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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腊月青梅子     大楚怀王txt下载     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两百二十二章 杀人诛心

    楚王拂袖而去,殿中只剩下一脸呆滞的太子横以及一群战战兢兢的群臣。

    本来,大家前一刻还在议论郑袖的事情,但不想,下一刻,大火就烧到太子身上,然后大王就当众冲太子横发脾气,当众说太子让大王失望了。

    大王这是何等的失望,何等的愤怒,才会当众说太子的不是!

    想到这其中意味的严重性,群臣无不震惊万分,不敢看太子横此时的脸色。

    直到楚王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殿中群臣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太子横现在还坐在席上发呆呢!

    顿了顿,昭雎见太子横还在发呆,而群臣全都小心翼翼的坐在原地,所有人都不动。

    见此,昭雎站了起来,先朝太子横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群臣,接着轻咳了两声:“诸位,昔日夫人郑袖曾陪伴大王多年,而公子子青此刻正在赵国为质,大王心有不忍,这才拂袖而去。

    是以,诛杀郑袖之事,大王心中不愿,还请诸位日后不要再提。”

    说着,昭雎挥手道:“大家都散了吧!”

    屈原闻言,立即起身向昭雎拱手道:“令尹,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左徒请便!”昭雎点头示意。

    屈原一走,其他人不敢看前方的太子横,全都赶紧起身,告辞离去。

    其他人全都走后,昭雎叹了一声,然后来到太子横身侧,满怀歉意的拱手道:“太子!”

    太子横闻言,抬起头来,用悲愤的目光看着昭雎。

    此时,昭雎看着太子横的眼神,心中默默一叹,他不知道此刻太子横眼中的悲愤,究竟是冲他来的,还是冲大王去的,亦或者全都有吧。

    顿了顿,太子横突然用迟疑的语气问道:“令尹,孤刚刚错了吗?”

    昭雎见状,沉吟了一下,应道:“对与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子青还有用!”

    太子横一怔。

    太子府。

    太子横回到府中后,心中依然悲伤,依然还对自己父王的无名火十分伤感。

    “常言道,知子莫若父,为何父王却不理解我呢?

    诚然,子青或许还有大用,但是,区区一个子青,比起楚国未来的大局,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之所以冒着被人非议容不下兄弟的罪名,也要对子青下手,难道就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不,我这么做全是跟父王你学的,我这是为了楚国的社稷,以及楚国的未来。

    父王可以顶着压力为我除掉未来的棘刺,而我,同样也可以盯着压力为公子平除掉未来的障碍。

    我知道,我才智不足,没有父王的雄才大略,况且我也已经四十岁了,而父王···我的未来基本上已经成为定局!

    但是,我还有儿子,我的儿子现在才十八岁,还没有行冠礼,他还有未来,他才是我楚国的未来,他就是我的未来。

    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未来,将一个父王留给我的国家,完完整整的交到我的儿子的手中。

    而不是留给我的儿子一个残破的国家。

    现在父王能为了未来抗起一切,身为父王的儿子,身为楚国的太子,身为未来的楚王,我也能抗起一切。

    就跟父王现在做的一样!”

    说着,太子横目光中的悲伤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目光。

    ·······

    不久,州侯来。

    此时,州侯看着太子横,想起不久前朝议上大王满脸愤怒的拂袖而去,不禁忐忑不安的道:“太子,关于诛杀郑袖的事情,既然大王不愿,那臣以为···”

    太子横不等州侯说完,便打断道:“不,君侯,如今箭已离弦,岂能说停就停。现在,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州侯迟疑的看着太子横。

    他觉得,对于太子来说,公子子青其实一点都不重要,相反,楚王的态度对太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区区一个公子子青而触怒楚王,这太不值了。

    只是,看着太子横那坚定不移的目光,州侯咽下一口口水,点头应道:“太子我明白了,请太子放心,三天内,太子必定会听到郑袖身死的消息。”

    太子横一听,僵硬的面庞顿时露出一阵笑容:“好,此事就交给君侯了。”

    接着,州侯离开太子府后,便去了大夫申鹄的府上。

    次日,大夫申鹄离开寿春,然后乘船顺着淮水而下来到淮阴,接着他直奔淮阴君府邸,找到淮阴君之母郑袖。

    此时,郑袖身穿粗布衣裳,不着半点饰物的出现在申鹄面前,然后有些虚弱的声音问道:“不知大夫找妾身何事?”

    申鹄看了郑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就在昨天,本大夫向大王进谏,要求诛杀你。”

    “啊。”郑袖心中一滞,大恐道:“所以,大王要处死我了?!”

    申鹄面无表情的应道:“不,大王念及公子的情面,并没有答应。”

    郑袖闻言立即松了一口气,然后迟疑的看着申鹄:“既然大王没有答应,那大夫来找妾身何事?”

    申鹄依旧面无表情的道:“你可知本大夫为何要请求大王赐死于你。”

    郑袖疑惑的摇了摇头。

    申鹄抬头看着虚空道:“为了我楚国的国法,为了我楚国的声誉,为了大王的威严,为了公子子青的声誉。”

    郑袖本来对前面三句话并无感触,当她一听到是为了公子子青的声誉时,心中徒然一紧,然后右手情不自禁的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问道:

    “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申鹄闻言,立即厌恶的看着郑袖道:“你曾经是侍奉大王的夫人,你也是公子子青的母亲。本来,二十年前,大王公布你的邪恶本性时,就应该趁机将你诛杀,可是,大王念及公子子青年幼,这才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可惜的是,你心中却并无半点对大王的感激,与对公子子青的怜悯以及爱护。”

    “不久前。”申鹄语气冰冷的道:“江淮叛逆攻打淮阴,淮阴君令尹力战而亡,可是,身为公子之母的你呢?

    你不仅没有为大王考虑,没有为公子考虑,不仅没有以死报国,反而还恬不知耻的穿上王后的服饰,并接受叛逆的朝拜。

    你此等无耻行径,可曾为楚国考虑,可曾为大王考虑,可曾为公子考虑过?”

    说到这,申鹄感叹道:“当年你在宫中做奴婢,每日从早上劳累到深夜,公子见此不忍,故尚未行冠礼便去千里之外的赵国人质,然后才将你从宫中接到淮阴,将你从一个奴婢变成淮阴君之母。

    要知道,公子远在赵国,不仅行冠礼不是大王主持的,甚至连公子成婚之礼也不是大王主持,而且连公子出生在赵国的两个儿子,也从未返回楚国,让大王见上一面,以至于连大王花甲之日,公子也不能返回楚国尽孝。

    公子为了你这个母亲,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了。”

    “可是。”申鹄看着郑袖悲叹道:“可是你这个母亲又是如何对待公子的?因为你的缘故,公子自幼失母,因为你的缘故,公子遭受千夫所指,因为你的缘故,公子声名俱损,因为你的缘故,公子无颜面对国中父老。

    不知夫人可曾想过,此时此刻,面对国中父老的非议,公子该如何自处?

    言尽于此,请夫人三思啊!”

第一千两百二十三章 剑指子青

    次日下午,三闾大夫屈署匆忙进宫。

    接着,屈署在宋夫人等人离开后,立即轻声禀报道:“大王,刚刚淮阴君府上传来消息,今日一大早,淮阴君府中的下人发现郑袖在昨夜自缢身亡了。”

    “什么?”熊槐心头大震,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前天群臣还在朝议上争论是否该诛杀郑袖,前天他还为了这事狠狠的训斥了太子横。

    结果,就在昨天夜里,郑袖就自杀而亡了。

    想着,熊槐目露凶光的盯着屈署:“贤卿,郑袖真的是自缢身亡么?难道不是他杀?”

    屈署摇了摇头:“大王,经淮阴君令尹再三确认,郑袖的确是昨夜主动驱散伺候的下人,然后才独自一人在房中自缢而死。”

    熊槐一怔,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传召,让淮阴君令尹立即择地葬之,以淮阴君之母的礼节葬之,不可厚之,亦不可薄之。”

    屈署立即应下:“唯。”

    “此外,郑袖虽是子青之母,但其终究只是庶人,是故,其虽死,但依然不得列入典籍,不可刻碑留名。至于其墓名,直接留无名氏吧。”

    “唯。”

    “还有,传召给子青,告诉他,就说他的母亲病重身亡,并让子青安排人为其母守坟”

    “唯。”

    屈署得到命令,便冲冲地走了。

    而就在屈署离开王宫的时候,正在宫墙上巡视的宫城守将襄成君疾,看着屈署匆匆离去的背影,顿时露出迟疑之色,心中泛出微微不安。

    自从楚国迁都寿春城后,襄成君疾便一直担任宫城守将以及楚王近卫,所以,他知道的很清楚,这几个月来楚王一直深居后宫,极少召见大臣。

    而今天,三闾大夫屈署却一脸急色的进宫见楚王了。

    要知道,三闾大夫一直管着宗室,现在屈署急忙进宫,那肯定是宗室出现事情了。

    而最近这几天,闹得动静最大的,无疑便是淮阴君之母郑袖的事情。

    而淮阴君公子子青,还有现在的韩王几瑟,都是他儿时的玩伴,三人一同在王宫中长大,情同手足。

    所以,此刻他看着屈署的身影,心中十分怀疑,是不是子青的母亲郑袖出了意外。

    想着,襄疾立即招来一个士卒,吩咐道:“快,立即去淮阴城打探。”

    “诺。”

    士卒才转身离去,此时,襄疾又看见现在代替刺史令陈轸临时掌管知北涯的左司马邓陵光也匆匆进入王宫。

    见此,襄疾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另一边。

    熊槐将邓陵光带来的消息看完后,顿时狠狠的将手中的情报甩在地上,怒不可遏道:“传召,让太子速来见寡人。”

    “唯。”

    太子府。

    州侯将刚刚从淮阴传回的消息禀报给太子横,然后拱手道:“太子,如今计划成功,接下来我们就可以除掉公子子青了。

    臣已经收买了前任淮阴君令尹靳尚的门客,并准备派他去邯郸游说公子子青。

    公子子青一向孝敬其母,若是当他听到其母郑袖为了不给他惹麻烦,为了保全他的名声而自缢身亡,那···公子子青一定会羞愧难当,无颜见人,自刎而死的。”

    “善。”太子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州侯道:“你立即安排他去游说子青,孤希望他回来的时候,带回孤所希望的好消息。”

    “诺。”

    “还有,你还需派人去照料子青的妻儿,一旦子青不幸,那孤会立即出面向父王说情,请父王接回子青妻儿。

    只要子青的子女返回楚国,孤一定会待他们如亲子一般,给予他们公子的待遇。”

    州侯立即赞道:“太子仁厚!”

    州侯话音还未落下,一个侍者的从门外传来:

    “太子,大王的使者带着诏令来了。”

    太子横与州侯闻言,同时一惊。

    自从楚王迁都寿县后,一直深居后宫,极少召见臣子。

    现在他们刚得到郑袖身死的消息,紧接着楚王的使者也到了。

    这,难道楚王知道这件事是他们暗中策划的了。

    想着,二人同时想起楚国的知北涯来,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而后,二人对视了一眼。

    此时,州侯看到太子横眼中的震惊与惊慌,不仅开口道:“太子,派去赵国的说客,不如缓行。”

    “不。”太子横不容置疑的道:“派去赵国的人,还要立即派出,至于父王哪里,孤自一力担之。”

    说罢,太子横直接起身,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王宫。

    太子横进入殿中,见自己父王正脸色冰冷的坐在王位上,心中微微一沉,然后脸色如常语气平静的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王。”

    熊槐闻言,一双锐利的目光如利剑一眼直射太子横的双目。

    太子横见父王用刺眼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一虚,顶不住压力,微微低下头颅,不敢看父王的双目。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低头,脸色立即一沉,然后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用仿佛正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道:“跪下!”

    太子横一听熊槐的话,立即便知他逼死郑袖的事情暴露了。

    想着,他膝盖一软,“咚”的一声,直接跪在了殿中。

    熊槐见太子横跪下,立即拿起案上的纸张,然后飞快的揉成一团,接着讲纸团往太子横脸上一砸,痛骂道:“瞧瞧你自己干的缺德事,简直是恶毒,让寡人感到恶心。”

    太子横闻言,全身一振,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向王位的父王。

    只是,他一见自己父王那冰冷的双眼,顿时心中悲痛莫名。

    父王竟然说自己恶毒。

    恶毒。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字会从他父王的口中说出来。

    心痛。

    要知道,当年他的亲弟弟子兰,便是被父王给逼死的。

    当年父王为了楚国可以逼死子兰,现在他仅仅只是逼死一个庶弟母,父王就说他恶毒。

    他这么做可是也是为了楚国!

