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八十一章 魏相田文
魏国大梁。
这一日,公孙衍之孙楚国临海君到了魏国大臣公孙衍之子公孙禹的府上。
次日一大早,公孙禹便在魏国王宫中见到了魏王遫。
此时,魏王遫看着公孙禹问道:“贤卿一大早就来求见寡人,可有何大事要报?”
公孙禹满脸忧虑的应道:“大王,臣乃是为齐国而来。”
“齐国?”
“正是。”公孙禹看着魏王道:“大王,如今齐国攻打济阳正急,虽然济阳有大将军倪良镇守,但是,大将军手中毕竟精锐不足,加上河东失手,我魏国将士已经士气大跌。
故,臣担心,一旦拖延下去,济阳可能会为被齐国所破。
一旦济阳失守,那齐军一定会趁我虚,然后长驱直入包围大梁。而大梁被围,则我魏国将在各国再也抬不起头来。”
说到这,公孙犹豫了一下,想起公孙泽的游说,立即拱手道:“所以,臣以为,何不趁济阳还未被攻克,趁我魏国还有一些颜面以及底气,何不直接与齐国讲和呢!”
魏王遫闻言,叹息道:“寡人何尝不想直接跟齐国讲和呢?可是齐国打定主意要给寡人一个教训,非要吃下我拦住齐军的济阳城,并且,齐国的要价实在是太高。
寡人不得已,这才想通过楚赵两国给齐国施加压力。”
公孙禹摇头道:“大王大错矣。”
魏王遫一怔,然后疑惑的看向公孙禹。
公孙禹拱手道:“大王,若是我魏国直接投靠齐国,如此,代价虽高,但也让我魏国直接投靠齐国。
而通过楚赵两国,虽然给齐国的代价少了,但却多了给楚赵两国的礼物,这样一算,其实两者也差不多。
而关键的是,通过楚赵两国,还会让齐国怀疑我魏国投靠楚赵两国。
故而臣以为大王的举动错了。”
魏王遫闻言脸色一变。
他之前派人去楚赵两国,正是打算通过此事联系上楚赵两国,结交两国。
但他却没想到,这也有可能会让齐国怀疑魏国的用心。
魏王遫正想着,那边公孙禹道:
“大王,臣向我王推荐一人,有此人在,必可保我魏国无事,而且还能让齐魏结为一体,从此两不相害。”
魏王遫连忙问道:“何人?”
公孙禹应道:“齐国孟尝君田文。”
“田文?”
“正是此人。”公孙禹道:“大王,虽然之前因为田甲的缘故,齐王地疏远并贬斥了孟尝君,但是,事后证明,田文根本就没有参与田甲之乱。所以,等后来齐王地查明此事,又赦免了田文,并将封地薛地也归还了田文。
如今,距离田甲之乱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臣想来,齐王地对田文的怨气应该也已经消散了。
若是此时大王能重礼礼聘田文来魏国为相,那么,臣以为,凭借田文在齐国的人脉和威望,必定能轻易说服齐国退兵,然后让齐国与我魏国讲和。
而只要田文在我魏国,那齐魏便是一体,如此,就算秦国想再打我魏国的主意,那也得考虑考虑齐国的态度。”
魏王遫闻言,眼睛一亮:“好主意,若是有田文在,齐国说不定就会看在田文的面上退兵。
毕竟,这一笔也写不出两个田字。”
不久后,魏王遫派出一支三百辆车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往薛地而去。
而另一边,黄歇也到了薛地。
此时,田文听完楚国使者的来意,惊疑不定的问道:“贵使来错地方了吧,使者想要调停不去临淄,怎么跑到薛地来了?”
黄歇笑道:“还请孟尝君勿忧,寡君不欲秦齐魏三国大战,以致百姓流离失所,所以已经派出了使者去齐秦两国。
但是,之前齐燕两国开战的时候,寡君也曾居中调停,但,齐王并没有理会寡君的使者。
所以,寡君担心这一次调停,齐王还是不理会寡君的使者,这才派臣来薛,打算请孟尝君出山。
因为寡君以为,现在能说服齐王退兵的,大概也就只有孟尝君你了。”
田文闻言,又是欣喜又是苦涩的道:“楚王也太高看文了,文乃是齐王厌弃之人,又有什么面子能说服齐王呢!”
黄歇笑道:“孟尝君多虑了。所谓血浓于水,君乃齐王之近亲,齐王又怎会一直怨恨君呢!
再说,昔日君之父也曾与齐宣王闹矛盾,二者都快兵戎相见了,但是,最后,不也是握手言和,亲密如初了吗。”
“这···”田文露出期待之色。
其实,回到薛地这一年来,田文又何尝不想回到临淄担任丞相呢!
甚至,他也不是没有派出使者前去游说齐王地,但,齐王地根本就没理他。
此时,一直关注田文的黄歇,一见田文意动,立即再接再励道:
“孟尝君,如今齐秦两国联合伐魏,两国全都想要魏国屈服于自己。
大战到现在,秦国已经攻克安邑绛都,杀到上党,包围蒲阳。而齐国的大军,却一直受阻于济阳之下。
此时此刻,秦国的使者已经到了大梁,而齐国的使者却还没有离开临淄。
是以,依在下之愚见,恐怕魏国用不了多久就会臣服秦国。
而现在正是孟尝君你报答魏王父子恩情,以及为齐国分忧的时候啊!”
田文眼睛一亮,连忙开口询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黄歇笑着问道:“孟尝君,不知君以为,秦国与齐国,何仁。”
田文应道:“秦国虎狼之国也,齐国仁义。”
“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以秦国之残暴,一旦魏国臣服秦国,秦国必然会要求魏国割地赔款,然后再要求魏国出兵协助秦国伐韩伐赵,乃至伐楚伐齐。
若是如此,以魏国现在的情况,魏国必危。”
见田文点头,黄歇接着道:“魏王父子曾先后任用君为相,对君有大恩,不知君以为然否。”
见田文再点头,黄歇又道:“若是此时君出山说服魏国投靠齐国,让魏国脱离秦国的鱼肉险境,如此,这不就是君报答魏王父子的恩情吗!
同时,君在齐国即将失去魏国这个盟友的时候,说服魏国投靠齐国,这不就是君有大功于齐吗?
君有此大功,然后又有整个魏国作为臂助,再加上就君在齐国的人脉威望,君必定能在短时间内,被齐王邀请回国任相。
而现在齐相周最,只不过是凭借区区周室的力量,这如何能与孟尝君你相比呢!”
田文闻言,心中一动···
不久后,魏国三百辆车来到薛地,早就意动的田文,当即上了魏国的马车。
而后,田文一到魏国,便被魏王遫任命为相国。
接着,魏相田文当场派出使者望往临淄而去。
第一千两百八十二章 齐魏讲和
齐国,王宫。
田文门客公孙弘立于大殿之中,拱手道:“大王,齐秦两国联合伐魏,魏王惊慌失措,重礼请孟尝君为相,孟尝君本不欲在大王伐魏之时,出任魏相一职,以免引起大王的误会。
但,前任现任两代魏王对孟尝君有知遇之恩,如今魏国有难,孟···”
公孙弘话未说完,便被齐王地打断:
“替魏相歌功颂德的话,寡人之前已经听得够多的了,所以使者就不必说了。”齐王地态度冷淡的道:“直接道明使者你来意吧。”
公孙弘闻言,不禁愣了愣。
刚刚他从齐王地的话中,不仅听到了齐王地对孟尝君的疏远,同时也听出来齐王地对孟尝君的冷漠。
见此,公孙弘思绪快速一转,然后拱手道:“大王,秦国攻破安邑兵围蒲阳上党,这给了魏国君臣极大的压力,所以,如今魏国君臣有意臣服秦国。
但,孟尝君不仅是魏国之相,更是齐国宗室子弟,以魏国为重,更以齐国为本,是万万不愿看到魏国投靠秦国,增强秦国的实力的。
是故,孟尝君派臣来齐,是想待魏国向大王求和,只要大王愿意退兵,那魏国就愿臣服齐国,而且魏国还愿割东部十城于齐。”
齐王地闻言,冷笑道:“寡人要让魏国臣服于齐,难道还用得着他田文从中说项吗?只要寡人的大军攻破济阳,然后兵围大梁。
那时,即便是魏国已经臣服了秦国,那也得向寡人臣服。”
公孙弘拱手道:“大王三思,朝秦暮楚的危害,魏国君臣知之甚详。若是魏国因为大王拒绝求和而不得不臣服秦国,那么,即便大王兵围大梁,也不能让魏国反复。
相反,魏国可能会更加靠向秦国,然后请秦国出兵救援。”
齐王地闻言,虽心有不忿,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沉默以对。
此时,公孙弘见齐王地不开口,便拱手道:“大王,如今秦国对魏国的逼迫一日甚于一日,孟尝君虽在魏国勉力维持,但也顶不住多久。
是以,还请大王尽快决定。”
···
公孙弘离开后,齐王地立即向殿中作陪的相国周最问道:“相国,触子那边什么时候能攻克济阳,然后兵围大梁。”
“这···”周最无以应。
齐王地见此,心中不禁长长一叹。
公孙弘离去王宫后,便开始频频联系那些与田文交好的大臣,一面贿赂齐国大臣,一面重金收买说客。
次日,一些大臣开始进宫游说齐王地,其后数日,进宫全齐王地答应魏国求和的大臣日众。
对此,齐王地不胜其扰。
十天后,齐王地拖延十天后,当齐王地得知魏王遫重礼接待秦国使者,而且还疏远了魏相田文,没让田文一起接待秦使后。
唯恐魏国真的臣服秦国的齐王地,终于顾不得面子,压下对田文的厌恶,然后再次召见魏使公孙弘。
此时,齐王地对公孙弘道:“寡人可以答应魏国的求和,甚至寡人只要魏国东部五城便可。
但是,寡人也有条件,其一,魏国驱逐秦国使者;其二,魏国臣服于寡人;其三,魏国势力退出卫国,从此以后,卫国成为齐国的属国。”
公孙弘略一沉吟,当场应道:“可,大王的四个条件,臣代表魏国全都答应了。”
双方协议一成,便立即开始准备履行盟约。
公孙弘一回到大梁,向魏王遫以及田文汇报了与齐国达成的协议后,魏王遫当场下令驱逐秦使,然后再派公孙弘带着割让的五座城池的地图典籍前往齐国,并向齐王称臣。
六月初三,公孙弘在齐宫中献城,魏国向齐国称臣,齐魏和。
数日后,当秦将魏冉听说魏国向齐国称臣,并且齐军已经退兵后,便立即退出上党,退保绛都。
当秦齐两国的大军全都休兵退走的消息传到大梁,魏国君臣全都松了一口气。
而同时,作为解救魏国的大功臣,魏相田文,再次声名大振,扶危救困,仁义美名,远扬各国。
待魏国稳定之后,魏相田文再次将目光投向齐国。
“魏国非吾乡,临淄才是我的心愿所在啊!是时候派人回齐国了!”
半月后,齐国国中,到处都是赞扬孟尝君田文的声音。
与此同时,各地要求请田文回国用事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甚至,这些声音还传到了齐王地的耳中。
楚国寿郢。
“大王,探子来报,田文果然不满足于魏相位置,已经派人带着大量的财物前去齐国收买策士说客,以扬其名。
而且,之前被齐王地贬斥的田氏宗亲,见田文名声大振后,纷纷跟进,到处为田文扬名。并游说群臣乃至齐王,要求重新请田文回国任相。
现在,田文在齐国的名望,已经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熊槐闻言,哈哈笑道:“如此,现在齐王地的脑疾病又犯了吧。”
此时,陈轸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道:“大王,臣听说齐王最近似乎没在犯病了。”
“嗯?”熊槐一惊,诧异看着陈轸道:“齐王地的脑疾真的好了?”
