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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福来敲门     大明文魁txt下载     大明文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五十章 名扬藩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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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抚安四夷之舞?就是殿下舞士,分东西南北四处分别舞高丽舞,回回舞,琉球舞,北番舞。

    这就是抚安四夷之舞,意四夷与我华夏同乐。

    郊祀庆成宴上,除了君臣同乐,共享太平,那么也有威德服远人的教化之意。

    这四夷使臣和土官就是请来,观大明威德,同时与大明君臣同乐的。

    不过事实上四夷使臣,都乃来自朝鲜,安南,占城,琉球等等。而土官则来自云南,缅甸土司,广西瑶、僮土司,以及奴尔干都司下的女真等,或者是正好来入贡的西域各部。

    故而奉天殿上列席位外夷番臣有两百余人之多。待天子提及林延潮时,朝鲜,琉球,安南的夷使都是抬起头打量林延潮。

    在外夷之中,高丽,琉球,越南最亲近中原文化,汉化程度最高,三国经常将王公大臣派至明朝国子监学习读书,甚至参加大明的科举。

    故而使臣中国呢得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官员就是林延潮后都是露出刮目相看的神情。

    “陛下,臣有一言。“夷使一席上,一名出言道。

    小皇帝见是朝鲜使臣,朝鲜是海东第一强国,当年高丽王派大将李成桂攻打明朝,结果李成桂倒戈一击兵变干掉的高丽王。从此朝鲜对大明事大,成为了明朝藩国,太祖还将朝鲜定为了不征之国。

    从此两国友好亲善。

    现在朝鲜可谓是大明最重要的藩国,这藩国使臣有话说,顿时引起了满朝大臣的关注。

    连小皇帝也是关切地道:“爱卿请讲。“

    朝鲜使臣乃是朝鲜王族光海君。光海君在读书时,授业于大儒,这些大儒不少都是在明朝求学过的。故而光海君深慕汉学,且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更知道三元及第在大明读书人中是何等之荣耀。

    当下光海君就道:“陛下,这位林修撰三元及第之名,早已是传到了我们朝鲜,合国上下的读书人读其文,说咱们大明出了一位文宗啊!“

    林延潮听了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上首的小皇帝却是龙颜大悦啊!

    小皇帝手抚御案,这是他很得意的神情。下面的臣子看了小皇帝哪还会不知道小皇帝的心思。

    天子年少,难免好大喜功!

    这时居于上席的吏部尚书王国光,立即向光海君问道:“哦,贵使不是说笑吧,高丽与我大明相隔万里,怎么连你们的读书人也听说过本朝才子的名字?这不可能,老夫不信。“

    殿下的众臣,听了王国光这话都是心底大骂。吏部尚书王国光有完没完,年年的郊祀庆成宴上,你都当着夷使番臣来问这几句话,耳朵里都长出茧来了,今年的马屁,能不能推陈出新,拍出点新意来啊!

    众臣只能想,这王国光年纪一大把,故而拍马屁只有这三板斧的功夫。大家心底虽都这么骂,但面上都要表现,好似第一次听的样子,表示得十分认真,关注。

    是啊,怎么朝鲜就是知道咱们大明才子的名声呢?

    这是为什么呢?

    这其中有什么道理呢?

    众官员交头接耳起来,表示大惑不解。

    下首光海君十分上道道:“启禀陛下,敝乡虽距大明遥远,但承陛下之恩,沐上邦教化,百姓人人仰慕汉学,久慕中原人物,三尺孩童可读李白,束发少年能吟杜甫!“

    众臣听了纷纷点头,今年的马屁有点意思,除了那么几分新意啊!

    然后满朝大臣都是释然,原来如此,是这个道理啊!

    于是大臣们都是集体出班,向小皇帝歌功颂德,什么天子隆恩泽被天下,教化万邦啊!四海同仰大明,几名大臣当殿赋诗一首,甚至有几名老臣,拿着手帕当众擦起眼泪来。

    对于众臣的话,小皇帝点点头如数收下,随即又看向光海君问道:“朝鲜久沐汉学,朕是知道的,可是你们百姓又从何得知林修撰的?“

    这一句话问出后,群臣愣住了心道,天子这不按照剧本来啊!这光海君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大家一阵马屁,场面就过去了,你还要追问?

    若是光海君真答不出来,那我们就真的非常尴尬了。

    但见光海君微微一笑,当下不慌不忙地认真地道:“在我高丽,未读过尚书古文注疏,不敢言治尚书,不敢言治经学;未知漕弊论者,不敢言治时政,不敢言有抱负;不晓得地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则不敢称读书人。“

    林延潮,你这是要上天啊!

    满朝大臣都是一震,然后一并看向御座上天子的神情。

    御座上小皇帝那样子,简直就是浑身通泰啊!

    众臣心想,看来林延潮是名声,真已是远播番邦了,这少年竟有如此名气,真乃是我大明之福啊!

    反观身处林延潮一旁,与他一并的李三才,光芒完全被林延潮压下,顿时不知是站还是坐,此刻真是十分尴尬。

    小皇帝此刻已是将李三才如同空气一样完全忽略掉了,他坐直身子向林延潮道:“林卿,你可知你在高丽有如许名声?”

    但见林延潮躬身道:“陛下,臣惶恐。”

    小皇帝微笑道:“林卿有何惶恐?”

    林延潮答道:“大明开科取才以来,天下英雄皆报效朝廷,显达名臣,青史书名者,比比皆是。如臣不才之辈,更是车载斗量,星河沙数,臣偶尔名传高丽,故而感到惶恐!”

    众臣听了纷纷点头,林延潮说得实在是好,没错,我在你们高丽名传遐迩,但在大明里比我厉害的才子还有很多。你们要真崇拜,哪里崇拜的完。

    林延潮既是自谦,免得遭人眼红,同时也拍了天子马屁。

    安南的使者说着一口不流利汉话道:“陛下,吾王也有听说,林修撰这样的才子,在大明居官仅仅六品,可知大明名士实在是不可胜计啊!”

    安南使者也是出面,当下小皇帝龙颜大悦。

    小皇帝也知这些人拍他的马屁,但是这话听起来就是高兴。

    正在这时琉球的使者也是排众而出道:“陛下,贵国的林修撰不仅才华出众,当年年少时候还破了一件奇案,救了我琉球三十八位百姓啊!”(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四百五十一章 殿上真相(两更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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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琉球使者这么说时,殿上天子和百官都是一愣,心想这话说得实在是令人一团雾水啊!

    林延潮在百官的心底的印象,是三元及第的状元,身为翰林写得一手好文章,尚书经学专精这些。他凭此扬名深慕汉学的朝鲜,百官们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但说到破了奇案,还救下了三十八名琉球百姓,这就有些离谱了。身为读书人,一面读书一面破案,还救下臣属国百姓,若是当作民间智斗故事说来,咱们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来听听还无妨,但是放在朝堂上,那就是来糊弄我等,侮辱老夫的智商了。

    有的官员心道,为了在这场合逢迎天子,也不要什么没来由的话都说啊。

    我还以为我们大明的臣子擅长拍马屁,没料到四海皆同啊,为了多拿点天子的赏赐回国,也不用这么拼啊!

    至于小皇帝也是看向琉球使者,满脸慎重。

    见皇帝的脸色,一旁的鸿胪寺官员,当殿问道:“贵使,你说的这话可有根据吗?“

    琉球使者一副此事千真万确的样子:“此事千真万确,若非状元公,我们三十八位百姓皆是丧命,为了谢状元公的活命之恩,我琉球百姓于家乡还立像奉祀。“

    此言一出,众官员都是哗然,这实在也太夸张了吧。鸿胪寺的官员,也是不可置信问道:“竟有此事,请问贵使这是何时之事?“

    “距今已是有三年多了吧!“

    “三年多?那时候状元郎还不过十五六岁竟办下此案,“鸿胪寺官满脸疑惑,又追问一句问道,“你不是记错了吧!“

    琉球使者闻言,顿时一副很气恼的样子道:“你怎可质疑于我,我琉球虽小,但百姓诚实,从不欺人。我若是胡言一句,哼哼。“

    见琉球使者的赌咒发誓的样子,众官员又不可不信,但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候刑部尚书严清出班道:“启禀陛下,三年前福建按察司确实有报上如此一宗琉球船民的案子,刑部已是复核过,登记在册,故而确有此案。“

    听严清这么说,小皇帝来了兴趣问道:“当时经手此案的官员是何人啊?“

    “回禀陛下当时乃巡海道副使,现任大理寺卿何宜山。“

    “大理寺卿何在?“

    大理寺卿乃正三品,正在大殿之上。这时一名五十多岁的大臣,从席间步出来至殿前叩拜朗声道:“臣大理寺卿何宽参见陛下。“

    小皇帝向严清道:“严卿家替朕问之!“

    “是,陛下,“严清答允一声后向何宽问道,“当年琉球船民之案,何廷尉可还记得?“

    何宽看了林延潮一眼,顿时露出几分不快之色,当下对严清道:“本官自是历历在目,当年海防馆误将琉球船民视作倭寇,已是下狱准备处死,本官查阅卷宗,见卷宗上所写伤人之倭刀形状,实乃是琉球刀。天网恢恢虽疏不漏,本官不纵一名奸贼,但也不可错杀良善。微臣照此疑点审讯之后,发觉真是琉球无辜船民。本官故而释之,将其三十八人尽数放其返归琉球。“

    这琉球船民一案乃是何宽当年,办得一件极为得意的案子,闲暇时还拿出吹嘘一番。至于海防馆事实上并非误抓,而是想要杀良冒功。

    不过在这奉天殿上,这么多外国番臣使者在这里,他也就不好这么说,免得有损国体。

    百官听了此事来龙去脉,心想此事明明是何宽办得漂亮啊,关林延潮什么事?这琉球使者不会是将功劳误认到林延潮身上了吧!

    严清点点头,当下道:“何廷尉明察秋毫,乃是国家之幸。“

    严清当着天子和百官的面称赞何宽。何宽心底很高兴,但面上却道:“此乃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于是严清指着林延潮问道:“那何廷尉可记得此案林修撰有出力的地方?“

    何宽断然道:“下官不记得。“

    听何宽回答得如此坚决,顿时满殿上百官交头接耳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小皇帝也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

    严清继续问道:“哦?何廷尉是否所记有误,何廷尉当时在福州府为官,难道一点也不识得这位林修撰吗?“

    何宽看了一眼堂上的林延潮道:“本官所知状元郎,是他中了解元之后,因此有所耳闻,不过之后本官马上被调至湖北,并为交往,甚至一面也没见过。何况审琉球案时,状元郎不过是一名生员,所以当时还未听过其名。“

    何宽此刻心底是不爽的,这些琉球船民简直是非不分嘛。明明是本官救得你们性命,你们倒感谢去一名生员。看见人家中了状元,得到天子赏识,也不是这样往人家脸上贴金吧!

    所以何宽心底很不痛快,连林延潮也是一并不喜。

    至于一名正三品的大理寺卿一般是不可能当殿撒谎的。

    众官员心想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于是严清看向林延潮问道:“林修撰,廷尉之言可否有假?“

    众人心道,真不愧是刑部尚书,连问话都如同审案一般,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接近真相。

    众官员都盯着林延潮,看他如何答。

    但见林延潮毫不犹豫地答道:“廷尉之言,句句是真!“

    群臣看向了琉球使者,但见琉球使者一副冤枉的样子,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但有不敢在大殿上随便发话。

    严清将琉球使者的神情看在眼底,他也不是贸然下论断的人。

    于是严清向林延潮又问了一句:“林修撰,是否其中另有隐情?“

    何宽听林延潮承认,心底一宽,同时他在脑中又将当年的事回忆了一遍,确实没有林延潮的存在。

    百官们也是同揣着疑问。

    见严清发问,林延潮道:“当初琉球船民之案确实在本府中轰动一时,廷尉当时秉公处理,实是大快人心,若非廷尉一力昭雪此案,三十八名船民就要成为刀下亡魂。“

    何宽听了点点头,此案是他得意之作,后来能升任大理寺卿,与此案办得得力,也有些关系,若是林延潮将他功劳抹去,他无论如何也要当堂训斥了。

    不过林延潮现在这么说,实是令他很舒服。

    “那你与此案又有何关系?“

    林延潮道:“翻案确实是廷尉所为,至于下官当时不过是向廷尉递了一份鸣冤的状纸而已。“

    何宽听了身子一震,上前一步向林延潮问道:“那状纸是你写的?“

    林延潮行礼道:“回何廷尉的话,确实是在下所写。“

    何宽闻言顿时哈哈笑着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

    见何宽这么说,百官更糊涂了,你明白了,老夫还不明白呢。

    小皇帝更是一团雾水呢,此刻心底犹如百爪抓心,但又不好发问,否则别人懂,朕不懂,这不是有伤天子的圣明吗?