    此时,熊槐见自己开口后,太子横立即跪在台下抬着头倔强的看着他,目光中不仅毫无悔意与退缩,反而还充满的斗志与···理所当然。

    见此,熊槐大怒,当即低头往王案上一看,然后迅速拿起案上的砚台,接着用力的往太子横头上一砸。

    太子横眼看一块砚台砸过来,心中却信自己没错的他,连躲都不躲,直愣愣的让砚台砸在脸上。

    “咚”的一声闷响,砚台直接砸在太子横的额头上,当即被砸得头破血流。

    此时,太子横感到额头剧痛,且有几屡暖流从额头上流下,流过眼角,又流过脸颊,接着顺着下巴滴落。

    太子横只是微微垂眼看了一下滴落的鲜血,然后咬紧牙根,又抬起头来,再次用倔强的眼神看着王位上的楚王。

第一千两百二十四章 气郁于内

    熊槐在砚台离手后就后悔了,但是,当他见太子横即便被砸得头破血流,依旧用死不悔改的眼神看着他,心中的怒火再次涌动。

    “混账东西,逼死庶弟之母,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熊槐怒火中烧的大声质问道:“你倒是说说,你为何非要逼死她,难道她一个终日不出府门一步的庶人,会妨碍你这个楚国的太子吗?

    那郑袖是何人,她不过只是一个区区地位卑贱的庶人,你现在还只是楚国的太子,还没有即位,就容不下自己庶弟的母亲,等将来,等你即位后,你又能容的下谁?”

    太子横面对熊槐的质问与误解,依旧咬紧牙根,死死的看着熊槐。

    熊槐见此,心中更加恼怒:“好好好,不愧是寡人的好儿子,真是反了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杀了庶弟母还不够,还打算效仿穆王逼死成王,也将寡人逼死啊!”

    太子横一听,全身一僵,立即低下头,拜伏在地,泣道:“儿臣绝无此念。”

    “绝无此念?”熊槐见太子横终于低头,不禁冷笑道:“寡人看未必吧,今日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能逼死一个侍奉了寡人十余年,甚至还为寡人生育一子的庶弟母。

    他日,不,现在寡人将你砸得头破血流,你是不是心中不满,打算跟逼死郑袖一样,跟逼死成王一样,也要逼寡人自缢?”

    “不~~~”太子横大声痛哭道:“父王要打骂儿臣,儿臣心甘情愿受之,绝不半点怨愤之意。”

    “哼!”熊槐冷哼一声,然后看着一直趴在地上痛哭的太子横沉吟许久,才喟然长叹道:“太子啊太子,寡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仅内心险恶,而且还愚笨不堪,这让寡人如何能放心的将楚国社稷交给你。”

    太子横听到这,顿时浑身一僵。

    此时,熊槐依旧自顾自的道:“那郑袖是何人,不过是区区一个庶人。当时寿春、淮阴、广陵等地全部沦陷,江淮倾覆大半,无数百姓陷入叛逆手中,被叛逆逼着加入叛军。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百姓,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郑袖她区区一个弱女子。

    寡人知道,郑袖穿上王后的服饰犯了太子你心中的忌讳,寡人也知道太子你与王后母子情深,寡人更知道郑袖的行为乃是逾越的大罪。

    可寡人为何会在夺回寿春后,对郑袖没有半点责罚,甚至还在夺回淮阴后立即送郑袖回淮阴?

    那时因为寡人知道,江淮百姓参加叛乱,那是被叛逆逼迫的。虽然寡人已经下诏宣布叛军无罪,但是数十万叛军依然还是揣揣不安,数十万个家庭依然还在惶恐不安,数以百计的贵族也在提心吊胆,唯恐寡人出尔反尔,秋后算账。

    所以,寡人释放了郑袖,释放了这个剩下的江淮之地中罪行最大的庶人。因为,只要郑袖这个罪行最大的庶人没事,那剩下那些参与叛乱的小贵族以及普通百姓,就不必担心寡人再秋后算账。

    是以,江淮能在倾覆之际迅速安稳下来,残兵败将能快速投降,百姓能快速回家,各行各业能快速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寡人放过来了罪行最大的郑袖。

    所以,前日朝议上,江汉贵族为何一提出要诛杀郑袖,为何会遭到江淮贵族的强烈反对,为何朝中重臣无一人开口,甚至寡人还无缘无故冲你发火。

    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郑袖现在还不能死。”

    太子横听到这,立即明白过来自己行动破坏了父王与诸公心照不宣的计划。

    他突然也明白了,州侯为何在制定除掉子青的计划中,会拐弯抹角的对郑袖下手,却是州侯也是江汉贵族,州侯也对父王迁都寿县不满。

    他也明白了,那些江汉贵族一听要整对郑袖,就立即答应一起出手,而且还在朝议上竭尽全力的与上将军昭浪那些江淮贵族针锋相对。

    他也明白了,原来州侯的借刀杀人,不仅是他借江汉贵族的刀除掉子青母子,而且也是江汉贵族借他这个太子的刀来灭江淮贵族的威风。

    他本以为自己乃是太子,是楚国储君,所以群臣归附,群臣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刀,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本想拿别人做刀,结果,自己也成了别人的刀。

    想着,太子横顿时以头抢地,“咚咚咚···”,接连数下重磕,再此磕破头皮,在地上留下丝丝血迹后,他嚎啕大哭:“父王,儿臣错了。”

    “哼!”熊槐见状,冷哼一声,失望透顶的道:“滚回去,紧闭一月,静思己过。”

    宫城城墙上。

    在太子横进宫后,襄成君疾便一直滞留宫门上。

    楚王刚刚先后与三闾大夫屈署以及左司马邓陵光见面,然后又突然召见太子横,如此反常的行为,一定是发生了大事,而且这事还跟太子横有关。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却知道,稍后,太子横出宫,一定会经过这座城门。

    襄疾在城墙上没等多久,便见太子横的身影又出现在远方。

    等太子横稍稍走近了一点,襄疾顿时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太子横额头破了,而且还破了两块皮,其中正中的明显是磕破的,而另一块······

    襄疾惊呆了,要知道,当年他全家被太子横灭门的时候,楚王都没打太子横。

    而现在···

    襄疾心中充满着疑惑,太子横又干了啥事?

    大王竟然对太子横动手了···

    太子府。

    太子横回到自己府中后,便进了卧房,然后躺在船上,心痛失落不已。

    他心痛的是,他再一次因为无知而破坏了父王的计划,这让他很自责内疚。他更心痛的是,他竟然又被群臣利用了,要不是父王点明郑袖的作用,他可能依然还被群臣蒙在鼓里。

    当然,最令他难受的是父王的误解。

    父王以为他杀郑袖,是因为郑袖身穿王后服饰犯了他的大忌,是因为叛逆尊子青为王犯了他的大忌,所以他才对郑袖下手。

    但其实不是,他之所以逼死郑袖,那都是为了楚国。

    是出自公心,而不是私心。

    此时,太子横躺在床上,想起父王那愤怒冰冷的神色语气,心中更是痛心不已。

    一时间,失望,悲痛,抑郁,自责的心情充斥于心,令太子横不禁是不是得发出一声长叹。

    三日后。

    熊槐接到太子妃魏公主的奏请。

    “太子病了?要请太医!”熊槐愣了愣。

    三天前他看太子横还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病了呢?

    这身体也太差了一些!

    熊槐失望的摇了摇头,吩咐道:“让太医去一趟太子府,此外,让公子彘去太子府探望长兄,并代寡人慰问太子。”

    不久后,熊槐看着太医传来的太子病情,微微一怔:“气结于心???”

第一千两百二十五章 心有不忍

    赵国邯郸,公子子青的府邸。

    熊槐派来的使者看着公子子青露出悲悼之色,拱手道:“在下奉大王之命,特来告知,公子之母,先夫人郑袖病亡,还请公子节哀。”

    “这···这···不可能。”公子子青难以置信,立即责问道:“本君半月前还从淮阴君府得到消息,母亲一切安好,短短半月时间,母亲怎么会说病故就病故了。”

    说着,公子子青顿时面色狰狞的看着使者,恶狠狠地道:“莫非你是假冒的使者,特来消遣与我的!”

    使者一听公子子青不信,又见公子子青一副要砍人的模样,立即拿出楚王的诏令:“奉大王诏,免去郑袖庶人身份,以淮阴君之母的身份葬之,大王让公子节哀,并安排二十户百姓为夫人守坟。”

    说完之后,使者立即将楚王的诏令递给公子子青,等公子子青接过诏令后,立即拱手道:“公子,在下已经完成大王的使命,告辞。”

    公子子青没有理会使者,只是将楚王的诏令展开一看,顿时瘫倒在地,然后依旧难以置信的道:“母亲病逝,这怎么可能,母亲一向康健,而这几年来,我也没有得到半点母亲患病的消息,母亲怎么会突然病逝?”

    此时,府外,靳尚门客蒋飙在大门不远处等候许久,直到他见楚王的使者离去后,这才走向大门。

    “我乃淮阴君府中门客,有急事求见公子,还请立即禀报公子。”

    另一边,公子子青刚悲痛的吩咐府中门客挂出白幡,准备在府中为母亲郑袖发丧,此时,一个门客在外禀报道:“君上,淮阴君府上有使者到。”

    公子子青闻言,以为是留守淮阴君府的门客前来报丧,立即悲伤的吩咐道:“请他进来。”

    “诺。”

    不久,蒋飙进入府中,见府中仆役已经开始布置丧事,顿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接着,蒋飙走进大厅,一见公子子青已经穿上素服,立即冲到公子子青三步外,然后涕泪齐下的大哭道:“君上,臣等死罪,未能侍奉好老夫人,以致老夫人···夫人薨了。”

    公子子青见有过两面之缘的门客,此刻如此悲伤,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心中一悲,哀叹道:“呜呼哀哉···”

    叹着,公子子青脸色又突然一沉,厉声问道:“你起来,我且问你,最近几年淮阴君府每次来信都说我母康健,而且不久前我母子通讯,我母也还好好的,为何我母突然病逝?

    是不是之前我母已经身患重病,而你们联合起来欺瞒于我?

    以致我长年在外为质,未能在母亲膝下尽孝,甚至连母亲临走之际,也未能在母亲床前侍奉!”

    蒋飙刚从地上站起来,一听公子子青之言,立即露出迟疑之色:“这···”

    “嗯?”公子子青本来只是宣泄一问,但此刻一见蒋飙面色有异,立即拔出腰间宝剑,大喝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否则,若是让本君查出来,定斩不饶。”

    蒋飙一听,立即惊恐悲伤的长拜道:“君上,冤枉啊,之前老夫人一切安好,臣等万万不敢欺瞒君上,更不敢对君上不忠。”

    “一切安好?”公子子青大怒道:“若是真一切安好,那我母为何无缘无故的突然病逝?”

    “君上···”蒋飙趴在地上,痛哭道:“君上,臣不敢欺瞒君上,其实老夫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江汉的贵族们给逼死的。”

    “什么?”公子子青脑袋一懵,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道:“这不可能!国中贵族为何如此?”

    “是真的。”蒋飙急忙开口道:“公子,不久前,十月十五日大朝之时,江汉贵族突然群起弹劾老夫人,说老夫人穿上王后服饰接受叛逆朝拜,乃是大不敬,并且令大王与君上蒙羞,当诛,力争要求诛杀老夫人。

    虽然当时的朝议上大王并未准许,但是这事从朝议中传出后,举国议论纷纷,大部分的人说了老夫人德行亏缺,不尊大王,令公子蒙羞,虽死也难辞其咎。

    然后,国人的议论声传到老夫人耳中,然后···然后···”

    蒋飙大哭道:“然后老夫人就在羞愧之下,自缢而死了。”

    “这···这···”公子子青一听母亲郑袖是为了自己甘愿自尽的,顿时心如刀绞,面如死灰,甚至连手中的佩剑都握不住,直接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叮当”一声清脆响动后,公子子青突然以手抚心,撕心裂肺的痛喊道:“母亲,痛煞我也!”

    说罢,公子子青嘴角流出一缕心血,然后全身一软,再也站立不住,后退两步,最终跌倒在地上。

    此时,蒋飙见公子子青心神大乱,立即拱手道:“君上,臣未能侍奉好老夫人,是臣的失职,臣羞,无颜再见君上。臣这就返回家乡,从此不再离家半步,请君上保重。”

    说罢,蒋飙向公子子青一拱手,然后直接转身离去。

    此时,公子子青听到蒋飙的声音,又见蒋飙离去,这才反应过来。

    然后,公子子青一脸悲痛的捡起佩剑,然后将剑横在自己颈边,痛苦万分的道:“昔日,母亲被贬庶人,终日劳作不休,是时我尚年幼,只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受苦而无能为力,这是我无能。

    及我长,母亲虽被我接到淮阴侍奉,而我却长年在赵为质,未曾在母亲身前侍奉半日,这是我不孝。

    现在,我又连累母亲为保全我名声而自缢身亡,这是我无德。

    无能不孝无德如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世人,吾羞!”