陈轸不确定的点头道:“大王,不久前宋王派了数位宋国名医去齐国,其中名医文挚说自己能治齐王的心悸脑疾之诊,然后在齐王的床上跳了一段巫舞···”
“等等”熊槐听到这,大惊道:“他用一段巫舞将齐王地的病治好了。”
“不能确定!”陈轸迟疑的道:“他的巫舞还没有跳完,齐王就当场大怒,然后让人将文挚拖出王宫,斩首示众。
但此后,从齐国传来的消息,杀掉宋医文挚之后,齐王的病症明显变轻了很多,甚至已经连续数月不曾发病了。
而且,探子来报,齐王虽杀了文挚,但是齐王后却让人给文挚的家人送去了百金作为赔礼。
此外,齐太子荣更是派人从宋国接走了文挚的一个儿子,并给予了他丰厚的待遇。”
熊槐愣了愣,迟疑道:“难道巫舞真的能治病?”
说着,熊槐又摇了摇头:“算了,齐王地这人,脑疾好了就好了,寡人是无所谓的。”
说着,熊槐看者陈轸道:“陈卿,既然田文已经下场,甚至连田氏宗亲也已经入场,那我们楚国也不能闲着。”
陈轸一听,立即笑道:“请大王放心,临淄还有薛城,臣早就安排好了探子,臣这就传讯给两地。”
“善!”
第一千两百八十三章 破镜难圆
十天后,齐国王宫。
唐子进宫对齐王地道:“大王,那田文也太过分了,试问天下谁不知道,我齐国之所以答应魏国的求和,乃是大王念在齐魏两国多年的交情,所以才不忍重创魏国。
否则,以我齐国百胜雄师,岂能拿不下一座区区的济阳城。否则,就凭魏国主动献十城的情况下,若非大王仁义,又怎会主动要求只要魏国五城呢!”
说到这,唐子越加激愤的道:“臣可是听说了,触子将军本来打算趁济阳连下暴雨三天的时候,让人掘开济水以冲击济阳。
若非触子将军知道大王一向仁厚,不愿将战事推及到无辜的百姓身上,触子早就决堤灌城了。
如此,那济阳城也早就被攻下了。”
齐王地听到这,心中生出阵阵遗憾。
济阳下暴雨,济水暴涨的事,他也听说了,就是他下令退兵之后不久发生的。
如果不是群臣让他不胜其扰,如果他再坚持几日,说不定齐军就包围大梁了。
如此,哪里还有什么田文的事。
此时,唐子气愤的道:“所以说,魏国臣服齐国,本来就是应有之事,这都是大王英明神武之功。结果,那田文竟然无耻的到处让人宣称,魏国臣服齐国,这全是他的功劳。
还有,秦国退兵一事,若非魏王臣服齐国,然后狐假虎威,那秦国岂能退兵。所以,秦国退兵,这是秦国畏惧大王的威德,但那田文又无耻的将功劳揽在自己头上。
而且,那田文与田骈,这段时间以来,在薛地常常造谣中伤大王,世人多有知之。结果,现在田文竟然到处说,他是最忠于齐国,最忠于大王的。”
齐王地闻言,立即皱起眉头。
此时,唐子大声唾弃道:“啊~~我呸!这等无耻小人,还到处宣榜自己乃是道德君子,简直是无耻至极。”
说着,唐子一脸紧张的看着齐王地:“大王,最近这一段时间,齐国中有大量收取了田文贿赂的小人,还有大量被田文蒙蔽,不知真相的诚恳君子,全都在鼓吹田文之贤能。
是以,臣来此,说以真相,希望大王不要被谣言蒙蔽啊。”
齐王地闻言,冷笑道:“唐子放心,寡人可是清醒的很···”
另一边,齐相周最的一位门客对周最道:“君上,如今国中到处都是赞誉田文的声音,不知君以为如何。”
周最闻言,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不知君上以为,君与孟尝君相比,谁贤?”
周最想了想,叹道:“我不如孟尝君。”
“不知君上以为,君与孟尝君相比,谁名望盛?”
“我不如也。”
“谁与齐王亲?”
“我不如!”
“谁功劳大?”
“我不如!”
“既然君上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孟尝君,那现在国中纷纷扰扰,为何君上还能安坐于此?若是君上打算将齐相的位置拱手让于孟尝君,那臣请辞,然后投奔孟尝君去也。”
周最一听,抬腿就向齐宫走去。
与此同时,齐将触子府上。
有人对触子道:
“将军为齐将,数有功,而济阳战事,臣亦听说了,深为将军憾。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到处散布谣言,说将军无能,不能克济阳。还说,只要他掌握齐国大权,一定会贬斥将军,然后另选良将,为齐国选一位真正的当世名将。
臣为将军羞!亦为将军恐。”
······
不久后,齐相周最与齐将触子齐聚王宫。
其后,齐国在休兵月余的时候,再次开始调兵遣将。
一月后,齐国临淄再次聚集了十五万大军。
接着,齐王地聚集群臣道:
“寡人接到举报,有人说孟尝君不仁,对薛地百姓课以重税,以致百姓贫困,只能举债度日。”
群臣一听齐王地之言,纷纷一惊。
国中上下刚刚还在议论孟尝君贤德呢,结果,现在有人举报孟尝君虐待百姓了。
这事可大可小,小则训斥,大则···
但,还没等群臣开口,那边,齐王地继续道:
“寡人还接到举报,有人说孟尝君为了获取巨额财富,对薛地百姓发放高利贷,以致百姓还不起贷款,不是破产逃亡,就是破产卖身给田文为奴。”
此时,殿中群臣一片哗然。
可齐王地紧接着道:
“寡人还接到举报,有人说,自寡人即位以来,孟尝君仗着寡人宠信,仗着自己身为丞相,竟然常年偷税漏税,薛地该交税赋竟然从来没交过。”
说到这,齐王地怒道:“寡人接到举报,令人彻查此事,果然,自寡人即位以来,孟尝君从来没有交过一次税。
而且,寡人令人清查薛地户籍田亩,结果,临淄的典籍显示,自孟尝君即位以来,二十年间,薛地百姓逃亡一半,田亩也荒废大半。
然寡人令人去视察薛地,却见薛城从以前的万户大城,变成了现在的长约八里宽约六里,内有百姓六万户的大城。而荒野之间,田野开辟,百姓甚众。”
群臣听到这,全都脸色一变。
所有人都知道孟尝君有钱,而且超有钱,但不知道孟尝君具体多有钱。但是,现在他们一听薛城的规模,便能稍稍揣测孟尝君的财富了。
因为齐国都城临淄才不过有百姓七万余户,乃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城,而薛城现在不必临淄差多少了。
此时,齐王地见自己说完薛城的规模,群臣再无人有替田文说情之意了。
于是,齐王地怒气冲天的道:“孟尝君身为寡人的臣子,不思报国,不思报效寡人,却常年偷盗国家财富,损国以肥私,寡人耻之。
传令,立即派出使者前去魏国,让田文返回临淄接受有司查问。”
齐相周最闻言,立即应道:“唯。”
“传诏,着令将军触子,立即率军前去薛地,令薛地官员交出薛地权力,接受有司查证。”
触子不等齐王地的话音落下,便大声应道:“臣领命!”
触子声音刚刚落下,紧接着,一个更大声音从殿中冒了出来:
“大王,臣以为不可!”
高呼声落下,上大夫陈举从群臣中起身走到殿中,拱手道:“大王,孟尝君乃齐国宗亲,在齐国威望甚高,而且孟尝君不久前才为齐国笼络了魏国,更何况,现在孟尝君正在魏国任相。
若是大王此时因为孟尝君偷税的缘故,而出兵讨伐,臣担心这不仅会让齐国内部的人以为大王有功不赏反遭刑,而且还会使得刚刚投靠我齐国的魏国心生恐惧。
所以,臣以为出兵一事就不开行。
只需···”
齐王地不等陈举说完,便开口打断道:“贤卿如此为田文辩护,你是不是也偷寡人的税了?”
陈举大恐的拜倒:“大王,绝无此事!”
齐王地冷笑道:“那你是想偷税了!”
陈举再拜:“臣绝无此心。”
“没有?”齐王地怒道:“那你为何替田文辩护,若是现在寡人不重刑处置田文,国中贵族百姓人人都像田文一样,从不交税,那齐国还有存在的必要吗?那寡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说罢,齐王地冷眼看了陈举一眼,然后大怒而去。
第一千两百八十四章 君臣离心
齐王地要对田文下手的消息,先点爆了整个朝廷,然后又点爆了整个临淄,随即点爆了整个齐国。
然后,这场从齐国挂起的风波,又迅速震惊了天下各国。
魏国大梁,田文府上。
田文刚给自己再临淄的好友写完一封信,还未让人带回齐国。
此时,门客公孙弘匆匆走了进来:“君上,临淄那边的人传回急信。”
“这么快!?”田文一怔。
算算时间,他让人在齐国那边发动舆论攻势才没有多久啊。
就算齐国的田氏宗亲一起使力,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回好消息吧!
他心中可是很清楚,因为上次他逃亡的事情,齐王一直对他有很深的成见。以他对齐王地的了解,即便他刚刚为齐国笼络了魏国,齐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转变想法才对。
疑惑间,田文从公孙弘手中接过信函,然后展开一见,却见信中写着齐王地发兵攻打薛地的消息。
见此,田文脸色一白,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就算我多年没交税,就凭我的功劳,大王怎么可能会出兵伐薛呢?”
另一边,公孙弘听到田文的惊呼,同样也大吃一惊:“齐王伐薛??”
就在二人惊恐间,门客魏显走了进来。
“君上,齐国有书信到。”
而后,当田文一连收到数封从临淄好友以及门客哪里传回的信函,而且信函中全都在说齐王将伐薛的事情。
至此,田文才彻底信了。
慌乱间,田文气愤的破口大骂道:“田地这个竖子,竟然不顾同宗之义,不仅败坏我的名声,而且还要毁掉我的根基薛地,他这是要将我赶尽杀绝啊。
想我薛公一脉,父子两代人都在为齐国效力,战战兢兢,一心为国,衷心耿耿。我父有破魏克楚之功,而我亦多有功勋。
现在,田地竟因为自己无法让魏国屈服,而我却能让魏国屈服,而心生嫉妒,欲置我于死地。
如此昏聩残暴之君,简直妄为人君。”
此时,田文身边的门客听说齐王要对他们的君上孟尝君下手了,又听到田文破口大骂齐王,无不心生忐忑。
顿了顿,门客公孙弘开口道:“君上,如今大王一边派人来魏国质问施压,一边派大军征伐薛地,不知君如何应对。”
田文闻言,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想了想,道:“薛地乃是我之根本,不容有失。而我有救魏之功,魏王对我感激非常,此时此刻,我当求救于魏。
只要魏国出兵救薛,那我必定能安然度过此难。”
说罢,田文拔腿就向魏宫走去。
不久后。
魏王听到齐王伐薛的消息,同样大吃一惊。接着,当看着一脸期待的田文,心中更是十分为难的道:“相国的意思寡人明白,寡人也有意解救薛地之难。
但是,相国是知道的,这些年来,我魏国多次丧师亡地于各国,如今国中兵力已经出现了严重不足。
甚至,不久前的济阳之围,我魏国也无力解救,还是依靠相国之力,才得以解围。
是以···”
魏王遫羞愧的道:“相国,寡人也有心无力啊。不过,请相国放心,魏国虽小,但也不会交出自己的相国,只要相国在魏一日,齐人就不能将相国带回齐国。”
田文一听魏王拒绝,心中恼怒,但此时有求于人,只得勉强自己道:“大王,臣之前在薛时,何其逍遥,是大王重礼相邀,臣才离开薛城搭救魏国。
现在,臣因为解救魏国的缘故,而触怒齐王。今齐王伐薛,大王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啊!”