    幸亏严清身为刑部尚书,脑子还是十分清楚的。但见严清目光一转,当下向林延潮喝道:“林修撰,你说鸣冤的状纸是你写的,但是何廷尉方才说审琉球船民案时,你不过是一名生员,生员私谋诉讼,按律例需革除功名,你难道不知吗?“

    听严清几句话,说得寒气逼人。身为掌握大明刑律的大秋官,当堂这么质问一名官员,胆小一点都要吓尿了。

    但百官也是顺着严清所言想到,林延潮身为生员私谋诉讼,当然是违法的。林延潮若是帮了琉球船民,就是知法犯法,若是没有,就是当殿欺骗所有人。

    严清果真厉害,一下就抓住了破绽,真相马上水落石出了。

    林延潮思索了片刻于是道:“正如大秋官所言,下官也是明白,身在黉门,片纸不如公门,下官当时私下起草诉状,有不得已的情由。“

    “林修撰,仔细说来,圣驾之前不可有丝毫隐瞒!“严清板着脸言道。

    “是,当时下官凑巧闻得此事,这些琉球船民乃是当年太祖为便于琉球入贡,派至琉球修建贡船的船工后裔。这些船民,虽长于异乡,生于异乡,但都是我华夏血脉,与我等同文同种,岂能见死不救。“

    “下官当时虽为生员,但也不可见冤而不鸣,白白看船民送命,故而不得已写下状纸呈给廷尉鸣冤。“

    严清点点头又向何宽问道:“那么廷尉是否据状纸所言,这才审理此案?“

    何宽道:“不错,本案本由福州府审理,若非这份状纸程文上控,本官或许不会知晓,治下出了这等冤案。“

    听完林延潮这一番话,众人这才将此案来龙去脉弄清楚。林延潮之所以从来不提及此事,乃是为了隐瞒当年身为生员时,往衙门递状纸,这要被揭发出去,是要丢掉功名的。

    于是严清点点头道:“陛下,此案已是水落石出。林修撰,当时身为生员,却私递状纸于公门,此乃明知故犯,微臣恳请陛下裁定!“

    严清如此说完,局势顿时一变,林延潮救下船民之案非但无功,反而要因此治罪。

    若是说这话的人,是别人,而并非是严清。恐怕几名朝臣就要站出来替林延潮说话,说严清处事不公了。

    但偏偏下这定论的人,是刑部尚书严清,而不是别人。要知道严清是朝堂公认的处事公允,为人正直的官员。

    他既是这样说,肯定不是出于私心,而是就事论事。

    众官员不敢说话,而是频频目视张居正,此刻唯有他出面才有资格驳倒严清。但是张居正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严清公正林延潮也是知道的,这位刑部尚书,当初在殿试,会试时多次秉公直言,向天子,向申时行保举自己的文章。

    若不是这样他的文章,很可能在会试时就被何洛书刷掉了。林延潮中了状元后,还私下登门到严清府上道谢,结果却被告知,老夫这么作只是为国取材,不是出于私心,若是你有心,就努力为国家尽忠,就算对老夫报答了。

    然后林延潮华丽地吃了一个闭门羹。

    所以对严清最后的论断,林延潮以沉默表示接受。

    听了林延潮这话,琉球使者忍不住道:“陛下,臣有一言。“

    小皇帝听了脸色肃然道:“琉球贡者不必再说,朕知你要说什么。“

    在锦衣卫的逼视下,琉球使者,只能无奈地退至席上。这一次宴席上,他本想在这一次郊祀庆成宴上说出此事,为林延潮挣得名声,让他得到天子的赞赏,没有料到反而令林延潮获罪,这令他心底的内疚之情,简直无以复加。

    若是林延潮因此被明朝皇帝革职,那么他唯有以死谢罪了。

    小皇帝看向林延潮问道:“林修撰对严卿家所言,可有异议?“

    林延潮垂首道:“大秋官明察秋毫,微臣无丝毫异议。“

    众官此刻都为林延潮捏了一把汗,如陈思育,何宽心想若是天子真要责怪林延潮,那么少不了他们也要为林延潮求情了。

    但见小皇帝开口道:“林修撰,你可知方才陈词时,有一句话说错了吗?“

    林延潮道:“臣恳请陛下明示!“

    小皇帝缓缓道:“你不知错在哪里,那朕告诉你,你说琉球船民乃我汉家后裔,与我们同文同种,故而不能见死不救,这才明知犯法,亦要出头为琉球船民鸣冤!“

    众官员心底纳闷这句话错在哪里呢?

    “你只是念在琉球船民是我汉家后裔,故而相求,若是琉球船民非我汉人,与我们与血缘之亲,难道这三十八条的人命你就见死不救了吗?“

    林延潮顿时愣住心道,好你个朱翊钧,你敢耍老子。

    林延潮抬起头,但见小皇帝眼中隐隐有几分顽皮的笑意。

    林延潮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微臣知错。“

    方才为林延潮捏把汗的陈思育等人都是松了口气,反而笑了笑,这小子真有运道,天子竟如此眷顾你,竟主动替你开脱。

    小皇帝却仍是板着脸道:“朕居中而抚驭万国,如天地之大无不覆载,远人来朝,无论远近,邦国大小,富穷,皆一视同仁。“

    “陛下英明啊!“

    一众番邦的使臣都是向小皇帝叩拜。(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四百五十二章 升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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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小皇帝从御座上起身道:“两位卿家所言极是,孟子有云,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功名如万钟,救人如礼义,林卿家此举,乃是舍功名而取礼义,正当嘉奖,为天下官员,士子之表率。“

    听了小皇帝的话,顿时琉球使者出班跪伏在殿上,不住向天子叩头,一面叩头一面道:“吾皇圣明!吾皇圣明!“

    看着这名琉球使者感激涕零的样子,比方才一堆番邦叩谢,以及那一番歌功颂德的表面话着实来得真诚多了。

    百官们顿时明白其中诀窍,众番邦使者都在殿上,若是惩罚林延潮,不是告诉他们,以后咱们大明百姓,见你们番邦百姓蒙冤,可以见死不救吗?

    若是如此,哪里来得万国来朝?

    所以这文章必须要作,还要作得漂亮,咱们大明赏了林延潮一人,却赢得琉球一国上下的感激,百姓对天子的感恩戴德。众番邦们也会以此,对大明生出好感。

    因此这买卖绝对合算!

    听着琉球使者的发自肺腑的话语,令小皇帝也是不由动容,他没料到他的几句话,竟能得到对方发出内心的感谢。

    小皇帝当下向阶下问道:“三位大学士,吏部尚书你们觉得当如何封赏林卿家呢?“

    当官的人都是很能听弦歌而知雅意的。

    若一般的封赏,小皇帝只需问张居正一人就好了。大明现在小皇帝说了不算,还是张居正说得算。

    小皇帝这么问,又多提了一个吏部尚书。吏部尚书管得是什么?天下官员的升迁啊!

    吏部尚书王国光虽很能拍马屁,但还是很谨慎,频频目视张居正,看他反应。

    张居正出班道:“陛下,林修撰释褐不过一年,已是连得陛下封赏,再许以嘉奖,恐怕有失对人才砥砺之意。“

    小皇帝听张居正这么说,顿时急了,若是张居正反对,如此他不是失信于众番臣吗?但百官面前,他又不能反驳张居正,只能嗯了一声。若是以往,必然是说张先生说得是。

    小皇帝一旁奉驾的冯保见他的脸色,目光转了转,向陈思育使了个眼色。

    陈思育会意,上前道:“可是元辅,林修撰确实于朝廷有功,有功不可不赏啊!“

    但见张居正笑了笑,竟是少有的听人劝地道:“光学士说得有道理,既是如此,王尚书你来定夺吧!“

    张居正允许了,王国光哪还不知怎么办道:“陛下,林延潮现居翰林院修撰为从六品,可擢拔一级,升任为詹事府左中允,为正六品。“

    詹事府,乃辅导东宫太子的衙属,下辖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左右春坊的官员,称为宫坊官,司经局,称经局官。

    除了开国时,请天下名儒来教导太子,充作宫坊官外,现在朝廷一般以翰林为宫坊官。

    翰林官迁至詹事府,称为开坊。林延潮升任中允后,就可以宫坊官自居。

    现在天子还没有立太子,所以詹事府也基本没事,故而就是拿来提供官衔给翰林升转的,但本职还在翰林院。

    林延潮听王国光提他为中允,心底的激动,顿时无以复加,咱也是迈入正六品之列了。

    要知道翰林院里升迁是极慢的,能前进一步有多不容易。升任中允,自然也是距离日讲官又进了一步。

    小皇帝听王国光这么说,满意地道:“那就让吏部拟一奏本给朕过目!“

    王国光当堂称是。

    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下,文武百官看林延潮无不羡慕。

    这不到一年,他就官居正六品,至于他的同榜进士,二甲的在京见习,三甲的还在老远的外地当官,而他已是为正六品。

    这简直是官场升迁的记录啊!

    连中三元已是如此不可思议了,连升官都这么快,你这是要十年内进内阁的节奏吗?

    十年后,林延潮还不满三十岁,本朝有这么年轻的内阁大学士吗?众官员见了这一幕,都觉得林延潮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但是小皇帝似意犹未尽,走到林延潮身前道:“林卿家多次为朕立下大功,岂是一中允可以赏赐。德之在人,当与家人均之,朕诰封你夫人为六品安人,以表其温婉贤良,三从无忒。“

    林延潮听了知这是天子报答他在郊祀时的进谏之功呢。

    林延潮不由心想,史书上说,小皇帝抠抠索索,他在位时,吏部奏请那么多官员,但他都不肯用,任由满朝官员缺位,导致曹署多空。

    但是就是一位这么吝啬的皇帝,对自己却是真的很好啊!

    林延潮犹自愣在那里,但听小皇帝用二人可闻的声音对林延潮道:“朕听过你与你夫人故事,说你们二人不仅青梅竹马,还共过糟糠,如此良妻爱卿你可要好好待之啊!“

    听着小皇帝这么有人情味的话,林延潮不由眼眶有几分微红,当下道:“臣谢过陛下。“(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四百五十三章 给足面子

    奉天殿上,天子与你说悄悄话,那是一种什么体验?

    林延潮的体验就是,感受到了四周的目光,顿时犹如针扎过来一般,弄得你浑身不自在。

    天子与臣子当殿私语,大庭广众上,这……这还有什么话不可对人言呢?由此可见天子对林延潮的亲近啊!

    众大臣们看在眼底,不由心想,天子与林延潮都是这么年轻,犹如民间少年相玩伴,将来有很长的日子,可君臣相持。况且若天子又是这么一直信任林延潮,那么将来大拜,甚至入阁官居一品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也有官员却有几分嫉妒,心底想,天子对林延潮的欣赏,不过赏识他的才华和能力罢了,这是爱才之心。林延潮还不是日讲官,没有经过侍驾的经历,算不上与皇帝有什么私交,更谈不上真正的天子近臣,所以眼下别看林延潮风头正劲,也不过是一时,以后也可能因一件小事恶了天子,从此圣眷不在。

    无论众人怎么想,沉浸在众人嫉妒羡慕的目光中,身处殿上的林延潮,此刻感觉有些不真切。

    升官的喜悦,已是足以令他惊喜交加了。

    正六品官是什么级别?

