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九、温阳之物
修行之人,来去随心。
虽有几分牵绊,一番嘱咐之后,余崖却也去浔阳找自己的机缘去了,只留得玉真与陆玄上山去。
行于武当山山道之上,陆玄见玉真兴致不高,微微摇头道:“可是觉得你数百年于俗世混迹,如今才得了几分入道机缘,自觉异类艰苦?”
玉真正想着自身遭遇,有些愣神,骤然听得陆玄文化,这才惊醒过来。
只是听了陆玄之言,却不知如何回应。
只因陆玄的话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里。
陆玄见此,微微一叹,道:“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说着,却将昔年浔阳河畔,老龟之事一一与玉真说了。
玉真开始还不知陆玄要说些什么,但听到老龟修行四百余载,不得正法,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一时却有些痴了。
一番比较,她忽然发现,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获得如此机缘,已经是莫大的福缘了。
又有什么苦楚好去感叹的呢?
“汝等异类,常言异类得道艰难。确实,异类因出身缘故,素来难得正法,只是莫说你与老龟相比,运道已然是好到了不知哪里去,只说俗世之中,还有不知多少凡人浑浑沌沌,不知来处,不知去处。”
“比之他们,你与老龟这般异类,怎么也算是见了大道,岂非又比他们强了不知多少?”
“勿因异类之身而自哀,勿因自身之遭遇而觉世道唯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般道理,用在何处都是不差的。”
“既然得了缘法,上山之后便好生修行,求个未来道果,过往种种,只当是一番玄奇遭遇,说来还有助修行,何必沉浸苦思之中?”
此话一出,玉真更生领会。
确实正如陆玄所说,他等异类修行虽然艰难,却也胜过了世间种种碌碌浑迷之辈不知多少了。
再者,修行艰难,对于何人来说不是如此?
便是各派仙真,哪个又不是历经千难万险才有的如今修为?
这般一想,玉真面色渐渐坚定下来,对着陆玄便拜道:“真人之语,玉真不敢忘,日后定当好生修行,不负此番际遇。”
“善!”
陆玄这才满意点头。
转而也不在多说,领着玉真上了武当山,进入灵池福地之中。
……
进入福地,正见得贾静持法器与黄虎儿相斗,看模样想是在演练斗法手段。
二人得见陆玄归来,慌忙停手,便自过来拜见。
“老爷!”
“师尊!”
陆玄看了二人气机,还算有些进步,满意的点点头道:“看来我所去这段时日,你二人也没怠慢了修行,倒是不差。”
“这是玉真,日后也是我武当护法之一,与虎儿、老黄一般俱是异类,你二人便带她在福地之中寻一处住处,略作熟悉,我还需去拜会祖师。”
一番吩咐,二人自不敢怠慢,便将玉真引了去。
陆玄云光一卷,这才入了主殿之中。
却也不见自家老师严白凤。
念头一动,勾连七星大阵,原来是与岳清秋和红叶二人正在闲谈。
而且似乎颇有些聊的来。
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似乎岳清秋到哪里都能与前辈仙真相处的不错,落缤岛之时与大荒仙子是如此,如今来到了武当山,也能与自家老师严白凤相谈甚欢。
却也是一份本事。
“弟子陆玄,拜见老师。”
陆玄入得闲亭之中,便先拜了严白凤。
“回来了?听清秋说你去了云鼎山和上清宗,此二宗俱是麻烦之所,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严白凤似乎也没想到陆玄回来这么快。
听这话的意思,霸下之事自家老师应该已经知道了,陆玄当下也没有多言,只将云鼎山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齐湛渊倒是会办事。”
严白凤闻言,微微摇头。
随即道:“此事虽然不同寻常,但有玄门诸宗施为,又有齐湛渊这等人谋划,当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你却也不必牵扯太过。”
“不过那霸下因你而出,说不定日后还有牵扯,却也不可忽视。”
“我观你修行未曾落下,若无其它布置,不妨早些炼成元婴,即增添了本事,日后便是遭了劫难,也能多一条退路。”
陆玄自然明白自身修为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因师父这一番话,陆玄倒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一桩事情没办。
此番经历,与元神之上也颇有所得,或许可以祭炼那第二元神之法了。
只是还需温阳之物养炼,否则元神有伤,或是心魔自生,却也不美。
如此想着,倒有几分愣神。
直到严白凤又开口与岳清秋和红叶谈及他,这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见二女与自家老师相处不错,如今诸事了了,她二人暂时应该也没什么去处,也不打搅,便自告辞,要去钻研那第二元神之法。
……
约莫过了数十日,他参悟自昆仑得来的第二元神之法,终有所得。
大略是有一些把握了,只是还少了温养之物,倒是有些麻烦。
他身上宝物有些,俱不适合做这元神温阳之物。
坎离玉圭倒是不差,只是那是要用来寄托第二元神的,分神出去之后,却不好拿来再温养自身。
仔细想想,自身所知之物中似乎也没有合宜的,转念便想到了老师严白凤。
他也没有犹豫,出了静室便去寻严白凤去了。
严白凤倒是也在修行之中,听得陆玄疑问。
只道:“你要炼第二元神?倒也是个添本事的好法子,只是此法难练,若是炼不得法,说不得还有那损毁根基的可能,在祭炼之前,须得做好完全准备才好。”
“至于那温阳之物,我所知道的这千百年来要么被人取走,要么早已不知踪迹,倒是给不了你一个去处,不过此事你可去寻一人,此人也是我的一位道友,或许她哪里会有一些消息。”
要不说自家老师人脉广呢,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哪里有温阳之物,但却也给了个去处。
陆玄忙问道:“老师,却不知这位前辈是何人,所居何处?”
