆摇着泥金折扇,略有所思。

    就在这时,游七道:“看状元郎从相爷的书房出来了。”

    四人一并寻上林延潮,王篆问道:“状元郎,相爷与你说什么呢?”

    林延潮抹了抹额头的汗道:“相爷寻我研讨了一番尚书的经义罢了,在下学识浅薄,还多亏了相爷指点才是。至于少司寇的交代,已是向相爷转告了,但相爷是否听进去,就不是下官可以揣测的。”

    王篆听了也揣测不出林延潮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而是与曾省吾对视了一眼。

    “若没有别的事,下官暂且告退。”说完林延潮即是离去。

    接着四人一并来至书房里求见张居正。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一下“大明文魁”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更新延迟下

这一更有点难写,明天早上更未完待续。

    一下“大明文魁”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可当腰玉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三五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三五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几人等了一会,但听书房里张居正道:“绍芳,三省进来!”

    大家一并露出喜,这几日张居正谁也不见,不说门外百官,甚至连几位心腹也不见。

    这一次张居正居然要见他们,必定是心底有了决断。

    “是,相爷。”二人都是撩起官袍,走上台阶进了屋里。

    至于张敬修,张懋修未得张居正传唤,不敢入内,仍是站在屋外,由此可见张府规矩森严。

    二人一并入内,见过礼,然后打量张居正的气,但却见张居正面上毫无波澜。

    “敬修,懋修也进来!”

    张敬修,张懋修得到传唤,方才入内。

    “相爷,这林三元如何?”王篆开口问道。

    张居正还未答,曾省吾就笑着道:“不知他的言辞是否如他的文章一般锋利呢?”

    张居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见得呢?”

    曾省吾是改过林延潮殿试文章的人,对他印象深刻道:“在下没与状元郎聊过,但是却佩服他的文章,但文章写得好的人,往往言辞浮华,可看不可用。当年汪道昆不就是前车之鉴。”

    王篆道:“相爷识人,从不走眼,我献丑不如藏挫,听相爷的意见就好了。不过在我看来此人如何不重要 ,重要 是不是与我们一条心。”

    张居正捻须道:“林宗海,非我类。”

    “好啊。”王篆声一冷,举袖一拂。

    但听曾省吾对王篆道:“相爷虽道此人非我类。但也不是敌人,乃严清一流罢了。”

    “又是这等自诩清正之人,”王篆仍有几分不满,“那此来相府请相爷视事,也不是出自真心。”

    张居正晒然道:“除了你们几人,外周百官又有几人真心?”

    众人不由闻言失笑。曾省吾正问道:“那么相爷是否已有了决定?”

    张居正道:“你们不要再问了,过两****就会向天子上书。”

    得到张居正的回答后,曾省吾,王篆二人都是退下。

    室内只剩下张敬修,张懋修二人。张敬修劝道:“爹,眼下天下群议如沸,在这关节眼上,你真的决意再出府视事吗?”

    张敬修说着眼眶里有几滴泪水落下,不得不举袖拭泪。最后梗咽道:“爹,天子既是大婚,已到了功成身退之事,否则恐难善身后之事啊!”

    张懋修道:“大哥,爹岂是恋栈权位之人,乃是新法不可废啊!”

    张敬修举袖拭泪道:“三弟,你说得倒轻巧,只是我乃张家长子。第一需念的是这个家。”

    张懋修反驳道:“爹不是与我们说过,既以忘家殉国。遑恤其他,虽机阱当前,众镞攒体,不足畏也。如是,才可建立国事。爹岂计较毁誉得失之人。”

    张居正看向两个儿子道:“说得好,自古得失毁誉打不破。天下事断无可为矣。”

    张敬修和张懋修听了都是一并道:“孩儿谨记爹爹教诲。”

    张懋修道:“林宗海此人蛇鼠两端。我就说过此人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哼,非我类,其心异。以后看我在翰林院里如何找他麻烦?”

    张敬修道:“三弟,你还是这急躁的性子。爹,林宗海今日与你说了什么?”

    张居正道:“他劝老夫退隐,作萧何,此话想当然尔。此人尚年轻,言语里难免有些书生之见,若经事务历练,二十年后,可当腰玉。”

    张懋修,张敬修听了不由惊讶。

    这当年湖广巡抚顾璘对张居正说得话。

    当时张居正参加乡试,顾璘觉得张居正才华出众,又担心他年少得志,故而故意 让他落榜。

    事后顾璘找到张居正解下自己的犀带赠给他,并告诉 他,君异日当腰玉,犀不足溷子。

    大明官服体制是这样的,官居一品可佩玉带,二品官只能着犀带,三品着金银花。顾璘告诉 落榜秀才张居正,君异日当腰玉,就是你他日可封侯拜相,官居一品的意思。

    最后张居正果真做到了。

    张懋修不服气地道:“爹,林宗海虽三元及第,但我不认为他有入阁拜相的一日。爹,孩儿先告退了。”

    说完张懋修离去。

    张敬修对张居正道:“爹,三弟年纪还小,总以为只要有爹在,我们张府能如此一直圣眷不衰,荣华富贵下去。但他却不知你的身子已是大不如前。”

    张敬修脸上露出一股悲伤之。事实上他得知张居正已有沉疾在身时,就劝父亲乘着天子大婚时归政隐退,如此保住张家荣华富贵。

    张居正叹道:“人之寿数在天,不可强求。”

    张敬修忍住悲伤,问道:“爹,若真有那么一日,朝堂之上谁可以为我们说话?”

    张居正道:“可找张子维。”

    “若张蒲州不救呢?”

    张居正道:“可找申汝默。”

    “若申吴县不救呢?”