    在地方,正六品,可以担任一府通判。通判就是一府的佐贰官,帮助知府协理粮运、家田、水利,刑名具体事务。当年在福州府时,要找林延潮麻烦的,就是本府通判,最后林延潮求助于巡按御史商为正,这才摆平此事。

    不过林延潮是正六品京官,要外放地方,却是最少正五品起。

    正五品能当多大外官?

    可以担任按察使佥事,府同知。

    同知,乃同知府事,知府不在时,可权知府事,平日是知府的佐贰官。同知与通判相较,虽一并是佐贰官,但通判在于分政,同知在于赞政,而且同知权势更大。

    至于按察使佥事,分司诸道则是与藩司并列的臬,按察使副使,佥事,分管提学,驿传、清军、分巡、兵备。副使是正四品,佥事为正五品,所司职事相当,只是官衔高低而已。

    若是把正六品放至京官而言,中允则与太常寺丞,尚宝司丞,太仆寺丞相当,也就是相当于卿寺衙门的首领官了。

    所以正六品与从六品,在外官差距不大,但在京官里却是一个分水岭。这是京城卿寺衙门首领官的门槛。

    六部衙门的首领官,是正五品郎中。而正六品就是卿寺衙门的首领官,若从六品只能是下面办理杂事的官员,没有管辖一司一局的权限。

    当然在正六品官中,最尊贵还属翰林院侍读侍讲,第二尊贵的就是詹事府中允。侍读侍讲是到天子那听差,詹事府中允则是在太子那听差。

    为何吏部尚书王国光不一口气,将林延潮提为侍读侍讲?

    因为翰林院侍读侍讲官,属于翰林院侍讲厅的,虽也是正六品,但有出入御前,并且担任经筵讲官的资格,一般不可轻授,朝廷定额在四人,侍读侍讲各两人。

    现在这几位名额尚满,没有空位,林延潮没办法一步到位。

    身为翰林,不能有如京官与外官间有内外轮转的制度。翰林院官员在没有成为学士前,只能在翰林院与詹事府两个衙门间来回跳。

    林延潮升为詹事府中允后,将来可以补缺,侍读侍讲有人退下升迁,自己可补入转正,走詹事府左中允(正六品)-翰林院侍读侍讲(正六品)-侍读侍讲学士(从五品)这条路线。

    此外就是詹事府左中允(正六品)-詹事府左谕德(从五品)这条路线,两条路线各有利弊,但先成为左中允,都是必经之路。

    林延潮升官为詹事府中允,金光大道已是铺好,不谈将来升迁,现在已是与卿寺衙门首领官同级了,加上天子又诰封林浅浅为安人,令自己是喜上加喜。

    安人也是命妇,从夫品级,林延潮是正六品,林浅浅也是六品安人。从此品冠加身,天子圣旨下给林浅浅不知她要如何高兴。

    这等封赏升官又是在这么多官员,以及番邦使者面前,简直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别人升官都是吏部一封公文,任命下来后,第二****会后到午门外天子叩头谢恩。

    而林延潮这一番阵仗搞得实在大,小皇帝当着自己多人面升自己的官,几乎相当于拍着自己的肩膀,对百官说,诸位爱卿,这林延潮是朕在罩着的。

    小皇帝如此厚遇,林延潮于是感激地道:“微臣替内人谢天子隆恩,陛下圣明。”

    见林延潮大声赞天子圣明!

    至于殿上百官亦是齐声道:“陛下圣明!”

    林延潮和百官都这么说了,番邦使臣自也是不能落后,顿时满殿上一片歌功颂德的声音。

    一名官员即兴赋诗,当堂作了一首诗诗云,五岳同仰兮参北斗,四海扬波兮拜大明。

    这首诗将直接将宴会气氛推向最**,番邦使臣,百官都是举杯向大明天子助词。

    总而言之,奉天殿上是充满了欢乐而祥和的马屁氛围。

    这一场郊祀庆成宴,就如此落下帷幕。

    宴散而出时,林延潮与李三才二人离了奉天殿,走下台阶。

    来时林延潮尚后李三才一步,去时李三才则是不敢并肩。

    李三才虽是正五品,比自己高两级,但林延潮是翰林,翰林品秩低,而身份尊,庶吉士都敢不给三品侍郎行礼。而林延潮现在是中允,在朝会时的班次,正六品宫坊官可是在光禄寺少卿之上。

    光禄寺少卿几品?正五品。

    李三才身为户部云南司郎中,也是正五品。入殿时自己居后,出殿后自己居前,不过吃了一顿饭,尊卑颠倒了。

    林延潮与众官员辞别,然后揣着点心坐着马车回家。

    到了家里,看着门口两盏灯笼高高挂着,平日不觉,今日倒有几分喜庆的意味。

    想到这里,林延潮推门而去高声道:“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远远门扉开启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小脚碎步奔跑的声音。

    听着那熟悉的鞋底擦地声,林延潮驻足门边,唇边不由勾起一丝笑意。(未完待续。)

四百五十四章 糟糠之妻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宴上饭都吃完,东方朔怀剩下肉带回家,走也就走了,但手边没有布也没有食盒。于是东方朔将肉贴身放在衣里,结果衣裳弄得到处都是油脂,被满朝大臣看到了笑话。

    不过话说回来,林延潮怀归,却没有这东方朔的尴尬。小皇帝不仅封林延潮的妻子林浅浅为安人,还细心地让太监给他准备了食盒,让他带回去与妻同食。如此林延潮就不用拿布打包了,至于桌上的汤汤水水,也是不用客气,一并搁进食盒里。

    林浅浅见林延潮双手空空,马上有几分要生气的意思。

    展明在旁看了,立即替林延潮去马车上拿了食盒递上。

    林浅浅打开食盒,见林延潮依诺带回御宴上的吃食,顿时脸上由阴转晴天,立即眉开眼笑。展明正是高兴,要与林浅浅说林延潮升官之事。不过林延潮使了个眼色,展明当下会意没说。

    林延潮道:“今日外面风大,你怎么不多穿几件衣裳?”

    林延潮话才说完,就见画屏,翠珠两个丫鬟从里屋出来道:“夫人,夫人,外周风大,赶紧再披一件大衣。”

    林浅浅笑了笑道:“见你回来,我倒是忘了。”

    林延潮没好气地道:“哪里是见我,是见吃食才来吧!”

    林浅浅嘻嘻一笑,然后挽住林延潮的手道:“潮哥,御宴上吃饱了吗?家里今日多煮了米饭,咱们一起吃些吧!”

    林延潮虽觉得不饿,但还是点点头道:“先把糕点,吃食分给下人,咱们再用。”

    林浅浅顺从地答允了,之后林府上的下人得了林延潮分得御宴上的吃食后,都是高兴不已。

    至于夫妻二人则是回房。

    画屏,翠珠端来铜锅,将宫宴上的菜拿来热了热。林浅浅索性还舀了棒子骨的汤羹,拌在饭里。

    林延潮见了皱眉道:“说了几次了,这样吃于胃不好!”

    林浅浅又是撒娇地又是恳求地道:“潮哥,就这一次,偶尔一次不过分的。”

    林浅浅‘软语相求’,林延潮也是没办法,就不好再说了。

    见林延潮默许,林浅浅开心地吃起了汤泡饭。林延潮见林浅浅高兴,也就不再板着脸装了碗饭,陪着林浅浅吃。林浅浅见了林延潮与他一起吃饭很开心,夹了鱼来,替林延潮一根一根地剔鱼骨,然后把没有骨头的鱼肉夹到林延潮碗里。

    见林浅浅一副专注的样子,她还不知自己已是被封为安人了。

    于是林延潮故意道:“听闻宫廷三大宴,听闻元旦宴菜色更佳,倒是我一人入宫,留你一人在家,我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啊!”

    林浅浅认真想了下道:“那你需多带些好吃的回来,我方原谅你。”

    林延潮听了不由暗笑,但面上道:“怀归所携的,毕竟不如共同赴宴,元旦宴上,天子在华盖殿宴请百官,至于皇后会在坤宁宫宴请官员命妇,若你是命妇就可赴宴了。”

    林浅浅听了喜滋滋地道:“是吗?皇后在坤宁宫宴请官员命妇,那不是可以见皇后,入皇宫了?潮哥你替我争一个诰命回来嘛!”

    林延潮听了顿时醉了。

    争一个诰命?没错,这是很多读书人的梦想。不少戏剧里,母亲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长大,让儿子去参加科举。

    儿子为了报答母亲,都是说孩儿一定为娘争一个诰命回来。

    人家读书为母亲争诰命,此乃是孝道。

    但是林浅浅呢?居然是为了吃,林延潮想想,都觉得真令人泄气啊!

    林浅浅见林延潮一脸坏心情的样子,于是问道:“怎么了潮哥,若是太难为了,也就算了,就算这辈子没机会去皇城赴御宴也没什么。”

    嘴上虽这么说,林浅浅脸上还是有几分小难过的。

    “不用这辈子,明年的元旦宴你就能去了。”

    “潮哥,你说什么?”林浅浅脸上又惊又喜。

    林延潮心底得意,面上却淡淡地道:“今日天子升我的官,进一品,眼下我已是正六品的詹事府左中允了。而天子同时也封你为六品安人,以赞你的贤良,天子还与我说你我乃糟糠之妻,好好待之。”

    林延潮刚说时,林浅浅满脸喜色,渐渐说至后来小皇帝说二人乃糟糠之妻时,林浅浅则是垂下头来,眼眶红红的。

    林延潮见了握住林浅浅的手问道:“怎么了?高兴得哭了?”

    林浅浅摇了摇头,但眼眶里的眼泪却吧嗒吧嗒滚落下。

    林延潮笑着说:“那你哭什么?”

    林浅浅抬起头看了林延潮一眼道:“其实你一直待我很好,当初我也没吃过多少苦,过什么苦日子,你与外人说我们共过糟糠,说实话,我一口糟糠都没吃过呢。”

    听了林浅浅的话,林延潮初时还蛮感动的,但听了最后一句忍不住笑起,共糟糠又不是一起吃过糟糠。

    林延潮以手托额道:“浅浅,你也太实心眼了。”(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四百五十五章 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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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从六品官升至正六品,林延潮的官服,乘舆都没什么变化。若说真有变化,那就是每个月俸禄增加了,岁俸从原来的每月八石,增加至十石。

    一年一百二十石,这是正六品官的俸禄标准,是从九品官的两倍,是从四品官的一半。其中本色俸六石半,每月支粮米一石,其余折换银,绢,剩下为折色俸三石半,一般拿布和钱钞对付。

    另外从六品官可支四人的柴薪皂吏,若升为正六品则可支五人,也就是说每月又多了一两的收入,总体说来俸禄比以前多了两成半。

    不过这些钱财,对于林延潮现在而言,有些看不上了。最重要是正六品,以及宫坊官的地位。

    几日后升官的任命以下,林延潮依旧入直办差,按照道理,身为宫坊官办公地点是要换一换的。

    詹事府官员办公地点在哪?

    那就是经筵举行的文化殿,文华殿左侧殿称为左春坊,右侧殿称为右春坊。林延潮身为左春坊左中允,以后的上班地点就是文华殿左侧殿。

    不过小皇帝还不是没有太子吗?所以詹事府也就是一块招牌而已。

    所以林延潮的差遣依旧还是在内阁。

    到了内阁东房,林延潮开锁进门,方才坐下没多久,就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

    林延潮听有异响,于是离座开门,打开门露出一条缝瞅了一眼,就见得门外阶下,站了二十几号人,既有中书舍人,也有堂吏,值役等等,这些人都是隶属于东房。

    林延潮想了下,整了整衣冠后,将门打开。

    这还未张口,就见得这二十多人低首作贺道:“贺林中允开坊升转,青云直上,步步高升!”