四百一十、元元师太
“此人乃是一位前辈仙真,辈分还在为师之上,号曰元元,于武夷山修行。”
“元元师太本是九嶷山回道人道侣,夫妻二人早年生过一桩情怨,回道人气愤之下,回到九嶷山修行,自此极少下山。恩怨积年,师太见回道人竟真个一去不回,干脆落发出家,信了佛道。”
“元元师太手中,有一盏元阳金灯,乃是以首阳铜精,融汇元阳古玉铸就而成。”
“当然,她那一盏元阳金灯,乃是伴身证道法器,虽然确实有温养元神之能,却也不可能借给你用,不过你可问她何处能寻得元阳古玉,或是她手中是否有古玉存在。”
“如能寻得一块元阳古玉,你以之祭炼一盏元阳灯,当能渡过分神之劫……”
离开武当山的陆玄,回头琢磨老师言语,心中还有几分惊诧。
他实在没有想到,曾经在九嶷山见过的那位前辈仙真回道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桩往事。
自他看来,回道人是个有些呆板的老叟,本事端得神妙,不愧前辈仙真,但却不该有这等韵事才对。
不想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九嶷四友之中,有此旧事的既不是清玄俊逸的三清山叶真人,也不是智慧显达的鬼谷长宁子真人,更非不着边幅的大酉真人,而是这位宛若老农,不声不响的回道人。
仔细想想,也是端得有趣。
前辈韵事,听来多半都是有趣,与心性无关,大抵还是人性如此。
陆玄不能免俗。
若非不好失了尊敬,说不得他还会多问老师几句了,毕竟也是难得听来的故事。
很快他还是把心思放回了正经事上。
回道人这位相好,武夷山的元元师太,因一桩情怨,便悍然出家,做了个尼姑,听来脾气也是有些不一般的。
只怕不是那么好打交道,也不知此行能否得成。
只从严白凤口中听来的消息,也不全面,应该与元元师太并无多少交集。
至少严白凤指点之时,不似让他去寻大荒仙子那般有底气。
陆玄多多少少有些嘀咕。
温养元神之物世间极为难寻,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尤其千年万年过去,此类宝物更是愈发的少见了。
毕竟此等多半都是上古灵物孕育千年万年才能成就,十分稀缺,世间修行之辈又不少,许多都早早被人寻去了。
留给后人的实在不多。
甚至相比一些仙府奇珍而言,此类灵物更加难得。
就连严白凤都说不知哪里能寻,只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指引,便可见此物之难寻。
若是不能从元元师太口中得到比较好的结果,他也说不好这第二元神之事是否能成。
说回来还是他修行时日太短,时间又紧张,不似寒冰崖赵真人那般筹谋日久,准备得十分妥当。
若无温阳之物相助,风险不小。
否则对此倒是没有那么的必要。
微微摇头,陆玄很快摆正了心态,终归还是有路子可走,好过没有半点门路。
且去武夷山拜会过元元师太再说。
……
一番飞遁,陆玄便打武当掠至武夷山。
武夷山也是中土难得的福地灵山,此地盛产茶叶,据闻山中更有千年灵茶生长,能助益元神修持。
陆玄便曾在徐烟霞手中饮过武夷山之茶。
确实不是凡品。
不过此番到此却非为了什么灵茶,而是拜会真人,不好分心他用。
即入了武夷山,便顺着严白凤指点,去寻那元元师太清修的断回崖,
只听这名,便知道这位师太对回道人心中积怨不少。
不知道的听了这断回崖的名字,或许没什么感觉,但陆玄了解此种因果,多多少少有些发凉。
凡人寻仙难,仙人寻福地却容易。
只需见得灵机升腾,或是潜渊隐秘之所,必然有仙。
陆玄并未耗费多少功夫,便寻得了断回崖所在。
只见青崖所在,也是一幽静孤僻之所,孤峰屹立,直入远遁,下方乃是万丈深潭,凡人本事再大,无论如何只怕也到不得此处。
陆玄驾驭了云光,也未贸然落入断回崖中,只理了理发鬓,随即稽首道:“哀牢山门下,武当散人陆玄,受吾师指点,特来拜会元元师太,未知师太可在府中?”
话一落音,便听得内中传来一阵清脆之中略带几分刻薄的声音。
只听道:“哀牢山?你是严白凤那妮子的门下?来寻穷尼有何事情?世人皆知穷尼我的脾性,轻易不敢来访,若是来了,必然不是什么小事,且在外头说了,不然就自离去吧。”
果然脾气古怪。
陆玄也没纠结对方的声音,只是感叹这脾气一如自家所想,不是那么好相处。
他所来是为了求人,自然不好做出什么隐瞒,坏了关系,当下直言:“不瞒前辈,晚辈为炼第二元神,缺了温阳之物,听得老师说起前辈手中炼有一盏元阳金灯,或有元阳古玉的去处,特来寻求指点。”
“也不敢借前辈金灯去用,只盼能得几分元阳古玉的线索便可。”
“如是前辈能指点一二,但有吩咐,晚辈自然尽力而为。”
经历大荒仙子一事,陆玄大抵明白这些前辈真仙都比较注重因果承负,干脆直接问出了这话,也算是交易了。
“你这小子不过元神修为,有什么本事敢说替穷尼我办事?去去去!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此番你搅扰我清修之事便不与你计较了,赶紧走吧!”
陆玄哪里能走,好容易有个线索,而且听元元师太这话的意思,似乎她手里还真能弄到元阳古玉。
当下忙道:“弟子曾去过九嶷山,与回道人前辈认识,或能帮师太做些什么。”
他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虽然知道元元师太讨厌回道人,这话一出指不定会惹怒对方,但也总好过不理会。
果然,他这话刚一落音,内中便有一道火光卷出!
“你既然喜欢元阳古玉,便叫你先受受穷尼元阳金灯的厉害吧!”