    张居正沉默片刻道:“可找王太仓。”

    “王锡爵?”张敬修诧异道,“他不是爹的政敌吗?”

    张居正摇了摇头道:“王太仓自负甚高,不会行落井下石之事,若是王太仓不救,那天下再无敢言敢行之人了,其他人就不用找了。”

    听到这里张敬修不由放声大哭。

    林延潮走出张府时,天气已暗了,乌云遮了半边天空。

    原来侯立在相府门前的官员早就走散了,拴马石旁的车马也是走得赶紧,张府的下人们在加紧打扫。

    天气一下子转凉,风正吹在自己身上有些发凉,远处喧闹人声随着风声卷入耳底。

    林延潮心道,恐怕自己还是说不动张居正啊!

    张居正早已想过身后之事,这肯定的,甚至几年前在奏疏里,就为自己身后事有所预料。

    似张居正这等有早坚定之志,百折不饶的决心,他叫自己去见他怎么会是听取自己的意见的。他的目的只是要亲自观察判断一下自己这个人,以及政治倾向是不是与他一边的。

    不过没关系,自己也没打算一席话就说动对方,否则自己就孔明在世,成为政坛神话了。

    路一步步走,台阶要一步步的攀。

    今日作得未必是无用功,只要稍稍改变张居正一二观点,在他心底先种下一个种子,他日还有其他机会,事在人为!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xu 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一下“大明文魁”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章 帮朋友一把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春去夏来。

    林延潮授官已满三个月,至于观政进士三个月的见习期也已是过了,马上就要正式授官了。

    话说虽说新科进士是老虎班,属于遇缺即用的官员,科举出身视为清流正途。

    但是不过进士授官后,到何等衙门也是一门技术含量很高的事。授官的事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一天林延潮与林世璧,卢义诚一并在南熏坊的望月楼喝酒,庆贺他们授官之事。

    林世璧运气不太好,被发配到云南,授了通海县知县,属于三甲进士里的下下签,至于卢义诚可是授予了行人司行人,可以留京属于三甲进士里的上上签。

    林延潮作了东,在望月楼选了一个雅间,与二人把酒。

    卢义诚一脸高兴,感激地向林延潮敬酒道:“若非当初在恩荣宴时,宗海你向太宰引荐在下,在下焉有授京官之日,宗海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林延潮连忙道:“卢兄,此言太过了,此非我的功劳,而是卢兄自己的机运啊!”

    卢义诚感激道:“宗海太谦让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小弟为你把壶,,先自饮三杯为敬。”

    说完卢义诚也就连饮了三杯。

    林延潮见卢义诚如何也是无可奈何。

    中书舍人与行人司行人二官,有台所之望,最为清秩,并当时人并称为中行。

    中书舍人不用说了,自朱元璋废掉中书省后,中书舍人的衙门就设在内府。后属于内阁之下,办公地点就在文渊阁的西房,而轮值翰林则在文渊阁的东房,这待遇简直就与翰林一样了。

    行人司,则是奉天子之命出使四方,负责传旨、册封,慰问、赈济,赏赐。非王命不行,那十分威风啊,就等于是半个钦差大臣啊!

    也难怪卢义诚对林延潮感激不已了。

    全程倒是林世璧黑着张脸,卢义诚安慰林世璧道:“天瑞兄。你还不算最惨了,最惨是臧晋叔,晋叔兄。”

    二人奇道:‘为何?’

    卢义诚笑着道:“我也是刚刚听来的消息,晋叔兄与我们同科,原本礼部试第三十六、廷试差了一些。只有三甲八十八,晋叔兄听说与前首辅徐华亭有久,与首辅也有亲戚关系,故而吏部照顾他为江陵县知县。”

    林世璧冷笑道:“坐了江陵县知县,也是攀上了当今首辅,这真是好差事啊!”

    卢义诚笑着道:“可是这晋叔兄不愿去啊,与吏部说宁死不给阁老府上当父母官,请调南直隶任学官!结果因此惹怒了张江陵,他出手整治晋叔兄,说你不愿意当知县要当学官。好就让你去荆州府学任教授。”

    三人听了一并大笑,这臧懋循,臧晋叔逃得了初一,结果逃不了十五,是免了去江陵县当知县,但还是逃不了去江陵县。

    因为荆州府的首县是江陵县,府学自也设在江陵县,到头来还是要与阁老府上面对面。

    林世璧道:“张江陵早晚不得人心矣!我虽去云南当官,但也可自比当年被贬云南之阳明公。”

    卢义诚对林世璧道:“天瑞兄,你若是要历练。去边远之地,固然是好,但你闲云野鹤惯了,作了正印官却不和你的性子。”

    林世璧不屑道:“若是可以。吾也想如你这般为行人司行人啊,整日出使四方,顿顿被人好酒好肉招待的,但是吏部那帮人就是不给你好日子过啊。”

    卢义诚道:“在京也有办法,不过三甲进士可授八品,你强留在此却只能为正九品京兆博士了。等于降了两级。”

    林延潮笑着道。也有在京却不降品的方法。

    二人都是奇道,宗海不要藏拙,速速说来。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也是从翰院同僚闲谈得知,不过此京非彼京。

    两人恍然道,是,留都啊。

    林延潮道,不错,你向朝廷请至留都仕官,朝廷一般会任你为太常寺博士如此官制,给正八品。只是留都清闲啊!