    陡然得这么多人祝贺,林延潮有些反应不及,但他毕竟也是在官场历练过一段了,立即回过神,心道差一点显得小家子气了。不过见这么多同僚都齐声道贺,真是何等风光,何等面子。这喜悦之情,噌噌地就涨上来了,浑身上下只觉得好似泡在温水之中,无比的舒坦。

    这官员升迁,同僚道贺也是官场的惯例。

    林延潮看了一眼,眼前琉璃黑瓦的文渊阁,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张居正因丁忧之事去位三日,吕调阳由次辅暂摄首辅之事,众翰林以及内阁僚属,都是如今日这般,还身着红袍,隆重地向吕调阳道贺。当时吕调阳竟当众受之。

    结果吕调阳因此为张居正所忌,历经三朝,号称不倒翁的吕调阳,半年后被迫告病致仕。

    想到这里,林延潮收敛喜色,连忙几步下了台阶道:“各位同寅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小弟能有今日实多亏了几位中堂的栽培,以及诸位协助,说来是小弟要先谢过诸公才是。”

    说完林延潮反而向众人一揖。

    张元忭见此哈哈一笑道:“宗海,你这么说倒是见外了。”

    林延潮连忙道:“不是见外,句句是肺腑之言。”

    众官吏见林延潮得志不骄,纷纷道:“大家都是协恭办事,相互提携。”

    “是啊,林中允以后得志,不可忘了我们啊。”

    林延潮笑了笑,他轮值入阁期限终也是有到了一日,说来与众人早晚也是要分别的。

    于是大家给林延潮送上帕仪为贺。这帕仪不过是意思一下,每人几钱几两银子。

    此刻在文渊阁二楼中,张居正负手站在窗边,透过竹帘的细缝,看着东房此发生的一切,见了林延潮辞去的这一幕后,略有所思然后对身后的张四维问道:“子维,这三个月林中允在你任下办事如何?”

    张四维抱着手炉十分干脆地道:“此人办事干练,内阁无论大小轻重之事,他都能胜任,我用得很称手。”

    张居正点点头道:“后生可畏。”

    说完张居正与张四维闲聊了几句,张四维即回到值房里。

    张四维到了值房中,然后披上一件厚衣。

    尽管值房里放着炭盆,但他一贯是畏寒也畏热。张四维觉得身子暖了,方才坐下批改公文,不久听得外边敲门。董中书推门进来道:“阁老,东房林中允前来面恩。”

    张四维搁下笔,想了下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林延潮推门入内,然后将帖子奉上道:“晚生林延潮面谢中堂栽培之恩。”

    但见公案后的张四维满面春风,从座上起身对林延潮道:“中允,真是要贺喜你了,任官不过一年即开坊右迁,翰林中属你乃第一人。”

    林延潮见张四维如此很意外。

    这张四维从来对自己是不假辞色的,每次向他奏事,都说不上几句话,就被他打发出门。但一次居然笑着和自己说话,这真是头一遭啊!

    林延潮想起内阁里对张四维的风评,说他对下属一贯如此,唯有对他看得上的人,方才破例。

    自己这一次升官也成了张四维看得上的人了?林延潮心底这么想,面上连忙道:“这实多亏了中堂对下官的栽培,下官唯有竭力相报。”

    张四维摆了摆手道:“宗海无需过谦,对了,首辅那去了吗?是首辅向天子提拔的你,你若先来我这,实是失礼。”

    林延潮道:“去了,不过元翁只收了我的帖子,却没有见下官。”

    张四维听了若有所思,脸上的笑容也是淡了几分道:“元辅日理万机,确无法分身,你既晋中允,但职事仍与原先不变,反而要更着力才是。”

    林延潮道:“下官谨记中堂教诲,能在中堂下面办事,闻中堂耳提面令,实是令下官获益匪浅。”

    张四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于是端起了手边的茶。

    林延潮见张四维端茶,知是要送自己的客了,于是起身告辞。

    从张四维值房里出来,林延潮又去申时行的值房前。

    申时行今日没在值房,林延潮将帖子递给值吏。

    然后林延潮告假出门往吏部一趟。

    走在宫里的甬道上,林延潮想到,方才去张居正值房面谢时,张居正居然没见,这实在是颇有疏远之意啊!自己这一次提拔,虽说是天子授意,但毕竟还是经过内阁题请的,吏部才下的文书。

    自己找张居正面谢,张居正居不承这情,这背后是什么意思呢?(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四百五十六章 堂兄来京

    张居正的态度,令林延潮着实费解。随后他去吏部衙门,给四司官厅的首领官,呈上了侍生帖子。

    吏部四司,文选司、验封司、稽勋司和考功司的主官,一个都不能少,都要呈上侍生帖子。

    这侍生帖子也是有讲究的,必须用双摺剌。双摺剌就是双红名帖,与之对应是单红帖,单红帖就是不折迭的名帖。下官见上官时需用双侍生帖为敬,若是呈单红帖,那么就失礼了。如六部尚书见内阁大学士都要呈双帖,而大学士只需回以单帖就好了。

    林延潮准备了四封双侍生帖,一一送至。

    林延潮在穿堂外等了一会,之后四位各回了一封单红帖子,里面写些祝贺的话。吏部这边去完,林延潮又去了六科廊。六科都给事中虽只是正七品官,但也还是要上双侍生帖的,如此才算流程走完。

    下面几日就是同年,同乡,同僚官员的贺宴了。林延潮现在前途远大,无数人看好,也有不少人提前来战略投资,仅仅是贺仪就收了两千两之多,更不用说其他贺礼了。

    如此繁多的大事小事后,马上就辞旧迎新,迎来了万历九年了。

    到了年底了,京城各衙门都选在十二月二十日就封印了,现在临近日子,各衙门的官员也没有心事办公了。

    就是内阁,六部这等衙门,也是不例外啊,除了必要的留值官员,大部分官员都能放一个月大假啊!

    林延潮就在内阁收拾了下,留下几份盖了印信的空白公文以备不时之需。这到开印还有一个月,若是是真要用印,就用这几份来凑数。

    之后林延潮就返回家中,下面就是一个月的大假,除了几日必须要去侍直的,都是可以在家清闲的。

    这方才到家,就看见家门口停着两辆马车。林延潮眉头一皱,心想是谁这么没眼力,这快过年了,还来府上拜访。

    林延潮方走到府门前,但见几人迎了出来,激动地道:“二少爷!”

    “二少爷,你回来了?我们都等了你一日了!”

    这些人林延潮初见,只觉得有几分眼熟,但见他们一口一个二少爷叫得,才记得他们是自己福州老家的家仆。这些家仆都是林延潮中解元后,家里富裕后才买来的。

    说来他们林延潮也见过几次面,却不相熟,何况自己快两年没见了,乍一看没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林延潮心底奇怪,这些人来找自己干嘛?

    林延潮回来的消息一传去,陆陆续续有十几人都是一并来门前拜见,有的是认识的,有的是不认识的。

    但这些人见了林延潮都是一并下跪口称二少爷。

    林延潮算明白过来问道:“我兄长也到京师了吗?”

    “是啊,大少爷来京投奔二少爷了,还有程家的一位公子呢!”

    “什么?”林延潮一听,顿时眉头皱起。林延寿来了也就够头大了,还来一个不知什么名堂的的程家公子,对了,这程家公子,不会是林浅浅那位兄长吧!

    想起林浅浅那位兄长以前的破事,林延潮心底有几分不舒服。

    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既是人来自己家了,总是要见一见吧!

    林延潮问道:“兄长在哪里呢?”

    几位下人一并道:“大少爷与程公子都在正堂,与夫人说话呢。”

    林延潮点点头笑着道:“你们随大少爷几千里来京师都辛苦了,早点歇息,一回我让厨房给你们送饭。”

    几位下人听了连忙道:“二少爷真是体恤我等,不过小人不辛苦,还有几车行李要往府里搬呢,等先安顿好了再说。”

    搬行李?

    林延潮一听,心道这简直是与自己长住一起的赶脚。

    林延潮于是迈步往正堂去了。

    来到正堂前,林延潮就见北墙下桌子旁太师椅上,林浅浅坐在那,与对首一名约三十岁穿着宝蓝色绸袍的男子说话。这人想必就是林浅浅的兄长程楠了。

    至于自己那位堂兄则是负着双手,看着墙上左右挂得字画,一副认真欣赏的样子。

    林延潮来了,不着急进去,先在门边听他们说些什么。

    这时林浅浅与程楠道:“大兄,爹他身子还好吗?”

    林浅浅眼角边挂着几颗泪水,显然是陡见家人心情有几分激动。

    那程楠笑着道:“浅浅不要担心,爹身子一贯不错,我出发前爹陡感风寒,但去庆喜堂开了几帖药一吃就好,比咱们后辈好得好快。故而爹身子康健,也托我给你带话,让你不要如此挂念。”

    “对了,你上一次托人带的鹿茸,辽参,爹也是收到了,对了,妹夫呢?”

    听程楠这一声妹夫叫得是极为亲切,令林延潮立即竖起了鸡皮疙瘩。

    林浅浅笑着道:“还在办差呢?算算时候,也快归衙了。”

    程楠听了感叹道:“在家里听说妹夫,中了状元,还是三元及第,我与你嫂子听说了,都是为你们高兴啊。至于家乡父老们更是轰动了,说我们闽地要出大官!还没想到的是,这刚来京师,就在路边驿站里,听说妹夫升官的消息,这出仕不过一年就开坊入直,将来迟早是官拜一品的,妹妹,你可跟着享福了,将来妹夫官居一品,你这一品诰命夫人也是逃不掉的。”

    程楠这几句话,顿时说得林浅浅心花怒放。

    一旁林延寿却是咳了几声道:“程兄,这八字没一撇的事,还是不要乱说得好,免得被人笑话。”

    林浅浅听了笑道:“还是大哥说得稳妥。”

    林延寿点点头,继续负手看画。

    而程楠笑着道:“林大少提点的是,不过浅浅,你和妹夫不衣锦还乡着实太可惜了,你可知福建左布政使大人在你原先住的解元第老宅里用了三个月,集无数能工巧匠建一座三元及第的大石坊!”

    “眼下文官至此坊下经过落轿,武官经此坊下下马,别提多有面子了。至于洪塘市上,也为妹夫建了一座状元牌坊,一座三元牌坊,这条道百姓们也称为状元街。”

    听了程楠叙述,林延潮想起,这条街道当初自己与浅浅不知走了多少次,没料到也因自己而改名了。

    林浅浅听了也是高兴,但立即问道:“那林家爷爷身子可好?”

    “好着呢,”程楠笑着道,“林老爷子现在有了官身,平日就算见了知府知县,他们也要与老爷子拱手作揖。就算林老爷子没有官身,官员们敬妹夫乃当朝翰林,哪个不把他奉为上宾。上一次福建巡抚过寿诞,还将老爷子请去,坐了上席。老爷子兴致好,当场还喝了好几杯呢。”

    听此林浅浅不由扑哧一笑然后问道:“那大兄,你此来京师找延潮,有什么事吗?”

    程楠听了身子在椅上挪了挪,露出难以启齿的神情。

    林浅浅笑着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程楠点点头,琢磨了一番正要开口,林延寿就抢着道:“还有什么不好意思了?你千里迢迢来京,还不是求我们林家给你,给你们程家谋一个官身吗?”

    被林延寿这一提,程楠不由脸上露出赧然之色。

    林浅浅讶然问道:“大兄,你是要做官?”

    程楠点了点头道:“浅浅,说来惭愧,正是如此。”

    林浅浅问道:“我们程家不是经商好好的,为何大兄要求做官呢?”