好在陆玄对此早有预料,念头一动,皂纛旗已然在手!
旗幡招摇,便有黑水涌出,扑向那元阳神火!
四百一十一、自在天魔舍利
陆玄此来,是为了求人相助,自然无意争锋。
但若是不表现一番实力,也难受人看重。
只看这老尼姑脾性,便知对背景之类半点也不看重,面对这等人物,就需要手上见功夫,获取尊重了。
皂纛旗经过多年祭炼,禁制已然不差,加上本质不俗,一经使来,已见威风。
但见万千黑水自旗幡扑出,便化水蛇,朝那灯焰卷去。
二者斗于一处。
水火交锋,灵性非常,自有几分玄妙在里头。
元元师太显然也是无意如何伤到陆玄的,只是想教他知道厉害,莫要搅扰。
所以也之运那金灯火焰变化诸多玄通。
或是金莲,或是火点。
你来我往之间,不知几个回合,终究是陆玄法力差了一截,皂纛旗禁制也不如元阳金灯厉害,被破去了黑水玄通。
这其中自然也有陆玄留手的缘故,不过元元师太不愧积年老修,手段出神入化。
她所运用的金灯火焰,只控制在与陆玄法力仿佛之间,依旧胜去,足见高妙。
当然,陆玄如此表现,也足矣让元元师太刮目相看了。
或者说有了替元元师太办事的实力。
寻求帮助,自然也得有让人愿意帮助的本事,尤其是对于元元师太这等不看重个人背景的仙修而言,更是如此。
“元阳古玉,我确实知道何处去寻。你小子也有几分本事,能替穷尼做些事情,且入洞府一叙吧。”
灯焰收去,元元师太幽幽之声自断回崖中传出。
陆玄闻声,微微一笑,也是早有预料,旗幡一摇,收入袖中,飒然踏入了断回崖。
内中倒无洞天,不过也别有玄机。
自三丈见方的洞府入内,走不过半,便是豁然开朗,一如李元丰摩云崖,自有几分仙机。
府内青碧石崖之上,不见文字,却有一道仙瀑垂绦而下,激气漫天水雾,缭绕四方。
水雾之中,能见一方平台,平台之上,正见一娇小身影,端坐其中,想来便是那元元师太本尊了。
陆玄见之,也不多想,稽首道:“晚辈陆玄,见过前辈!”
“百十年前我还与严白凤见过,那时她门下尚且只有一名女弟子。也不曾见你,你小子本事不浅,入严白凤门下修持多少时日了?”
陆玄闻言,念头一转,略作估算,道:“算来也差不多也是百年左右了。”
具体多少时日,陆玄也没去仔细算过。
而且他也无意炫耀自家修行速度,只是大致说了个模糊的时间。
真实的时间,自然要比这个少的。
估摸也就是甲子年头左右。
他觉得百年修持,有个元神修为也算不得太过可怖,毕竟世间天才人物也是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元元师太依旧有几分惊讶,“百年功夫,竟然修成了元神功果?你还要炼第二元神,这元神根基想也不差,玄门正宗果然不凡,总能冒出你们这些视常规如无物的怪才来。”
陆玄笑笑,没有回应。
这话却不好答,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妥。
元元师太果然也没就此多说什么,只道:“你手上本事不差,想来方才斗法也未曾尽全力,倒是能替我做一件事情,你若替我做成了这一件事情,我便许你一个寻找元阳古玉的去处。”
“前辈请说。”
陆玄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好。
哪怕麻烦点,总归也不是没有路子走。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让他去处理回道人的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做。
这种情怨纠葛之事,处理起来最是复杂。
“你放心,我不用你去处理回道人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陆玄心中的一些想法,元元师太冷哼一声。
陆玄闻言,尴尬一笑,道:“还请前辈指点。”
“我所炼之法,有几分特异之处,加上受过魔劫,法体有损,受限不小。本来有元阳金灯护持,修行还算顺利,但近来天地之间劫气重重,引动了我原本身受魔劫之时留下的隐患。”
“我需要你替我去西方魔教取来一物,此物唤作自在天魔舍利,乃是西方魔教前古遗物,乃是前古魔头自在天王所留。”
“这魔头修西方魔教大法,融合佛门妙道,炼成了自在天魔舍利,此宝虽然不寻常,但从自在天王之后,再也无人炼得这般佛魔之法,所以无人去用。”
“你是严白凤门下弟子,当也认得那西方魔教玉罗刹,若是得她相助,取来此物不难。”
“诚然,此中也有不小困难,比之元阳古玉麻烦不少,不过你若是愿意替我取来这自在天魔舍利,我不仅能告诉你何处取来元阳古玉,待我炼法得成,还可将元阳金灯借你百年。”
元元师太说到这,顿了顿,又道:“此外,你既然拜入严白凤门下,想必练过那靈山风雷洞的巽风剑诀,你如有意,我还可助你得到回道人手中震雷剑诀。”
“这两门剑诀若得融合,也算是一门上乘剑诀了,加上元阳古玉,不算亏了你。”
自在天魔舍利?