    林世璧朗声哈哈一笑道,不就是印床高阁网尘纱,日听喧蜂两度衙。越清闲越好,吾非有心仕途之人,金陵的风花雪月,文人荟萃,平日诗词唱和,作书中蠹鱼,正合吾意。

    林延潮见林世璧如此心道,不由一笑。

    明朝当官有很多种当法,有人追求仕途,有人专门敛财,也有人混日子。

    不过混日子也要看你什么职位啊,北京六部肯定是没办法的,甚至连翰林院都有一大堆破事等着你。

    唯有南京六部九卿衙门,那才是真正混日子官僚,以及朝廷官员的养老圣地啊。

    当然对于那些有理想有追求的官员,去南京基本就等于退居二线,时刻准备致仕了。但对于林世璧这样一开始就打算混日子的官员,留都衙门简直就是专门为他们而设的,升不升官无所谓。

    理想贴近于实际,简直就是幸福人生啊。这也是林延潮上一世在清水衙门浑浑噩噩过日子的状态的!

    最怕就是理想不贴近现实,自己觉得有胸怀安邦定国之能,但却能力稀松的人。

    卢义诚道,留都离家乡也近,若是天瑞兄要还乡省亲,也是比我等身在北地之人方便啊!说到这里连卢义诚也是羡慕起林世璧来。

    林延潮道:“不过此事需拜会一下文选司的卢铨曹。此虽是私乞,却不妨公事,何况卢铨曹还是我们老乡呢。”

    当下三人酒兴而散,林延潮准备在替林世璧调动上帮他一把,于是次日在翰林院请了个假,与林世璧一并直接去吏部文选司找卢维祯帮林世璧的忙。

    卢维祯见了林延潮丝毫没有其他人求见上门时的冷淡,一口一个老弟。

    林延潮将林世璧的要求一说,卢维祯也是思考了一下就答允了。对他而言将这个面子卖给林延潮是完全值得的。

    一来三人是同乡,二来林延潮乃是堂堂翰林,现在前途无量,二十年后就算不能入阁,至少也是光学士,礼部或吏部侍郎这样。

    这个买卖对卢维祯来说合算,将来卢维祯的子孙们总有求着林延潮的一日。

    对于卢维祯而言,这是举手之劳,不过对于林世璧而言就帮了他大忙了。

    帮林世璧办妥了此事后,林延潮也算松了口气,总算帮上朋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朝参

    这三个月一过,林延潮算是过了见习期,成为一名正式的大明官员,下面当上朝谢恩命。

    从此以后,林延潮就是朝参官了,每三,六,九都需上朝。

    这日林延潮正在翰林院坐堂,那边礼部的官员却来了。

    “状元郎,此乃你上朝之卤簿。”

    林延潮讶异道:“这是?”

    礼部的官员笑着解释道:“此乃褐盖,朝廷律制,四品官以上许用,这是大金扇,用以遮马,朝廷律制,三品以上许用,这是锡槊钢藤棍,朝廷律制,三品以上官员可用之马前开棍。”

    林延潮道:“可是在下只是从六品啊!这没有一样符合在下身份。”

    礼部的官员笑着道:“状元郎有所不知,天子优厚科甲,故状元郎卤簿仪同京兆尹,除了不能用轿,其余都与京兆尹相当啊!”

    京兆尹就是顺天府知府,正三品的大员。也就是林延潮出行,可以用正三品大官的卤簿,那可多威风啊!

    几名翰林听说后,都是一并来恭贺。

    曾朝节笑着对林延潮道:“宗海,是这规矩没错,舆从上百官不能越制。三品以下京官不能用轿,所以你不可备轿了。”

    一旁徐显卿笑着道:“是啊,宗海,你用正三品官的卤簿,出行时四品官以下都要向你行礼了。”

    听了萧良有的话,几名翰林都是向林延潮恭喜。

    林延潮道:“感觉此等太过了。”

    徐显卿,曾朝节等人都是劝道:“此乃天子所赐,状元郎皆是如此,符合礼制,何谈太过。”

    “就算御史半途看见了,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林延潮见众人都这么说,也有几分高兴,官员的卤簿就是你的面子和派头啊,有事没事开个法拉利出门买个菜?

    当下林延潮向礼部官员称谢,受了这套卤簿。然后返回家中。

    陈济川,展明二人见了这正三品所用的卤簿也是很高兴。

    展明道:“老爷,这持大金扇,褐盖。以及给你马前开棍的人,最少要十人,咱们这人手不够啊!”

    陈济川道:“那有什么,以老爷今时今日的地位,怎么也要将人雇起来啊。那可是气派。”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我总觉的此事欠妥。”

    就在这时黄凤翔上门来访,林延潮大喜当下让陈济川奉茶,于堂中与黄凤翔相见。

    今日黄凤翔入值为日讲官,故而不在翰林院坐堂。

    林延潮立即将卤簿的事向黄凤翔请教。黄凤翔笑着道:“是有此事,状元郎以京兆尹卤簿出行,也是惯例,老弟你太过小心谨慎了。”

    听了黄凤翔这么说,林延潮这才送了一口气。

    黄凤翔道:“你虽不能坐轿,但是可以用马车,也是不逊于坐轿多少。只是为了充这排场。恐怕要些人手的。”

    林延潮笑了笑,这时他忽想起一事问道:“那黄兄,可知光学士卤簿如何?”

    黄凤翔道:“你说的是陈学士啊,朝廷重翰林学士,虽光学士不过正五品,但朝班时可列在三品之末,故而卤簿用三品官。即遮褐盖,大金扇,随从可持锡槊钢藤棍马前开棍。”

    说到这里黄凤翔话锋一转道:“不过陈学士,一贯低调。虽是用的是三品官的卤簿,但卤簿却与四品官同仪。”

    林延潮听了心底一凛问道:“那么凤鸣兄,是光学士一人如此,还是以往光学士都是这样。”

    黄凤翔道:“以往翰林学士都用正三品卤簿。唯有光学士一人如此。”

    林延潮听了心道,那可不行啊,自己身为状元,从六品官可用正三品官卤簿,但是自己领导本可用三品官卤簿,实际上用的是四品官的卤簿。

    这是什么?