    程楠解释道:“浅浅你有所不知,这生意上需要有官面上的照拂,这生意才作得下去。”

    “那有我们林家照拂你不就好了,你自己谋什么啊?莫非你们要自立门户?”林延寿打断道。

    听林延寿说得自立门户四字,程楠,林浅浅都是无语。

    程楠涨红了脸道:“其中自有缘由,妹妹,还是等妹夫回来再说吧!”说完程楠闭口,瞪了林延寿一眼,显然心底因林延寿很不痛快。

    林浅浅不再追问下去,而是看向林延寿问道:“那哥哥你来京师是为何?”

    林延寿看了程楠一眼,然后傲然道:“我与他不同,我是千里赴京赶考的,后年春闱考一个进士出身的功名!”

    林浅浅听了惊讶不已问道:“哥哥,你是何时中了举人?我怎么不知道?”

    听林浅浅这么说,程楠不由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但是面上却不说话。

    林延寿听浅浅这么说道:“举人,那尚且还没有中。”

    “没中举人,这又如何考进士?”林浅浅问道。

    林延寿听了道:“弟妹,谁与你说没中举人就不能考进士了,真是见少识浅!”

    以往在家时,林浅浅与林延寿也没少拌嘴过。听林延寿这么说,林浅浅气鼓鼓地道:“那敢问哥哥你没中举人,怎么考进士?”

    林延寿道:“说你平日不多读书,但凡两京国子监监生都可不经乡举,直赴春闱!只要我成了监生,就能考进士了。”

    林浅浅问道:“成为监生?那你院试过了吗?”

    “没有!”林延寿干脆道。

    程楠对林浅浅道:“妹妹不要问了,他来京师是打算让妹夫给他捐个监的!”

    林延潮立在一旁,算是将来龙去脉听得清清楚楚心道,好啊,你们俩个,把我当作神龙,来投币许愿啊!(未完待续。)

四百五十七章 感激

    林延寿与程楠的要求,林浅浅想来,林延潮既是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这都是左右为难啊。

    若是不帮,恐怕伤了亲戚情分,传至家里,乡里,以及官场上也不好听,若是帮了,但见二人不知日后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林浅浅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在二人面前,她却不好明说。就在林浅浅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得外边一咳嗽声,林浅浅不由喜出望外,她知是林延潮回来了。

    林延潮头戴乌纱帽,身穿着御赐的麒麟服,腰悬着牙牌,缓缓踱步而来。

    见林延潮这一身,林浅浅平日见得习惯倒不觉得如何。但是林延寿和程楠见了却是一下子震撼了。

    他们虽不知这麒麟服乃是重臣所着,但只看一眼就知比知县父母官还要气派不知多少,甚至连身穿绯袍的知府,都不如林延潮。

    见此官服,程楠第一个反应从椅上站起身,再下跪叩头,这也是条件反射,知府大员出行,百姓都是避轿跪道的,甚至林延潮身上的官威比知府还胜了一筹。程楠刚站起身膝间一软,正要跪下,却想起眼前之人,实乃他的妹夫,心中暗暗叫险,若是当堂跪下,自己颜面丢了不说,连浅浅,自己程家的脸也是丢光了。

    程楠心想,两年不见,林延潮竟如此气派,若不是妹妹告之,我还差一点以为是当朝宰辅驾临了。

    因此程楠有几分大气不敢出,本来他是准备见了林延潮之面,先一口叫一声妹夫,攀攀关系,拉拉交情,但此刻却是不敢造次,把话吞进肚子里,屏息静气地站在一旁,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林延潮甫一走进正堂,将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底,程家这位大舅子,先惊愕再胆怯后恭敬这神情,他是一览无遗。

    再看一眼林延寿,也是心底有数。

    他穿着官服入屋的用意都是如此,如果私下见林诚义,或者其他同窗老友,他是绝不会穿着这官服相见的,要换上便衣,否则这就是失礼了,他人也觉发达了就装逼,与你生分。

    不过这二人,林延潮觉得还是要生分一下的。

    林延潮开口道:“兄长来了,这位是子鸣吧,一别经年,许久不见。”

    程楠见林延潮记得他的字,顿时高兴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放了。

    他在外经商多年,是见过世面的,这一次来京也经父亲提点过,该说什么,如何说这是有准备的,但不知为何见了林延潮话也是说得不利索了,只能嗫嚅地道了一句:“妹……妹夫。”

    林延潮见程楠这神情,再看看这身官服,笑着道:“瞧我回府匆忙,穿着官服来见,失礼了,你们先坐,回房更衣区区就来。”

    说完林延潮就不理二人,自顾经过穿堂走回房内。

    林延寿与程楠也是重新入座。程楠坐在椅上后,心底思绪万千,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见林延潮时,不过是一位穷乡僻壤出来的穷书生,但是再度相见,对方已是身居清华,云泥有别。

    程楠心底很是感慨了一番人事沧桑,变化无常,同时也庆幸此人是自己妹夫,自己抱了一个金大腿。

    等了一盏茶后,林延潮身穿燕服,掀门帘而入。虽说是家居的燕服,但官员们的燕服也是有规矩的。

    林延潮头戴忠静冠,身着半旧的玉色深衣,手持一柄折扇,大步走来,直坐在主位之上。

    程楠见林延潮换下官袍,穿了燕服而来,虽是简便多了,但看得却是气度从容,反而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度,不由更是感慨万端。

    林延潮刚以入座,就听林延寿在一旁道:“延潮,你这官看起来当得不小啊!”

    林延寿边说边端起茶,吹了一口气,然后满满拿捏的架子。

    林延潮笑着道:“方才不过是一身行头罢了。”

    林延潮转过身对程楠问道:“子鸣,老泰山身体可是康健?”

    林浅浅听林延潮第一句问自己父亲的近况,满心高兴,看着林延潮满眼都是情意。

    程楠本是正襟危坐,但听了也是喜不自胜,心底爽道,你看人家状元郎也要与你攀交情呢。于是程楠满脸堆笑道:“家父身子一贯康健,心底一直惦记着妹夫和妹妹呢。”

    程楠也是顺着杠往上爬。

    林延潮道:“让老泰山挂念了。”

    程楠笑着道:“我这一次千里迢迢赴京,一来是看望浅浅,二来是替家父送一封信给妹夫。”

    说完程楠递了封信给林延潮。

    林浅浅听说是父亲来信,心底忐忑,心想若是自己父亲亲口让林延潮帮自己兄长安排差事,那可真叫林延潮难办了。

    林延潮见信是完好无损,然后用裁纸刀拆信看了。

    程员外在信中大意是说。

    贤婿闻得你三元及第,家乡父老无不欢庆,我在家里也为你与浅浅感到高兴。往事重忆,我深感亏求你与浅浅太多,此生只求你好好待浅浅,此生我已是别无所求了。至于我这儿子不太成器,经商多年一无所成,故而想走一走仕途,知你眼下在朝为官,故而有相求之心。我知此乃不情之请,但犬子主意已定,我也平日也宠坏了他,拦他不住。你既是来了,你就让他在北京盘桓几个月,再回福州就是,至于做官之事你不必答允,一切由我来分说。

    林延潮看完信,心觉得程员外这信里说得,还是十分明理的。

    于是他将信折起收入信封里,看了程楠一眼,但见程楠心虚地笑了笑,脸上都是讨好之色。

    林延潮道:“原来子鸣是要走仕途啊!”

    程楠正要回话,就听林延寿道:“你也想当官,我们林家亲戚那么多,若是人人都来求当官,哪里答应的得来。”

    程楠听林延寿这么说,赔笑着道:“此言说得有理,我也不是空手而来,我这一次从家里取来两百两银子,就是请妹夫替我谋划谋划的。”

    “就两百两也想买官?你以为是买菜啊!”林延寿瞬间将程楠打脸。

    林延潮心底好笑,但面上不说话。

    程楠被林延寿说得满脸通红,一咬牙道:“我不知这行情,妹夫,若是两百两太少,三百两也行,五百两我也是出得起啊!妹夫我也知我冒昧,但我此生就是想做官,过一过官瘾,求你帮一帮忙。”

    “五百两,怎么现在才说,好啊,你这人良心坏啊,先前居然想空手套白狼,哪有这么便宜……”

    林延潮觉得林延寿说到这里就好了,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咳了一声道:“兄长,可否让我说几句话。”

    林延寿道:“你说,你说。”于是从桌案上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林延潮沉吟了一会道:“若是我眼下替你求官,恐怕有些难办,并非钱的事,你非功名出身,只好入粟补吏,你可愿意?”

    “吏员太苦……”程楠为难本要再说,但见林延寿已在吹胡子瞪眼了,显然一副‘你还敢挑三拣四’的表情,只好将话吞回肚子。

    林延潮道:“那也只有不如流品的杂职官或是省祭官了。”

    程楠听了又觉得不好,又不敢说。

    林延潮顿了顿,然后道:“既你觉得吏员太苦,不入流品的官,又觉得太低微。我看不如这样,你去国子监捐个监,有个功名在身,将来再使些钱,不出五年,我保你一个前程如何?”

    程楠听了顿时喜出望外道:“妹夫,这可以使,不说等五年,十年也可以等,花钱多少我都不怕。我只要能求一个官身就好。”

    “此事不难了。”林延潮说道,确实这对于他眼下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程楠得了林延潮的话当下道:“妹夫,你简直是我的大恩人啊,我真不知如何报答才是。”

    林延潮淡淡笑着道:“你不必太称谢,我也没出什么力,其余捐监也是这么走的,我只是不让你白花冤枉钱,走冤枉路就是。”

    尽管林延潮这么说,但程楠还是一个劲地感谢,甚至激动得落泪。林浅浅见兄长如此,也不免有几分替他高兴。

    见了却一桩事,林延潮对林浅浅道:“浅浅,你先让你兄长下去休息,你再吩咐展明今晚去得意楼定一桌上等酒席,送到家里来,我给兄长和子鸣接风!”

    林浅浅允了一声,当下与程楠一并离开。

    二人走后,林延寿指着程楠背影,不屑地道:“延潮,这等一心一意的官迷,你随意打发了就是,何必替他谋划?今日幸亏有我替你挡一挡。”

    林延寿这话严然一副咱们是自己人的样子。

    林延潮笑了笑问道:“兄长,你可也有带家信来啊?”

    林延寿脸一红,其实他怀里揣着两封信的,一封是林高著,一封是他爹的。

    但他却道:“一时不知放在哪了,我得找一找,稍后再给你。”

    林延潮点点头,问道:“那兄长,你这来京,也是要捐监吧!”

    林延寿没料到林延潮开门见山这么问,立即道:“哪里有?我岂是如程子鸣那等不要脸之人,我辈读书人求得是功名出身!两年后我要金榜提名,替我爹也争一个诰命。”(未完待续。)

四百五十八章 高考移民

    林延寿尽管是口里说得豪言壮语,但他这一番来京的缘由,林延潮却是一清二楚。

    原来四月时,林延寿府试中式,成为童生了。

    府试称府关,比县试难了十倍,是淘汰率最高的。自己正好中了状元的消息一传回家里,林延寿就中了童生,林延潮既觉得林延寿进步实在颇大,也怀疑知府是不是在放水。

    不过林延潮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写了封家信,祝贺一下林延寿而已。

    但是府试之后,林延寿的好运道也到此为止了。到了院试里,林延寿落榜了,他的卷子是被福建督学亲自刷下的。

    落榜也就落榜了,可是林延寿表示不服。院试落榜后,林延潮持落卷去找督学领责。所谓领责,就是考生若是卷子有不佳的评语,要去督学那接受训斥。

    一般而言,考生到了这里,再委屈,一般乖乖领骂也就算了。

    可是林延寿,却质疑起两榜进士出身的福建提学道副使水平太次,将自己卷子误判罢落,于是在公堂上不但没有向督学大人认错,还就卷上的错误与督学大人狡辩了几句。

    林延寿觉得他不过争辩了几句,就如同往日私学时,与老师辩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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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九章 家和万事兴

        看着林延寿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是把改籍当作了一个取巧的途径,仿佛在顺天府考中秀才,再进举人,将来考中进士一路青云直上,荣华富贵也是指日可待。

    林延寿有几分迫不及待问道:“延潮,那何时可以备考院试?顺天府的院试是一年一度吧!”