陆玄听得此话,略作沉吟。
他不曾听过这劳什子自在天王,但元元师太这等宇内仙修,都不能自己去取,必然不是一般的麻烦。
而且关乎魔教之事,都不是寻常。
陆玄就算气运不差,也难说能将此事办妥。
不过元元师太许诺的好处倒也是很不错,且不说元阳古玉的线索,只说借元阳金灯与他使用百年,已是十分难得了,更别说还可以帮他获得震雷剑诀。
如今离武当开府也没有多少年头了,元阳金灯这等宝物放在修行界也算是难得奇珍,除了让他修炼第二元神更为容易之外,还能相助渡过开府之劫。
此外就是震雷剑诀了。
这门剑诀自陆玄拜入哀牢山以来,便听严白凤提及,只是因为后续种种变故,未曾寻得。
震雷、巽风,乃是前古仙人所留,分属玄门上乘剑诀。
也能增强武当底蕴。
如此种种,可以说是报酬不斐了。
似乎是知道陆玄心中犹豫,元元师太又道:“三年,你可以回去先考虑考虑,三年之内你若能替我取来自在天魔舍利,我便将之前所说种种许诺都达成,若是三年之内不成,你也不必来了,我只当你已经放弃。”
小故事:老仙家寿限难渡,小郎君改姓作胡
这本来是三月份写的一个开篇,后面没继续写了,因为最近更新不给力,给大家先过过眼,看看这文风能不能看下去,算是调剂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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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国元观年间,正是民安国泰。
却说芙蕖洲知恩府有个桐叶县,县郊有一座桐山,山中有这么一只老白狐。
这老狐活过了凡狐寿限,有了一百五十岁的年纪。眼见便到了成法的时候,狐性自灵,忽然料感到自家大限已至。
老狐生于山野,常去山中庙观偷听经文,和尚道士说到仙家度人,半懂不懂,却也记下不少。又听了半嘴的因果轮回、来世渡法之说。
感念寿限难渡,便想用这一身躯壳换个来世功果。
它听闻世间有一凭狐之法,凡有个阴神成就的修者,假阴神之躯,夺舍灵狐之体,总能再活一世。
但也没个门路,认不得什么神仙,寻思阴神乃是凡人阴魂添了阳元才以得成,便去了桐山之中的乱葬岗,欲要寻个阴中有阳的魂物做生意。
本来这世间除非仙家,水火抽添方能阴中生阳,哪见凡人死后生什么阴神。可也许是这老狐的运道,竟真被它撞上了个阴中有阳的鬼物。
老狐见这鬼物盘桓自家枯骨之间,恍恍惚惚,便吹了口元气,助他醒过神来。
问是什么来历,只言本是知恩府中一财主,姓梁名钰。因父母亡故,性格纯良,为人骗去了一身家财,颠沛流离,才沦落到这乱葬岗。
老狐听了也不在乎,只道:“我这里有个计较,见你难得是个阴中有阳的,分明寿数未尽。这世间颇有些仙家,你若去学了,说不得能炼出些法术玄通来,报个仇怨。只是凭你魂身,便是有仙家妙法,左右也就成个鬼仙。须得有个肉壳,才能取坎填离,炼形渡世。”
梁钰连忙作揖,向老狐讨要个法子。
老狐即将自家境况说了,直言道:“我活过了凡胎寿限,本来已经生得灵狐之躯,然而天数难明,却活不得几时了,愿用这躯壳与你做个买卖。”
“我这灵狐之躯可赠与你做肉身。有了我这肉身,你只需适应数月,再用我胡家之法去炼,当能幻个人形。十洲三岛,尽可去拜师求法。只是这里头却有个条件。你若学成了仙法,须得渡我来世入道,便算全了因果,不知你愿是不愿?”
梁钰听到能得活转过来,哪里有什么不愿,连连点头。
老狐遂将梁钰的头盖骨叼了,把人引到了自家居住的洞府之中。
……
且说梁钰,随老狐回了洞府。见它虽是兽类,但言语起来条理清晰,不时还能说出些人世道理来,智慧通达,心中也少了几分偏见,多了些敬重。
老狐与梁钰相处的时日,除了觅食,多数时候都在与梁钰讲自身的经历。
老狐本也不是这桐山之中的生来的,还在百里之外的灵云山生活。那灵云山中有一个灵云寺,正是听了寺中僧人讲经,才渐渐生出了灵慧。
可后来灵云山下猎户樵夫渐多,那山被一个财主占了去,寻来一众樵夫猎手砍伐捉杀,山中野兽都没了安宁。
老狐的妻子便是被猎户射杀了去,于是独自带着两个孩儿,兜兜转转,搬到了桐山来。
然而两个孩儿因为顽皮,山中顽耍,又被山下村民捉了去,抽了皮毛,制成了披肩。
经此种种,老狐一心要等到幻形之日到来,做个人模人样,好在十州三岛求取仙法,褪去皮毛,炼形渡世,不再受这畜生之苦。
谁料成法之日将至,寿命却到了。
它通了灵慧,逃过凡狐寿限,生得灵狐之身,本不该这么快就到寿尽之时。可是为了给儿女报仇,强用胡家幻术害了人,伤了道数,才落得如此境地,也是一饮一啄。
梁钰听了老狐一番经历,感慨不少,这老狐生的智慧,比之俗世之中的碌碌凡民还要聪慧许多,也懂得不少的道理,可因为畜生之躯,处处遭劫,分明机缘不差,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梁钰就这么与老狐在山中渡过了几月时光,期间互相交流,到有些莫逆相交的意思。
这日,梁钰正向老狐请教仙家之说。
老狐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忽然叹道:“今日却是到了别离之时了。”