    放在现在。就是领导上班开奇瑞,而身为下属的你开法拉利啊。

    这不是找抽吗?

    路上碰见见面了,你是下车避轿,还是人家下车避轿?

    林延潮心想自己差点犯了大错,于是向黄凤翔那么道:“检讨厅里六品七品史官出行,用何等卤簿?”

    黄凤翔道:“咱们六品七品词臣,用黑扇,黄线伞,驺骑可用银瓜。”

    林延潮听了点点头。

    朝参日,天色未明。

    在正阳门大明门外的棋盘街上,轿子,马车从四面八方而来。

    这天林延潮就弃了礼部送来三品官卤簿,而用从六品官的卤簿上朝。

    上朝时一路上不免遇到其他上朝官员的马车,轿子。

    按照大明律例,两位官员路上相见,隔一品避马,隔三品跪。

    也就说,两位官员遇见了,必须按官位高低行礼。

    所有官员中,内阁大学士无疑处于食物链的巅峰,

    阁臣有宰相之名,礼绝百僚。大小臣工,无不引避,到了阁臣权势最大时,就算是一品勋臣道左相逢,也需引避。而百官中唯有六部尚书中的吏部尚书,可以在礼数上分庭抗争。

    不过这也并非是绝对,如张居正,严嵩当首辅时,吏部尚书见了这几人,也必须是要乖乖下马避让的。

    历史上,孙丕扬为吏部尚书正好道旁遇到内阁大学士张位,孙丕扬为表示客气,下轿在道旁作揖,而张位坐在轿子拿把扇子遮脸,看见了装作没看见扬长而去。

    于是孙丕扬怒了,在任上拼命搞张位,闹成了吏部与阁部不和。

    这就是没下马避轿惹来的锅。

    阁老说完,到了吏部尚书出行,大九卿尊官以及翰林,让道驻马,而其余大小官员要么引避,要么跪道,就算是科道官员那么牛逼,也必须老老实实地跪道。

    由此可知,身为堂堂翰林,只需避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至于其他官员路上见了,只要于道上遥遥拱手就算尽了礼数了。

    于是林延潮就这么坐着马车,顺风顺水的就这么前往皇城。

    路上也没遇到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的大轿,也是在这上班高峰期,阁老和吏部大佬的轿子不会出现,否则一路上众官避轿,这路还让不让人走了。

    所以阁老和太宰上朝,一般要么早,要么晚。

    唯一就遇到了余有丁的轿子,林延潮下了马车避道。

    余有丁官衔虽不过正三品的礼部侍郎,但是对方是林延潮的小座师,而且还是翰林院前辈,无论如何也要尽礼数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 给机会

    到了皇城附近的东安门后,林延潮下了马车。

    上一次殿试时走的是大明门,但是官员上朝一般是走大明门旁的长安右门上朝陛见。

    身着青色六品朝参官袍的林延潮,随着十几名朝参官一并经过长安右门,之后值门禁卫检查他腰间的牙牌。

    检查牙牌后,禁卫再根据林延潮牙牌上的官名,写在籍册上,这叫注门籍。

    大明两万余名官员,其中京官大约一千三百多名之间,每名京官过东安门都要在此注门籍,若是要请假,必须提前通知。

    这时已是到了炎夏,天有些亮了,换了冬天此刻还是一团漆黑。

    午门仍是紧闭,早来的官员自不是在午门前排队等候,而是朝房休息。

    没错,就是午门外两排东西朝向的朝房。

    每个衙门都有各自的朝房,翰林院朝房在午门外东侧第六间,林延潮数了一下就推开朝房大门,走了进去。

    朝房里已是有几名翰林院同僚在,众人见了林延潮彼此拱手行礼一下就算见过。

    随后朝房里的人陆续多起来,如几位侍读讲官,以及几位常在内阁轮值的翰林也是一并到了。

    众人来了后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就站立在一旁不说话了,至于翰林院朝房正中有几张太师椅摆着,却无一人去坐,大家只是这么站着而已。

    林延潮自也是站在一旁。

    甚至稍后到来的陈思育也是如此。

    身穿绯袍的陈思育在众人间站着,夹杂在一众身着青袍朝服的翰林中间,格外扎眼。

    初时林延潮还以为众官员不肯坐是因陈思育未至不肯坐的缘故,但陈思育入内后竟也是丝毫没有坐下的意思的,与众人一并梗在那。

    有陈思育在场,朝房里众人都是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房门开了,两名身着蟒袍的官员走入,众翰林见了一并行礼道:“见过中堂!”

    原来进入朝房的是申时行,张四维。他们走到朝房里的太师椅上,随意的坐下。原来这太师椅是给他们留得,才想陈思育不敢坐了。

    堂堂内阁大学士,竟然与翰林官们挤一个朝房?

    林延潮随即恍然。这不奇怪啊,因为内阁本来与翰林院,本来就是一个衙门啊。

    看大明官制就知道了,咱们大明朝根本就没有内阁这个衙门。

    内阁只是翰林院的一个下属机构,但凡任何内阁的公文。最后用印盖章,都要署翰林院三个字。

    申时行目光扫过堂上,对一旁的陈思育道:“陈学士一并入座啊!”