    “院试?什么院试,兄长你弄错了吧!”林延潮摇了摇头。

    林延寿问道:“怎么弄错了?”

    林延潮叹了口气:“兄长,你不知改籍之后,原籍的功名都不算数,要从县试重新考起吗?”

    “什么?”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令林延寿顿时懵了,愣在原地。

    “重新考起?也就是说我之前考的都白费了?”

    看林延寿的样子,林延潮有些好笑,但是还是点点头道:“是的。”

    林延寿急切道:“延潮可否让顺天府督学通融一二,就说我在侯官县试取第九十六名,府试七十三名,这可都是我凭真才实学,千辛万苦考来的。”

    林延潮笑着道:“兄长,这没有办法的事,我就算亲自与督学说情也不济事,其他的京官子弟,就算在家取了功名,来京也是重新考起的。你既是县试,府试都是凭真才实学考过来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我最再帮你找一个靠谱的馆师就是。”

    林延寿顿时一副欲哭无泪表情。因为他想起了当初五度县试落榜的经历。

    看林延寿如此,林延潮表示无能为力,能帮他也就到这里为止。不过林延潮想来,林延寿当初既然能在福州府试中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中式成为童生,那么通过顺天府试也是不难才对。

    所以林延潮这方面没太担心,当然他是不知道林延寿的府试,是福州知府看在他的面子才录取林延寿的。

    事实上京师要中秀才,自然比福州要容易一些,但也容易不了多少。真正要考中秀才,还是要靠真才实学的。林延潮此举,也是让林延寿自己付出,一步一步的努力,最后得来的一切,才能帮他建立自信。

    林延寿将来能否成才,就看他自己了。否则就算林延潮亲自下场,冒名顶替替林延寿考上了进士,他没经历这一遭,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林延潮已是做到仁至义尽,问心无愧,对爷爷和大伯,对自己也算有个交待就是。

    当晚林延潮在家宴请,林延寿和程楠,得意楼的大厨乃是京中名厨,听闻是翰林点菜。掌柜,大厨一并亲自送菜来至林延潮家里。

    这一顿饭也是海陆毕陈,令程楠与林延寿都有宾至如归之感。

    在宴席上,程楠得了林延寿应承是放下心头大事,吃得是十分尽兴,而是林延寿则是满腹心事,愁眉苦脸。

    从此林府上又多住下两个人了,加上二人所携的下人,家里一下多了快二十号人。

    这么多人住哪里,规矩如何立,这都要重新再来。

    林延潮将林浅浅商议了一下,程楠将来是要入国子监,那就是要坐监的,索性就让他在国子监旁租一间屋子好了。

    这半月就在家里暂住。

    而林延寿是怎样都不能**管家的模样,何况林延潮与林延寿还是兄弟,也没有让他分家出去过的道理。

    爷爷和大伯给林延潮的信里也要将林延寿托付给他照顾的意思,主要还是让林延潮盯住林延寿,让他好好读书进取,到了京师莫要被这天子脚下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大伯还是在信里暗示,若是林延潮有余力,给林延寿说一名亲事,最好是京里的大家闺秀。林延潮看信完,有种错觉,自己仿佛才是林延寿的兄长才是,这连婚姻大事都要给他包办。

    算了,他就只能再操操心。

    林延潮安排林延寿在主院旁的厢房居住,而林浅浅则是想让林延寿搬去后院住。

    因为后院清静,有**的庭院,主院里人来人往的,不少都是拜会林延潮的同年,同僚,怕是林延寿读书受干扰。林延潮则是说不用,林延寿这性子,若真让他一个人住在后院,怕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

    所以林延潮就收拾出主院西边的厢房,让林延寿搬进去。

    这西边厢房一共五间,清一色的卷棚顶,还可从出廊经穿堂至后院的庭院。

    官宦人家的庭院自是好景致,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风光。庭院里修竹,芭蕉,太湖石皆有,还辟着一小湖。由原先濂浦林家的老仆打理着,林延寿若是读书倦了,还可去庭院散心,夏日还可在那纳凉。

    这读书的环境,林延潮是给林延寿创造出来了,还是那句话,用功不用功随你,反正将来考不上,怪不到我头上就是。

    至于林延寿带来京师的家人,也有七人。这七人里有两名是疍民,福州府的大户人家,都有买疍民为家仆的习惯。

    林延潮就下人如何安排与林浅浅商议。

    林浅浅道:“这七名下人,原先都在老家有支取月钱的,他们原先多少支多少,没有从咱们家出的道理。这每月要多出三两七钱的开销呢。”

    林浅浅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

    林延潮道:“延寿这一次上京拿了一千两,昨日都丢给了我,说他不会管钱。既是如此,这钱也该是咱们出。不过这几人既进了咱家,咱给月钱,就得听咱们吩咐。”

    林浅浅点点头道:“相公英明,就是这个道理。那这一千两就放在公中里。”

    林延潮笑着道:“好,依你,不过话说前头,我可是甩手掌柜原先家里人少好管,但人一多就难了,人多是非多啊,你可要当起这个家。我们读书人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说白了就是一大家人过日子,和和气气的,老祖宗说了,家和万事兴!”

    林浅浅笑道:“相公你又与我掉书袋,什么修齐治平,那是你们读书人说的。对我而言,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我作为你的妻子当然来替你齐家,替你分忧,不让家里的事吵到你,这样相公你就可以一心一意的辅佐圣君,去治国,去平天下,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林延潮听了心底暖暖的,搂着浅浅道:“有你这句话,我已足矣,就算此生不能治国平天下,也没可遗憾的。”(未完待续。)

四百六十章 幕客

    家中大小之事就由林浅浅安排操持了。

    从老家来的七名下人,一人专门服侍林延寿读书。至于茶房也要专门设一人,在林延潮家中平日官员宾客往来不少,加上院里人也多了,就需专门之人打理。

    原先的小桂办事不太得力,就被打法去打扫庭院,另挑了一人专司茶房。

    还有于伯年事高了,就再差一人与他一并在门口待客,再挑一手脚灵活地去厨房帮忙。

    两个疍家女子就随林浅浅身边使唤,其余两人则差去作马夫,如此展明与陈济川就不用操此杂事了。

    展明随林延潮出行,既充保镖,也作随从,而陈济川则当了林府上的管事。

    所谓管事,就相当于林府的大管家,申时行家里申五那等角色。陈济川通于人情事故,办事干练,只是草莽出身,文化层次低了些,还好的是跟随林延潮日久,勉强也能识几个字,不过当管家够用了。

    有了管事,就能替林延潮管起下人来。隐隐的林延潮这府上,也有了几分官宦大家的样子。

    眼下林延潮家中就欠缺一个幕客的角色。

    这幕客既能给东家的子弟辅导一下功课,担任下私人教师,若是能得以东家信任,还能成为东家的心腹。

    更重要是眼下逢年节,无数酬对的帖子都要写来,林延潮若是亲自动手写来,这个新年基本就不要干事了。所以找个幕客来抓刀,此尤为重要。这幕客不能随便找,因为贴子是以林延潮名义发出去的,所以这幕客要能写一笔好字,否则歪歪扭扭丢了他的面子。

    于是林延潮决定,就以请一个幕客的名义,发一个告示张贴出去。若是京城里没有什么好人选,林延潮就准备写信给沈师爷,让他给自己找一个绍兴师爷来。

    就在林延潮贴出告示要招幕客的当天。听闻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要请幕客,顿时京城无数贫苦的读书人都是轰动了,争先恐后的前来应聘。

    不过到了林府大门前,看了林延潮告示上三条要求,就只能退散出去,连上门应聘的想法也没有。

    林延潮这对幕客三条要求,仅第一条就难下不少人,第一条必须是生员以上出身,若廪生更好。

    其次,胸中能有文武。这一条更是要令人费解了,这时候东家对与幕宾要求,要么是擅长打理钱财,要么通琴棋书画,要么善于坐馆,却没有要求胸中要有文武的。

    这真是奇了怪了。

    这种种也是罢了,其三,一年酬金十二两,每日二分银子,管饭管住宿。

    这实在也是也是太抠门了,京里普通的仆役,一年都能赚个十二两,摆摊小贩年入二十几两都不成问题。

    堂堂幕宾,还是秀才出身的读书人,居然才给十二两,这不是拿我们当奴仆小贩吗?居然如此轻贱咱们读书人,要不是看在林延潮三元及第的状元面子上,无数读书人要拍门叫骂了。

    于是读书人们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下面年末无事,万历八年就如此过去。万历九年,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崇文门外的大街上,空载的马车往返飞奔,这马车都是达官贵人们的家仆,他们无暇出门拜年,都是派家仆到他人门上一一投递飞贴。

    马车飞驰而过,车轱辘碾碎了道上冰渣,发出咔咔之声。紧挨着大街有一家小客栈,这客栈有些年岁了,写着店名的招幌子也是脏兮兮的。

    在写着店名的招幌子旁,一名书生摆摊坐在那,面前搁着张七歪八扭拼搭而成的桌子,桌上放着文房四宝。

    如此一看就知是替人代写书信的行当,甚至外兼问卦算命什么的。

    而这书生头戴毡帽,穿着一身旧直裰,坐处和袖上都磨破了,一看就知是过得不怎么样。眼下正值年节,故而这位书生显然生意惨淡,不过他却不肯收摊,拿起桌案上的文料大成,在那认真地读着。

    这位穷书生显然不甘于眼下这等生活,胸中怀有锦绣之志。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这穷书生又吹了会风,忍不住站起身来搓手跺脚暖了下身子,又重新坐下拿起书读起。

    这时身后客栈里门一开,客栈掌柜走了出来道:“孙秀才,怎么今日还是没开张啊!”

    那穷书生转过身来,但见他剑眉入鬓,胡硬似戟,眉目间透着英气。

    这书生道:“还没有。掌柜可要我给你写家信吗?或者给你写张桃符,或是写个贺帖什么的?”

    掌柜一听犹豫道:“这嘛”

    那穷书生当下用手拂了拂桌子道:“掌柜的,这不抵算在房钱里的,反正左右也没有生意,就权当我开笔化墨如何?”

    掌柜听了顿时大喜道:“那好,你就替我写一副对联吧,我要拿回去挂在家里。”

    “好的!”书生干脆地拿起丹纸来给掌柜写了一副对联。

    写完后掌柜迫不及待地看了,笑着道:“好字,真是一笔好字,让你这堂堂秀才给我写对联,真是屈才了。”

    掌柜脸上笑得如花一般,不仅白得了对联,还免费用了人家几张丹纸。而这孙秀才竟丝毫也不与他计较这些。

    这书生一面将文房四宝收好,一面道:“字乃文人衣冠,就如同掌柜你算账看店一般,都是我们吃饭本钱,无谓屈才不屈才。”

    掌柜听了不由捏须点头连道:“好,好,好,孙秀才容我说句实话,掌柜我这双眼睛见了不知多少人,一看孙秀才你就知不是池中之物,你眼下乍看遇到小小难处,但将来迟早是有得志的一天的。”

    “承掌柜吉言了,只是一饭难为英雄汉啊!掌柜,我这么说,不是要你同情我,那拖欠的房钱,我一文也不会少的你。只是宽裕些时日,等天气好了,我替人写写书信,再寻一坐馆的差事就能如数还你的钱。”

    掌柜听了连忙笑着道:“哪里的话,我岂是那么势利的人,只是我也是小本经营,一家人也要吃喝拉撒的,若是不愁吃不愁喝,孙秀才这样的贵客,咱是想请也请不到的。”

    孙秀才听了重新坐下,想了会道:“我现在没有一文钱,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都当光了,掌柜你索性将我拿去官府好了。”

    掌柜听了连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们秀才与官府就是一家人,拿个禀帖就能见县太爷,我一个小老百姓去了哪里有道理可说。”

    孙秀才听了问道:“那掌柜你有何示下?”