听得这话,梁钰一怔,不等他说些什么,老狐又道:“寻仙本就艰难,何况妖狐之身,世间仙山福地,虽有不少仙家人物,但也不一定愿意授下仙法,起先我与你说十洲三岛尽可去寻,现在想来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今日我便将这肉身赠你,来世之说你也不必太过计较,只盼你得了我这具狐身,能有个超形渡世的功果,莫要受我这般的畜生之苦,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愿……”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梁钰回过神来,老狐已经没了声息。
愣愣半晌,梁钰莫名悲从中来,洞府之中,幽幽一叹,一时五味杂陈。
老狐消了条件,梁钰却记在了心中,暗自定下若是真能炼成仙法,定要渡老狐来世登仙。这才依着老狐指点,魂体附到了灵狐躯壳之中,不一会儿功夫,便见狐躯一动,已是换了主人。
寻思老狐所说幻形之法,梁钰取了自家头盖骨,盖在了头上,端坐地上,只是戴了一会儿,头盖骨便掉了下来,显然是时机未到,法不能成。
于是也不着急,便这般在桐山之中住了数月。
与老狐生活了一段时日,梁钰对山中求生也有经验,饿了便寻些野果来吃,渴了则饮山泉,倒也过得自在。遇上了些许蛇虫猛兽敌之不过,便躲在洞府之中,也不外出,每夜但见月出,便尝试做那幻人之法。
这一夜,月色大圆,梁钰又叼着自家头盖骨出了洞府。
昂首望天,只见那天上月色,柔亮非常,梁钰莫名就觉一身狐躯暖暖洋洋,也不知是否错觉。
梁钰小心再将头盖骨盖到了头上,等了半晌,果见骨头未曾跌落,心中顿时一喜,寻思老狐言语,连连对着天上月亮拜了起来。
任他如何参拜,那头盖骨仿佛就是镶嵌在了狐首之上一般,纹丝不动,而随着时间流逝,头盖骨倒是变得愈发玉润起来。
这一拜便是七七之数。
梁钰恍惚只觉头顶骨头之上缕缕温润气流打上头垂绦而下,流转全身,身子先是一阵暖洋,旋即却有些麻痒,只叫人想用爪子去挠。
梁钰心知这是幻法要成,心中欢喜,也不敢去挠,生怕坏了变化,便自咬牙忍耐。
竟不知过了多久,梁钰狐身一阵抖擞,身周凭空浮出一些灰白雾气来,萦绕一番之后,雾气见长,倏忽一散,从里头滚出个赤身**的俊俏郎君。
这郎君生得好相貌,六尺身长,窈窕身姿。真个是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眸如点漆,骨子里便有一股风流气。
玉面郎君正是梁钰所化,七七四十九拜下来,胡家道数有成,终于拜出了个男子模样。虽只是个幻法,不比那皮毛炼去,真正的九窍人身,却也有了人样,自可去那俗世混迹。
梁钰幻化了人形,自有胡家幻术,便从旁摘过了花草树叶,往身上一裹,眼见得披上了一件襕衫。
天然磊落,正是一个温润的毓秀书生。
适应了一番之后,便寻思下山回知恩府瞧瞧。只是略作沉吟,又想起自家如今身份,已非曾经财主,忽然灵思入脑,恍然道:“即做了胡家中人,这名字却不当用,钰字太坚,前身便死与性直,当去其金,不妨就叫做胡玉吧。”
换了个名姓,梁钰嘴里头自念叨了几句,也觉颇为满意,还自生出几分欢喜来。
摇头晃脑,去乱葬岗寻了自家尸骨回来埋在洞府之中,便咏歌诀往山下而去。
竟是什么歌诀,却也有个路数,正道是:
天生道数变化真,谁料重劫法难成。
阴中有阳实异数,人做狐来狐做人。
四百一十二、牵线搭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比而言,倒也不算是元元师太在为难他。
不过待他回到武当山,说与严白凤听了之后,自家老师却并不如何看好。
只听她道:“此事并不容易,四方魔教之中,当属西方魔教最乱,魏道友虽在西方魔教有些地位,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卖她的面子,你即便是在魏道友帮助之下,入得其中,麻烦也自不少。”
“况且这自在天魔舍利并非寻常物事,哪怕西方魔教之人无人去炼,也是底蕴之一。”
“就好比玄门传承,便是门中无人去炼,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得了去,何况这天魔舍利也算是一条另类成道的路子。”
听得师父这话,陆玄心中不由一叹,对于自家师父的话,他自然是信任的。
在这些事情之上,也不会有意害他。
如此看来,此事或许只能搁置了。
不过正在他想着从何处能弄来温阳之物修炼第二元神,又或是放弃第二元神的祭炼,再做计较的时候,严白凤忽然又道:“不过这西方魔教不好闯,却不意味着自在天魔舍利你不能取来,此事当还要落在九嶷山回道人的身上。”
严白凤此话一出,陆玄当即若有所思。
他还算有几分智慧,联想元元师太与回道人的关系,加上自己这边也算与回道人认识,或许还真能从九嶷山入手。
“老师的意思是,请回道人出手,取来这自在天魔舍利?”
严白凤笑笑,道:“元元师太话中也提及过回道人,说起那震雷剑诀,她此言之中,蕴藏了两重意思。你若是不去细想,自己去西方魔教探索,与她而言也无甚影响,若是你想明白了她的提示,去九嶷山找回道人,她也并不反对。”
确实如此。
元元师太修行不知多少岁月,如果真是觉得陆玄取来自在天魔舍利不容易,想必除了元阳古玉之外,也能给出其它的好处补偿。
但偏偏提及回道人,提及震雷剑诀,这就有些值得说道了。
“弟子明白了。”
陆玄恍然道:“多谢老师,弟子这便去九嶷山一遭!”