    陈思育立即道:“中堂在此,哪里有下官坐的地方。”

    张四维也劝了一句,但陈思育就是不肯坐。

    张四维,申时行坐在太师椅上闲谈了几句,就不说。申时行,张四维一左一右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而两人中间一张太师椅是空着的。

    谁都知道这张太师椅是谁坐着,就算那个人没来。众人也不敢坐上去。

    林延潮想起上一次自己入张府见张居正后,皇帝下次再召挽留,张居正终于答允复出。

    过了片刻帘子一挑,房内众人都是一并道:“见过中堂。”

    连申时行,张四维也是站起身来,但见张居正出现在门前。

    那天林延潮见张居正时,对方不过身着燕服,而今日再见到张居正,但见他一身蟒袍,这威仪比申时行。张四维更高了十倍不止,至于胸前那及腹美髯用胡夹夹住,一丝不乱。

    林延潮在翰林院,听了不少张居正的绯闻八卦。

    说张江陵当国之后。气盖诸公,见百官时,百官都是站着与他说话,没有一人敢坐下。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张居正就端茶送客。

    唯一不同的,就是大理寺卿陆光祖。陆光祖是张居正同年。而且从来言谈无忌,那天见张居正时就说,今日有公事当详谈,你需给我一席侍坐,方可解我的愚钝。如果不给座,咱就告退,从此不复敢望清光。

    据说当时张居正给陆光祖的不要脸震慑住了,于是给他看座,从此百官循此例,见张居正奏事时,可不必一直站着。

    由此可见陆光祖大胆,也可见得张居正成为首辅后,威慑百官到何等地步。

    现在张居正就坐后,众翰林不仅不敢说话咳嗽,连一点小动作都没有,就这么静静拱手垂立。

    此刻朝房里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次辅张四维说话,才打破这沉默气氛。

    “元辅,这一次好像多了几张新面孔啊!”

    张居正没有表态,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听见了。

    不过别人却不能当作没听见,陈思育笑着道:“次辅指得是林修撰,萧编修和张编修吧!”

    当下林延潮,萧良有,张懋修三人一并上前见礼。

    张四维目光扫过三人道:“元辅,你看都乃我大明的年轻俊才,前途可期啊!”

    换了一般人在林延潮位置上听了张四维这话,肯定是欣喜不已,但林延潮清楚知道,张四维这话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在夸张懋修啊,这给张居正脸上

    贴金呢。

    张居正如何答呢?

    但见张居正缓缓地道:“是不是人才,要用了才知道。”

    至于林延潮听了则是心底一动,张居正的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张四维道:“元辅所言极是。就算是璞玉,不雕琢也不成器。”

    申时行道:“那元辅,子维也需给他们雕琢的机会啊!”

    张四维听了笑着道:“都说汝默爱护短,这么快就替三位门生向元辅讨差事了。”

    申时行捏须道:“那也是要元辅,次辅的赏识才是。”

    说到这里,张四维点点头向陈思育问道:“内阁轮值的翰林定下了吗?”

    陈思育答道:“翰林轮值东房,每班五人,两两,三月一替,已是定至了八月中旬。就是怕中堂们嫌他们不娴熟。”

    申时行道:“无妨,总不能都是几张老面孔嘛。元辅以为如何?”

    张居正道:“此事不用问我。”

    于是一席话就这么定下了,林延潮听了不由惊喜,本来轮值内阁他以为最少要一年以后才行,没料到这么快就要有机会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太无耻了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大明辅臣都有经历过教习内书堂,或者是轮值内阁。

    轮值内阁,也是一名翰林初步了解内阁运作的途径。

    林延潮有些窃喜,心里揣测若是能入内阁轮值,这是将来进日讲官的资历。

    何况轮值内阁,自己就能在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这等名相下做事,特别是张居正这等千古一相,自己能从他身上学习到不少东西,将来都是自己宝贵经验。

    想到这里,林延潮心底不由激动起来,不过他同时意识到轮值内阁,竞争对手恐怕不少啊!

    自己入翰林院才转正,资历很浅,这是自己的劣势,不过自己的优势,就是状元出身,文章大家。

    朝堂里,三位阁臣又聊了几句,除了陈思育偶尔插话,其余人都是屏息静气。

    这时景阳钟响起,百官上朝时候到了。

    阁老侍从的挑开帘子,几位首辅先出了房门,其余翰林也是依官位大小陆续出门。

    午门前,文武官员列队,御史点名。

    林延潮走出朝房,初升的旭日斜斜照在自己身上。

    午门外三百观政进士已是立在那,他们今日都是来谢恩的。谢恩之后,除了京官之外,其余进士就要离京各奔东西,到地方补缺。

    林延潮向顾宪成,林世璧等人相熟的同年们拱手拱手作礼。

    鼓声隆隆而起,午门前的金水桥上,两匹朝象被内侍牵出午门,在午门的门洞前,象鼻卷子拱搭成桥。

    文武百官列队,凡绯袍的官员经过象鼻桥后,走进午门,在午门后的皇极门前。天子于金台御幄中升座。这也就是御门仪,传说中的御门听政。

    真正在奉天殿里举行的御殿仪,只有在大朝仪或者是金殿传胪这等大事时才举行。常朝都是御门仪。

    至于四品以下的官员,只能在午门外行礼。然后拱立静候旨意。对于文武官员而言,早朝开始了,但对于级别不够的官员而言,早朝却已是结束了。真正的早朝,其实只有四品以上官员参加。四品以下除了望着巍峨的午门城楼外,一点屁事都没有。