“唉~~相国,这···”魏王遫摇头一叹。
田文急道:“大王,就算你不为臣考虑,那也得替魏国考虑啊。臣因为救魏而罪齐,近齐伐我,而魏国见死不救,这事要是传到天下各国,被天下人知道了。
那···下次魏国有难,臣担心就没有人会来搭救魏国了。”
“这···”魏王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但依旧摇头道:“卿身为我魏国之相,对我魏国知之甚详,卿应该是知道的,如今我魏国已经没有实力对抗齐国了。”
田文一听,面如死灰的拜倒:“大王,臣求你了,若是魏国不出兵,那臣的薛地就完了。”
“唉~~”魏王遫再次长长一叹,然后看着拜倒的田文,满脸羞愧的道:“相国,为今之计,或许只要相国派人跟齐王认个错,然后补上这些年的税款。
然后寡人可以派出使者去游说齐王,说不定齐王会看在寡人的面子上,以及相国你诚恳认错的份上,就会收兵的。”
田文见魏王遫还是推脱,立即站了起来,然后双目死死的盯着魏王,问道:“大王,就一句话,是否出兵救薛?”
魏王遫愣了愣,依旧面有难色:“相国不要逼寡人!”
田文闻言,直接从腰间解下魏国相印,然后仍在地上到:“既如此,那臣只好自己回去与薛城共存亡了。
现在臣将相印交还大王,免得等臣死在薛城,天下人会说齐国字薛城杀死了魏相。”
说罢,田文扭头就走。
魏王遫一怔,露出惊慌之色,连忙劝道:“相国,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说着,魏王遫见田文走远了,连忙高喊道:“相国,寡人会立即派人为相国向齐王说和,但,若是事有不协,还请相国归来,卿依旧是寡人的相国。”
另一边,田文怒气冲冲的回到相国府,然后立即吩咐道:“来人,收拾东西,准备回薛。”
众门客见田文怒气冲天的回府,而且那张脸又黑有臭,全都不敢开口询问。
一段时间后,田文率领一众门客出了大梁城。
此时,门客魏显见田文神情已经平静下来,这才开口道:“君上,这次大王出兵十五万以伐薛,可谓来势汹汹。
而我薛地,不仅面对大军极为吃力,而且君上与大王又有君臣之名。
以臣抗君,失之大义,必人心不稳,人心不稳,则城池难守。
是以,臣以为,当此之时,当广结外援。”
田文一听,立即应道:“善。”
说着,田文立即下令道:“快,立即派人去齐国,游说齐国群臣贵族,让他们游说齐王退兵。”
“诺”
“立即派人去赵韩楚三国,请三国出面调停。”
“诺!”
······
第一千两百八十五章 赠之金印
楚国寿春。
熊槐得到田文求援使者来楚的消息后,立即接见了使者,答应出面调停的请求。并当场派出两位使者,一位前往齐国临淄游说齐王,一位前往薛地见田文。
薛城。
黄歇再次见到田文后,立即致歉道:“孟尝君,寡君得知齐王伐薛,大为震惊,同时也对上次游说君出面调停的事情深表歉意。
是故,寡君特派在下来薛向君致歉,并告知君,敝国的调停使者,已经在前往临淄的路上了。”
说到这,黄歇微微一笑,宽慰道:“孟尝君的贤名,天下各国皆知,世人皆知。以齐王之贤明,又怎会做出逼迫大贤,谋害大贤的事情呢。
而现在之所以如此,想来一定是有小人在中间作祟,这才让齐王误会了孟尝君你。
不久后,听齐王冷静下来,等敝国以及齐国的贤能之士向齐王进言,齐王一定会幡然醒悟,而且还会派人来薛地向君致歉的。”
田文听说楚王已经派出使者去游说齐王了,心中已经轻松了不少,而后,他又听到黄歇的安慰,当即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在下之前虽然有些过错,但也不至于与大王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这一定是有小人作梗,否则,事情怎会走到这个地步。
现在有了楚国的调停,大王一定会明白在下的衷心。”
黄歇一听田文之语,立即从中听出了田文还对已经出兵伐薛的齐王抱有侥幸之心。
见此,黄歇暗叹:有人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能预料到事情的发生甚至走向;而有的人在事情发生之后,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名满天下的孟尝君,其实也不过如此。
虽然心中嘲笑,但黄歇面上依然充满了对田文的崇敬之色。
此时,黄歇再次拱手道:“孟尝君,寡君知道现在君不禁遭到齐军征伐,而且也知道君失去了魏相的位置。
寡君心中不安,觉得对不起孟尝君,虽然寡君已经派出了使者调停,但心中依然还有歉意。
故而,寡君特让在下送与孟尝君一块金印,一则表达歉意,二则也希望,若是事有不协,君拿出这面金印,也能保住薛城。”
“金印?保住薛城?”田文迟疑的看着黄歇。
此时,黄歇从自己袖中拿出一个木不大不小的木盒,然后双手奉给孟尝君。
田文愣了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过木盒,打开一看,果见盒中静静的躺着一个金印。
接着,田文拿起金印一看,却见这金印乃是楚相之印。
田文当然知道,楚国是没有相国职位的,所谓的楚相,这是给其他国家大臣的清贵职位,一则笼络大贤,二则与他国结盟。
昔日苏秦与公孙衍全都担任过楚相,楚国外相。
此时,黄歇拱手道:“孟尝君,虽然寡君已经派出使者,但寡君也听说现在齐国哪里小人当政,所以,寡君也没有把握能说服齐王。
当然,寡君也知道君乃齐国宗室,更知道君一向对齐王衷心耿耿,肯定是不会接受楚国的官职,以免造成齐王对孟尝君你的误会。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薛地乃是君从先君手中继承而来,君一定会与薛城共存亡的。
是以,寡君希望这枚金印,能在关键时候,替君保住薛地。
当然,若是孟尝君你不拿出这枚金印,孟尝君你担任楚国相国的事情,那就是一个谣言。”
说着,黄歇自信的笑了笑道:“齐王可以不听敝国使者的话,但是,如果敝国听说齐王要谋害敝国的相国,那敝国就不得不出头了。”
此时,田文看了看手中的金印,又看了看面色从容的黄歇。
他现在心中怀疑楚王送这枚金印是不安好心,楚王是十有**看上了薛地,所以送出这枚金印,想要用一个金印空手套白狼来套他的薛地,然后再用薛地来对付齐国。
如此,他薛地夹在齐楚两个大国之间,朝三暮四,必将永无宁日矣。
但是,他也不敢拒绝楚王,因为他现在对能否守住薛城也没信心。
更何况,正如黄歇所说,现在这里是他的府上,此间没有他人,只要他不承认,那他接受楚相一职的事情,那就是一个谣言。
想着,田文立即拱手谢道:“楚王有心了,日后文必有厚报。”
黄歇见田文果然收下了金印,心中一笑,再次安慰了田文一阵,便告辞离去。
······
数日后,齐将触子率军杀到薛城外,并包围薛城。
而此时,田文也从薛地征召了十余万勇士防守城墙,并城中数十万百姓协助防守。
一月后,齐军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并做好了攻城准备。
此时,齐将触子站在城外的一座齐军修建的高台,低头遥望薛城,见城墙上以及城中到处都是戒备的人群,仿佛戒备森严的样子。
见此,齐将触子冷笑道:“莫非田文以为人多就能守住城池了?这简直是笑话!之前你屡屡羞辱于我,视我为无物,这一次,本将一定要让你好好看看,掘了你的根。”
说罢,触子立即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全军饱餐一顿,明日大军攻城。”
“诺。”
“传令下去,备好箭矢布条,今夜射书入城,告诉城中百姓,王师伐薛,只为抓捕田文。
只要王师入城,免薛地百姓一年税,而且百姓欠田文的高利贷全部作废,甚至田文家中的奴仆也可恢复自由。”
“诺。”
当夜,田文正在沉睡中,突然被人摇醒。
“君上,不好了,齐军趁夜射书入城。”
田文闻言,接过布条,一看上面所写,顿时睡意全无:“可恶,竟然煽动百姓作乱,太卑鄙了。”
说着,田文立即吩咐道:“传令,全城戒严,夜间不准百姓在街上行走,违令者格杀勿论。
还有,立即让军中将士全城搜索布条,不能让布条传到城中百姓哪里。”
“诺。”
而后,田文忧心忡忡的在府中坐了一夜。
第一千两百八十六章 以利服人
次日清晨。
心中已经有些猜测的田文一上城墙,果见城外的齐军开始杀向薛城。
“报,君上,齐军三面围城,独留西面。”
“围三阙一,再探。”
“君上,不好了,齐军在三面同时射书入城,布条散落城中各处,大量百姓偷偷藏匿布条。”
“君上,城中谣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
田文大惊,然后连忙吩咐道:“传令下去,只要百姓助我守住薛城,那本君免田税三年,而且所有百姓的欠债全部作废。”
“君上,城中百姓还是人心不稳,甚是畏惧齐军。”
“传令,无论是城中勇士还是城中百姓,凡是杀敌一人,赏一金。”
“传令,再派人去临淄,谁能为本君说服齐王退兵,本君赠以千金。”
田文的命令传到城中各处,城中震动,然后欢呼声一片。
此时,正在城外观阵的触子听到城中传来震天的欢呼声,他微微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一定田文鼓舞士气了。
至于田文如何鼓舞士气的,他略一思考,便想通了田文的手段。
想着,触子冷笑道:“以财动人,财尽人散,这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传令,擂鼓,大军上前,正式攻城。”
“诺。”
城中。
一直关注着齐军动静的田文,在齐军向前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齐军杀来了,传令,擂鼓,备战。”
军令一下,田文又接着喊道:“杀敌一人,赏一金,杀。”
接着,田文身边的门客亦跟着喊道:“杀敌一人,赏一金!”
很快,薛城城墙上到处都是‘杀一人,赏一金’的呼声,一时间,薛城勇士士气暴涨。
而后,双方一交战,在薛城勇士的拼死搏杀之下,齐军将士连墙上都站不住。
接着,双方血战一日,薛城勇士一直牢牢的控制着城墙。
夜间。
公孙弘向田文禀报道:“君上,今日之战,我军成功的击退了齐军,其中,我方有一百一十七人拿到了齐军的人头。而我方今日伤亡者也达到了六百余人,不知君打算如何处理。”
田文闻言,立即应道:“准备好一百一十七金,明日本君将当众赐金。”
“君上英明。”
田文点了点头,有问道:“临淄可有消息,大王可曾被人说动收兵?”
公孙弘闻言,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大王心意未变。”
“唉~~”田文沉重的一叹,然后吩咐道:“再派人去临淄游说大王。”
“诺。”
血战三日后。
田文再次将赏金准备好后,再问道:“大王可曾回心转意。”
“不曾。”
大战第十天夜间,田文又问道:“大王是否回心转意?”
“不曾。”
“再派人挟重礼去临淄!”
“诺。”
激战半月后,齐军一直维持着高强度攻城,而随着薛城勇士的伤亡日渐增多,薛城士气开始出现下跌。
而田文在守城结束后,回到府中,一开口便问道:“大王回心转意了吗?”
“没有!”
“各国使者是否还在游说大王?”
“回君上,赵魏宋楚四国的使者都还在临淄,也在不断的劝说大王,但大王不为所动。”
“唉~~命运之不济,一至于斯!”田文悲叹一声,然后又吩咐道:“再派人去临淄。”
“诺。”
大战一月后。
这一日,忧心忡忡的田文将一块金饼发给一个心有余悸地勇士,然后又发给另一个心有余悸地勇士,待赏金发完,然后田文又忧心忡忡的快步走上城墙。
但忧心忡忡的田文,十口心思全在临淄的田文,丝毫没有意识到,前来领取赏金的人,已经不复最初的激动与贪婪。
上了城墙,一如既往,齐军很快就杀了过来。
而后,田文一边巡视城墙,一边鼓舞士气,激战到日中。
田文正巡视到南墙,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冲天的喊杀声。
田文一怔,正迟疑间,有人来报:“君上,齐军刚刚占据前面一小段城墙。”
田文大惊,立即高喊道:“快,立即调援兵前去支援···”
当夜。
公孙弘禀报道:“君上,今日南城墙失守一段,我军与齐军在哪一段城墙展开激烈争夺,双方全都伤亡惨重。
今日一战,我军获取齐军人头四百余,而我军亦伤亡超千人。”
田文一怔,叹道:“准备好钱币!”
“诺。”
“临淄有消息了吗?”