凭借回道人本事,以及与元元师太的情分,若是知道元元师太的需求,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说到底,二人虽有情怨,却并非是互相仇视,反而心有牵挂。
之所以元元师太遇到了麻烦,回道人没有出手,不是因为他不会帮忙,而是他不知道。
因为执拗的性格,分别之后,不会去主动了解对方的情况。
世人眼中的旁人高人,于感情之上,与凡人相比,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陆玄要做的,便是将这个消息带给回道人。
说来有些讨巧了,但也不见得便是坏事。
若是能开释几分误会,说不得还算是一桩功德。
如是想着,陆玄心中自无压力。
斗转便去了九嶷山。
……
自打九嶷山元帝陵出世以来,便有不少旁门散修之辈入元帝陵寻宝,道是得几分前古遗藏,也是不亏。
为此九嶷山下,左近城镇,总能见得奇人异士。
传说也自多了起来,还不知后世会有何等故事。
陆玄算不上九嶷山熟客,但与回道人等四位仙真有过同探元帝陵之缘,后来他被烛龙捉入九嶷鼎中,想来也给四人留下了不浅的影响。
更不去说,自家后辈当中有个陆清,如今还是拜在鬼谷一脉之下,也有几分香火情分。
此番来拜,不至于太过生疏。
入得九嶷山中,即见回道人。
旁人或许认不出回道人这农汉打扮的老叟,陆玄却是认得。
但见回道人与山间清理小道,陆玄上前便拜:“陆玄拜见真人。”
回道人早看到了陆玄,相比对待其他人时的不温不火态度,对于陆玄,回道人态度好上不少。
终究是昔年烛龙变故,所以对陆玄有了不浅的印象。
而且这些年左右也听过一些关于陆玄的消息,自有几分亲善。
也没放下手中活计,只问道:“昔年你被那烛龙捉去,我与长宁子道兄等人还以为你是有去无回了,不想倒是气运非凡。”
“你此番来寻老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所谓无事不登门,回道人倒是看得清楚。
而且心中也无什么偏见,只觉寻常。
毕竟都是修行中人,除他这等限制在身,须得自悟天道,才能有所进益的老修而言,常人也难有那般闲情雅致,四处游览。
徐烟霞一般的人物,终究还是少见。
且不说徐烟霞四方游历,本也是自身修行之道,且不去说。
“瞒不得真人。”
陆玄笑笑,道:“此来确有一件关乎晚辈修行之事,要求前辈相助。”
陆玄大抵还算了解回道人的脾气,九嶷山四友,俱是飒然之人,回道人虽是面冷心硬,能与长宁子等人为友,性情也自差不到哪里去。
面对这般前辈高人,弯弯绕绕,却没必要。
于是便详细将自家要炼第二元神,为寻元阳古玉,寻得武夷山元元师太洞府,又得师太条件,种种经过,一一道来。
听得元元师太之名,回道人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沉吟半晌,一直万丈悬崖之上的古亭道:“你我换一处地方说话。”
话毕,不等陆玄多言,自化清风,落入了那古亭之中。
陆玄见此,不做犹豫,随风轻动,也自紧随其后。
“如此说来,那老尼姑是遭了魔劫,需要西方魔教自在天魔舍利才能化解?她可曾有意让你来找我?”
言语之中,似有几分期盼。
陆玄早在武当山与严白凤一番分析之时,便了解了这两位的矛盾,自然明白如何回应。
于是道:“虽然未曾直接表明,但师太确实提及了真人,而且在晚辈看来,师太言外之意,颇有借晚辈之身,来寻前辈的意思。”
陆玄也只是略作点明,不好细说,强加自身观点。
免得引来回道人不喜。
回道人闻言,面色略有几分复杂,随后道:“这老尼,总归还是记挂我的……”
四百一十三:玄天荡魔
“我手中确有震雷剑诀,可授与你,只当是你走这一遭的酬劳。”
回道人略作沉吟,随后一叹道:“自在天魔舍利不好取,你师虽与魏道友熟识,西方魔教终究也不是等闲之地,此物还得我亲自出手。”
“你在这九嶷山替我看护半年,半年后我当得回,届时你再将自在天魔舍利送去武夷山,那老尼愿意与你什么好处,你受着便是,不必顾虑。”
陆玄闻言,有些讶然,忙道:“晚辈本事虽然寻常,但也还算有几分手段,或可与真人同行,处理些许琐碎之事,终究不是问题的。”
此来求助回道人,陆玄不曾想过坐享其成。
回道人摇头道:“不必,你替我看好这九嶷山便可,此处自元帝陵出世以来,便少了清净,麻烦不少,你若是能处理妥当,便算是帮我大忙了。”
“至于西方魔教,并非等闲之地,多一人便多一个麻烦,还不如老道我独自一人。”
“无需多想,能来寻我,是你自身智慧,抓住了内中机缘,若换做常人,不定能走到这一步来。”
“我且授你震雷剑诀,这半年你正好在九嶷山炼法,也不算耽误修行。”
回道人一番话,倒是让陆玄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多言未免矫情。
于是一叹,稽首一拜,“多谢前辈!”
回道人罢了罢手,终究无话。
数日后,回道人将震雷剑诀传于陆玄,飒然往西方而去。
陆玄便也在九嶷山落户,钻研起震雷剑诀来。
他早年先是的灵素师姐传授飞龙荡魔剑诀,算是入得飞剑之术的门墙。
后蒙师父指点,在靈山风雷洞入手巽风剑诀,至今也炼了数十年,更得诸多名家指点,飞剑之术,不说臻至化境,也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震雷剑诀虽然不凡,一则与巽风剑诀同出一法,而来终究逃不出飞剑之术动静变化。
入手并不艰难。
不过月余,他便已将此门剑诀掌握纯熟。
炼剑档口,也见不少散修之辈摸上九嶷山,入那元帝陵秘境去探,无甚乱事,也不去管,只求清净。
而今元神进境有限,只得每日积累功行,剑诀之上,并非以之主修,倒有几分空落。
想到震雷、巽风两门前古剑诀都入得手中,陆玄倒生出演化一门剑术的念头来。
他修行多年,少有与人争斗之机,因入道年纪已老,性情安稳,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取个结果。
缠斗也少。
所以他所修剑术虽然算不得多,却也信手拈来,算是够用。
现今却龟蛇剑渐成奇珍,却因少了根本剑诀,形质之上未免欠缺几分。
若是能趁此机会衍化一门根本剑诀,说不得这一口傍身飞剑能更上一层。
念头生出,便有几分止不住。
干脆在九嶷山上揣摩剑术,以太上广法妙经道文为根本,融汇飞龙荡魔剑诀、震雷剑诀、巽风剑诀……等诸多剑术,取长补短,去芜存菁,尝试造出一门剑诀来。
他所修太上广法妙经本就不凡,是为天书化生,直指大道,修为之上,元神仙真,也自不俗。
出身哀牢山玄门正宗,多年来受过不少指点,又结识诸般仙真人物,一番整理,倒是有不少能用上的东西。
一来二去,倒还真被他鼓捣出了几分门道。
虽只得个基础,但也有了几分上乘剑诀的蕴意。
……
九嶷山上,但见寒光卷舞,自有风雷之身,云气吞吐,杂蕴阴阳动静之势。
若是仔细看去,能见那空中却是一口古拙飞剑腾挪,来去玄妙,隐现灵机。
嗡!