    掌柜抓了抓脑袋道:“我也不是着急用钱吗?但我又不能赶你,你可是相公啊,所以眼下有个活计,既能解决你的生计,还不有辱斯文,否则堂堂相公端茶送水也不像话啊。”

    孙秀才拱手道:“饶掌柜费心了,敢问是什么活计?”

    掌柜凑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知当今林翰林?”

    “林翰林?”

    孙秀才手边又没有爵秩全览,何况翰林院里姓林的人可不少,他怎么可能知道?

    “请教掌柜了。”

    掌柜笑着道:“都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还不如我这生意人呢,与你说了,就是当今林三元啊!”

    若掌柜早说林三元,孙秀才早就知道了。

    不过对于掌柜这番故弄玄虚,孙秀才没什么兴趣,而是追问:“怎么状元公府上也请人吗?”

    掌柜笑着道:“不错,他府上请一幕客,满城读书人都轰动了,人们争相前去,于是状元公他开了三条规矩,你可知什么?”

    于是掌柜将前两条与孙秀才说了,孙秀才听了徐徐点头道:“我十七岁院试第一,县学廪生,第一条自不在话下,至于第二条也好,我祖上是河南汤阴人,洪武年间迁至高阳。高阳地近边关,久闻兵戎之事,若说韬略也是略知一二。”

    掌柜听了顿时哈哈一笑道:“孙秀才,你说巧不巧,这简直为你裁身而做一般,还不赶紧去林府上,迟了就错过好事了。”

    “慢着掌柜,那第三条呢?馆谷只有十二两吗?确实有些少了,不过也可解燃眉之急。”孙秀才道。

    掌柜大喜,连十二两这么微薄的馆谷都能看得上,这人也实是太实在了。之前那么多读书人都是卡在这一关上,不肯从事这低薪的行当。

    说完孙秀才收拾桌子道:“掌柜告诉我状元公家住哪里,我这就上门拜访。”

    掌柜连忙与孙秀才说了,他是巴不得孙秀才寻了差事,有钱还给他啊。

    孙秀才不急不忙写好拜帖,然后收了摊,回房穿上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衣裳,然后离了客栈。

    走至半路,孙秀才又想,到了年节,我空手上门恐非礼数。于是孙秀才将身上最后一点钱都拿出来买了几样蔬果,用油纸包好,这才上门。

    到了林府门前,孙秀才从门房那得知林延潮今日出门拜客,请他改日再来。

    但孙秀才哪肯再回去,就投了贴,然后在门外等候。

    天寒地冻,又下了一场大雪,孙秀才驻足看着林府大门,忽生出一种自己也不明白的念头。

    或许今日,会是我孙承宗得遇贵人的一日吧!未完待续。

四百六十一章 清丈田亩论

    就在孙秀才在林府门外等候时,林延潮此刻正在国子监祭酒许国的家中。

    林延潮来祭酒许国家里,一来是向他恭贺右迁詹事府詹事,二来是为了向他拜托程楠之事,。

    程楠捐监的事,对许国而言,自是不值一提,打个招呼就好了,所以林延潮不准备正式的提。

    林延潮主要还是来贺许国右迁詹事,掌詹事府事的。

    这一次是官场上比较大的人事调动。

    日讲官陈经邦请病归后,天子命内阁题补日讲官的人选,于是内阁就将翰林学士陈思育,以及刚服阕完还朝的翰林学士沈鲤提了上去。最后天子让陈思育充日讲官。陈思育原来翰林院掌院事,充日讲官就必须除职。

    于是沈鲤以侍讲学士掌翰林院,同时许国右迁詹事掌詹事府,周子义为国子监祭酒,这任命三月会下达。

    林延潮在内阁居官消息很灵通,这官位升迁的事,百官都没有听到风声,自己早一步就知道了。当然林延潮主要目的,还是打听陈经邦告病请辞日讲官后,究竟由谁补日讲官。

    虽知道张居正不待见自己,故而机会很渺茫。但听得张居正题请陈思育,沈鲤为日讲官,没有自己的份后,林延潮还是不免一阵阵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林延潮得知许国掌詹事府后不吭声,马上回府偷偷备了厚礼,抢着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上门先向许国道贺来了。

    为何林延潮要抢着来给许国道贺,一来许国掌詹事府后,以后就是自己顶头上司了,二来国子监祭酒为从四品,詹事府詹事乃正三品,一口气连升三级,下一步许国迁为同是正三品的吏部或礼部侍郎后,就算走完入阁前这最后一步了。

    所以许国马上就是要入阁拜相的人,林延潮赶紧得来巴结啊!

    当林延潮上门给许国道贺时,许国没有一脸懵逼的神情,反而是一副早已了然在胸的样子。

    这也是当然,官场升迁的运作,不是偶然,没有天下砸下馅饼的事。更不会有得知任官一刻,激动地在那说,感谢某的话。官员对于这次升迁调动能不能成,自己都会有个数,到了别人告之自己已是升官调动的消息时,其实早就知道个**不离十了。

    所以林延潮向许国报喜时,许国丝毫也不意外。

    林延潮自不会问许国,在从国子监祭酒右迁至詹事之中,动用了什么关系,其中如何运作。自己只需要抢在众人之前向他来道贺,这就足够了。

    当然许国还是很谨慎问道:“宗海真耳目通天啊!这还没准的事,就被你打听到了。”

    林延潮恭敬地道:“下官在许公面前何谈什么耳目通天,许公才是手腕通天呢。”

    听着林延潮如此说,许国终于还是忍不住得意之情,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笑容。许国对于这一次迁为詹事的事,心底虽是有数,但任命没有下达一刻,心底终归是悬着。林延潮在内阁办事,听闻消息立马来告之,这是要卖自己人情啊!

    当然这个人情许国必须要领,但见他敛去笑容,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多谢宗海私下相告,真是有心了。”

    林延潮冒着泄密的风险,冒险与许国相告,要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下官以后在许公门下差遣,自当效劳。”

    许国点点头笑道:“宗海言重了,你是申公的得意门生,以后我还要多借重你才是。”

    林延潮心领神会,许国这是要自己与申时行搭线啊!

    许国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庶吉士出身,而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状元,按道理而言,二人都是在翰林院公事过,不会没有私交。不过这些大佬位高权重后,彼此之间有一些不能直言相告的话,中间都需一个彼此信得过的人来传话。

    这可是个机会,于是林延潮立即应下。

    谈完这正经要事,二人就闲聊其他的,许国亲自给林延潮沏茶,喝得还是他老家带来的松萝茶。

    聊了几句,许国突问道:“宗海,你清丈田亩论写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已是定稿了,准备择日来请许公作序。”

    许国听了呷了口茶道:“不,宗海你不能让我来作序。”

    “请许公告之!”

    许国压低声音道:“宗海,若我没猜错你下一步该是有志于日讲官吧!”

    林延潮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许国捏须道:“其实不用我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从不掩对你的赏识和器重,此乃天家的恩典,多少大臣一辈子求也求不来的恩遇。换作我为阁臣,早就揣摩圣心,将你题请为日讲官,侍奉天子了。”

    林延潮点点头,许国说得有道理。

    日讲官就是帝王师,天子的近臣,但凡翰林官,宫坊官都盯着这位子。眼下林延潮得天子赏识,就算自己不提,可满朝大臣都认为林延潮入选日讲官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有那么点众望所归的意思。

    但是这一次内阁题请日讲官,林延潮连候补名单都没有入,只能说内阁里某个人不同意。

    林延潮道:“蒙陛下青眼,乃是在下三生有幸,眼下无法题请为日讲官,是机缘未到吧!”

    许国笑着道:“宗海,官场上哪有什么机缘,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出来的。”

    “所以清丈田亩论,就是下官的机会?”林延潮问道。

    许国抚掌大笑道:“孺子可教,正是如此。”

    听许国说完,林延潮就明白他其中的意思了。为官之人,都不喜欢把话说得太透,所以下面再讲明白也就没意思了。

    清丈田亩论,是林延潮以自己在内阁的经历,写来阐述这一次朝廷清丈田亩,以及颁布一条鞭法的过程,是一本参照盐铁论写的著作。

    他本意是拿此立言的,但是清丈田亩同时也是张居正的政柄。

    若是林延潮在这清丈田亩论中为张居正说话,表达自己维护这一次变革的立场。

    以林延潮眼下三元及第的名声,犹如文坛上半个王世贞的地位,无疑在天下读书人那帮张居正作了一次政治宣传。所以许国是想让林延潮拿这本书请张居正指正,甚至作序,用来向他示好,以此作为交换,让自己晋为日讲官。

    林延潮揣摩许国的话,当然是很有道理,这建议确有机会帮自己赢得日讲官,但问题是自己不愿向张居正低这个头。未完待续。

四百六十二章 为官之道

    许国的话对林延潮确实是一番好意,只是林延潮不认同罢了。

    他不想依附张居正,就是不想依附,做官不意味着事事媚上。

    想到这里,林延潮举起手中的茶杯,对许国道:“这茶各有禀性,如这松萝茶茶味最甘,若掺杂其间,则失了其中真味了。”

    许国听了捏须道:“宗海,你这是以茶喻人啊!”

    林延潮这话也是答了许国,茶有秉性,人也自然有秉性。

    林延潮之前不愿攀附张居正,而眼下骤然改颜事之,那也就失了自己的秉性。人的秉性,就是独立人格。

    许国听明白林延潮的意思,见他不愿事张居正,心底倒有几分佩服林延潮心想,此人能放得下身段,又能有所坚持,有这样的门生在,申时行真是平白得了一个臂助。

    想到这里,许国还是故意道:“那这一次内阁题请日讲官,宗海你心底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林延潮当然是有一肚子想说的。

    林延潮揣摩了一会,把握自己在许国面前说几成的真话,然后道:“许公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国笑着道:“真话想听,假话也想听。”

    林延潮道:“假话是下官眼下蒙天子赏识,距日讲官只有一步,但这一次题补的名单上,没有下官,自是有所不满。”

    “至于真话是日讲官,乃是半个帝师,关于日讲官人选,陛下自有圣心独运的地方,自然内阁也须慎重题请。下官仕官日浅,资历不够,故而天子阁老都有意栽培下官,让我多历练一番。这就是我眼下想说的真话。”

    许国听了一愕,不由抚须:“宗海,真纯臣啊!”

    “许公谬赞了,下官不敢当。”

    许国摇了摇头道:“宗海,你当的,官场上起起伏伏都是平常,今日轮不到你,未必明日轮不到你,多少人仕官只看到今日之失,意气用事下,反误了明日之得。”

    林延潮听了心底触动,其实许国与自己说的就是职场上最寻常的心灵鸡汤,保持平常心最重要嘛。林延潮感到触动是,这也是自己年轻时犯过错误,当年被领导批评了一句,然后自己当众甩脸色,以至错过了晋升的机会。

    时过境迁,阅历更深,心态也更平和了,他自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许国低声道:“不过我看这一次宗海你虽未题补为日讲官,却也可看作你发轫之始。”

    轫为支住车轮转动的木头,发轫,就是取掉支住车的木头,使车启行。

    林延潮问道:“请许公示下我该如何发韧呢?”

    许国道:“宗海你的性子外似宽和,但内藏锋芒,你如此性子就算是极力屈事元辅,元辅也不会器重你的。”

    许国说得对,林延潮与张居正就是八字不合。许国看人真一针见血,而且这一番话也算是与自己说交心话,林延潮露出认真受教的神色来。

    “可百官皆尊首辅,俯首听命,如此下官岂非日子很难过。”

    许国笑着道:“那未必,为官做人之道,有二法,一面面俱到,无论上下,还是同寅,皆是和睦。不过人有千面百态,一人有一人喜好,一人喜之,必有一人恶之。若是事事要讨人喜欢,反而弄得到处委曲求全,又难以委曲求全。故而官场上能赢得上下同僚一并的器重,又交口陈赞的,除了申公以外能有几人。”

    许国这话赞的就是申时行。

    林延潮自是知道申时行是个处理人际关系的高手。但凡人在读书时,要想人人满意,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后来大家都知道这不可能的。做官更是这样,谁都知道做到面面俱到,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但谁又能做到面面俱到这四个字。

    于是林延潮问道:“那另一法呢?”