    说罢,公子子青正欲把剑自刎,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清丽伤感的声音:

    “夫君,妾身刚刚在后院听说母亲···”

    公子子青之妻赵公主正急冲冲地牵着两个儿子走来,才进门,就见公子子青将剑横在脖子上,做出自杀状。

    “啊~~夫君你在干什么?”

    赵公主见自己夫君正欲自杀,顿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立即撇下两个儿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公子子青身侧,紧紧的拉住公子子青的双手,梨花带雨道:“夫君,何以至此?你若身死,弃我孤儿寡母不顾,那我母子三人又该怎么办?”

    此时,公子子青那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儿子也冲了过来,一人抱住公子子青一条腿,痛哭道:“父君···父君····”

    公子子青怔了怔,先垂眼看了看自己正在无声哭泣的柔弱妻子,心中满是怜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两个正在惊恐痛哭的年幼儿子,心中更是怜悯。

    良久,公子子青哀叹一声,丢下佩剑,然后双手一览,将妻儿紧紧抱住。

    接着,一家四口抱头痛哭,久久不止。

第一千两百二十六章 出宫慰问

    公子子青一家四口痛哭良久,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在外等候许久的门客,听到房中没有了哭声,这才感叹一声:“君上悲痛如此,真乃至孝之人,仁义之君也。”

    叹毕,便大喊道:“君上,君之好友楚国襄成君有书信来。”

    公子子青闻好友襄疾送来书信,以为是襄疾来信安慰自己,不禁再次悲叹道:“将信函送过来!”

    “诺。”

    接着,公子子青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却见信中写了三事。其一,太子横因反对迁都而被楚王禁足两月。其二,请求诛杀郑袖的江淮贵族与太子横交好。其三,楚王得知郑袖死讯后,不仅对太子横动粗,将太子横打得头破血流,而且又下令关了太子横一月。

    见此,公子子青第一反应是皱起眉头。

    他知道,当年因为太子横猥亵襄疾之兄,导致襄疾之兄也就是前任襄成君羞愤自杀,而太子横为了掩盖前襄成君自杀的隐情,不仅污蔑前襄成君行刺,而且还灭了襄成君满门。

    而前襄成君自杀的隐情传出后,等到襄疾年长,一些人见襄疾面容俊秀非常,又纷纷中伤于他。

    因父王收养襄疾于宫中,某些人便编排了父王与襄疾有不正当关系,以致父王不得不在襄疾十二岁的时候就将襄疾送出宫。又因为他以及韩王几瑟与襄疾交好,某些人又编排了他们兄弟三人有不正当关系。

    不过身为楚王的父王需要避嫌,但自己这个庶公子完全不需要,所以自己与襄疾依旧交好入故。

    公子子青同样还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郢都之前,襄疾一直都活在世人的指点以及国人的流言蜚语之中。

    以至于襄疾自离开王宫后,除了跟自己与韩王几瑟走动外,其他时间全都留在府中读书习武,从不踏出家门半步。

    而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太子横。

    而公子子青也曾不止一次从襄疾口中听到他对自己兄长太子横的愤恨。

    是故,当他看到襄疾送来的信,他脑海里的第一反应是襄疾牵强附会。

    毕竟太子跟自己母亲毫无瓜葛。

    但,公子子青转念一想,襄疾与自己私交甚好,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欺骗自己。

    而且襄疾所说的事情,全都是可以查证的,而且都是一查便知的事情,襄疾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事上欺骗自己。

    想着,公子子青脸色一变,双手紧紧握拳,语气生硬的吩咐道:“来人,立即派人去寿春······”

    寿春城。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间,熊槐除了十一月初一召开朝议以外,其他时间依旧深居后宫,国事依旧全权委托给令尹昭雎,左徒屈原,左尹甘茂三人。

    其中,令尹昭雎负责调解群臣关系,舒缓变法、保守、中立三派大臣之间的矛盾。左徒屈原全力主持变法事宜。而长袖善舞的甘茂则一面安抚国人百姓,一面拉拢国中乃至各国的大商人、大豪杰、大学者,争取将这些人全都拉拢到变法派这一边,并结交举荐各国来楚的游说纵横之士入楚用事。

    在这三人的努力下,虽然熊槐没出面理事,但是国中依旧稳定如故,而且还隐隐呈现出一派恢复生机并欣欣向荣之象。

    这一日。

    熊槐在宋夫人的服侍下起床后,看了看今日的日程,见今天乃是太子横禁令到期,重新开府出门的日子,便吩咐道:

    “让谒者传召给太子,让他再次代寡人监国理事,戒骄戒躁,不要再让寡人失望了。”

    “唯。”

    不多时,熊槐在宋夫人与吴美人的伺候下用完早膳,正欲去园林游览,此时,一个侍者过来禀报道:“大王,刚刚谒者黄歇来报,太子病重,无法理事,是以不能奉命。”

    “嗯?”熊槐一怔。

    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太子一直卧病在家,太医也时常去太子府医治,说是太子气结于心,乃是心病。

    熊槐本以为这是太子对禁足闭府不满,只要禁令取消,再重新让太子临朝监国,那太子的心病自然就会痊愈了。

    但他没想,太子竟然病得很重,甚至都无法理事了。

    想着,熊槐目光微微一沉:“传召,让谒者黄歇来见寡人。”

    “唯。”

    黄歇来,礼毕。

    熊槐注视着黄歇,直接开口问道:“贤卿,刚刚你回报寡人,说太子病重,以致无法理事?”

    黄歇恭敬的拱手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

    “贤卿刚刚去见了太子,现在太子情况如何?”

    “回大王,臣方才所见,太子面容枯槁,双目无神,这正是病重之象。”说着,黄歇又拱手道:“而且,据为太子医治的太医所言,太子所患乃是心疾,药石无医,若是不能尽快消除太子心病,拖延的时日一久,就算日后真的能治好太子心病,恐怕也会伤及太子心神。”

    “哦!”熊槐看了黄歇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黄歇退下。

    黄歇离去后,熊槐立即沉思起来。

    太子的心病他知道,肯定跟一个月前他痛打并痛骂太子有关。

    若是此时他去太子府好言安慰一番,解开太子心结,那太子横十有**就会好起来。

    若是他此时不管不问,可能太子横就有极大的可能会抑郁而死,就跟当年的令尹景翠一样。

    当然,也不排除太子横会自己想通,然后不药而愈。

    究竟是不管不问?还是立即去太子府安慰太子一番?

    熊槐沉吟许久,想起他废太子的计划,终究还是长长一叹:“寡人能做的,还是让寡人去做吧,太子此时可不能出意外!”

    说罢,熊槐立即向殿外大喊道:“传令,寡人要去太子府探望太子!”

    太子府。

    守门的将领潘信一见深居后宫许久不理事的楚王竟然出宫了,而且还来太子府看太子了,心下又惊又喜。

    于是,他一面让人通知太子妃与公子平,一面急忙上前相迎。

    “拜见大王。”

    “免礼。”熊槐一下车便见一个将领打扮的人行礼,知道这人是太子府的守将,微微颔首后,吩咐道:“寡人闻太子病,心中甚是担忧,是以前来探望,请将军在前引路。”

    “这···”潘信迟疑道:“大王,臣已经让人通知太子了,太子马上就会前来迎接大王。”

    熊槐知道潘信的顾虑,立即摇头道:“将军,现在是一个心切的父亲来探望儿子,而不是楚王来看臣子,岂能让病重的儿子再出来迎接,这不是胡闹吗?万一家中太子病情,这岂是寡人所愿?”

    说着,熊槐急道:“将军速速前去通知太子,告诉他,如今他病重在床,就不必前来迎接寡人了。”

    潘信一听,顿觉一股浓厚的父爱迎面扑来,虽然这股父爱不是对他的,但是身为太子府的守将,他顿觉感同身受,不仅激动的道:“大王仁慈,太子知之,必感动非常的,甚至太子的病也会不药而愈的。”

    说罢,潘信立即派了一个士卒前去报信。

    熊槐见状,叹道:“希望如将军所言,还请将军在前引路。”

    “唯。”潘信应了一声,然后恭敬的走在一侧引路。

    熊槐见此,看了身侧的襄成君一眼,然后便带着襄成君疾等宫廷禁卫走进太子府。

第一千两百二十七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上

    另一边,太子横正在太子妃魏公主的服侍下用药时,突然听到父王到来的消息,正欲起身相迎,但奈何病重难起,接着有得到父王让他不必相迎的消息,也只得作罢,让魏公主与公子平代自己出迎。

    接着,魏公主与公子平急忙带着下人出迎,待迎到楚王后,魏公主亲自将楚王引到太子横的床前。

    此时,熊槐见到上半身依靠在床围的太子横,见他果如黄歇所说,面色枯槁,双目无神,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见此,熊槐心中一痛,不禁悲从心来,哽咽道:“子横,一月不见,为何病重至此啊?”

    太子横见父王露出悲色,心中更是悲伤,难过道:“儿臣不孝,又让父王担心了。”

    熊槐听着太子横的话,见太子横虽然言语还很清楚,但是话音中难以掩盖着一股乏力与虚弱。

    见此,熊槐心中更是悲伤,立即向前一步,坐在太子横的床前,握着太子横的冰冷的手,痛心:“子横,是为父来看你来晚了!”

    说着,熊槐顿了顿,突然虎目一瞪,大喝道:“太医何在,为何太子病重如此,却为曾告知寡人?”

    “来人!”熊槐大怒:“速将为太子治病的太医全部拿下,寡人要灭他们满门!”

    “慢!”太子横一听父王要杀为自己治病的太医,立即用虚弱的语气打断道:“父王,不要怪太医,是儿臣让太医们不要去打扰父王的。

    父王为楚忧劳一生,现在难得有欢乐时光,是儿臣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打扰父王,这不关太医的事。”

    熊槐闻言,见太子横坚定的看着自己,而且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冰冷的手,一直握着不放。

    见此,熊槐摇头一叹道:“子横你···唉,罢了!”

    说着,熊槐瞥见床边的茶几上摆放着半碗汤药,见此,熊槐问道:“子横,可是寡人的到来打扰你用药了?”

    太子横看着熊槐笑道:“不打扰,不打扰,父王能来看儿臣,儿臣心中甚是欢喜。”

    熊槐见太子横露出笑容,跟着笑了笑,然后松开太子横的手,俯身拿起身侧的那一碗汤药,笑道:“来,今日为父亲自喂你用药。想当初,你年少···”

    说着,熊槐突然愣了愣,他本想说太子横年少时,他就经常这么给他喂药的。

    但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他也从来没有喂人喝药过,无论是嫡长子太子横,还是年幼失母的公子子青亦或者公子彘,好像都是宫中侍者照顾的。

    此时,魏公主见楚王说着突然一顿,便立即近前劝道:“大王,给太子喂药让臣妾来便可,大王万金之躯,岂可屈尊纡贵。”

    熊槐闻言,立即哈哈一笑:“太子妃,此刻在这个房中,只有父子,没有君臣,一个老迈的父亲,照顾自己病重的儿子,这算什么屈尊纡贵?”

    说着,熊槐立即拿着汤匙舀了小半勺汤药,然后小心的递给太子横。

    “父王!!!”太子横见父亲小心翼翼的递来一勺汤药,心中感动非常,泪水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等到汤匙到了嘴边,太子横立即毫不犹豫的一口将汤药喝下。

    接着,汤药入腹,太子横顿觉一股暖流从嘴里流入心田。

    此时,太子横感到身体的暖意,不禁抬头看着那个给自己喂药的父亲,心中默默感叹道:“父王还是爱我的!”

    想着,太子横内心的委屈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了近半。

    此时此刻,虽然太子横的病房中还有许多人,但是所有的人全都寂静无声的看着小心翼翼给太子喂药的楚王。

    这一刻,无论魏公主还是公子平,乃至太子府中侍奉的下人,全都感受到了楚王对太子的疼爱。

    或许,一个月前,楚王冲太子大发脾气,并打骂责罚太子,这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

    ······

    片刻之后,熊槐将汤药喂完,随手将药碗交给身侧的魏公主,然后拉着太子横的手道:“子横啊,为父之前之所以打你骂你,那不是寡人对你不喜,而是寡人恨你意气用事,冲动暴躁。”

    说着,熊槐长吁短叹道:“为父已经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没几年可活了。寡人眼看就要将楚国交到你手上,而你却在监国出现差错,寡人心中的焦虑,实在是难以与外人道也。

    而之所以才对你格外的苛责,这也不是寡人对你不喜不满,而是寡人对你的期盼太高,寡人是希望将来你的成就能超过为父啊!”