一声轻鸣,剑光消隐,飞剑溜溜一转,落入山中。
陆玄抬手一招,将龟蛇剑收入袖中,禁不住满意点头,数月揣摩,算是有了个基础篇章。
念头一转,便想给这一路剑诀取个名号。
“此一路剑诀,系广法妙经根本,融汇阴阳动静之势,风雷荡魔之气所成,杂蕴玄天浩荡真意,不妨便叫做玄天荡魔剑诀吧。”
取了剑诀之名,陆玄念了几句,自有几分欢喜生出。
他这一脉,算是又添了一道传承。
虽说剑诀粗浅,还需完善,但内蕴玄门正宗心法,若是门下弟子学去,即便日后专修门内大法,也是水到渠成,少有滞涩。
一如龟蛇气一般,也能供门内弟子入门修持。
而且此诀天生便与他门下道法相合,用之祭炼飞剑,护佑修持,也是极妙。
“也是缘法到了,不然倒难悟出这路剑诀来。”
回过神来,又是一叹。
此路剑诀虽是他自家悟来,可若时机不对,法也难成。
机缘二字,于修士而言,实难琢磨。
飞剑收去,也得了剑诀基础,全善并非一时半刻之事,倒不好继续钻研下去。
转而心中默算,距离回道人离开已是过去了五月有余的时光。距离回道人所言半年之期不远矣。
隐有几分期待。
回道人本事高妙,既然说了半年,必然是有法子弄来自在天魔舍利。
西方魔教虽然也非寻常,到底回道人还是个积年老朽,陆玄也没有太多担心。
只是此番事务全由回道人做去,心头实有几分过意不去,所以也不敢轻慢了回道人交代,这近半年来,除了修持剑诀,没忘了处理九嶷山之事。
想是元帝陵之事终究过去数十年,九嶷山虽还有一些散修来探,各家高门剑侠却是不见人来了。
有些旁门散修,误闯回道人道场,陆玄打发也无难处。
算得上是轻松。
“咦?”
陆玄正琢磨巡山一遭,免得生了什么错漏,引发些许乱事之时,忽见天际一卷红云飞来。
缓缓靠近九嶷山,方向所指,赫然便是回道人洞府方向。
陆玄微微皱眉,来着必是仙真人物,修为只怕还在他之上,却不知是何人来访,如今回道人不在,不管友人仇家,都是麻烦不少。
果然,正在陆玄欲要迎上前去的时候,那红云之上传来一道聊赖之声:“道兄可在?大酉来也!”
大酉?
陆玄闻声,眉头一舒,略现几分笑意。
ps:推书,一位群里书友的书,新人,文笔不错,也有想法,二十多万字才签约也没气馁,《修仙从当国师开始》,前期有点红楼背景的意思,后面是带点凡人的意味,还不错。
四百一十四、老闷葫芦
下一刻,云头按下,果见一名胖大红袍道人,手提葫芦,打云头之上摇摇晃晃走下。
大酉真人,也算是一位老熟人了。
却不想今日巧来九嶷山访友。
“咦?是陆道友,倒是巧的很。”
大酉真人醉眼朦胧,红红酒糟鼻抽吸两下,眼珠子转了两圈,才认出陆玄来。
不过陆玄如今模样时有变化,早非昔年老道,大酉真人能够认出已是不容易了。
且不说二人也只算是见过一面。
“不想真人还记得晚辈,幸甚。”
陆玄上前见礼。
大酉真人迷糊糊的罢了罢手,道:“你那一身广龙一脉的法力,没几个炼得的,如何认不出,倒是你这根骨,竟然不复昔年老朽,也是奇妙。”
“还是托了真人的福。”
陆玄呵呵一笑,也不细说。
“真人到此是为了拜会回前辈么?怕是不巧,前辈离山办事去了,嘱咐我在此看护元帝陵,如今尚且未归。”
大酉真人闻言,有些讶然:“出去了?这老闷葫芦竟然出山去了?”
看上去大酉真人对此是比较惊讶。
陆玄也不见怪,自打知晓了回道人与元元师太的情怨,又明白回道人脾性之后,他自然知道回道人素来都是枯守九嶷山,极少外出的。
身为回道人至交,大酉真人听得此话心生惊奇也是正常。
“这老道去了何处?道友既然得了那老道吩咐在此看护元帝陵,想必知道一些原因吧?或者正是与道友有关?可否细说一二?”