    许国道:“既不能让人人喜之,那就让喜者更喜,抓大放再狐假虎威。”

    林延潮听许国说完,不由认真思索。

    许国这话分三个意思。

    喜者更喜,既是不能人人都喜欢自己,自己干嘛要讨好人人呢?你要做到就是让欣赏自己的人,更欣赏自己,不喜欢自己的人,管他干嘛。

    至于抓大放让有领导的人器重自己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小虾米,对自己不满有什么用?只要领导撑着你,他们就算不满意自己,也必须满意自己,甚至讨好自己。

    这同时也是狐假虎威。

    结合实际来说,就是张居正不待见你,但你可以让申时行和我帮你啊!

    换句话说,只要申时行,许国肯在张居正面前替自己说一句话,比自己在张居正面前说一万句都有用。林延潮心想自己真是糊涂,大腿在那都忘记去抱了。林延潮眼下要成为日讲官,凭个人努力是很难的,所以要借势而为。

    林延潮看眼前的许国,心想这位未来的阁老,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林延潮当下向许国行礼道:“请许公助下官一臂之力。”

    从许国那出来后,林延潮一身轻松,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也是迎刃而解。

    于是林延潮坐上马车开始往家里驶去,同时心想改日要去申时行门上走动得的更勤快点。要让申时行帮自己说动张居正,恐怕还有些难处。若是申时行是首辅,自己晋日讲官当然好说,但眼下他是三辅,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沿途林延潮心事重重,直到展明说:“老爷到家了。”

    林延潮方才回过神来,下了马车后,看见府门前站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书生。

    林延潮随意看了一眼,但见他身上都覆了层雪,冻得脸都是发青了,若是相貌神态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乍看起来有几分不起眼。

    不过待自己下马车时,对方也是看了过来,并遥遥向自己作揖。林延潮此刻心事重重也没是太在意,但想着礼数不能失,也是向他还以一揖。

    府门前,于伯已是赶来给林延潮撑伞挡住风雪,一边道:“老爷,你回府了,今日外边天冷,下了一日的雪,赶紧回屋暖和。”

    林延潮点点头,朝那书生那指了指问道:“怎么今日还有访客?”未完待续。..

四百六十三章 解衣衣我

    风一阵雪一阵交替不停。

    林府的府门之外,雪积了一尺多深。

    那书生就这么站在墙角根处,借着头顶上的墙檐躲雪,饶是如此,对方仍是肩上覆了一层雪。

    于伯道:“是啊,老爷,此人一早就来了,请他至门厅等候,却怎么也不肯。“

    林延潮点点头道:“此乃守礼君子,他可有携名帖而来?“

    于伯当下将对方的帖子递给林延潮。

    林延潮拿起名帖一看,但见帖子写着&039;不才后学高阳孙承宗拜上&039;几个字。

    孙承宗?

    高阳?

    林延潮因想着日讲官的事,脑子里对这冒雪而来的书生不是太在意。每日仰他名声来拜访的读书人,少则一二人,多则二三个,林延潮也是习惯了。

    这样的感觉,就如同大明星看到门口的狗仔队般。

    换了平常林延潮都会让门下打发走,但林延潮看见孙承宗几个字,突然一愣。

    林延潮本来想抬头再那书生打量一眼,但随即压下这念头。

    于是林延潮对于伯道:“将此人请至花厅,好生招待,不可缺了礼数。“

    说完林延潮自顾从大门入内,而展明则是将马车赶入。而于伯走到那书生面前道:“这位相公,咱们家老爷有请!“

    林延潮走回屋里,林浅浅迎了上来,一边给林延潮换衣裳,一边道:“今日听陈管事说,你支了五百两银子给国子监祭酒备礼。这许祭酒是何等来路,居要花这么多钱?“

    林延潮道:“此事你莫要过问,切记不要说出去。“

    林倩倩埋怨道:“你又不与我说。“

    林延潮笑了笑道:“以后再与你解释吧,对了,今晚备几样好酒好菜。“

    林浅浅听了问道:“今晚家里莫非有贵客?“

    林延潮点点头道:“算是吧!“

    说完林延潮换上一身便服,来至花厅之中。

    此刻孙承宗已是坐在花厅里,见林延潮入内起身行礼。林延潮点了点头,抬手虚按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在主位上。

    随即茶夫上厅上茶,又一下人端来炭盆。

    几人皆离开后,林延潮看着对方,但见对方虽相貌平平,实与大名鼎鼎的人物联系在一起,但他心知此人十有**就是历史上的孙承宗了。

    具体事迹,林延潮并不全知道。唯一知道就是三点,一崇祯对他评价很高,赞扬他是汉时孔明,唐时裴度。

    二是孙承宗教书技能点满,在没中举人前游历四方给人教书。孙承宗教都不是一般学生,都是御史,巡抚这样的高官请他为馆师,给子弟教书,而且孙承宗教得都不错,一干就是十六年,放到今天就是了补习天王了。

    当了官后,更是教出了两位帝王,故而号称两代帝师。

    三是对方致仕之后,明朝已是离国破不远,孙承宗在老家高阳居住,结果清兵入关高阳被团团包围。

    孙承宗率家人守城,结果城池被清兵攻破,八十岁的孙承宗被多尔衮下令,让清兵把他绑在马尾后拖死。他五个儿子,六个孙儿,两个侄儿,八位侄孙尽在守城时战死,全家百余人遇难,可以称得上满门忠烈。

    林延潮读史时,看到这里时曾为孙承宗潸然泪下过。

    二人沉默一阵,孙承宗道:“在下乃高阳县学廪膳生,闻状元公招揽幕客,故来一试。“

    林延潮问道:“原来是孙朋友,实话言之,在孙朋友前,我也试了十余名来应选幕客之人,但这些人最后却都没能留下。“

    孙承宗听了道:“状元公乃是当今才子,等闲之辈自是不入状元公之眼了。在下于佐治政要,钱谷刑名都是通晓,对于兵法阵仗也是略知一二,希望能得状元公赏识。“

    林延潮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对孙朋友所长本不甚看重,那些人离开实是因我此间局面狭窄,若是艨艟巨舰,非此地潺潺浅赖所能容。“

    孙承宗一愕心想,这东家聘请幕客,只有说此处哪里哪里好的,吸引别人留下,怎么会这样先自爆其短的。按你这么说,你招来的都是庸才吗?

    孙承宗顿时不知如何说才好,只能道:“不知状元公需孙某作什么?“

    林延潮道:“也没什么大事,我有一堂兄也在京中,准备赴童子试,故而孙朋友要教习吾堂兄的馆课。“

    幕客有时候也是充当起馆师的责任来,帮东家给家中子弟教书,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孙承宗是院试第一名,教导童生以下,这当然是没问题的,于是一口应下。

    “此外替我代拟书信,有些应酬文字,以及贺帖也需替我写来,孙朋友寻常字写得如何?“

    孙承宗道:“请状元公一试。“

    当下林延潮就让人上文房四宝,孙承宗写了几个字后,林延潮十分满意。

    “最后就是我平日公务繁忙,若是有官员上门拜访,你可替我应酬一二,若是有上不了台面的客人,也需替我打发,且不可失了礼数,还有若是贵客上门,需充陪客。“

    听到这里孙承宗就愣住了,林延潮这简直是拿他当三陪的节奏啊!

    当然替东家应酬,接待宾客也是幕客应作的事。因为幕客不少都是有功名的,由他们来接待,自是比家中仆役来接待客人规格高。

    但是林延潮一年只给十二两银子,这事情也干得太多了吧。

    孙承宗对林延潮有些腹诽了。这位未来的帝师,大概是抱怨,果真这等钱少事多的幕客,难怪堂堂状元公连找了十几个人,居然也没人愿意留下干活,这实在是太抠门,简直抠门扣得出奇了。

    不过孙承宗眼下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罢了,穷途末路还讲究什么。

    孙承宗也是十分干脆,不讲价地道:“既是如此,孙某可以一试。“

    见了孙承宗答允的一幕,林延潮差点捧腹大笑了,两代帝师,就这样被自己虎躯一震,霸气外露收入帐下了?

    这才十二两啊!

    “慢着!“

    孙承宗见林延潮开口,心想自己十二两答允了,林延潮居然还要再讲条件,这简直要蹬鼻子上脸了。

    换了有性格的人,早就拂袖而去了。

    孙承宗忍着气问道:“状元公还有何示下?“

    林延潮问道:“孙朋友,你准备在我这游幕几年?“

    这幕客为东家的礼聘,双方没有主从之分。幕客又称为西宾,但与东家又不是主宾关系。

    幕客有三原则,尽心,尽力,不合而去。

    说白了幕客干了不爽,随时可以辞幕而去,要不然怎么叫游幕呢?不过若是东家对幕客十分信任和器重,而且酬金又给得丰厚,一般幕客也没有走人的道理就是。

    不过幕客心底虽这么想,但面上却没有人这么说。孙承宗坦然道:“余乡试落榜后,游历京师,衣食没有着落,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东翁不离,余也不弃就是。“

    林延潮道:“孙朋友错了,你我初次见面,何谈不离不弃呢?何况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

    孙承宗听完动气了,自己也是自视甚高的人啊,如何被人这么看不起过。堂堂廪膳生十二两一年这么便宜的劳动力,你居然还想随时解雇我,我直接倒贴好了。

    孙承宗脸上青了又白,隐忍着没有发作,却听林延潮道:“对了,孙朋友,你说去年乡试不第,那么两年后的顺天乡试,难道你就不考了?“

    一般读书人都不会甘心作幕僚一辈子,即便酬金给得再丰厚,但又不能做官。眼下已不是汉唐朝时征辟制举官的世代。

    科举出身是每名读书人做官的必由之路,孙承宗也是一时走投无路,才想到作幕僚馆师过日子。乡试对于他这样院试第一名考出来的廪膳生,绝对是首选。

    孙承宗想到这里,当下道:“不错,余还要赴下一科的乡试,我们就以两年为限吧!“

    林延潮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科举乃正途,孙朋友该由此此念。若是孙兄你中了举人,我还能拉着你不走吗?此岂非误你了前程,故而何来不离不弃之说呢?你从于我幕下,你我既为宾又为友,宾友之间贵乎是一个诚字啊。“

    孙承宗听了恍然明白林延潮对他是一片好意,设身处地地替他着想,顿时满脸羞愧道:“状元公,是孙某错了。“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妨,那咱们就以两年为限。“

    孙承宗点点头道:“是。“

    “那么两年后,孙兄桂榜得隽固然是好,若是万一不第,又有何打算?“

    孙承宗黯然道:“此非孙某能知。“

    孙承宗说话时,衣角上渗出水来,原来他进屋已久,炭盆已是烤得屋内回暖,原先身上被雪打湿的地方,冻住又化了。

    孙承宗没有留意,不过林延潮却看见了当下对外周道:“来人,替我拿一件新袍来!“

    不久陈济川给林延潮送了一件袍服来。

    林延潮取了递给孙承宗道:“此袍作得大了,我见孙朋友身材高大,应是适合,孙朋友先穿上,将旧衣脱下,否则受了凉。“

    孙承宗拱手道:“多谢,状元公解衣衣我。“未完待续。..

卡文了

嗯,知道 欠大家两更了,一定补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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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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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介绍:
金銮殿前九重门,百官簪缨北阙来。帽插宫花朝天颜,金殿传胪名声传。十里御街打马过,人称大明状元郎。
这是一个现代人在明朝好好读书,天天向上的故事,已有两本两百万字作品完本,人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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