    至于翰林官,唯有五品宫坊官以上方能进入午门。

    林延潮资格还不够,就算从翰林院修撰迁至詹事府中允,也还差了一级,但若是轮值内阁,日讲官不论级别都行。

    所以他也是在午门外干等了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以后每逢三六九朝参日,林延潮都要凌晨三点爬起床,五点赶到宫门前。六点到八点为天子在午门前站岗一个时辰,这哪里是朝参日,简直是超惨日。

    常朝之后,百官退朝,天子在宫门外赐食,众人吃了一顿工作餐后,从长安右门而出各回衙门。

    现在这还算是好了,听闻以前太祖,也就是老朱持政时,抠门至极。连这顿工作餐都没有,百官都是饿着肚子回衙门。

    要知道这顿饭,可都是官员福利,从唐朝的廊下食一直延续至今。老朱连这一顿都给省。

    林延潮这刚回衙门,正要作手头上的事,这边吏员传唤道:“林修撰,光学士请你去一趟。”

    林延潮微微诧异当下搁笔道:“我这就去。”

    林延潮进了玉堂,陈思育见了林延潮道:“宗海,可知我找你来何事?”

    林延潮谨慎地答道:“下官不知。”

    陈思育微微一笑道:“还记得本学士上一次叫你以《贺雨表》。《代柳公绰谢表》为范文,用心揣摩,你可有办到?”

    林延潮心底大喜,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回禀光学士,下官在修纂大明会典之余,一直研习,此外还详读了韩,苏文章,只是不知光学士如此吩咐,有何用意?”

    陈思育笑着点点头道:“本学士自是有用意在其中,但现在不必先说。”

    说到这里,陈思育提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林延潮道:“这是正德六年朝廷封一名六品官妻子为诰命夫人,你以此替天子草拟一封圣旨来,当堂写给本学士一看。”

    “当堂而作?”

    陈思育笑了笑道:“不错,就是当堂而作,本学士闻你才思敏捷,当堂写一篇诰命不难吧!”

    林延潮当下道:“既光学士有命,下官姑且试之。”

    桌案上笔墨都是备好,林延潮铺好纸,提起笔站在案前开始打腹稿。

    陈思育笑了笑,走到一旁书橱抽了一本书来,坐到一旁开始读书。

    这才翻了没几页,陈思育一抬头见林延潮已开始动笔。陈思育本要提醒林延潮不必这么快下笔,不过想了想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将书一合,走到林延潮身边来。

    陈思育但见林延潮丫丫电子书不停,几可称得上不假思索,一气呵成。

    片刻之后一篇两三百字的诰命,在林延潮手中立成。

    陈思育从林延潮手中接过写好的诰命,细看了一会当下道:“不谈文采,本朝诰命尚简尚平,不喜四六骈文,求得是上通下达,宗海你这一篇?你真是第一次写诰命?”

    林延潮能说自己利用上班时间干私事,苦读历朝的圣旨吗?所以他只能答道:“都是备考科举时苦练了,若是光学士再给下官一点时间,下官能写得更贴切一些。”

    陈思育点点头道:“这也是难得了,再说文采……”

    陈思育手对着文章,不由叹息道:“还记得,宗海初抵京时一篇漕弊论名动京华,洛阳纸贵,本学士虽觉得此文谈不上空前绝后,但十年内却无人赶超,但读了这一篇方知言之过早,此文虽是仓促而作,却可称得挥毫落纸如云烟,文成自标杆,老夫读来但觉文采斐然,却不见丝毫堆砌辞藻之意,真返璞归真。宗海真大家矣。”

    “光学士谬赞了。”林延潮谦虚道,然后准备从陈思育手里将文章拿回去。

    但见陈思育手一收,然后不动声色将林延潮这篇文章纳入袖中。

    你这样就把我文章拿走了,这是利用职权啊,光学士你也太无耻了。林延潮不由心道。

    陈思育厚着脸皮,拍着林延潮肩膀道:“宗海不必过谦了,回去好好做事,本学士看好你。”

    陈思育此刻心底想得是回家以后,就将林延潮这文章裱糊起来,这可是文章大家的翰墨,一字一金,传给子孙再好不过了。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四章 辽东大捷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頂點小說,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见陈思育将自己的文章揣在兜里,林延潮没发觉一向高高在上的陈思育,居然也有这么无耻的一面,黑了自己的稿子,简直是禽兽啊!

    陈思育却丝毫没有惭愧之色,反而当面夸奖林延潮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与你文章相较,王凤州更是不值一提……”

    “光学士……”林延潮当即打断,王世贞是自己座师,弟子要维护老师颜面的。

    陈思育闻言笑了笑,反而欣赏地道:“我知王凤州是你座师,你不喜我说他,既是如此,本学士看在你面子上,就对王凤州客气一分,不再说了王凤州就是,宗海真有德君子。”

    “下官谢光学士体谅。”

    “宗海,不瞒你说,你入翰苑以来,本学士本对你印象不佳,但日子久了,却发觉是我当初看走眼了,前事不计,这一次史官轮值内阁之事,本学士已是决定举荐你,之前让你习苏韩文章用意也在此,是让你尽早熟悉诏谕的行文。”

    林延潮闻言大喜道:“光学士,举荐之恩下官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陈思育摆了摆手道:“先不要谢得太早,以往轮值内阁翰林的人选,由本学士会拟三人名字题请内阁,最后内阁裁定其中二人,你虽在这三人之列,但也不敢说一定能入文渊阁的东房办事。”