    “父王···”太子横闻言,顿觉双目一涨,心中更加感动了。

    此时,熊槐又开口道:“传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昔日寡人即位之初,举措失当,先欺于魏越,又为秦国所破,可是,后来寡人奋发图强,伐魏破齐灭越,威震天下。

    所以,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错误击倒啊!”

    太子横闻言,虽然自己父亲的话并没有解开他的心结,但是父亲的安慰鼓励,也让他十分感动。

    于是,太子横赶紧应道:“父王,儿臣记下来。”

    “好。”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太子横,十分期待开口道:“子横你现在要振作啊,为父现在已经时日不多了,众兄弟中就以你为长,若是你病跨了,那为父还能依靠谁?”

    太子横含泪应道:“父王···”

    “子横你要努力啊,为父现在时常在梦里梦见先王了,想来···”

    “父王···”

    “子横你要······”

    熊槐在太子府一直从早上呆到中午,给太子横打满鸡血灌满鸡汤后,又闲聊许久,直到感觉府中饥饿,这才离开太子府。

    只是,熊槐一走,病床上的太子横不禁又是长长一叹。

    虽然在父王的安慰下,太子横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但是父王一直没有说到他内心最纠结的地方,却是没有去除的心病,是他此刻心中依然还有许多阴郁。

    不过,在父王的鼓励下,太子横觉得自己也应该要振作了。

    因为父王说的对,他的确年纪大了,身体也不行了,楚国的未来还是得靠自己啊!

    若是自己不勉励而行,那楚国还能靠谁?

第一千两百二十八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下

    次日清晨。

    熊槐一睁开眼睛,正欲起身,却突感身子有些沉重,低头一看,见宋夫人正半趴在自己身上,睡得很是香甜。

    见此,熊槐溺爱的笑了笑,不想打扰宋夫人沉睡,便轻轻挪动自己身躯,准备自行起床更衣。

    但熊槐一动,宋夫人立即醒了过来。

    “大王醒了,臣妾伺候大王更···呕···呜”

    宋夫人话未说完,立即捂住自己嘴巴,然后转身干呕起来。

    “呜···”

    熊槐作为数个孩子的父亲,见此微微一怔,等宋夫人停下,这才从后面抱住宋夫人,然后隔着衣服轻抚宋夫人腹部,十分期待问道:“夫人,你这是有了,还是病了?”

    “这···”宋夫人紧紧的靠在熊槐胸前,同样有些期待的道:“臣妾也不知,不过,臣妾上月没来···”

    熊槐一怔,立即大喜道:“来人,快传太医!”

    不久,一个太医为宋夫人诊断后,大喜的向熊槐拱手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宋夫人有喜了!”

    熊槐一听,用力的扯着自己胡子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大喜事,重赏,理应重赏!赏太医百金。”

    说着,熊槐又大喜道:“传令下去,宋夫人有喜,今日宫中侍卫所有人赏肉三块,酒一壶。宫中侍从奴婢,所有人赏肉一块,寡人要与众人同喜!”

    殿中众人闻言,全都大喜谢道:“谢大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此时,熊槐走进内室,看着还躺在床上的宋夫人,大喜的笑道:“夫人,大喜事啊,大喜事啊,当贺!当贺!”

    宋夫人闻言,心中欢喜,面上却嗔怪道:“大王,这又不是大王第一次有孩子,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呢!秦姐姐她们知道了,是要责怪妾身的。”

    熊槐摇头笑道:“欸,无妨,无妨。这次不一样,之前寡人那是为自己高兴,而这一次,寡人是为夫人高兴。”

    说着,熊槐看着宋夫人叹道:“寡人老了,之前寡人一直有一个心病,那就是一旦寡人不幸,留下夫人独自一人,那该如何是好···”

    说着,熊槐欣慰的道:“现在夫人有喜,寡人终于放心了,只要夫人能生下一子半女,那夫人的后半生也就有依靠了。若是寡人···”

    “大王何出此言!”宋夫人一听楚王要说不吉之言,立即埋怨的打断道:“大王依旧春秋鼎盛,何必······”

    就在熊槐与宋夫人二人说悄悄话间,宋夫人有喜,楚王下诏庆贺的消息,迅速从宫中传到寿春城,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从寿郢向各地扩散开来。

    国中百姓闻之,全都自发的为楚王庆贺,为宋夫人祝福。朝中大臣闻之,全都松了一口,自此不再怀疑楚王的年龄与身体。

    而国中贵族闻之,庆贺者有之,感叹着有之,大恨着亦有之。

    太子府。

    魏公主正亲自伺候太子横用药。

    此时,魏公主见太子横眼睛虽然微微有了一些精神,但是眼中依然充满着疲惫。

    于是,魏公主想了想,决定将宫中的喜事也分享给太子横,也让太子高兴高兴。

    想着,魏公主喂下一口药后,笑道:“太子,臣妾刚刚出去拿药时,从府中下人哪里听到一件大喜事,太子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哦!”太子横无所谓的应了一声。

    接着,他见魏公主眼中的喜色一僵,知道自己的状态又影响到魏公主了,便打起精神来,主动问道:“是什么喜事啊?也说来给我听听?”

    魏公主见太子横主动关心起其他事情来,心中一喜,立即舀了一勺汤药,一边喂给太子横,一边笑道:“太子,刚刚宫中传出消息,宋夫人有孕,大王甚是高兴,不仅赏赐了宫中侍卫,而且还赏赐了宫中奴婢呢!”

    “什么?宋夫人有孕!”太子横心中一惊,然后直接从半靠在床的侧围上一下子弹了起来,然后直愣愣的坐在床上

    。甚至,他连魏公主手中的药碗掉到地上都没有发觉。

    此刻,他满脑子都在想宋夫人有孕的事。

    宋夫人有孕了···

    骗子···骗子···全都是骗子,不仅群臣欺我,连父王也在骗我!

    说什么年事已高,说什么身体大不如前,说什么命不久矣!

    全是欺骗之辞。

    一个花甲老叟,若是真的身体不行,命不久矣了,岂能让女子怀孕!

    此时,太子横突然想起他昨天所见的父王来。

    昨天的父王,头发依旧漆黑,胡须也依旧青黑,甚至连脸上的皱纹也极少。

    就这,谁能说他老呢!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自己来,似乎,自从他年满三十之后,虽然他还是时常与府中妻妾同房,已经十几年没有孩子了。

    如今他四十岁了,却只有一个嫡子外加一个庶女。

    跟自己父王一比,他心中顿时一沉,而且还沉到了低谷。

    宋夫人有孕了,父王还能让女子怀孕,谁能说父王身体不好呢?

    想着,太子横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这是一只怎样的手?这是一只有些清瘦的手,这是一只有些冰冷的手。

    接着,太子横又用右手摸了摸自己心口。

    手冷,心更冷。

    此时,太子横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若是···万一···我死在父王前面,那···

    不···

    太子横想起公子子青与公子彘来,心中顿时一沉。

    我为楚国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还背上了不孝不仁的恶名,我岂能死在父王前面!

    我已经做了三十的太子了,我是理所当然的下一任储君,我岂能还未即位就病死,我岂能死在父王前面!

    我还有儿子可以即位的,我现在岂能死在父王前面!

    想到这,太子横心中一急,接着,他的心脏变得滚烫起来,并猛烈跳动起来,然后心中的火热瞬间顺着血液流满全身。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觉得父王的误解埋怨也不重要了。

    这一刻,太子横突然觉得群臣的轻视,贵族的算计,百姓的看法,全都不重要了。

    这一刻,太子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不能死在父王的前头。

    哪怕是晚死一天,那也要把这个自己付出了数十年青春、心血、梦想的国家,传到自己儿子公子平手中。

    ······

    “太子···太子···”

    此时,魏公主见自己一说完,太子横猛然坐了起来,先看了看他的手,然后又摸着他的心口。

    见此,魏公主以为太子出事了,立即担忧的唤了起来。

    “太子···太子···你怎么了···”

    另一边,太子横听到魏公主的呼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双目神采奕奕的看着魏公主,笑道:“夫人,来,扶我起来······”

第一千两百二十九章 六国停火

    三天后,太子横病愈出府,开始出面监国理事。

    对此,熊槐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作用了,并还特意派人再次对太子横勉励了一番。

    而熊槐自己,则继续深居后宫,非大朝不出。

    转眼间,时间又过了一月。

    这一日。

    左司马代刺史令邓陵光进入王宫。

    “大王,北面的探子来报,因一个多月前武垣城中百姓叛齐归燕,燕赵联军一举攻克武垣,然后燕国重新夺回齐燕两国间的河间之地。故,受此影响,联军声势大振。

    而齐国那边,因为齐国内乱以及齐王驱逐了许多田氏宗亲的缘故,齐军本来就士气低迷,加上河间之失,更令齐军士气萎靡不振。

    是以,魏韩宋三国联军趁联军士气高涨,一举在齐国西部击败齐将田达率领的齐军偏师,并且趁胜追击,杀到阿城,阻断高唐齐军主力退路。

    接着,齐将触子见左右两翼皆失,且后路将要被联军截断。于是,齐将触子留下部分军队牵制赵主父率领的联军主力,然后触子亲率齐军主力偷偷离开高唐,奔袭阿城外的三国联军。

    其后,触子率领的齐军主力与退守阿城的田达所部里应外合,在阿城西部大破三国联军。

    而在高唐战场上,赵主父察觉到高唐异常,于是便指挥联军猛攻高唐,其中公子章亲自率军冲击城池,联军士气大振,在第二天便攻破齐国重镇高唐。

    然后赵主父以高唐为中心,令联军攻取周围城池,十日之间,共夺取齐国大小城池二十七座。

    直到齐将触子田达率齐军再次杀到,五国联军这才停止攻城略地。

    最后,因为联军与齐军各有胜负,且双方皆已疲敝,是故,齐军与五国联军便当前战线为界,各自罢兵退走。”

    熊槐听到六国罢兵了,只是在心里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问道:“齐国在北部西部同时溃败,那时候,齐国可曾从南部的郯城调兵?”

    邓陵光立即应道:“回大王,经我们在郯城的探子再三打探,可以确认,郯城的齐鲁滕等各国联军一直驻守郯城,没有任何离去的迹象。”

    熊槐笑道:“看来齐王对寡人的戒备极严啊,即便两路皆破,也依旧没有放松对寡人的警惕。”

    邓陵光闻言,只是一脸正色地站在原地,对楚王的话没有发表任何见解。

    熊槐顿了顿,见邓陵光没有插任何话,便继续问道:“贤卿,那五国收兵后,可有什么动静,接下来时继续伐齐呢?还是有其他目标?”

    邓陵光闻言,立即应道:“大王,五国收兵后,燕国为感谢赵国出兵为燕国夺回武垣等河间地,便割五城给赵国。

    与此同时,赵国割十城给魏国,割五城给韩国,其中,魏国又割五城给宋国。

    据在燕国的谷阳君传回的消息,目前燕国已经派人与北方的东胡人讲和,并从北部抽调了大量军队前往南部。

    而且,从赵魏韩宋四国传来的消息,四国目前的重心依旧还在东部。

    是以,从种种迹象来看,五国联军极有可能会在休整完毕后,再次对齐国下手。”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齐国现在是什么状况?”