“没有。”
“再派人去临淄。”
“诺。”
次日,薛城城墙再次失守一段,双方再次在缺口处展开激战。
其后,一连半月,薛城城墙屡屡失守,双方伤亡都出现暴增。
这一日夜间,公孙弘禀报道:“君上,今日齐军连连攻破我军防御,然后与我军在城墙上展开激烈争夺,我军伤亡惨重,士气不断下跌,城中的谣言再次冒了出来,百姓一日三惊。
君上,现在我们的重赏,几乎已经不能激励士气。
此时此刻,该如何是好?”
田文闻言,皱眉道:“临淄情况如何?”
公孙弘闻言,摇了摇头,没说话。
田文见状,沉吟许久,咬牙道:“传出消息,谁能为我说服齐王退兵,我愿以三千金相谢!”
······
大战两月后,这一日,田文从城墙上激战归来,公孙弘拿着战报在田文身边迟疑许久,然后开口道:“君上,府库已经了大半,以我们金钱珍宝,再这样激战下去,恐怕再有半月功夫,君上府库将会耗尽。”
“什么?”田文大吃一惊,连忙看着公孙弘道:“怎会如此,府中积蓄数万金,而且还有众多珍宝,怎么会这么快就会耗尽呢?”
公孙弘脸色难看的道:“君上,虽然我们赏赐出去的金钱不到两万金,但是,从君上前往魏国任相开始,就开始拿出大量的财物去游说齐国群臣,请他们出面为魏国说和。
但,君上担任魏相没多久,便辞相回薛。所以,为魏国说和一事,白白耗费了大量金钱。
其后,这两月来,我们频频派人携带珍宝以及金钱去临淄,可谓花钱如流水···”
说着,公孙弘低下头:“君上,若是战事继续维持现在这样激烈,那么,半月后,我们耗尽府库中的所有金钱。”
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财尽人散
田文闻言,全身一僵。
接着,他心中又充满愤恨之意。
他是齐国宗亲,又是名满天下的大贤,更不曾背叛齐国。哪怕是之前他与齐王闹出不愉快,哪怕是之前他被齐王驱逐,哪怕是之前齐王曾下令收回薛地。
但他也没有背叛齐国,甚至还在齐国与秦国相争落入下风的时候,在齐王没开口的情况下,他就主动出手相助,为齐国获取了魏国。
结果,这么大的功劳,不仅没让他获得齐王的赏赐,反而还遭到了齐王的打击。
战争开始之前,虽然他已经知道齐王要将他赶尽杀绝了,但面对楚国的拉拢,他还是对齐王抱有希望,希望齐王能幡然醒悟,然后大家和好如初。
为此,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派人去临淄游说,一则认罪表达悔意,表示愿意补交税款,并认罚,二则希望齐王能看在他也是齐国宗亲的份上,看在他曾为齐国出力的份上,希望齐王能放他一马。
但,现在薛地财富即将耗尽,但齐王一直不为所动,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模样。
想着,田文心中大恨。
甚至,此时他暗暗揣摩着袖中的楚相金印,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我现在献薛地于楚,引楚军入齐···
想着,田文猛然摇了摇头。
顿了顿,田文道:“传令,立即再派人挟重宝去临淄,游说齐王收兵。”
公孙弘闻言,看着田文急道:“君上,若是在派人去临淄送礼,那薛城这边···”
田文应道:“无妨,可以派人尽出府中珍宝,然后向各国售卖以筹措金钱。而且,本君在齐魏两国任相多年,在齐魏各地都有产业···”
说着,田文沉吟许久,然后一脸悲痛的道:“卖了,将那些产业卖了,以筹措金钱。”
公孙弘闻言,大惊道:“君上,那些产业可是我们联系齐魏各地贵族的重要通道,若是···”
话未说完,便被田文抬手打断。
“不必说了,薛城乃我之根基,不容有失。”
“诺。”
“还有,为了争取时间,从明日开始,赏赐给勇士的金钱,先给半金,剩下的半金用粮米布匹代替。”
“诺。”
公孙弘张了张口,然后露出一股悲凉:“是,君上···”
次日。
当薛城中的勇士百姓听说接下来杀死齐军后,只有半金赏赐,剩下的半金用其他物品代替后,整个薛城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意识到,孟尝君没钱了。
一念及此,薛城士气再次大跌。
而另一边,薛城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城中,黄歇得到田文开始贩卖名下的产业后,面色沉重的道:“田文之所以能名扬天下,不仅是他的门客好友到处为他鼓吹,更是因为他在齐魏两国的产业,能联系各地贵族也为他鼓吹。
而我楚国最看重的,除了田文自身的名望人脉,剩下的也就只有他的产业了。
所以,田文的那些产业,不能让他就这么卖了!”
说罢,黄歇立即召来一个探子,吩咐道:“让我们的人行动起来,帮助齐军攻克薛城。”
吩咐完,黄歇便立即向外走去,然后直奔楚国淮阴城。
三日后。
田文正在墙头鼓舞将士作战间,突然,他听到城中传来一阵喊杀声。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田文大惊的回头向城中看去,然后快步向内城边走去。
田文一到城头内城边缘,立见城中到处失火,而且各处全都传来喊杀声。
正惊疑间,一个门客快步跑了。
“报,君上,有一群门客不满君上赏赐减半,是以鼓动百姓作乱,一边放火烧城,一边攻打城门,意图迎齐军入城。”
“什么?乱臣贼子,当杀!”田文一听,大怒道:“快,立即出兵剿灭城中叛军。”
“诺。”
此时,城墙上正在与齐军厮杀的薛城将士,听到城中传来阵阵喊杀声,好像是城中有人作乱,又好像是齐军已经从其他地方杀进城了。
一时间,薛城士气暴跌,而且从将士到百姓,几乎人人自危。
田文正在派人平乱间,又有一个门客快步跑来。
“报,君上,齐军突然发起极为凶猛的攻势,我军不敌,城墙接连失守,请君上速派援军。”
“什么?”田文心中一慌,脸色一白,急忙下令道:“快,速调城中援军上城墙。”
“报,君上,刚刚一伙门客带着一群百姓攻占北门,然后打开北门迎齐军进城了。”
田文一听,顿时面无血色,囔囔的说不出话来。
“君上,怎么办?”
“这···”
“报,君上,不好了,刚刚城中百姓叛乱,齐军趁机攻占了南面一大段城墙,请君上速派援军。”
田文闻言,眼睛一黑,差点晕过去。
此时,公孙弘快步走到田文身侧,急道:“君上,薛城已失,当速走,否则,君上被将被触子俘虏。”
田文一听,立即定了定神,然后饱含深情的看着脚下这座庞大的城池。
当初,他从父亲手中接过城池的时候,薛城还是一座寻常的万户大城。
是他努力了二十多年,呕心沥血这才将薛城发展成为一座有百姓六万户的巨大城池,一座仅次于临淄大城。
这不仅是他毕生的心血,更是他一生的骄傲,也是他将名留青史的象征。
现在,这座城池没了,不再归他所有。
想着,田文涕泪齐流的大哭道:“这是威王赐给我父的封地,这是我从我父手中继承的封地,这是我一手发展起来的封地,那暴君凭什么出兵伐我···
我无罪···我无罪···
暴君···暴君···”
此时,周围的门客看着田文悲伤的面容,听着田文悲怒的大喊声,无不跟着落泪。
薛城壮大到这个程度,不仅是孟尝君田文的心血,也是他们的心血。
是他们千方百计地为孟尝君宣扬,然后天下各国的百姓、游侠、盗贼、通缉犯等等,纷纷齐聚薛城。
这才有了如今薛城六万户的规模。
如今,薛城完了!
就在众人悲泣间,公孙弘再开口道:“君上,齐军已至,速走。”
田文一听,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转头一看,见大量的齐军已经爬上城头。
见此,田文不舍而悲怒道:“走,出城,让愿意跟随人,从西门出城。”
说罢,田文留着泪,扭头向西门而去。
不久后,田文带着数十门客以及百余侍卫出了西门,又向西走了十余里,然后停了下来。
此时,田文看了看还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甚至这还要加上他的侍卫。
要知道,当初他担任齐相魏相的时候,光是门下的食客就数千人,而现在,他身边的人连以前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见此,田文心中更是凄凉。
公孙弘立即问道:“君上,怎么不走了?”
田文闻言,转过身体,然后遥望身后的薛城,囔囔道:“薛城···”
众人闻言,无不默然低头。
田文紧咬嘴唇注视着薛城,眼睛渐渐变得通红,甚至他连已经咬破自己的嘴唇也没主意到。
突然,田文猛地一抬手,然后用力全身力气咬破手指,无比仇恨的指天起誓道:“暴君田地,夺我薛城,断我根基,此仇大矣,此恨长矣,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薛城,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第一千两百八十八章 广信君田文
又半月过去,楚国王宫。
此时,满鬓风霜的田文跪在了熊槐面前。
“臣田文拜见大王。”
“孟尝君快快免礼。”熊槐在田文行礼后立即应了一句,然后指着自己身前座位到:“孟尝君请坐。”
“谢大王。”田文拜谢。
待田文坐好,熊槐看着数年前还意气风发的田文,现在竟然头发白了一半,不禁长叹道:“孟尝君,薛地的事情寡人已经听说了,还请孟尝君节哀。”
此时,田文一听楚王提起薛地事,虽然已经距离薛城陷落过去了半月之久,但他再听到薛地,心中依旧难以释怀,双眼又情不自禁的微微泛出泪光。
熊槐说完,见田文情绪激动,没有说话,便叹道:“齐王糊涂啊,孟尝君乃是天下闻名的大贤,各国贤士无不交口称赞。
以君之贤明,又岂会苛待百姓,为君不仁。
齐王竟以小人谗言,而至孟尝君你这个齐国宗亲而不顾,甚至丝毫不给其他齐国大臣,以及我们楚赵魏宋四国面子,一意孤行,攻占薛城。
齐王此行,真是糊涂啊!”
田文闻言,想起自己散尽家财,耗尽万金,联系了无数齐国大臣,而田地却始终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想着,田文看了台上的楚王一眼,心中充满着悲哀与仇恨。
虽然此时他有心投靠楚国,并借楚国之力对抗齐国,乃至夺回薛地,但,失去了薛地根基后,他却不知道楚王的心意了。
万一···之前楚王赐他金印,只是为了获得薛地重创齐国!
那失去薛地的他,现在对楚王而言,就是一文不值的落难贵族。
想着,田文泪流满面的拜道:“臣以薛地之君位,不曾修德积善,上为齐王误会,下为百姓所恨,以致短短两月之间,薛城便为齐军所克。
这半月来,臣在来楚的路上,苦思薛地速陷得缘由,或许这就是因为臣无德无能。
齐王伐薛,这其实是顺天应人啊!”
“孟尝君何出此言。”熊槐一看田文有自暴自弃之意,连忙劝道:“君之贤名,世人皆知,各国名士无不交口称赞。
甚至,就在齐军伐薛之际,还有大量的齐国大臣在不断的劝说齐王,还有我们楚赵魏宋四国在不断的劝说齐王。
就算我们楚赵魏宋四国不知内情,难道以大贤众多闻名的齐国内部,也不知道孟尝君的贤明吗?
齐王伐薛,这肯定是有小人从中作祟。”
说到这,熊槐大声的道:“否则,就以君不久前凭一己之力平定齐秦两国对魏国的攻伐,就凭君能在被齐王贬斥的情况下,依旧还能不顾个人委屈,而为齐国笼络魏国。
就凭这,无论齐王是怎么想的,但寡人还有天下人,无不对君交口称赞。
君的德行,才能,还有对齐国的忠诚,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无愧于国士无双这个美名!”
田文听着楚王置地有声的话,极为感动的道:“臣不肖,治理薛地数十年,却两月而陷,岂能当得大王如此夸赞!”
熊槐看着感动的田文,大叹道:“孟尝君你当然当得,薛地两月而陷,这不是君的过错,而是世道乱了。
就说不久前身死国亡的滕文公吧。
滕文公何其贤矣,广施仁政,国富民实,世人无不赞之。
然以宋王之暴虐,攻贤能之滕国,竟旬月之间灭滕国,杀其君,占其地。
以桀纣之君灭商汤周文之国,世道之混乱,以至于斯。
所以,薛城之亡,其罪不在于君,而在于天啊!”