    陈思育这么说,也就是三人里最后还是要有一人刷下来的,这个决定权在内阁手中。不过自己既入名单之列,已有三分之二的机会了。

    不过林延潮知道最后还有变数,于是称谢过后,向陈思育告退而出。见林延潮出门去了,而陈思育方从袖中拿出林延潮方才所写的文章又重新看了一遍,满脸都是欢喜之色。

    林延潮回到检讨厅后。就听到众翰林们都是在议论,内阁轮值之事。

    但听一名轮值过内阁的老翰林道:“轮值之事,虽说是叫你们为朝廷起草诏谕,但也是入阁参预机务,备顾问于内廷,这等殊荣,不亚于蓬莱登峰啊。”

    众翰林们都是点头,轮值内阁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现在检讨厅里。大部分翰林都没有轮值过内阁,甚至在翰林院一生都没有轮过入值内阁的翰林也有几人,相较之下教习内书堂倒是容易一些。

    众翰林们议论道。

    “可惜是两两一替。”

    “你我不用指望了,你没听出吗?今日朝房里,次辅已是指定三位申阁老的门生了。”

    “但两个人选,不可能都用新翰林吧!”

    “如徐兄这等老编修,隆庆五年入翰苑来,还没有轮值过内阁。若这一次为了照顾申阁老的门生,而舍去他。这实在不公啊!”

    林延潮听了一耳朵,于是默不作声走入检讨厅里。

    林延潮刚刚才入座,张懋修就走到林延潮身旁问道:“宗海,是否也有意入值内阁之事?”

    林延潮听了道:“此乃光学士定之,非我等能问的。”

    张懋修闻言一笑道:“宗海真君子矣,实话与你说。以占他总纂大明会典,已是无缘入值内阁,故而只有你我二人有这机会,莫非你真的一点也不动心?”

    张懋修淡淡地笑着,但这话里有话的意思。谁听不出来?

    林延潮拿起公案上的书,翻了几页,心底想说我动不动心,关你什么事,我招你惹你了,咄咄逼人干嘛?

    林延潮道:“在下动不动心无关紧要,我只知道与其抬头张望,不如低头做事。”

    张懋修不由笑了笑,“真希望到时候宗海,也能有这般通达心境。”

    林延潮笑着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好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受教了。”张懋修拱手一揖,然后拂袖而去。

    林延潮心想看来这张懋修是要与自己争这轮值内阁的差事,可是他爹是张居正啊,当朝首辅,若是他真有意与我争,我胜算很低啊。

    就在林延潮思考之际,一名内阁吏员来翰林道:“辽东大捷,几位阁老要诸位大夫停下手头之事,立即拟一首祝捷诗献给陛下。”

    一听辽东大捷,众翰林都是一并站起身来道:“辽东又传捷报?快仔细说来!”

    原来夷酋赵销罗骨,王兀堂二人,率千人之众,从永奠堡入境犯边,总兵官李成梁督兵击败敌军,杀敌七百五十余人,并擒获一百六十名口。

    永奠堡乃是宽甸六堡之一,设六堡于此,不仅扼住了辽东女真南下的通道,还可拓八百里疆域!

    但是设立宽甸六堡,朝野上下一直争议不休,很多人认为设立了守不住,但在总兵官李成梁以攻代守的主张下,张居正拍板决定支持。于是万历初年开始李成梁在宽甸前线一面修堡,一面率明军与蒙古土蛮部,建州女真部围绕六堡展开多次大战。

    李成梁连战连捷,这一下又传捷报,彻底巩固了明军在宽甸六堡的优势,在辽东站稳了脚跟,眼下八年的心血终有了回报,翰林院里众史官们都是拍手叫好。

    别看翰林院里都是文弱书生,但咱们读书人也有丹心汗青之志,国家在前线打了胜战,翰林们都是激动不已,热泪盈眶啊!

    当然这消息传至内廷,天子绝对是喜不自胜的。翰林院官员自然当写一首诗来贺捷。

    听闻要写贺捷诗,众翰林们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到各自到案前酝酿要写出一番流传后世的佳作来。

    见了他们这一幕林延潮不由头疼。

    奉皇帝所作、所和的诗,就是应制诗,乃翰林官们经常有的功课。比如凡外邦入贡,地方献瑞,扈从游幸上面都会布置下任务下一首应制诗,甚至天子得到一个不错书画,也会让翰林官们写一个题跋给他。

    每篇诗交上去,天子会排定名次,写得好的会赐银,赐物等等。

    不过可惜林延潮写诗的水平也就摆在那里,还是写这等歌功颂德的文章。

    当然李成梁在前线打了胜战,固然可贺,可是咱们也要会写得好才是,自己诗才也就一般般,看着同僚们一篇篇写完,心底好似猫爪扰心。

    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硬道理

    除了写诏书外,替皇帝写各式诗词,文章,吹捧文章,都是翰林官的基本工作,当然这种每天日常,被称为翰林馆课。每年翰林写的馆课文章,被收集后,若是卖到民间,也会受到无数读书人吹捧,成为当年的畅销书,这也是成为一位翰林的荣耀。

    因此应制文字都是翰林们的基本功,不过本朝天子还算好了,想想嘉靖帝在位时,那时候的翰林,整日替皇帝写青词,那才是真心的难。

    不过难是难,但是一旦你青词写得好,被嘉靖皇帝赏识机会很大,嘉靖时几位内阁如严嵩,袁炜都是写得一手好青词被皇帝赏识。

    由此而知,若是你的诗文若能入的皇帝之眼,对将来仕途大有好处。

    故而每次都这样为皇帝写应制诗,众翰林们都是卯足了劲,何况又是这等祝捷诗,不仅天子赏识,更有几分举国瞩目的味道。

    片刻后一位翰林已是挥笔立就,当堂念了起来。

    如林铁甲列平坡,十万貔貅斩丑魔。翻覆风云安永奠,执持旌戟定蒲河。飞传白羽夸祥报,驰献红囊唱凯歌。再酹蔡州城下雪,从今渤海不扬波。

    看了一幕林延潮不由一脸羡慕,叫他写几百字的文章,可以挥笔立就,但是叫他写一首诗就没办法了。

    林延潮凝思半响,终于写了一首应制诗交差。

    那名内阁吏员接过林延潮的诗,立即道:“原来是林三元的诗作,小人定要大开眼界。”