    “回大王!”邓陵光拱手道:“齐国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在派人联络秦国魏国还有我们楚国。

    因为秦国之前与联军大战了一场,且受创不轻,无力攻打紧密联合的三晋,加上秦国上下也痛恨之前齐国联合五国进宫秦国。所以,秦国一直冷落者齐使。

    而魏国那边,魏王恼怒齐国偷袭魏国,更因为三晋关系亲密,所以魏王根本就没有见齐使。

    至于我们楚国,这几个月齐国一直都在派人向朝中重臣行贿,包括令尹昭雎在内,大部分的重臣都收取了齐国重礼,并答应进一步推动齐楚两国的联合。”

    “嗯!”熊槐笑着点了点,并未因为朝臣的受贿而愤怒。

    毕竟,这也是他自己暗中推动的结果。

    否则,其他大臣他不敢肯定,但他敢肯定,令尹昭雎是肯定不会收取齐国礼物,还许诺加深齐楚关系的。

    想着,熊槐笑了笑,然后吩咐道:“贤卿,继续对六国保持关注,并通知在齐的刺史令,让他尽快搞定田骈,扰乱稷下学宫。”

    “唯。”

    数日后,二月初一,楚国大朝。

    朝议上,令尹昭雎率先开口道:“大王,自我楚国都城从郢都迁到寿郢,同时与齐宋魏韩等大国相接。而我楚国接连遭到各国征伐,且国中动乱不休,臣每每思之,深感不安,以致彻夜难眠。

    兵法有云:衢地则合交。今我楚国都城寿郢,正合衢地之形,理当广结诸侯,以安人心。”

    “令尹所言极是。”熊槐用力点了点头。

    说罢,熊槐便将目光看向左徒屈原。

    熊槐准备让屈原亲自走一趟齐国,以加深与齐国的关系。

    其中原因有二,其一,屈原一向与齐国交好,曾多次前去齐国建交,让屈原去,必定马到成功。

    其二,屈原不仅是朝中重臣,同时也是变法的主持者,让屈原去齐国,不仅可以显示楚国的诚意,而且也可以示之以弱,让齐国以为主持变法的屈原亲自来访,可能楚国内部又出乱子了。

    当然,让屈原去齐国,也是因为现在楚国内部日趋稳定,即便屈原短时间内离开楚国,也不会出乱子。

    此时,坐在昭雎身侧的屈原,一见楚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动,心中一动,便知道楚王的意思了。

    屈原想了想,然后拱手道:“大王,齐国乃是实力不弱于我楚国的大国,须得重臣前往才能以示诚意,是故,臣请命出使齐国。”

    熊槐立即笑道:“可。”

    搞定了出使齐国的人选后,熊槐接下来直接看向中大夫左成吩咐道:“宋国,寡人之邻也,左卿曾多次出使宋国,这次前去与宋国交好的事情,寡人还是交给卿了。”

    左成立即应道:“请大夫放心。”

    接着,熊槐又看向三闾大夫屈署道:“三闾大夫,不久前魏国宗室魏齐来访,寡人思之,理应回访魏国,卿乃我楚国宗室重臣,这次回访魏国的事情就交给贤卿了。”

    “唯。”

    而后,熊槐又对襄成君疾道:“襄成君,寡人知道卿与韩王交好,这次出使韩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唯。”

    确定交好各国的人选后,熊槐沉吟了一下,然后又道:“刚刚令尹说寿郢四通八达,同时与齐宋魏韩相接,寡人深以为然,且心中有所不安。

    现在,寿郢所有柱国率领的十万大军守卫,但是这十万大军终究不是专门用来守卫寿郢,一旦其他地方有事,这十万大军还是需要前往作战的。

    然而,一旦这十万大军离开寿郢,那寿郢就显得太过空虚了。”

    说着,熊槐看了看群臣,在群臣的注视中开口道:“是故,寡人打算从江淮地区再次征召两万大军,以守卫寿郢,国中虽有战事,但这两万大军轻易不可调动。

    至于这两万守卫寿郢大军的主将人选···”

    说着,熊槐将目光投向殿中群臣。

第一千两百三十章 主将人选

    随着楚王的目光从殿中群臣身上一一扫过,群臣心中皆是一动。

    两万专门用来守卫寿郢的军队统领,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

    两万大军,这数量已经不少,而且专门用来守卫寿郢,非大王信任的大将不可。否则,一旦国家有事,大军全都出征在外,而国中就只有寿郢的这两万守军···

    而这样一个倍受大王信任的将领,一旦调任为将,或者要进行升迁,那就一定会是一路大军的主将,或者是朝中左右司马。

    如此,只要成了这两万大军的统领,就是一块最重要的跳板,未来出将入相完全不是梦。

    一时间,群臣前列的朝中重臣全都心中一热,然后开始思考起可以做这支大军统领的人选。

    而群臣中后侧的大臣,则纷纷将目光投向前方的重臣,只等重臣心中一动,然后他们就立即进行响应。

    就在楚王的目光还在注视着群臣,似乎还在疑惑间。

    此时,令尹昭雎主动推荐道:“大王,前陈城守昭应之子昭先,心在大王,意在报国,熟读兵书,通晓战事。之前平叛之战,昭先领兵率先攻入叛军左翼,有功。

    是故,臣以为将军昭先可当此重任。”

    “昭先!”熊槐点了点头。

    前陈城守昭应在六国伐楚之时,面对陈城失守的现实,主动承担起为大军撤离断后的任务,拼死阻击各国联军,最后在陈城被联军乱刀砍死。

    以昭应的功绩加上昭先之前立的功勋,以及令尹昭雎的举荐,让昭先担任守军主将,的确也合适。

    只是···

    这两万大军的主将,熊槐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是故,熊槐听昭雎说完,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答应下来。

    此时,与昭雎交好的大臣见大王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略有迟疑。

    见此,数个大臣立即开口道:

    “大王,令尹所言极是,臣亦以为将军昭先可以为将。”

    “将军昭先熟知兵事,忠于大王,可以为将。”

    “臣附议!”

    “···”

    此时,司马景缺见群臣鼓动,而楚王还在犹豫,便立即直起腰来。

    殿中还在推举昭先的大臣一看司马景缺动作,只是略一迟疑,便停止了议论。

    司马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此时,景缺开口道:“大王,先令尹景鲤之孙,麦君世子景枫,忠于君王,通晓兵事,之前平定叛逆有功,臣愿举荐将军景枫为将。”

    景缺话音一落,不愿失去这个至关重要位置的屈原,跟着开口道:“大王,将军屈恢夺取寿春城有功,且屈恢在江淮游历多年,熟知江淮之事,是以臣愿举屈恢为将。”

    “大王,臣以为将军景枫···”

    “大王,将军屈恢···”

    一时间,大殿中顿时充斥着鼓吹这三人的声音。

    此时,江淮贵族见昭景屈三族已经丢下颜面,开始内举不避亲,纷纷推荐各自的族人。众人见此,心中不禁一急。

    之前楚国都城在江汉之时,朝中重臣本来就多是江汉贵族,而不久前江淮之乱,已经导致江淮贵族实力大损,现在,若是这支由江淮子弟组成的军队,也交给江汉贵族来统领。

    这无疑是对江淮贵族的沉重打击。

    而且,不久前郑袖之死,江汉贵族已经打落了江淮贵族的颜面,若是这次守军主将也拱手让人,那江淮贵族的底子也丢了。底子面子全都丢了,那以后江淮贵族还怎么与江汉的贵族竞争?

    想到这,江淮贵族纷纷相互观望,以目示人。

    几个呼吸之后,前方的几个江淮贵族瞬间达成协议。

    接着,上将军昭浪起身道:“大王,之前钟离君面对叛逆的十五万大军,宁死不降,死守钟离,血战一月,这才保住钟离,截断寿县叛军与淮阴叛军的联系。

    是故,臣以为钟离君一心报效大王,有功于国,可以为将。”

    昭浪话音一落,逯军等江淮贵族立即响应道:“大王,臣等以为钟离君老成持重,可以为将。”

    随着江淮贵族开口,举荐钟离君的声音立即压倒了举荐昭先、景枫、屈恢三人的声音。

    此时,熊槐见江汉贵族虽然人多势众,但却因为同时举荐三人,力量三分缘故,而被只举荐一人的江淮贵族压倒。

    见此,熊槐心中十分舒坦,迁都寿郢已经初见成效了。

    之前,熊槐虽然借五国大破楚军之机,以楚国存亡危机为借口,用输粮赐爵的名义,大量引进无法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以及国中大商人、大豪强阶层,以对抗现在的贵族。

    但是,这些人进入楚国朝政后,却因为功勋太少,地位太低,而难以立即对现在楚国上层发起冲击。

    毕竟,这些新贵族中,发展最好的屈署嫡次子屈恢,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朝中将军而已。

    而迁都则不一样,都城一从郢都迁到寿郢,江淮的封君大量被征召入朝,便立即对原本楚国朝政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就比如现在,江淮贵族举荐的钟离君就压到了昭景屈的族人。

    在以前,这种情况简直难以想象。

    想着,熊槐又抬眼向群臣前列的太子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在心中默叹道:“可惜,这一次寡人的目标并不是用江淮贵族打击江汉贵族贵族,否则,这次的守军主将,那就是钟离君了。

    但,这次抛出的主将人选,这其实是废太子的第二步。”

    想着,熊槐又等了一会儿,等江汉江淮两帮贵族吵得不可开交后,这才准备亲自下场。

    “咳咳~~”

    群臣正争得白热化间,突见楚王轻咳,所有争吵的大臣立即噤声,然后正襟危坐,向楚王拱手道:“大王,臣等失仪!”

    “无妨。”熊槐笑了笑,毫不在意的安抚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诸卿为国事争论,此乃寡人之福啊。”

    笑着,熊槐转头看向太子横道:“太子,寡人多日不曾理事,对于群臣举荐的人选,实在难以决断。

    太子你监国数月,熟悉朝政,不知太子可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横一怔。

    他没想到父王会在主将的人选上询问他。

    本来,他今天是有其他要事要奏的,也没打算参与这事。但是,既然父王现在开口询问,那···

    那就是父王对他的考验。

    此时,太子横想起数月前父王教导:

    身为太子,身为储君,身为未来的楚王,对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自己的决断,不被群臣所惑。

    想着,太子横看了看令尹昭雎等人。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附和令尹昭雎,但是,现在,对于这支守卫寿郢,直接关乎朝廷甚至他自己这个太子,乃至直接关乎父王安危的关键职位。

    他也动心了,他也想要。

    想着,太子横沉吟一下,拱手道:“父王,儿臣以为州侯老成持重,可以为将。”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皆惊。

第一千两百三十一章 将领调动

    熊槐一听太子横要推荐州侯为将,心中不禁微微一失神。

    接着,等熊槐反应过来,他先看了一眼同样震惊失神的看着太子横的群臣,接着又用好奇狐疑的目光看向太子横。

    而此时,太子横察觉到群臣异样的眼光,又见自己的父王用探寻的眼光看过来。

    对此,他面色丝毫不变,只是用探寻的目光回望坐在王位上父王。

    虽然寿郢守军的兵权他想要,但他更想要的却是父王的态度。

    之前,父王总是对自己说他老了,他身体不行了,他行将就木了等等。

    而之前宋夫人怀孕的消息,却是明白无误的告诉自己,父王身体好得很,不仅好得很,而且比自己的身体还好。

    所以,兵权他虽然想要,但他更想要知道父王内心的真实想法。

    父王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老了,并打算交出权力了?

    亦或者说,父王其实是另有打算!

    而这才是对他最重要的东西。

    另一边,熊槐见太子横在自己的注视下不仅没有半点退缩,反而还敢跟自己对视。

    见此,熊槐不仅微微一怔。

    他发现太子横变了。

    以前的太子横微微有些发福,看上去威严有些短缺,跟他说也感觉到有些小心翼翼,无论是在面对自己这个父王的时候,还是面对群臣的时候,全都有些软弱。

    但是,大病初愈的太子横,看上去有些消瘦,可这却并不让人觉得这是病态的瘦弱,反而给人一种精悍之感,而且已经有了许多锐气。

    以前的太子横,每次看他这个父王的眼神,有些孺慕也有些惧怕。

    但现在,他却没有从太子横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丁点的惧怕,有的却是满满的坚定。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横,极少在朝中发表自己的看法,一直都是附议居多。

    但是,今天,太子不仅第一次发出了与所有人全都不同的看法,而且他还主要提出要兵权了。

    太子横竟然要兵权了,而且还是守卫寿郢的兵权。

    这对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一块跳板,但对太子而言,这却很敏感,尤其是不久前被楚王痛骂殴打的情况下。

    即便是这样,太子横还是开口要了兵权。

    太子横变了。

    熊槐不知道太子横在这个短短几天里发生了什么,以致让他觉得太子横换了一个人一般,似乎变得有了一些君王该有的样子了。

    不过,如此冲动直接的君王,也仅仅只是有了君王之气概,却没有君王之智慧。

    现在的太子横,依然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熊槐注视太子横许久,在大殿中空气将要凝固的时候,突然笑了笑:“太子所言甚合寡人之意。”

    说罢,熊槐立即看向群臣中间边缘地方的州侯道:“州侯。”

    州侯立即从席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臣在!”

    熊槐笑道:“既然太子举荐你,那守卫寿郢的两万大军,寡人就交给卿了,希望卿不要让寡人失望。”

    州侯赶紧应道:“谢大王信任,臣必不负大王所托。”

    与此同时,太子横听到父王答应自己请求的话,并当场任命州侯为将后,心中情不自禁的泛出阵阵感动。

    “父王将守卫寿郢的军队交给了我,这交出的不是军队,而是父王的安危与信任啊!”

    “看来父王真的是觉得自己老了,真的打算要将楚国托付于我了,所以不仅让我监国,而且还将寿郢的守军也交给了我!”

    “父王还是宠爱我的!”