“其罪不在于我,而在于天!?···”田文闻言,口中反复囔囔了许久。
此刻,他觉得楚王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薛地之亡,根本就不是他的错,其实是那田地太残暴,更是世道坏了。
数个呼吸后,田文回过神来,,然后感激莫名的看了楚王一眼。
楚王不仅了解他,而且没有因为薛地陷落而讥讽或者瞧不起他,甚至还将薛地陷落的罪名推给了上天,这岂不是说明了楚王对他的看重吗?
这说明楚王看重的不是齐国的孟尝君,也不是薛地之主,而是他田文啊!
想着,田文俯首长拜道:“薛地之亡,齐国所弃,臣惶惶如丧家之犬。臣不肖,今落难于楚,文虽无德无才,唯有数分名声,愿以残躯报大王。
若大王收留,文感激不尽。”
熊槐一听田文投靠,大喜道:“孟尝君能屈尊来楚,此楚国之福也。虽齐王弃君如弃履,但寡人以君为宝也。”
田文闻言,再谢道:“谢大王收留。”
此时,熊槐又开口道:“孟尝君来楚,这是我楚国之幸,也是寡人之幸,若无重礼,无以示天下人寡人之重。”
说着,熊槐沉吟了一阵,看着田文道:“孟尝君,昔日寡人与齐宣王有误会,曾与齐宣王战于薛,得百姓三千户。
今君来楚,寡人愿将三千户百姓归还。”
说到这,熊槐笑道:“孟尝君,寡人虽然没有齐威王的大气,封君百里之地万户之邑,但寡人也不小气。
寡人欲封君为我楚国广信君,并封君江南地百里,百姓三千户。”
田文一听楚王如此厚赐,顿时惊呆了。
原本,田文以为,就算楚王愿意收留他,顶破天了,也就是对他委以重任罢了。
但不想,楚王不仅直接赐予他封号,还赐给他土地百里,甚至还有三千户百姓。
这对此时已经如丧家之犬的他而言,这绝对是莫大的厚赐了。
想着,田文立即拜谢道:“大王之厚遇,臣感激不尽,但文初来楚国,无有寸功之立,当不得大王如此厚赐,还请大王收回。”
熊槐笑道:“广信君此言差矣,昔日燕国郭隗不过是一在家中等死的老朽,燕王得之,厚遇之。而广信君你可是天下闻名的国士,区区百里地以及三千户百姓,广信君岂不能受?
还请广信君受之勿疑,以明寡人之意。”
最后,田文推辞不过,只得倍加感动的拜谢。
不久后,田文回到临时居住的宾馆,此时,门客公孙弘快步走到田文身侧,问道:“君上,如何,楚王如何说?”
田文闻言,笑了笑,等周围的门客快速聚集后,面有得色的道:“楚王封我为广信君,赐地百里,并百姓三千户。”
第一千两百八十九章 田文献薛
田文将自己如何受楚王重视,并得到楚王重赏的事情告知身边的门客,安抚了动摇的人心,再次将门客笼络到自己身边后,这才回到内院。
此时,跟在田文身侧的公孙弘道:“君上得楚王看重,并赐君土地百姓,此时君应立即重报楚王,以不负楚王之恩情。”
田文点了点头,他知道公孙弘的意思。
现在他自己都要依靠楚国才能稳定下,所以,他现在能回报楚王的,就只有两样东西,其一,就是名声,依靠他多年为自己鼓吹的丰富经验,他可以在各国为楚王鼓吹。
其二,乃是他的根本,薛地,现在已经沦为齐王之地的薛地。
想着,田文立即问道:“先生,不知薛地地图典籍可曾整理出来?”
公孙弘应道:“回君上,薛地百里的详尽地图,墨者唐里还在画,应该明日便可完工。至于薛地典籍,虽繁杂而多,但有楚国提供的娲皇纸相助,快则后日,慢则五日,便可全部整理出来。”
田文沉默了一下,吩咐道:“薛地百姓正在遭受齐军蹂躏,齐王田地也还没有彻底掌握薛地,所以,游说楚王的事情,宜快不宜慢。”
公孙弘拱手道:“臣明白,这就去催促。”
“善。”田文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让人通知本君在齐魏两国的好友,请他们帮助鼓吹楚王的仁德贤明,以报楚王之恩。”
“诺。”
不久后,就在田文写信给自己的好友的时候,黄歇带人来到宾馆。
见到田文后,黄歇笑道:“广信君,大王知君初来楚国,尚居于楚国待客之宾馆,是以,大王特遣在下来此,赐君上等府邸一座。
同时,大王知君宾客人数甚众,故,大王特赐君黄金万金,以资日用。”
田文一听楚王照顾的如此周到,立即拜谢道:“谢大王赐!”
当日。
田文搬到楚王所赐的府邸,而后,当他发现这座府邸不比他在齐国临淄所居的丞相府小时,他的内心更感动了。
于是,田文立即招来门客吩咐道:“快,立即让人带五千金前去齐魏两国,让人大肆鼓吹楚王之贤,并告诉天下人,文已经在楚担任楚相,让失散的门客来寿春会合。”
“诺。”
四日后,田文抵达楚国寿春城的第五天。
田文再次进入楚宫,然后献薛地的地图以及百姓户籍。
此时,熊槐看了一眼薛地的详尽地图,诧异的问道:“广信君,君献此物于寡人,这是何意?”
田文拱手道:“大王,薛地有地百里,不仅全是膏腴之地,而且薛地地处各国商旅交通的要道,乃是天下最富裕的地区。
臣治理薛地数十年,如今,薛地有六万户大城一座,千户之城五座,小城十七,共有百姓八万余户,人口超过五十万,已开垦良田超四百万亩。
百里薛地,平均每年可得粮食六百万石,收取商税超五千金。”
说着,田文满脸感激的道:“臣初来楚国,得大王之厚遇,无以为报,愿献薛于大王。”
熊槐听到这,脸色一变,生气道:“广信君对寡人的误会也太深了,寡人之所以封君于江南,赐三千户百姓,难道是为了薛地吗?
寡人作者是仰慕君之仁义风范,这才厚遇于君。
莫非在君心中,区区江南百里之地,能比得上薛地吗?
今君献薛地于寡人,而寡人要之,这不就让天下以为寡人叹薛地之富而重遇于君。如此,岂非陷寡人于无德,而亦陷君于不忠吗?”
说着,熊槐面色坚定的摇头道:“薛地,寡人决不会要的。”
田文一听,面有惭色,但为了能让楚国出兵,他还是再拜道:
“大王,此非大王不德,也非臣不忠,实乃解救万民于水火。
暴君田地嫉妒臣的功勋,又贪婪薛地之富,且因为臣与暴君不合,以致暴君恨乌及屋,牵连薛地父老。
臣闻之,自齐国攻破薛城后,齐军将士在薛城洗劫三日。无论是臣留在薛城的财富,还是薛城百姓的财富,无论是臣留在薛城的姬妾,还是城中百姓之妻妾,全都遭到齐军将士的蹂躏劫掠。
臣无能,不能牧守一方,护卫百姓。而臣听说大王贤,故而请大王出兵,以解救百姓于水火。
诚如是,即臣之心愿,亦薛地百姓之愿。”
熊槐一听,不禁愣了愣。
薛地的状况,他知道的比田文更清楚。
薛地在天下各国间,都是出了名的富得流油,更有田文在守城期间赏赐出去的财物。
触子率军攻打薛地两月,齐军死伤不轻,积累了大量对薛城的仇恨。
当利益与仇恨叠加在一起,再加上齐国技击士军纪本来就差,所以,现在薛地那边···
熊槐相信,若是此时楚军杀向薛地,在田文的支持,必能轻而易举的击退齐军,然后夺回薛地。
但···
楚国现在要的薛地吗?
不,楚国要的是齐国!
想着,熊槐摇头拒绝道:“广信君不必多说,虽然齐军苛待薛地百姓,但这终究只是齐国内事,寡人不便插手。”
不久后,田文一脸无奈回到自己的府邸。
此时,门客公孙弘问道:“君上,如何?楚王是否愿意出兵伐薛?”
田文摇着头将楚王的话告诉了公孙弘。
公孙弘闻言,不禁叹道:“楚王高德!”
田文皱眉道:“如今楚王不愿出兵薛地,如此,本君该如何是好?”
公孙弘沉吟道:“君上,臣以为如今楚王不愿出兵薛地,或许也是因为齐国势大的缘故。
如今东部各国,燕魏两国已屈服于齐国的强兵之下,而赵国乃是齐国的盟友,至于宋国,更是在千方百计地讨好齐国。
以现在局势,楚国出兵与齐国战于薛,楚王担心不能打赢齐国,故而不愿出兵,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田文闻言,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本君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暴君田地从我手中夺走薛地。”
公孙弘一听,立即拱手道:“君上,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此刻也是齐国衰败的开始。”
田文精神一振,问道:“此话怎讲?”
“臣请君一边继续游说楚王,说以伐齐之利,一边派人前往各国,散布齐国威胁论,以离间各国,团结各国,共抗齐国。”
田文一听,沉吟了一下后,点头道:“善,此时府中还有五千金,再拿出四千金,让人去各国说以齐国之强及暴。”
第一千两百九十章 桀宋纣齐
数日后。
陈轸进宫禀报道:“大王,最近城中士人策士全都在议论齐国的强大,以及齐王地的暴横。大家都在说,齐国已经拿下赵魏燕三国,并笼络了两周,只要齐国再将韩宋两国屈服,那么齐国就将成为天下霸主。
到时,剩下的我们秦楚这个原本齐国的盟友,就将成为齐国的打击目标。
士人议论纷纷,已经波及朝中诸多大臣了。”
熊槐一听,笑道:“之前城中之人还在议论齐国接下来可能会伐宋,现在风向突然转变,而且还是从士人那里突然,这应该是广信君做的吧!
广信君最擅长的,就是结交说客策士了。”
陈轸跟着笑道:“大王目光如炬,这正是广信君做的。而且···”
陈轸拱手道:“据我们安插在广信君身边的探子来报,田文不仅在寿春城中收买了说客,而且还派人去各国了。
大王送给田文的一万金,其中有五千金被用来在各国鼓吹大王贤明,而剩下的四千金则用来在各国鼓吹齐国威胁。
看广信君的打算,他似乎想要联合各国共同伐齐。”
熊槐摇头一笑。
这田文为了能夺回薛地,真的是豁出去了。
之前哪怕他跟齐王地反目,也一直标榜自己是齐国的忠臣。
但现在,却是彻底不要脸了。
至于田文能否在楚国做好准备前,就鼓动起各国组建联军,继而打乱楚国的既定战略?
对此,熊槐丝毫都不担心。
因为秦国现在还没有与齐国反目,而赵国还在整顿内政,燕国也积蓄实力,魏国元气未复。
因此,接下来的几年间,这天下还是齐王地做主脚的时间。
他这个楚王只需要在这个看着齐王地折腾就好。
想着,熊槐笑道:“对于田文在寿春城中的煽风点火,暂时不必理会。至于在各国的鼓吹,贤卿可以予以配合,一同鼓吹齐国威胁。”
陈轸一听,立即拱手道:“唯。”
居数日。
田文再次进宫面见楚王。
“大王,臣这几日从各国哪里得知,齐王地的残暴蛮横已经引起了各国的警惕,三晋燕宋等国,无不对齐国即恐又惧,欲消弱齐国的威胁,以还天下太平。
只是,各国虽对齐国不满,但现在却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能联合他们。”
说着,田文拱手道:“臣以为,天下各国之君,论贤明没有人能比得上大王的,论威望同样也没人能和大王相提并论。
现在,只要大王一呼,三晋燕宋等国,必定纷纷响应,团结在大王的身边。
然后,大王便可号令诸侯,共同举兵伐齐,一平齐暴,二安天下,这可是不世之功勋,还望大王察之。”
熊槐闻言,长叹道:“君之言寡人已知之矣。但寡人不肖,屡被各国征伐,又遭遇国中贵族背叛。
德行浅薄如寡人,何敢号令诸侯?”