    但见那吏员拿过林延潮的诗念完后,嘴巴嚼嚼,发觉与前面几位翰林的诗作比起来,有几分淡而无味。

    不过这吏员对林延潮十分崇拜,心觉得自己没看出好来,是自己水平不够,见识不了状元郎诗里的妙处。

    但是这怎么办,眼下众翰林都在场。我若是看不出此诗的描出来,不是被别人看不起,暴露学识浅薄,如此真是颜面无光啊。

    于是这吏员装模作样的鉴赏了一番。然后无比崇拜的口吻道:“状元郎的诗才,真是当世无双,小吏真佩服之至。”

    林延潮也是讶然了,自己是诗文水平在翰林院算垫底的了,这位吏员前几位翰林都没有夸。唯独只夸他一人,这叫他情何以堪。这一刻令林延潮,也不由产生‘本官诗才最近真大有进步’的错觉。

    吏员收下林延潮的诗后,诚恳地道:“小吏对状元郎的无比敬仰,最近小吏家里正巧收藏了祝枝山一名画,小吏笔拙不敢品鉴,不知状元郎改日可否为下官写一题跋。”

    见对方一脸诚恳,林延潮当即答允。

    在这个科举决定一切的时代,别人就仰慕自己三元及第的名声,所以拿字画来请自己题跋也是常有应酬之事。事实上林延潮对书画鉴赏。自身书法都是一般。

    于是林延潮看着这吏员如此高兴,不由双手负后,心底怀着‘反正你们高兴就好了,自己又何必说透’的心情。

    待这吏员走后,萧良有笑着向林延潮问道:“宗海,你方才所写的祝捷诗如何?”

    林延潮见萧良有这么问,于是如实将诗念了出来,一旁几名翰林听了后脸色都很尴尬,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就走了。

    文渊阁中。

    陈思育正在张四维的屋里。毕恭毕敬地听对方说话。

    但见张四维道:“这一次辽东大捷,斩获如此之多,这是旷世之武功,不仅圣心大悦。朝廷上下也是一件喜事。不日李成梁将押着建奴回京,礼部请献俘于宗庙,元翁已是答允了,至于献俘大典,朝廷已是许久没有操办了,其中的典章制度。你们翰林院与礼部一并商议出一个章程来,到时候呈给本阁部来看。”

    陈思育拱手道:“请阁老放心,此事我与大宗伯商议后,一定尽力拟一个章程来。”

    张四维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对了,今日说的轮值内阁的翰林人选,你有眉目了吗?”

    陈思育道:“下官心底却有两个人选。一位是编修刘虞夔。”

    张四维道:“刘虞夔?那是隆庆五年的进士了吧,怎么还没轮值过内阁。”

    “是的,直卿他教习过内书房,后身子一直不是太好,故而我没有推荐他入内阁办差,眼下是时候了。”

    张四维道:“这是当然,刘虞夔在翰苑如此久了,不可委屈他。”

    陈思育又道:“还有一人是修撰林延潮。”

    张四维眉头一皱道:“为何推举他?”

    陈思育察言观色,心知林延潮不是张四维心目中的人选,当下道:“宗海,他虽方入翰苑不久,但是办事认真仔细,修纂大明会典也是勤勉有加。”

    张四维道:“那也不行,翰林院中哪个人修纂大明会典时不认真办事,为朝廷尽力了。”

    陈思育道:“这当然不是下官推举林宗海的主因,而是他写得一手好文章,且熟悉典制,由他入诰敕房为天子草诏再合适不过了。”

    陈思育的理由也是无可反驳,写诏书也是技术活。要不然为何朝廷会从天下选拔文采最佳的人来充作翰林,为天子写诏谕。

    就是因为这些人笔杆子好嘛,这就是陈思育推举林延潮入诰敕房,硬得不能再硬的道理,连张四维也不能从这一点上反驳。

    说到这里陈思育偷看张四维脸色,然后又补了一句道:“莫非阁老另有人选?”

    张四维笑了笑道:“陈内制,你我不是外人,有些话与你直说无妨。”

    陈思育连忙道:“请阁老示下。”

    张四维道:“你说林宗海文章写得好,此无可厚非,本阁部当初也是赞赏他的才华。不过你也需揣摩元翁的意思。”

    陈思育听了立即领悟了张四维的意思连忙道:“下官明白了,多谢阁老提点。”

    张四维轻嗯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碗来。

    陈思育知机告退。

    走出文渊阁后,陈思育心道,看来次辅的意思,就要我推举张懋修啊,这也是无妨,如此自己推举给内阁人选,写上刘虞夔,林延潮,张懋修三人就好了。

    但是依张四维方才的话来看,刘虞夔资历这么老,肯定是不能动了,所以剩下一名入值内阁的人选在林延潮,张懋修之间,既然这样林延潮胜算就很低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5/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文魁最新章节! 作者:幸福来敲门所写的《大明文魁》为转载作品,大明文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文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文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文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文魁介绍:
金銮殿前九重门,百官簪缨北阙来。帽插宫花朝天颜,金殿传胪名声传。十里御街打马过,人称大明状元郎。
这是一个现代人在明朝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故事,已有两本两百万字作品完本,人品保证!
大明文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文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文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