    想着,太子横眼睛一阵模糊,然后立即低下头,没让任何人察觉他此时的情绪。

    与此同时,无论是昭景屈三族的大臣,还是江淮的贵族,见楚王将寿郢守军交给了太子,他们心中全都无话可说。

    不过,殿中大部分的群臣,也从最近楚王的一系列动作中,已经清晰的感觉到。无论是之前楚王深居后宫,并让太子监国,还是现在交给太子军队。无不在说明楚王已经开始放权,并着力培养太子了。

    想到这,群臣看向太子横的目光顿时变了。

    另一边,熊槐宣布完守军主将后,微微等了一下,见群臣全都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反对声音。

    见此,熊槐便开口道:“诸卿可还有事要禀报寡人?”

    说着,熊槐等了两个呼吸,见群臣无人开口,正欲宣布退朝。

    此时,太子横的声音再次从殿中响起。

    “父王,儿臣有事要说!”

    熊槐微微一怔。

    今天的太子究竟是怎么了,不仅第一次开口要兵权,而且还第一次主动开口说事了。

    今天的太子横与以前的他可是完全不同啊!

    心里虽然奇怪,但熊槐还是飞快的应道:“太子要说何事?”

    “父王。”太子横拱手道:“虽然我楚国已经都城从郢都迁到寿郢,但是目前留在寿郢的贵族百姓依然极多,这对郢都极为不便。而且,郢都西接巴蜀,北靠秦韩,乃是战略要地。

    是故,儿臣以为,为了稳定郢都,为了防备秦韩两国,郢都那边理应有一位重臣驻守。”

    “郢都!”熊槐看着太子横心中一沉,现在太子横不仅想要寿郢的守军,而且还想要郢都。

    “这该怎么办?”

    熊槐在心中默默一问,然后又自问自答道:“当然是成全他了。”

    想着,熊槐立即点头道:“嗯!太子所言极是,郢都那边的确需要一个重臣前去镇守。”

    说着,熊槐问道:“不知太子心中可有人选。”

    “父王。”太子横立即拱手道:“儿臣以为将军景阳镇守江东多年,而江东丝毫不见动乱,由此可见,将军景阳不仅精通兵事,而且也熟知政事。

    是故,儿臣愿举荐将军景阳镇守郢都。”

    “景阳!”熊槐轻轻嘀咕了一声。

    州侯是太子的心腹,而景阳则是太子的好友。

    若是他同意太子横的请求,那郢都与寿郢就全部留在太子横手中了。

    不过,江东距离寿县也太近了,而且江东常年驻扎着三万楚军,并且还有两百余万百姓,顷刻间便可聚集数十万大军,乃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

    之前他本来也有意将景阳从江东调走,现在太子横的请求,却是正中下怀。

    想着,熊槐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善,准太子所奏。”

    “传诏:令将军景阳立即与副将交接,然后前往郢都镇守。”

    太子横一听父王再次同意了自己的请求,心中大松。

    此时,熊槐沉吟道:“江东越人复国之心不死,若是没有重将坐镇江东,寡人担心江东可能会有反复。”

    说着,熊槐立即下诏道:“传召给将军庄蹻,让他立即将军队交给副将,然后前往江东镇守。”

    说着,熊槐又看着襄成君疾道:“襄成君,方城乃是我楚国最重要的防线,卿既然与韩王交好,那镇守方城的重任,寡人也一并托付于卿了。

    稍后,卿出使韩国后,不必返回寿郢回复,直接去方城上任吧。”

第一千两百三十二章 不寒而栗

    同样也是在二月初一这一天。

    赵国也在举行大朝议。

    赵国王宫大殿。

    年仅十六的赵王何在群臣的注视下,严格按照赵王的礼节,不快不慢一板一眼的从殿外走进殿中,然后在群臣的尊重、轻视、蔑视、敌视中,面无表情的穿过群臣中间的空地,登上台阶,最后坐在王位上。

    此时,群臣最前列,相国肥义的对面,国尉赵成的身侧,公子章先是满脸**的看了一眼王位,然后又用仇视的目光看了一眼赵王何,最后在不甘与落寞中,与群臣一同行礼道:“拜见大王!”

    就在行礼过程中,公子章忽然嘴角一抽,而后行礼的动作比其他大臣慢了半分。

    虽然殿中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公子章的不妥,但是,公子章明显迟缓的动作,却全部落在王位上的赵王何眼中,以及早就隐藏在大殿侧边帘子后面的赵主父眼中。

    赵王何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公子章,然后熟视无睹、面色不变的移开目光。

    可是赵主父此时却在帘后十分关切的看着公子章。

    之前,六国伐秦之战中,为了尽快攻克绛城,公子章代父冲锋,力战夺城,身受数创。

    而后,公子章的伤势才没好多久,又在攻打齐国高唐的战事中身先士卒,并再次负伤。

    本来,赵主父今日见公子章上朝,以为公子章的伤势已经好了,但现在,他从公子章苍白的脸色中,却知道公子章的伤势还没好。

    其他人不知道公子章为何迟缓,但他心中明白,公子章不是有意的,而是身上的伤势还没好。

    此时,赵主父看着公子章苍白的脸,心中刚刚才因为公子章对赵王何无礼而生出的不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赵主父长长一叹。

    此时,他看着公子章俊秀而苍白的脸,情不自禁的想起公子章的母亲韩王后来。

    当初,他十五岁即位,内有赵成等人的虎视眈眈,外有五国来袭,赵国危难之际,正是韩王后的韩王父亲与太子哥哥亲自率军来援,并鼎力支持,这才解决了赵国的内外危机。

    等到他行冠礼后,他还没来得及亲政,就派人去韩国迎亲。

    而婚后,他与韩王后也是极为恩爱,但不幸韩王后生下一子两女后,没几年就病死了。

    此时,赵主父看着公子章的脸,似乎从公子章的眉目中,看到了韩王后的影子。

    而公子章苍白的脸,更让他想起了公子章的悲惨际遇。

    之前,他强力推动胡服骑射的时候,因国中不稳,所以他将年仅十岁的公子章托付了大将军牛翦。

    而公子章十六岁的时候,便跟着他攻打中山国,并立下赫赫战功。

    不久前的伐秦伐齐之战中,公子章又立下大量功勋······

    此时,赵主父立于帘子之后,看着带着恨意与不岔向赵王何行礼的公子章,看着身为兄长却需要向弟弟行礼的公子章,心中顿时充满了怜惜、不忍、心痛与亏欠。

    公子章乃是嫡长子,容貌俊秀,身强力壮,熟知兵事,深的群臣之望,又屡立功勋。

    如此多的优点,这正是完美的太子以及赵王人选啊。

    当时自己是如何的昏头,才会废长子公子章而立次子赵何为王的呢?

    想着,赵主父都有些不忍去看公子章了。

    另一边,群臣行礼之后,赵王何只是淡然的虚看群臣,然后一本正经应道:“免礼。”

    说完,赵王何立即将目光投向相国肥义。

    此时他才年仅十六,未行冠礼,是没有行使赵王大权的权力的,现在赵国的大权依旧还在他的父王赵主父手中,若是他父王出征在外,则他的老师,负责监国的相国肥义,将会接过赵国的内政外交大权。

    所以,他虽然坐在王位上,但是没有任何权力,父王不在此处,那主持国事的全都是相国肥义。

    台下,群臣之首的肥义一见赵王何看过来,立即拱手道:“大王······”

    朝后。

    赵主父招来相国肥义,迟疑了许久,最后终究是对公子章的怜爱与亏欠压倒了理智。

    于是,赵主父期待的看着肥义道:“相国,公子章身为嫡长子,且屡建功勋,理应重赏。

    是故,寡人打算分代地、北地以及中山地等三地另立东赵国,然后让公子章做东赵国的大王。而赵王何统领邯郸晋阳等赵国故地,做西赵王。

    如此,寡人的···”

    说着,赵主父见肥义脸色飞快的冷淡了下去,心中立即底气不足,只得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出:“寡人的两个···儿子都能···称王···相国以为···如何?”

    肥义闻言,强硬拒绝道:“主父,臣闻之,昔日周室之所以有天下也······”

    赵主父在肥义那里碰壁之后,在肥义的强烈抵制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下诏封公子章为代君。

    不久后。

    在书房读书的赵王何听到自己的父王也就是赵主父,正式下诏将公子章经营多年的代地封给公子章,并封公子章为代君时,顿时不寒而栗,甚至连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忘不了,当他母后病死,他被封为太子后,身为兄长的公子章不仅没有安慰他,反而还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并从此与他决裂,再也不曾说一句话。

    他也忘不了,当他即位为王后,那双仇恨的眼睛,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如同一条隐藏在暗中毒蛇,随时都会从背后窜出咬他一口。。

    他更忘不了,随着公子章立下的功勋越来越多,公子章那想要除他而后快的眼神,已经渐渐变得不加掩饰了。此时,已经羽翼丰满的公子章,如同一只洪荒猛兽一般,随时都会将他整个吞噬。

    以前,公子章在人前还会稍稍隐藏自己的**,而现在,公子章已经完全不掩饰了。就在刚刚,公子章在大朝议上,甚至都不想对他这个赵王行礼。

    可以说,公子章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可就这,父王竟然视而不见,而且还将代地封给了公子章。

    想着,赵王何心中悲痛莫名。

    代地对公子章而言意义非常,公子章十岁的时候,就去了代地。而当时镇守代地的大将军牛翦,还是公子章的老师。

    而且,公子章十六岁便在牛翦麾下为将,并率代地之兵攻打中山,期间多有功勋,代地百姓多为敬服,军中将士信服。

    而现在,公子章成为代君,加上大将军牛翦镇守中山。

    一旦公子章起事,那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且朝中只能依靠老师肥义的他,那什么抵抗公子章。

    不仅如此,公子章还有嫡长子的优势,在朝中多有拥戴者。

    甚至,韩王几瑟是公子章的表兄弟,当初韩王几瑟在邯郸做人质时,二人关系就异常亲密。还有,公子章的亲妹妹乃是楚国公子子青的夫人,公子子青与公子章关系也很亲密。

    一旦公子章与楚韩两国搭上线,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父王在这个将代地封给公子章,这让他这个赵王如何自处?

    想着,赵王何紧紧的皱起眉头,然后用手重重的按了按眉心,心力交瘁的长叹一声:“唉,天不假年,寡人现在才十六啊!若是寡人现在已经行冠礼,已经亲政,那寡人也不会如此被动,也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呜呼哀哉,时局之艰,以至于斯,且为之奈何?”

    十几个呼吸后,赵王何渐渐收敛住思绪,然后再次拿起书册,面色平静的读起书来。

    现在的赵王何,已经丝毫看不出他方才的愁苦之色。

第一千两百三十三章 紧锣密鼓

    与此同时,赵主父封公子章为代君的消息,也在邯郸城中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田不礼府上。

    “主父封公子章为代君?!”田不礼诧异道:“主父在这个时候,突然将代地封给公子章,这是何意思?难道主父现在又该心意了?打算扶持公子章?”

    想到这,田不礼心中默默的将公子章与赵王何比较了一番。

    公子章乃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赵王何只是嫡子。

    公子章年长强壮,而赵王何今年才是一个年仅十六的柔弱少年。

    公子章战功赫赫,而赵王何···不提也罢。

    公子章党羽极众,而赵王何虽然贵为赵王,奈何没有亲政,只能依靠相国肥义。甚至,连唯一可以全力支持赵王何的,赵王何之舅吴豹,不,现在是赵豹,也在楚国做人质,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给赵王何提供支持了。

    公子章有诸多外援,而赵王何却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引以为援。

    有此五点,再加上赵主父的心意重新落在公子章身上,那···

    赵国要变天了。

    此时,田不礼又想起自己来。

    当初,因为赵国与齐国交好的缘故,因在宋国杀人太众的他,这才在齐国的支持下来到赵国用事。

    他刚到赵国的时候,因为齐赵两国关系亲密,他在赵国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但是,随着齐赵两国交恶,他在赵的地位便开始直线下降。

    现在,他在赵国已经沦为边缘人物了。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际遇,田不礼已经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否则,不久后他可能就只能灰溜溜的返回齐国,而且,以齐王现在对田氏的态度,他这个被驱赶回国的人,极有可能会被齐王赶回老家种田。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想着,田不礼立即大喊道:“来人,备上一份重礼。”

    说完,田不礼又赶紧改口道:“算了,不必备礼,给本君拿一个礼盒来便可!”