说罢,熊槐再次拒绝了田文。
不久后,田文回到府中。
门客公孙弘立即上前问道:“君上,如何?楚王是否答应联络各国攻伐齐国。”
田文一脸悲伤的摇了摇头,将楚王拒绝的话一说,悲叹道:“暴君田地,嫉贤妒能,驱我于薛,我深恨之。
我虽欲报仇,但展眼一观,魏国元气大伤,只能在齐国的刀锋下苟延残喘。燕国虽败于齐,根本无力与齐国争锋。赵国虽然还算强盛,但赵王年少,威望不足,还得迎娶暴君田地之女以安。
而秦国虽强,但秦国鄙远,不合诸侯,更不会千里迢迢的攻打齐国,而且我又与秦国没关系。至于韩宋两周,国力弱小,自保尚且勉强,更不用说攻打齐国了。
我举目四望,决定唯一能帮助我讨伐齐国的,可能就只有楚国了。
楚国实力强大,面对天下围攻也能自保,而且楚王威望甚高,曾多次会盟诸侯。最重要的是,楚王贤,待我甚厚,而且还不贪婪薛地之富。
只要楚王愿意,击败齐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但楚王却不愿出兵,这该如何是好?”
公孙弘闻言,沉默了一阵,然后开口道:“君上,也有可能是楚王谨慎,听到君上的消息,还要去验证真假,这才暂时拒绝了君上。
依臣之见,君上等一段时间,等楚王验证了各国是否都在恐惧齐国之后,再向楚王进言。”
田文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唉~~,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传令下去,让各国的人加快鼓吹齐国威胁论,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之前我们在薛地的时候,不是一直在听说宋国是桀宋吗?现在我们就鼓吹齐国是纣齐,桀宋配纣齐,这简直就是绝配!”
公孙弘一听,立即应道:“请君上放心,臣这就让各国的人宣扬纣齐之名。”
齐国王宫。
此时,齐王地看着相国周最强烈的不满道:“相国,最近城中那些议论寡人的人,还有各国议论寡人的声音,可是愈加猖獗了,他们的议论声可是都传到寡人耳中了。
难道相国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非议寡人,甚至说齐国是纣齐,你也无动于衷?”
周最闻言,心中十分为难。
他倒是也想控制城中言论,但是,他在城中说客群体中影响力太低,远远不及专业鼓吹一辈子,甚至到了天下到处都是他的鼓吹手的田文。
所以,那些游走四方的说客策士根本就听他的,无论他怎么警告也没用。
他甚至想过下令抓捕或者杀鸡儆猴,但是,这也没用。一则会遭到贵族大臣的强烈抵制,二则是根本抓不到人,临淄贵族甚众,他们随便往那个贵族家中一躲,谁知道那些人在哪?
当年田甲抓不到人,现在他也一样。
想着,周最沉吟了一下,拱手道:“大王,非是臣没有尽力,而是田文在国中影响力太高,收买了太多贵族策士说客。
这些人中,宗室贵族还有其他受田文恩惠的大臣,一听说田文在楚国被重用了,无不奔走相告,纷纷称赞田文贤能。
然后,这些人称赞田文的同时,又把大王你带了进去···”
说到这,周最见齐王地脸变黑了,又道:“而那些说客策士,本来就跟田文亲厚,他们听说又田文在楚国发达了,然后纷纷抹黑大王以及我齐国。
这些人如果没有朝廷发现,就到处散布谣言,如果被朝廷发现,又南奔楚国投奔田文。”
说着,周最拱手道:“是以,臣以为,现在城中的谣言还有各国的非议,乃是叛逆田文在背后鼓动,甚至这后面还有楚国的影子。
若是不能除掉田文,或者限制楚国,则城中谣言终难平息。”
齐王地一听,露出恨色:“田文,楚国,寡人迟早会将他们一网成擒。”
说着,齐王地厉声道:“相国,再给龙舒君送一笔钱,让他加大扰乱楚国的力度,散布谣言,就说楚王变法,是要消灭所有的楚国贵族,寡人要让楚王与贵族彻底决裂。”
“唯。”
“还有,密切监视楚国质子公子子鼠。楚王现在已经老了,只要楚王一死,那我们就立即打出公子子鼠的旗号,然后联合楚国贵族,出兵伐楚。”
“唯。”
第一千两百九十一章 太子夜宴
楚国寿春。
距离田文上次进言已经过去了一月。
这一日,田文估算着各国传出的齐国威胁论应该已经传回楚国,楚王应该也得到各国恐惧畏惧齐国的消息了。
于是,田文再次进宫游说。
“大王,臣听说,齐国自诩强大,频频欺凌各国,各国无不恨之深矣。此时此刻,只需大王登高一呼,必能号召诸侯伐齐,成就不世功业。”
熊槐看着又在鼓动他出兵伐齐的田文,再次拒绝道:“各国的传言,寡人最近也有所耳闻。
虽然各国都对齐国有所不满,但是秦赵两国还是齐国的盟友,燕魏两国还臣服于齐国,各国虽遭齐国欺凌,但各国之君却没有请求那个国家出面主持公道。
由此可见,齐王虽然暴虐,但却并没有太过分。
所以,还请广信君稍安勿躁。”
不久,田文回到府中,将又被楚王拒绝的事情一说,叹道:“唉~~本君已经连续向楚王进言三次,说以伐齐之利,但楚王却迟迟不愿答应出兵。
天下之强,莫过于楚,现在连楚国都不出兵,还有谁能为本君报仇呢?”
公孙弘闻言,沉默了一下道:“君上,关于楚王不出兵的原因,臣这里有一些猜测。”
“嗯?有何猜测?”田文迟疑的看向公孙弘。
公孙弘拱手道:“君上,若是说伐齐的时机,最好莫过于赵主父率五国之兵伐齐之际,但,即便在那么好的时机,楚国都没有出兵伐齐,更何况现在呢。
还有,秦齐两国围攻魏国时,这也是楚国伐魏或者救魏的最好时机,但楚王还是没有动静。
两个如此之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但楚王却丝毫不为所动。再加上在楚国这两个月来,楚王一直深居后宫,国事全都交给了楚太子以及令尹召集左徒屈原等人。
所以,臣怀疑,楚王老矣,雄心斗志已失。”
田文闻言,脸色一变:“若是楚王已经无心于外,那我呆在楚国,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永远失去了报仇雪恨的机会?”
“不然!”公孙弘摇头道:“君上,虽然楚王已经无心,但是臣听说,楚太子横现在正值盛年,正有雄心壮志。
臣听说,不久前,宋国求救,虽然楚王没答应,但是楚太子却是赞同救宋的。还有,秦齐伐魏时,楚王也不同意救援,但,楚太子还是力主出兵救魏的。
而现在,楚王老矣,已经没几年可活的了,但是楚太子不一样。
所以,君上何不一边继续让人游说楚王,游说各国,然后一边与楚太子交好呢。
如此,一旦楚王崩,太子即位,那君上便可立即鼓动新任楚王伐齐。”
田文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善!”
次日。
太子横处理完公务,一回到府中,便受到一张拜帖。
“田文要来拜见我?”太子横拿着田文的拜帖,心中沉吟一阵,便对田文的来意有所猜测了。
“之前田文屡屡拜见父王,说父王以伐齐之利,但父王却没有听他的。
田文对齐王地只恨可谓深矣,这此他来求见于我,必然是想通过我的关系,促成楚国伐齐一事。”
此事···
此时,太子横想起不久前,父王对田文的评论,不禁微微一笑。
“国家大事还是父王做主,既然田文求见于我,我理应好言安抚他,亲近他,重视他。不久后,他必将成为我楚国伐齐的得力臂助。”
想着,太子横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又次日,田文来拜见太子横,太子横则大开中门,亲自在府外相候,以重礼将田文迎入太子府。
大厅中。
太子横与田文语,甚欢。
突然,田文皱眉道:“文与太子谈论天下事,知太子见识过人,文心中有一疑问,还想请教太子。”
“不敢!”太子横看着田文道:“不知广信君所言何事?”
田文看着太子横拱手道:“不知太子以为,齐王田地齐人如何?”
太子横闻言,心知这是田文在问他对齐王乃至齐国的态度。
对此,太子横其实早有预料。
而在自己父王迟迟没有应予田文的情况下,他可不能再露出不会伐齐之意。否则,田文极有可能会绝望而去。
当然,有了上次魏国的教训,他也不能直接答应或许诺田文什么。
想着,太子横皱眉道:“齐王乃我楚国邻居,孤对齐王也有一些了解。
据孤所知,齐王自幼便有贤名,据说聪慧过人。而自齐王即位以来,齐国国力蒸蒸日上,到了现在,齐国服赵臣燕,魏国称臣,宋韩畏惧,而两周为属。
以此观之,齐王可谓贤矣。”
说着,太子横见田文脸色变的沉重起来,又叹道:
“可惜的是,齐王贤则贤矣,然其不仁。这几年来,齐王先后出兵攻伐我楚国,然后攻伐秦国,接着伐赵伐燕伐魏,周边各国,除了宋国,其他国家全都被齐王欺负一遍。
甚至于···”
说着,太子横看向田文道:“甚至,齐王连广信君这样的天下大贤,也苛待非常。
由此观之,齐王贤而暴虐,与昔日的晋国知伯类同。”
田文一听太子横将齐王地与家破人亡的知伯相提并论,心中大喜,连忙赞道:“太子目光如炬···”
当夜,太子横设宴款待田文,同时邀请所有亲近的大臣门客作陪,并隆重的将田文介绍给参与宴会的大臣以及门客。
酒酣。
就在众人觥筹交错间,坐在人群中的芈暄,看着上首位置,太子横与田文有说有笑的模样,却是情不自禁的长长一叹。
他是鄢陵君的庶子,不久前,楚王与太子因魏国事不合。
然后龙舒君游说其父鄢陵君,想要趁此机会,派人将太子拉到反对变法的阵营中。
于是,他便奉命来寿春投奔太子横。
但可惜的是,太子横虽然收用了他,待遇礼遇都不缺,但却迟迟没有将他引为心腹,一旦有事,也从不找他商议或者问他的意见。
蹉跎数月,不见功用,父疑人笑,难以与外人语。
此时,他看着台上被太子横引为上宾的田文,心中更加苦闷,然后拿起案上的酒,一饮而尽。
夜深,宴散。
芈暄离开太子府,回到住所,一进自己的房间,便见早已等候于此的龙舒君,立即急不可耐的从房中主位上站起来,并问道:“贤侄,今日太子宴请田文,如何?”
第一千两百九十二章 齐国图宋
芈暄听到龙舒君询问,定了定神,应道:“从今夜的酒宴来看,太子与田文交情甚好。”
“交情甚好?”龙舒君闻言,立即皱了皱眉。
不久前他收到了齐王的指令,齐王欲除掉田文,或者让楚国驱逐田文。
只是,因为楚王待田文甚厚,而且常常深居后宫,等闲之人见不到楚王。
所以,谋划田文的事情只能搁置。
而现在,他一听说太子与田文也交好,心下又是一沉。
楚王与太子同时重遇田文,这让他除掉或者驱逐田文的行动,会有极大的困难。
想着,龙舒君沉吟许久,将太子与田文的关系细细考量许久。
突然,龙舒君眼睛一亮,笑道:“甚好,甚好!”
说着,龙舒君看着芈暄道:“贤侄,这几个月来,似乎太子一直都没有信重于你!”