    不久后,田不礼来到公子章的府外,见公子章正在府外迎客,便立即走向前去。

    “公子恭喜恭喜。”

    此时,公子章见田不礼前来祝贺,思及齐赵两国现在的关系,便收敛笑容,略微冷淡的道:“先生来访,章不甚欣喜,先生请到里面坐。”

    田不礼见公子章面上十分冷淡,却也不以为意,也没有听公子章的话直接入府,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更加靠近公子章后,笑吟吟的拱手道:“公子,在下此来与旁人不同。旁人都是来祝贺公子成为代君的,而我却是因为公子成为代君而前来祝贺。”

    公子章一听,立即听出了田不礼话中有话。

    就在公子章迟疑间,田不礼笑着从身侧的门客手中接过一个礼盒,然后凝重的递给公子章。

    “公子,为了祝贺公子成为代君,在下特备下一份重礼,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公子章狐疑的从田不礼接过五寸见方的礼盒,但礼盒一入手,他却感到手中的礼盒极轻,仿佛是一个空盒一般。

    此时,田不礼笑道:“公子何不开盒一看,在下想来这份重礼一定会让公子喜欢的。”

    “哦!”公子章看着田不礼的笑脸轻轻应了一声,确定田不礼不是在戏耍自己后,这才打开木盒一看。

    “这···”公子章盯着木盒中的东西,脸色巨变。

    因为木盒中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小块帛布,帛布上正写着齐国二字。

    “这···”公子章脸色沉重的看了看木盒中的帛布,然后又看了看一侧的田不礼,来回观看多次。

    而后,公子章郑重的合上木盒,大笑者看着田不礼道:“先生来贺,本君不胜欣喜,请先生随本君入府,上座!”

    “成了!”田不礼心中哈哈一笑,然后拱手道:“公子,请!”

    入府后,公子章以上宾之礼相待,让田不礼坐于公子章好友兼妹夫,楚国人质公子子青的次位。

    ······

    公子章成为代君后,并没有主动离开邯郸前往代地,只是让自己的门客赵奢等人前去代地理事,而公子章自己则继续留在邯郸为将。

    不久后,镇守中山的公子章之师赵国大将军牛翦,则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前赵国将军乐池的族人乐毅,前往代地协助公子章治理代地。

    一月后,代地彻底落入公子章手中。

    而后,田不礼以调节齐赵两国关系为由,奏请赵主父准他出使齐国。

    赵主父许之。

    接着,楚国质子公子子青以楚王想念王孙为由,希望赵主父准许自己的长子回国探望楚王。

    赵主父亦许之。

    不久,公子章以代地与燕国边界百姓发生冲突为由,请求赵主父准许他派代地大臣乐毅出使燕国,一则加强赵燕两国的友好关系,二则调解赵燕两国边界争端。

    赵主父又许之。

    数日后,公子章以加强赵韩两国关系为由,奏请赵主父准他作为使者前往韩国访问。

    赵主父还是许之。

    公子章一连串的动作,以及赵主父的态度,不仅让赵国群臣目瞪口呆,而且也让赵王何倍感不安。

    最开始的时候,突然与公子章十分交好的田不礼打算返回齐国时,赵王何就已经有些不安了。

    他知道,田不礼最近跟公子章走的极近,常常是公子章的座上宾。

    接着,公子章所亲近的人又先后出使楚燕两国,甚至现在连公子章自己都跑到韩国去了。

    这最近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让赵王何感受到了极为强烈的危机,是一股狂风正刮起一股滔天巨浪向他袭来。

    此时,赵王何沉吟许久,终究还是觉得靠父王与老师肥义,可能最终都是靠不住的,他现在应该主动出手了。

    不然,等公子章从韩国归来,他必将被公子章吞噬。

    想着,赵王何立即让人招来自己的弟弟,年仅十四的赵胜。

    此时,赵王何看着赵胜稚嫩的面庞,笑道:“王弟,为兄似乎记得,你在等几个月就年满十五了吧。”

    赵胜看着跟他关系很亲密的赵王何,笑着点头道:“大王记得不错,臣弟还有四月年满十五,然后就要搬离王宫了。”

    “四个月。”赵王何皱起眉头,然后深情的看着赵胜,摸着自己的心口道:“没想到王弟这么快就要搬出王宫了,为兄心中十分不舍啊!”

    赵胜看着赵王何满眼的不舍,立即安慰道:“大王放心,即便臣弟出宫了,也可以时常进宫来看望王兄的。”

    赵王何闻言,感动道:“那王弟可不要失约啊,为兄会想你的。”

    “嗯!”赵胜用力的点了点头。

    此时,赵王何沉吟道:“王弟即将出宫,为兄心中不舍,更担心王弟出宫后悔不习惯宫外的府邸与生活。

    是故,寡人打算在邯郸城中为王弟修建一座全新的府邸,而且全部按照王弟的喜好来建!

    不知王弟如何?”

    赵胜闻言赵王何要给自己建府邸,心中十分欣喜,但随后又迟疑的看着赵王何,问道:“大王,这是不是太奢侈,父王不会同意的。”

    “欸!”赵王何毫不在意道:“王弟乃是寡人的弟弟,为兄给自己弟弟修建一座府邸,这算得了什么!

    至于父王哪里,为兄亲自去说,保证不会让王弟失望。”

    赵胜一听,满心欢喜的拱手道:“那谢大王了。”

    赵王何笑了笑,然后又道:“王弟,为兄一向仰慕大贤苏秦的才华,所以,为兄希望你出宫都建新府的时候,也在邯郸城中打探一下城中比较出名的说客策士。

    为兄打算领教一下说客的口舌,看看我赵国的说客也是否像苏秦一般犀利。”

    赵胜一听这只是一件小事,便立即应道:“请大王放心,臣弟一定会用心寻找城中,不,是国中有名的说客的。”

    “善!”

    不久,赵王何亲自出面游说赵主父,请求优待王弟赵胜。

    赵主父感赵王何兄弟情深,便答应了赵王何的请求。

    当日,赵主父下诏封三子赵胜为平原君,以东武城为封地,并在邯郸城中新建平原君府,只等平原君年满十五后,出宫入住。

第一千两百三十四章 屈原到齐

    齐国临淄。

    “左徒要来访问齐国?”

    “大王准备继续示之以弱,继续麻痹各国。”

    “大王要求尽快解决田骈的事情。”

    陈轸接到邓陵光从寿春传来的消息,沉思片刻后,便有了主意。

    “来人,立即派人通知唐子,让他继续在齐王面前诋毁田骈。”

    “诺。”

    “来人,立即为本君送上拜帖,本君稍后要去慎子府中拜访。”

    “诺。”

    “来人,备上数份重礼,本君接下来拜访齐相周最等齐国重臣。”

    “诺。”

    另一边,齐王地处理完手中的事务后,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不断的用双手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良久,齐王地才停止揉按,稍稍缓了两口气,齐王地又想起五国伐齐的事情来。

    自从五国伐齐以来,齐国先败于河间,后败濮东,接着高唐失守,这一站可谓大败亏输。

    若不是触子当机立断,击溃了魏韩宋三国联军,那这一次齐国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损失。

    但即便是如此,齐国还是损失北部的河间地,以及西北部的重镇高唐等一大片地区。

    一战而失地数百里,这是他即位以来的最惨重的溃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发动叛乱的田甲,以及那个遇乱逃亡的田文。

    若不是这两人,齐国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内乱,齐国不乱,那五国就不会有可趁之机,五国不来,那齐国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溃败。

    所以,这次的溃败还要算在田甲田文头上。

    随着田甲已死,但是田文还活着。

    齐王地一想起田文,脑袋再次痛起来,然后他再次用力的揉捏自己的脑袋,以缓解自己的痛苦。

    一段时间后,就在齐王地还在默默揉捏自己脑袋的时候,一个侍者小心翼翼的走到齐王地十步外,低着头,完全不敢看齐王:“大王,唐子求见!”

    “唐子!”齐王地一听,立即强打起精神道:“请唐子来。”

    “唯。”

    不久,唐子一脸不岔的走进来,行礼之后,立即拱手道:“大王,臣要弹劾学宫祭酒田骈!”

    齐王地露出了然之色,这三四个月来,唐子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弹劾田骈一次,他都有些习惯了。

    “唐子,不知卿这次为何要弹劾骈子?”

    唐子满脸不满道:“大王,田骈身为祭酒,负责主持稷下学宫,并要团结学宫诸子,以为大王治国提供策略。

    可是,田骈自担任祭酒一来,学宫日渐混乱,各大学派相互攻讦,诸子之间相互敌视,以致学宫每次聚众商议国事,全都变成各家各派的争斗闹剧。

    就比如不久前,五国伐齐,大王下诏让学宫诸子献策,而学宫诸子被田骈聚集起来后,根本就没有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反而各家各派再次争执起来,学宫诸子聚集三日,便吵了三日。

    往日,诸子聚集议事,万万会拿出两三个可行方案让大王以及朝中诸公参考,可是这次,学宫十一位先生聚众商议,结果却献上十九份意见不一甚至截然相反的策略,以致大王与诸公全都无所适从。”

    说着,唐子强烈不满道:“是故,臣以为田骈无能,既不能统合学宫诸子,又不能平息学宫的攻讦。如此无能之辈,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学宫祭酒了,还请大王另选贤能。”

    齐王地听到这,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

    其实唐子不知道,之前他下诏让学宫拿出可行策略的时候,学宫交过来的并不是十九份策略,而是二十六份策略。其中田骈拿出了三份,而其他诸子以及学宫中的学子通过学宫递上来的策略九份,还有十四份是学宫的人以他们自己的名义上书的。

    这二十六份上书,十分明显的告诉他,田骈对学宫的控制力极弱。

    想着,齐王地眼神十分阴郁的道:“好了,唐子,这是寡人知道了。”

    两日后,屈原来。

    齐王地召集朝中重臣道:“诸卿,这屈原虽与我齐国交好,但是现在楚国还在变法的关键时候,楚国不久前才发生内乱,屈原此时不在国中主持大局,却突然来访我齐国···

    不知诸卿以为这是何故?”

    齐相周最率先应道:“大王,这其实很明显,那就是楚国内部依旧还不安稳。”

    说着,周最拱手道:“据在楚国的探子回报,不久前楚国不仅是派屈原来我齐国,而且还同时派出使者前往魏韩宋三国,如此大的动作,其目的却仅仅只是与四国交好。

    是故,臣以为,如果楚国不是另有算计的话,那就是楚国的内部还很混乱。

    而从楚国不久前大规模调动将领,将楚国新一代的大将全都调去心腹之地镇守的情况来看。

    楚国接下来的重心,可能还在内部,而不是外部。”

    齐王地一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大臣祝弗道:“大王,臣之前出使楚国,在楚国寿春城待了一个多月,但楚王却只离开后宫一次。而且,臣还听说,楚王的宋夫人有了身孕···”

    祝弗嬉笑道:“想来,这几个月来,楚王深居后宫,应该也没少努力吧。毕竟,楚王都六十多了!”

    殿中群臣闻言,全都露出会意的笑容。

    六十多岁了还能生儿子,虽不能说绝无仅有,但也少见,少见,十分少见!

    祝弗见众人全都露出笑容,跟着又笑了笑,才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屈原来访,必定是楚国无心外事,是真心想与各国交好的。”

    齐王地又阴恻恻的笑着点头。

    此时,大臣陈举拱手道:“大王,如今我齐国正面对以赵国为首五国危机,现在这个时间段可万万不能在得罪楚国,甚至是,即便不能拉拢楚国,那也应该竭尽全力让楚国保持中立。

    是以,臣以为,无论楚国现在是何打算,我们现在都要尽量交好楚国,重礼接待屈原,争取让楚国站在我齐国这边,而不是与五国同流合污。”

    齐王地闻言,眼中的阴郁微微散了数分,点头道:“善。传令,重礼接待屈原。并且,明日寡人将以九宾大礼接见楚使屈原。”

第一千两百三十五章 罢免田骈

    次日,齐王地聚集齐国群臣后,以九宾之礼接见屈原。

    大殿中,宾主尽欢,齐楚两国当场达成了进一步深化同盟的盟约,并约定相互交换质子。

    而且,齐王地为了表示诚意,许诺齐国可以让质子随屈原一同返回楚国。至于楚国的质子,则可等楚王确认盟约之后,再派来齐国。

    又次日,屈原带着齐王嫡次子公子冀返回楚国。

    屈原离开临淄的当日,稷下学宫唐子再次入宫。

    “大王!”唐子一脸的惋惜道:“之前五国伐我之时,学宫中不少诸子都做出了明确的判断,认为楚国刚刚经历内乱,而且又解散了军队,所以楚国肯定是不会参与五国伐我的。

    可是,这些正确意见,却因为田骈的一意孤行,力阻大王从郯城调兵支援西部,这才致使西部因兵力不足而败。臣事后每每思之,心中不禁为之叹恨良久。”

    说着,唐子见齐王地眼睛中的阴郁之色变浓了数分,便继续开口道:“大王,若是田骈听到了诸子的正确意见,却没有采纳,这就是田骈无能。若是田骈心中已经采纳认可了楚国不会出兵的判断,却依然强力阻止大王调兵,这就是他对大王不忠。”

    “哼!”齐王地一听,目光一冷,用冷漠的声音道:“好了,唐子,寡人知道了。”

    又数日,田不礼抵达临淄,说齐王地以公子章之意。

    齐王地听到一半,便懵了。

    关于公子章对赵王的不满,齐王地安插在邯郸的探子也传回了类似消息。

    但是,齐王地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赵主父还在盛年的时候,在赵王何还没有亲政的时候,在他们两兄弟的矛盾还没有直接发生,还没有彻底激化的时候,公子章竟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

    想着,齐王地忍不住直接打断田不礼,惊道:“贤卿此言当真,那公子章果真要在不久后除掉赵王何,然后自立为王?”

    田不礼点头道:“大王,此事千真万确,现在公子章对赵王的不满,邯郸之中已经是人尽皆知。是以,公子章与赵王何两人已经势不两立,不除掉对方,誓不罢休。

    所以,公子章派臣来此,希望能与大王达成协议,只要齐国不干预赵国之事,事成之后,赵国可以归还高唐等地,并与齐国结盟。

    甚至,只要大王答应保持中立,若是事后齐国出兵伐魏伐燕伐宋之时,则赵国也将保持中立。”

    齐王地笑道:“如此说来,公子章打算用魏燕宋三国收买寡人。”

    田不礼笑道:“大王,不仅是魏燕宋三国,其实还有赵国。公子章已经许诺臣,只要大王答应出兵牵制高唐的赵军,那么事后,公子章便愿意为大王马首是瞻,并且还可以任命臣为赵相。

    如此,和齐赵两国之力,再压服魏韩宋等国,那么天下还有那个国家不臣服于齐国呢!”

    齐王地闻言,仔细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田不礼,阴恻恻的笑道:“善,贤卿回去告诉公子章,就说寡人可以答应他的请求。但是,寡人他也得答应寡人一个条件。”

    田不礼一怔,看着齐王地问道:“不知道大王有何条件?”

    齐王地笑道:“寡人打算与公子章进一步加深关系,寡人有一女,虽尚未及笄,但贤良淑德,容颜秀美,是以,寡人要公子章在事成之后,迎娶寡人之女为后。”

    “这···”田不礼迟疑道:“大王,现在公子章已经有妻子了。”

    齐王地毫不在意的道:“有妻子并不代表有王后啊!况且,寡人又没有让公子章学吴起杀妻明志,只要事成之后,公子章封现在的妻子为夫人,问题不久解决了吗?”

    说着,齐王地用阴郁的看着田不礼:“难不成公子章还打算让寡人的女儿做夫人,以此羞辱寡人吗?”

    “不敢,不敢。”田不礼连连摇头,然后满口答应下来。

    此时,他想起公子章的正妻来,突然意识到齐王地为何要王后之位了。

    因为公子章的正妻乃是楚相昭雎之女芈氏,侧室乃是楚国左徒屈原之女芈氏,只要公子章立齐王之女为后,那就可以趁机离间赵楚两国的关系。

    次日。

    齐王地将稷下学宫的慎子招来,而后,二人同游于花园。

    花园中,齐王地一边走着一边开口道:“慎子,寡人听说最近学宫那边,诸位先生在一些学术上分歧极大,整日都在公开聚众议论。”

    慎子乃是大贤慎到的侄子,虽然他的名气地位都不如大贤慎到,但是他在学宫的影响力也不可忽视。

    而且,慎子也是田骈的好友。

    慎子此时听齐王提起学宫问题,当即应道:“回大王,是有这么一回事,所谓理不辨不清,道不辨不明,诸子所学不同,理论也有所不同,聚在一起时常争辩,这也是常事。”

    “贤卿所言也在理。”齐王地点了点头,接着突然回头看向慎子道:“先生,寡人听说最近学宫也在议论,之前寡人驱逐田氏,似乎波及了许多无辜的人。所以,一些先生在学宫议论着要求寡人赦免他们!”

    慎子闻言,心中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觉得陈子说的对,如今齐国正面临五国危机,的确需要集中国家的所有力量,方能渡过这次危机。

    而且,学宫议论,多是公开辩论,这事也瞒不过齐王。

    想着,慎子拱手道:“回大王,正是如此。之前田甲为乱,虽然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但是,田甲手中的军队自始至终都只有三千余人。

    因为这么一点叛军,而牵扯到数十家族,这的确让人迟疑。”

    齐王地闻言,不禁阴恻恻的道:“贤卿,田甲叛乱,寡人遭难,而国中贵族却在一旁观望,你说,这是什么罪行?”

    “这···”慎子顿时僵住,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齐王地见慎子被稳住,顿时摇了摇头。

    原本他还打算让慎子来接管学宫的,但现在,看来慎子也不行。

    想着,齐王地便阴着脸着离去。

    次日,齐王地以田骈不能平息学宫纷争为由,下诏免去田骈学宫祭酒的位置,并让学宫诸子推荐下一任祭酒的人选。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在整个临淄引起了轰动。

    要知道,因为之前大量田氏宗亲被驱逐的缘故,现在整个田氏宗亲中,就以田骈的影响力最大了。

    而现在,连田骈都被齐王地舍弃了。

    城中。

    陈轸得到田骈被免得消息后,立即抓住昨日齐王地召见慎子的事情,然后吩咐道:“快,立即让人传出消息,就说慎子为了学宫祭酒的职位,昨日公然在齐王面前中伤田骈。”

第一千两百三十六章 父子对持

    楚国寿县。

    当熊槐得知屈原完美的完成了出使齐国的任务,不仅加深了齐楚两国的友好关系,而且还带着齐王地嫡子公子冀来楚了。

    要知道,现在齐楚两国虽然已经有了盟约,但是齐王地先送出质子的举动,无疑是向楚国服软,承认楚国的主导地位。

    对于屈原出使齐国能取得这样的成果,熊槐心中欣喜若狂。

    于是,等屈原一回到寿春城,熊槐立即一改常态,主动从后宫中出来。不仅亲自接见了齐国质子公子冀,而且还给了公子冀极高的礼遇,以楚国嫡子的待遇相待。

    送走公子冀后,屈原向熊槐回报了在齐国的经过后,拱手问道:“大王,如今齐王已经主动将年仅十岁的嫡次子送来为质,可谓诚意十足,不知大王打算送哪位公子前去齐国为质。”

    熊槐闻言,微微一怔,接着,他想起之前太傅环渊给他的信后,应道:“寡人已经有了人选,但是,寡人心中还有顾虑,是以还要想想。”

    屈原拱手道:“大王,如今齐国已经展示了诚意,那我们的行动也不可迟缓,免得让他国说我们楚国没诚意。”

    熊槐点了点头:“贤卿放心,寡人晓得。”

    屈原离去后,熊槐立即吩咐道:“来人,让太子来见寡人。”

    “唯。”

    在等待太子横到来的期间,熊槐手中拿着太傅环渊数月前送来信,内心十分复杂。

    其实,上次公子平安顿太傅环渊归来的同一天,熊槐就收到了这封信。

    环渊在信中的说法,是公子平的学问还有所欠缺,所以希望有机会的时候,能送公子平去齐国太学求学。

    虽然环渊说的是送公子平去求学,但熊槐却从信函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环渊对公子平的忧虑,以及楚国未来的担忧。

    当熊槐在数月前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熊槐还一度以为环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毕竟,他当初因为迁都事宜,而重罚太子横紧足两月,也的确在国中引起了轰动以及猜疑。

    当然,更大的可能,则是环渊洞悉世事,知道他与太子横性格迥异,可能会爆发矛盾。

    亦或者,宋国那一对相看两厌的父子,给了环渊极大的感触。

    不管环渊是猜到了什么,还是心中有些不安,这些都不重要。

    毕竟,环渊也是九十多的人了,而且还已经退隐老家了。

    熊槐真正的顾虑是,是否让公子平去齐国。

    是故,在得到齐王送公子冀为质的消息后,熊槐认真的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送公子平去齐国。

    虽然熊槐对太子横的情感比较复杂,但是,太子横这而是年来,一直都是孝敬有加的。数十年的感情,即便太子横屡屡让他失望,甚至他已经决定将太子横当作弃子了,但是,要说他心中彻底绝情,这肯定是假的。

    他对太子横是彻底的失望,而不是彻底的绝情。

    所以,若是公子平一直呆在寿春,呆在太子横的身边,未来一旦有变,那公子平就十有**要给太子横陪葬。

    是以,熊槐思考许久,最终决定送走公子平,也给太子横流一条后路。

    想着,熊槐长长一叹!

    不久,太子横来。

    礼毕。

    熊槐沉吟道:“太子,刚刚齐王嫡次子公子冀来楚为质的事情,想来太子也知道了吧。”

    太子横点了点头:“儿臣已知之。”

    熊槐有些为难的道:“之前,为父派左徒出使齐国之时,本来打算派出一位公子为质的。但是,现在齐王派出嫡次子,这让寡人心中有些为难,若是派出庶子,则有些不对等,会让齐王面上难看。

    而派出嫡子,那就只能送你三弟公子彘去齐国了。

    可是,公子彘幼年丧母,还未满十五,是以寡人不忍送公子彘去齐国。”

    太子横闻言,立即狐疑的看着熊槐,心中很是吃惊。

    “父王不忍送走公子彘,难道打算送我这个太子去齐国不成?”

    此时,熊槐笑道:“好在,数月前,太傅上书请求寡人送公子平去齐国稷下学宫求学,是以,寡人打算干脆就让公子平去齐国为质,一边报效国家,一边在齐国学宫中求学。”

    说着,熊槐看向太子横道:“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横一听,勃然变色。

    父王要送吾儿公子平去齐国为质,这话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他不忍自己的儿子去齐国,难道我就忍心送我的儿子去齐国吗?

    要知道,数月前,父王跟他说的很清楚,楚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齐国。

    一旦楚国出兵伐齐,万一齐国一怒之下来个玉石俱焚,那公子平就完了。

    要知道,他可就公子平这一个儿子,还是嫡长子。

    想着,太子横立即拍着桌子站起来,然后怒气冲天看着熊槐道:“父王,送公子平为质于齐,此事绝无可能。”

    熊槐一看太子横如一个愤怒的雄狮一般,张牙舞爪看着他,当即大怒道:“怎么,太子的意思是送寡人的儿子去做人质就可以,送你的儿子就不行?”

    太子横一听,顿时悲痛泪水直流:“父王,儿臣就这一个儿子,父王你怎么忍心将他送到齐国,让我父子永相离。”

    “什么叫父子永相离。不过是去齐国求学几年,如何被太子你说的一去不回一样。”说着,熊槐又安慰道:“还有,太子,你现在还年轻,才四十多岁,只要努力,你还会有其他儿子的。

    你看,为父都六十多了,不也是能生出孩子来。”

    太子横闻言,不禁悲从心来。

    他十五岁离宫别居后,虽然父王母后未曾赏赐他美女,但他与景阳等人时常在郢都周围索取抢夺妇人为乐,实在太过放纵。而婚前婚后,他又有些荤素不忌,导致他努力了二十年,也只有一个嫡子,一个庶女。

    而且近十年来,他虽多有努力,但却一无所得。

    他隐隐已经明白,可能他这一辈子就公子平一个儿子了,想要再生一个,那就是撞大运碰上太一神开眼了。

    所以,他那还能生得出孩子,他就公子平一个儿子,就这,父王还要将他送到齐国送死。

    想着,太子横双目一红,紧紧的盯着熊槐:“父王,儿臣就公子平一个儿子,我绝对不会让他到任何一个国家做人质,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事绝无可能。”

    熊槐看着太子横狰狞的面孔,顿时勃然大怒:“混账东西,寡人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是非不分,好坏不分,众劝不听,固持己见,整日都在纠结自己那点蝇头小利,你可曾把楚国放在心上。”

    太子横态度异常坚决的道:“父王,你尽管骂吧,儿臣不反驳。但是,只要我还活着,公子平就不可能去做人质。”

    “滚~~给寡人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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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槐刚刚穿越成为楚怀王,就碰到秦国的张仪前来送礼:商於之地六百里。熊槐表示要改写历史,不再做愚蠢的楚怀王,绝不绝齐连秦。结果第二天,和满朝文武商量之后,经过数轮唇枪舌剑,楚国上下达成一致意见。熊槐意气风发对张仪道:“寡人决定和齐国绝交。”大楚怀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楚怀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楚怀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