芈暄一听,立即脸色难看的拱手道:“暄惭愧,有负君父与叔父所托。”
龙舒君笑道:“贤侄不必如此,这事与你无关,太子虽然不比大王,但也不傻。我观太子行事,几乎从不主动参与变法争议,即便是监国理事,也常常不偏不倚,保持中立。
而你父在变法一事中,不仅明确的发声反对变法,而且还曾在江淮之乱中,率先上书大王调停。
这事,不仅大王十分不满,甚至太子也十分不满。
所以,太子对你抱有极强的戒心,这也是正常的。”
芈暄一怔,看着龙舒君惊疑不定的道:“叔父,既如此,那你与我父为何还让我投靠太子。”
龙舒君笑道:“贤侄勿忧,虽然现在难以影响太子,但是,接下来就有用了。”
说着,龙舒君嘱咐道:“贤侄,明日,你可打着太子的旗号去拜访田文···”
翌日。
田文府上。
田文接见又送走了芈暄后,便召来门客公孙弘道:“先生,吩咐下去,让各国的人在为楚王扬名的时候,也替楚太子扬名,大赞楚太子的贤明。”
······
数日后。
熊槐一听陈轸禀报,得知最近几日城中突然冒出许多赞扬太子横的声音,甚至连淮水北岸的宋国也有这样的声音。
然后,熊槐第一时间将目标放在了田文身上。
“这些赞誉太子的声音,可是广信君搞出来的!”
陈轸点了点头,然后心中担心太子会在赞誉声中迷失自己,于是,他迟疑道:“大王,广信君来楚后,到处结交游侠说客策士,并肆意散布谣言,对此,我们是不是应该阻止他。”
熊槐沉吟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之前田文不是将寡人赐予他的万金,拿出一半来为寡人扬名了吗?
现在搭上太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着,熊槐问道:“最近太子在干什么?”
“回大王,太子最近数月,每日除了处理公务,就是在家闭门读书,闲暇之际,也会拜访太学,听诸子讲学。”
熊槐一听,笑道:“善哉,善哉!太子最近大有长进啊!”
陈轸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此时,熊槐吩咐道:“陈卿,广信君对我楚国还有大用,所以,一般事情就由着他去,不必理会。”
陈轸闻言,立即拱手道:“是,大王。”
陈轸离去后,熊槐想起城中的风声,微微皱起眉。
田文竟然与太子勾搭到一起了!
接着,熊槐略一沉吟,眉角很快又舒展开来。
“田文此人,虽能礼贤下士,但又妒贤嫉能,而且轻视乃至蔑视百姓。他连自己治下的薛地百姓,还有齐国的百姓都不能笼络,更何况是我楚国百姓呢。
田文气量狭小,空有莫大的名声,却也难成大事······”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在田文以及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楚王与楚太子在各国的贤名日盛,而齐王以及宋王,却是黑料频出,慢慢落得一个纣齐桀宋的名声。
即便齐王与宋王竭尽全力的打击散布谣言的人,但也无济于事。齐国内部对齐王的非议,还有宋国内部对宋王的非议,还是呈日渐增多的趋势。
甚至,每当齐王对齐国内的田氏宗亲以及其他贵族动手一次,每当宋王打击宋太子一次,两国之中对君王的非议都会出现一次短暂的暴发。
而后,不得已之下,齐王地决定用外争缓和内忧,用自己功勋以及威严来压制内部的不稳。
于是,齐国的使者开始频频前往赵魏燕楚以及两周等六国。
而宋王···
这一日,熊槐拒绝了齐王相约伐宋的请求,但同意齐王给宋王一个教训,而楚国不会出兵干预。
送走齐使后,熊槐正欲返回后宫,半路上,一个侍者快步走来:
“大王,叶郡急报,叶郡守昭滑病死。”
熊槐一怔,然后叹道:“传诏,追封叶郡守昭滑为东海君(因吴城遇刺,昭滑爵位封地全被剥夺,并削职为民),赐食邑三千户,以封君之礼葬之。其东海君爵位,由其嫡长子继承。”
“唯。”
“传令,让朝中重臣前来议事。”
“唯。”
不久后,大殿中。
熊槐将昭滑病死的消息告知群臣,尚不知此事的群臣全都一怔。
而后,反应过来的昭雎最先开口道:“大王,如今东海君病死,叶郡守空缺,当立即挑选贤能担任叶郡守。”
熊槐点头道:“不错,寡人请诸卿来此,正是为了叶郡守一职。”
说着,熊槐看了看昭雎,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太子横问道:“太子,你监国已久,不知可有合适的人选能担任叶郡守一职?”
太子横一怔,然后迟疑的看着王位上的父王。
他虽然是监国太子,但在郡守的人选上,父王理应先询问令尹昭雎,而不是他。
只是,看着他父王不容置疑的神色,他只得将这次询问当作父王对自己的考验。
想到这,太子横便沉吟起来。
叶郡是汉水三郡之一,是变法派的基地之一。
所以,叶郡郡守的位置,不能让他人插手,尤其是反对派的。
但,他身为太子,也不能完全举荐一个变法派的人,这样会让其他大臣心疑。
所以,他举荐的人,既要有才能,能背负的起一郡之地,还要是倾向变法,又不能被反对派极度敌视,最好他原本就是楚国贵族的一员。
而且,最好的是,这个人还要亲近他这个太子,能成为他这个太子的助力。
所以,他选择的这个人,既要有利于楚国,也要有利于他。
想着,太子横心中快速将合适的人在脑海里比较了一番,然后拱手应道:“父王,儿臣以为,襄阳郡守叶巡贤能,可为叶郡守。此外,前令尹景鲤之子,现任麦君景奉贤,可为襄阳郡守。”
第一千两百九十三章 郡守人选
“襄阳郡守叶巡!麦君景奉!”熊槐听到这两个名字,口中嘟囔了一声。
叶巡出身叶公一脉,乃太傅环渊的弟子,算是太子的同门,是以跟太子关系较为亲密。
而身为环渊的弟子,叶巡天然的站在了新法这边。
而叶巡的才能,熊槐是知道的,做一郡之守,那是绰绰有余的。
而襄阳郡虽然不比叶郡小,但襄阳郡毕竟是新开发的地方,论繁荣与富裕,甚至是防备各国的战略地位,襄阳全都比不上叶郡。
所以,太子让襄阳郡守叶巡调任叶郡守,这是升迁了。
而且,凭借太子与叶巡的关系,这就相当于太子横间接掌握了叶郡。
至于麦君景奉···
麦君的封地也在淮南,算起来,麦君也是江淮贵族中的一员。
景氏一向与太子亲厚,这次太子启用赋闲在封地的景奉为襄阳郡守,不仅可以向江淮的贵族示好,缓和因郑袖事而闹得比较僵的关系。而且,太子还可以通过景氏向那些反对新法的贵族示好。
同时,太子横举荐前令尹景鲤之子,也不乏向朝中重臣示好的心思。
当然,更重要的是,现在江淮贵族两年与江汉贵族矛盾极大,所以江淮贵族抵御江汉贵族对江淮的侵蚀渗透,不得不与变法派交好。
所以,用景奉为襄阳郡守,也不会遭到变法派的反对。
甚至,变法派用根深蒂固的襄阳郡,从宗室手中还一个更加重要的叶郡,他们说不定还会对太子横有好感。
而且,对于景奉的才能,熊槐在景鲤担任令尹的时候,就已经有所了解,他现在做一个一郡之长,完全可以胜任。
甚至,如果不是年纪也有些大了,他再在地方历练几年,就是担任朝中重臣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熊槐不禁诧异的看了太子横一眼。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横越发稳重了。
从刚刚的人选上,太子横在平衡国中各派势力上,似乎已经游刃有余了。
想着,熊槐又诧异的看了太子横一眼。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心中有惊讶,也有淡淡的后悔,但更多的却是坚定之色。
于是,熊槐将目光从太子横身上移走,移到令尹昭雎身上,开口问道:“令尹,不知卿以为如何?”
昭雎闻言,看了看太子横,然后看了看楚王,拱手道:“大王,臣以为太子举荐的人选甚好。”
熊槐一听昭雎符合太子横,便没有再问其他大臣的意见,而是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太子举荐的两人,虽然都能够胜任郡守一职,但也有一些不妥。
襄阳郡守叶巡,担任郡守一职时间太短,其治理襄阳也未见成效。此时将其调离襄阳,对襄阳郡而言,十分不妥。”
太子横一听熊槐否决了叶巡担任叶郡守的建议,心中顿时一沉。
对于推荐叶巡,太子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也将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并没有单独偏向那方,也没有遗落那方。
他本以为,他提出人选后,他的父王应该是欣然同意才是。
但,现实却是,父王又拒绝了。
此时,太子横抬头看了一眼熊槐,心中、眼中,全是不满之色。
但一眼过后,太子横又低下头。
与此同时,在场的朝中重臣,听到楚王拒绝叶巡出任叶郡守的建议后,同样心中一惊。
然后他们快速的看了看楚王,又看了看正低头不语的太子横,便沉默了。
“襄阳郡守不变,至于叶郡守一职···”熊槐说到这,看了看低头的太子横,又看了看沉默的群臣,顿时沉吟了许久。
随着熊槐的犹豫,太子横脸色渐渐黑了,而群臣全都低下了头。
此时,熊槐沉吟道:“至于叶郡守,既然太子举荐麦君,那就让麦君担任吧。”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全都悄悄地出了一口气,而脸色逐渐凝固的太子横,也再次恢复了平静。
散朝后。
熊槐再次独留太子横。
父子二人沉默了一阵后,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是否在迟疑,不明白寡人为何拒绝叶巡担任叶郡守?而启用麦君?”
太子横一听,没有遮掩,直接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道:“不错,哪怕是现在,儿臣以为用叶巡担任叶郡守,也要远远比直接起用麦君好。
襄阳郡经过左徒、汉北郡守陈相、现任郡守叶巡等三人治理,新法已经深入人心,可谓根深蒂固,不可动摇。所以,用麦君担任襄阳郡郡守,即可拉拢宗室,也不会触动新法。
而叶郡则刚刚进行变法没多久,且不久前叶郡遭到魏韩联军肆虐,人心尚不稳固。而此时此刻,任用在新法一道得心应手的叶巡,远比用初次接触新法的麦君好。”
说到这,太子横看了一眼依旧面色平静的熊槐一眼,拱手道:“父王,现在儿臣自己没错,而父王单独启用麦君为叶郡守,太过粗暴,没有儿臣的策略稳妥。
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
此时,太子横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沉重的道:“父王,这一次是你急了。”
熊槐闻言,看着太子横注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太子横头角微微冒汗,目光隐隐泛出不自信之色,这才哈哈大笑:“太子,你能说出这话,寡人很欣慰,现在的你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楚王了。”
太子横一听,心中再次一沉:“原来在父王眼里,我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楚王。”
此时,太子横想起这三十年来的太子生涯,想起这几年来接连遭遇打击,想起这段时间一来父王不断的责备与教导,以及他自己的努力。
太子横心中一痛。
原本他以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楚王了,但在父王眼里,他还不是。
此时,太子横心中迷茫了。
什么才是合格的楚王?
或者说,什么才是自己父王眼中的合格楚王?
父王的要求似乎也太高了一些。
想着,想着,太子横看着前方面带笑容的父王,眼睛突然一亮,然后拱手问道:“敢问父王,儿臣错在哪里?”
第一千两百九十四章 千金之鱼
熊槐听到太子横的询问,叹道:“太子你推荐叶巡为叶郡守,虽然比寡人直接让景奉担任叶郡守要好得多,但是,太子你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太子横立即问道:“什么问题?”
“那就是叶巡出身叶公一脉,虽然是旁支,但他终究是叶公的族人。”
太子横一怔,心中若有所思。
此时,熊槐看着太子横,语重心长的道:“太子,身为一国之君,在用人上,有一个重要的原则,那就是一地主官不能是本地人。
亲亲相隐,举手之劳,这本是人之常情,难以避免。就像宋太子贞来楚,而寡人不得不见一样,就像魏国使者来楚,而太子你也不得不一样,就像旺财与他人立下同样功勋,虽然赏赐一样,但寡人会优先提拔旺财一样。
这都是人之常情,谁也无法免俗,寡人是这样,太子你也是这样,那叶巡也会如此。”
太子横一怔,看着熊槐道:“所以父王拒绝叶巡出任叶郡守,就因为他是叶公族人。”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当初沈公有救国之功,又主动辞去令尹司马一职,受封于叶,至今也有二百多年。
二百多年来,叶公一脉在叶地繁衍,势力庞大,根深蒂固。虽然寡人已经将叶公转为食邑封君,并牵叶公于都城,并该叶地为叶郡。
但叶公一脉在叶地的势力,依旧庞大。如今叶郡之中,除了郡守、郡丞、郡尉这三人不是叶公的人,剩下的各县县尹、县丞、县尉等有近三成自叶公一脉,其他的官员,将近一半是叶公一脉的族人,而剩下的那些官员中,还有大半是昔日叶公的门客下属。”
说着,熊槐看着太子横道:“若是寡人用叶巡为叶郡守,那太子以为,叶郡会听寡人的,还是会听叶巡的,或者还是会听叶公的。”
太子横一听,心中一紧,连忙摇头道:“父王,不会的,叶巡忠义,而且品行高洁,他是万万做不出这种欺君之举的。”
熊槐摇头道:“太子,这就是寡人说你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楚王,还差那么一点点的原因所在。
身为一国之君,制人而不制于人。任用臣子,在于其不能欺,而不在于其不欺。
昔日,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子贱治单父,民不忍欺;西门豹治邺,民不敢欺。这些都是臣子的治理之道,明、德、威得其一便可治理一地。
但君王不同,身为君王,你必须威德并重,而且还要道法术并行。如此才能让群臣不能欺,不敢欺,不忍欺。
而君王让群臣不能欺,与子产的明察秋毫目光如炬又不同,因为天下太大,以君王之渺渺之身,根本就看不到千里之外,甚至百里之外。
所以,君王的不能欺,乃是从道与法上,从根本上杜绝群臣能欺骗君王的可能。
一个合格的君王,当以道法为主,施之于天下,是群臣百姓能欺,再辅之以威术,使群臣百姓不敢欺,最后树立自己的德行,如此,天下才能大治。”
说到这,熊槐看着太子横笑道:“太子,现在你还认为可以让叶巡出任叶郡守吗?”
太子横闻言,沉吟了一阵,然后拜道:“父王英明,儿臣不及也。”
······
就在熊槐在宫中传授太子横君王之道的时候,随着群臣离开王宫,刚刚朝议中,楚王拒绝太子横的提议,与太子横发生矛盾事情,也开始在寿春上层悄然传播。
此时,龙舒君得到楚王和太子横再次闹矛盾的消息,顿时哈哈大笑:“善,大善,这是楚王与太子第几次发生矛盾冲突了。
频频发生矛盾,屡屡遭到训斥,数次被禁足思过,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心有不满怨恨,更何况是监国已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呢。
现在虽然太子还未明显表现出对大王的不满,但,想来,太子心中不满,已经快堆满心胸了吧!”
说着,龙舒君喜道:“现在,我可以去见太子了。”
翌日。
龙舒君估算着太子横处理完公务返回太子府的时间,然后戴着斗笠,背着鱼篓,拿着鱼竿,赤着脚,一副渔夫打扮就出了门。
接着,龙舒君在太子横回府的必经之道停下,放下鱼篓,双手吃力的抱起一条硕大的鲤鱼,吆喝:“卖鱼了,卖神奇的大鲤鱼,历经天变、地变而不死大鲤鱼。
一千金,只要一千金,就可以买下这条神奇的大鲤鱼。”
路上的行人一听有人卖价值千金的大鲤鱼,纷纷聚集过来。
“嗬,好大的鲤鱼,真是世之少见。”
“这鲤鱼大归大,但要卖一千金,这也太夸张了吧!”
“是啊,一千金买一条大鲤鱼,谁会买,除非那人有脑疾。”
“···”
就在人群的议论中,大量的路人聚集过来,很快,道路为之不通。
此时,太子横在宫中处理完国事,返回太子府,途径此地,道阻不通,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中,太子横见车停下,立即问道:“出了何事?为何停车?”
车外,为太子横驾车的潘君立即应道:“回太子,前方百姓汇聚,阻塞了道路,臣已经派人去疏通道路,还请太子稍候。”
顿了顿,潘君又禀报到:“太子,刚刚前方出了一个妄人,手持一条四十六斤的大鲤鱼,说是鲤鱼经过了天变地变,只要再经过人变,就能化而为龙的神奇鲤鱼,并口口声声的叫卖千金。
百姓愚钝,纷纷围观,因人群甚众,我们的士卒难以驱散。
还请太子稍后,臣已经派人去请司败了。”
车中,太子横一听天变地变一说,立即想起不久前他在大江之上遇到的那位大贤。
想到这,太子横浑身一震,立即吩咐到:“潘君,快,打出孤的旗号,孤要亲自去见那位卖鱼者。”
不久,太子横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来到龙舒君面前。
此时,太子横看着面前的渔夫,见他这一身打扮与昔日江上所见的大贤一样,心下大喜。
虽然此时看着面前的黑瘦的渔夫,见其容貌似乎有些眼熟,但却也以为是上次一面之缘的缘故,并没有将面前之人与昔日有过数面之缘,且白净发福的龙舒君联系在一起。
于是,太子横走向前去,笑着拱手问道:“敢问先生,这鱼可值千金?”
龙舒君见太子来,立即拱手应道:“值,鲤鱼虽然寻常,但这条鲤鱼可是接连渡过了天变及地变的神鱼,非寻常鲤鱼可比。
在下以千金卖之,亏了,亏了!”
太子横听着这熟悉的话,熟悉的声音,已经确认面前的渔夫,便是自己之前在江上遇到的那个修治《伏羲易》的大贤。
接着,太子横又想起这几年来接连发生的巨大变化···
于是,太子横立即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以两千金买下这条历经天变地变的神鱼,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卖?”
龙舒君一听,心中一振,连忙将鲤鱼献上:“太子厚恩,在下当然愿意。”
太子横见大贤应下,立即开口道:“在下愿闻先生天变、地变之语,不知可得闻否!”
龙舒君见太子出言招揽,立即笑着行礼道:“粗薄之言,能闻于太子之耳,这是在下的荣幸。”
太子横见大贤接受招揽,大喜,而后与龙舒君同车而归。
第一千两百九十五章 潜龙勿用
太子府。
太子横与龙舒君二人分宾主坐下。
此时,太子横看着面前自称江城子的龙舒君,问道:“自从上次孤听到了先生说的天变、地变,孤似是有所感触,但细细思量,却又无有所得。
今日能再见先生,幸甚,幸甚,还请先生赐教,何为天变,何为地变?”
龙舒君闻言,张了张口,然后看了看周围侍从一眼,然后闭上嘴巴,满脸为难的叹道:“唉~~”
太子横见此,立即将下人驱散,然后再次拱手问道:“请先生教我。”
龙舒君闻言,看了太子横一眼,满脸迟疑的开口:“这······”
太子横见状,心中迟疑,不知面前的大贤为何还是不肯开口,但他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太子横长拜道:“先生,此间只有你我二人,话出之于你口,入于我耳,绝无他人知晓,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龙舒君见太子如此诚恳的长拜,知道太子也对他自己的艰难处境有了足够的认识,这才拜倒:“太子不必如此,非是在下不愿开口,实在是疏不间亲。在下的话,十有**会触怒太子,在下死不足惜,唯一担心的是,在下死后,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再向太子进言啊。”
太子横一听,连忙起誓道:“请先生放心,横虽不肖,但也不会以言杀人,还请尽情言之。”
“唉,也罢。”龙舒君叹道:“在下之所以两次向太子示警,非是为一己之私,而是因为太子你的贤明仁德,以及伤大王之德,这才冒死进言。”
太子横一听龙舒君说是不忍自己父王伤德,心头一跳,立即再次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龙舒君点了点头:“所谓天者,乃斗转星移,日月轮转,四季更替,非人力所能制。故而能使天变者,非也人,天也,神也,鬼也!”
此时,龙舒君向太子横拱手道:“太子,这天边者,非是其他,正是黑帝之变,大王之变啊。”
太子横一听,双眼微沉,囔囔道:“黑帝~~父王~~”
“不错,正是黑帝还有大王。”龙舒君感叹道:“神灵之能,人所不能测,何况还是造人补天的黑帝。
上古诸王,有巢氏、神蚕氏、九头氏,九鸟氏皆有大功于人族,但无论是诸王也罢,三皇也好,全都是寿终正寝,王位正常交替。
但惟有一王,得神灵之助,御龙升天,且在王位交替时出现前所未有的奇景,不知太子可知此王是谁。”
太子横一听,瞳孔猛地急剧收缩,然后嘴里蹦出五个字:“黄帝轩辕氏!”
“不错,正是黄帝轩辕氏!”龙舒君点头道:“昔日黄帝得天之助,神女旱魃下凡助黄帝破风伯雨师,玄女下凡传黄帝兵法战阵,得此两位神女之助,才先破蚩尤,后败炎帝,一统天下。”
说到这,龙舒君感叹道:“昔日黄帝一统天下之景,与现在大王的黑帝之助,何其相似啊!所以,这就是在下所说的天变。
大王其人乎?其神乎?谁能知之?”
太子横听到这,顿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即吐不出去,又咽不下去,简直难受的要死。
要知道,世人皆说,黄帝不仅得到两位神女之助,大破蚩尤炎帝,而且还得传《**经》一部,最后御女三千,御龙升天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黄帝活的时间长,要问有多长,问问继任者少昊与颛顼就知道了。
虽然周室记载说黄帝传位其孙颛顼,但这个记载,身为祝融氏的后裔,楚国上下是万万不能信的,当然齐国百姓也是不认同的。
按照齐楚两地的传说,昔日黄帝升天,东夷各部的首领少昊即位,辅佐少昊治理天下的是颛顼。
而颛顼其人,按照楚地的说法,他是黄帝曾孙。
如果···如果自己父王跟黄帝一样,也得到了神灵赐予的长生秘法···
太子横心中默默算了算,等到自家父王功成名就,御龙升天,那时候,他这个太子肯定已经不再了,或许他儿子公子平也可能已经不再了。
至于他孙子···
呸!
他儿子公子平还没成婚呢!
此时,太子横想起自己父王那青黑的发须,想起他父王这段时间总是沉迷后宫,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万一···
想到这,太子猛然感到心脏出现一揪一揪的阵痛。
“呼~~”
太子横脸色苍白的快速喘了两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看着龙舒君道:“天变果然使人畏惧啊!”
说着,他又拱手道:“愿闻地变之语!”
此时,龙舒君见太子横的心智已经被神灵之事动摇,立即接着道:“太子,所谓地者,其高如山,其低为海,虽沧海桑田,但万变不离其宗,在高为山,在下为海。
是故,地之道,在于势。而人之为地,在于顺势而为。
所以,在山修树,在野种粮,如此,草木为之长,禽兽为之生,而粮麻丰。相反,若在山种粮,在地修树,则辛劳一年,而所获者少,此为顺地势。
春夏耕,秋冬收,用力省而其获多,此为顺时势而为。秋冬耕而春夏收,用力多而其获寡,此为逆时势而为。
所以,顺势而为,其利百倍,逆势而为,其弊百倍。”
太子横皱了皱眉:“先生之言精辟,但这地变与我有什么关系。”
龙舒君看着太子横道:“太子之势在嫡、在长、在大王,大王在天,天之变,亦地之大变。”
太子横点了点头,他已经意识到,从他父王封神的那一刻开始,他这个太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者他最大势便已经发生了惊天变化。
此时,龙舒君又开口道:“天之变,人力之有穷,不可改之,而地之变,其如大禹治水、愚公移山,人力可改之。
但如果用力用错了地方,其如鲧之治水,那么必然会贻祸无穷。
而以在下之见,太子现在所努力的地方,正如鲧之治水,用力用错了方向,贻祸无穷啊!”
“用力用错了地方?”太子横一怔,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龙舒君叹道:“太子可谓一叶障目矣。《易》云:?初九,潜龙,勿用。在错误的时间呆在错误的位置,为错误的目标刑,只会招致祸患而且还会伤及自身根本。
所谓缘木求鱼,南辕北辙,说的就是太子你现在的情况!”
太子横一听,顿时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