大酉真人难得眼目变得清明请来,面上因醉酒而显现的红润也褪去不少,人看上去明白许多。
“真人不妨一旁叙话。”
此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大酉真人与回道人的关系在这里,陆玄直接相请。
一番闲谈,大酉真人听罢故事,哈哈一笑,“有趣有趣,这老闷葫芦倒是忘不掉那点儿女情长之事,还道他真个成了一株老枯木呢,如今居然还有逢春之时了。”
陆玄闻言,无奈看了大酉真人一眼,这位也是个损友。
“如此算来,那老道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成不成,我不能这么走了,得留下来看看热闹才成,好容易抓到这等机会,须得珍惜。”
大酉真人抚掌道。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得把叶道兄和长宁子道兄也叫来,如此才热闹,想必他们也很期待看到那老道的表情。”
话毕,大酉真人直接与陆玄拜别,竟驾驭云光走了。
倒是看得陆玄一愣。
诉后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
不觉间,又是月余时间过去。
这一月之中,大酉真人办事效率很高,头几天就把长宁子和叶道人请到了九嶷山。
陆玄还借此机会见到了自家孙儿陆清。
陆玄拜在鬼谷一脉,颇得长宁子看重,如今业已有了精熟的修为。
说来祖孙二人也是难得见面,陆玄倒也趁机问了一番陆清的情况。
问及陆清缘何跟随祖师来此,陆清道:“祖师领我来拜会几位前辈,说是混个脸熟,于是就来了。”
陆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俗世混迹,和自家妻妾待的好好的,生活美满,不想祖师长宁子莫名就冒了出来,然后将他带离了家,这回他都没反应过来。
毕竟多少有些突兀。
几位前辈面前,陆清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明显还是十分拘谨的,陆玄也没有与他多说,转而与叶道人等人论起了道法。
他的见识自然是比不得几人的,但他如今修为也没有差上太多,加上种种玄奇遭遇,倒也不必一些积年老修于修行之上的见闻来的差。
一番论道,也是互有往来。
说到这里,倒不得不提一提叶道人三人的态度。
三人虽然都是风度在身的高修,从不以他人修为低微便有何等轻视,比如昔年元帝陵出世,三人便不曾因为陆玄的修为而怠慢过。
但终归修行境界上的差距,轻视不至于,却也无法重视。
直到陆玄说出的不少玄奇见闻,以及不同常人的奇思,这才让三人对陆玄刮目相看,真正将陆玄当成了同等层次的道友来论交。
“道友数十载修行,抵得上旁人数百年功行了,如此遭遇,倒是气运所钟。”
叶道人叹道:“说来昔年道友被那烛龙捉去,我等还以为你凶多吉少了,不想化险为夷,反而因祸得福,而后又与那神魔霸下牵扯上了关系,此种怕还有因果,道友需多加注意才是。”
叶道人也是玄门正宗,三清山山主,某种意义上这道祖一脉嫡传的身份比之峨眉等大宗还要正宗。
门内无数前人典籍,所知所见自然渊博。
若是旁人得知陆玄修行速度,种种玄奇际遇,多半都是艳羡居多,只有叶道人一眼便推出其中因果之说。
陆玄对此也有心里准备,早年他尚未入道,且在浔阳遇得九江行脉水经注之时,蒙李元丰一番指点,便觉气运之说与自家牵扯不小。
只是后来种种遭遇,也无暇去想,加上百字碑失踪不见,只余下那百十文字,融入身中,便是如今有了仙真法力,或许有本事探查几分缘由,却也无从查起。
而今听得叶道人提及此事,心中倒是又想起了百字碑来。
说来他也不知百字碑去了何处,自打昼极山九嶷鼎中筑炼灵胎,便不见了那方石碑。
若是只看后来他胸口的龙虎玄文,或许正常人会以为百字碑化入肉身之中。
但陆玄却有感应,明白不是如此。
他胸口那些消隐的龙虎玄文,就仅仅是神异文字而已,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心中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百字碑还在当世,日后或许还会有缘相见。
“看来开府之后,还得去寻一寻这石碑了,此物能与我来到此世,本身便是不凡,至宝奇珍之属,未来千三大劫,兴许还能起到几分用处。”
心中如是想着,陆玄一时失神。
直到大酉真人出声,才回过神来。
只听大酉真人道:“嘿嘿!诸位,那老闷葫芦回来了!”
四百一十五、金灯
“道兄,我见你满面红光,倒是意气风发啊,可是遇着了什么喜事?”
未等回道人按下云头,大酉真人玄光一遁,便自上了天去。
嬉笑之间,打趣起了回道人。
回道人显然不曾想到几位朋友来访,本来自昆仑山取来了自在天魔舍利,心中犹有几分轻松,正琢磨元元师太之事,岂料大酉真人忽然便出现在身前。
回道人有些郁闷,无奈瞧了大酉真人一眼,也不理会。
心中估量这家伙是从陆玄口中知晓了内幕,所以才兴冲冲的看他的笑话,自然不想搭理。
回道人一甩衣袖,自顾落下云头,走进了凉亭之中。
见叶道人与长宁子纷纷看来,便点头做了回应。
大酉真人倒也罢了,叶道人和长宁子平日还是比较正经的,想到自家情怨之事也被二人听去,心中还不知什么想法,多少有些摆不开脸。
叶道人与长宁子还是十分了解回道人脾性的,而且也不似大酉真人一般爱好打趣,微微一笑,倒也不多说什么。
“元元师太之事,道兄确实也该有个结果了,这些年道兄修行,没少受此事困扰,此番倒是一个好机会。”
叶道人直接点到修为之事上去,也不就其中情怨多谈。
回道人闻言,面色一松,道:“且不知那人是什么想法,缓和一分也是好的,到不知诸位道兄怎么都来了九嶷山?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此话一出,叶道人与长宁子相觑一眼,不忍一笑。
随即看向了打天上晃荡下来的大酉真人。
见二人如此态度,回道人哪里还不明白是大酉真人搞得鬼,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再说。
转而看向了陆玄,道:“那自在天魔舍利我已经取回,你可持此舍利,去武夷山换取元阳金灯,也不必提我所做之事,且由那婆子自己想明白就好。”
陆玄一直在旁看着几位前辈交流,听得回道人叫自己,上前一步,礼道:“多谢前辈,此番当真是麻烦前辈了,实叫晚辈不知如何感谢是好。”
“因果循环,也是必然,你不必多想。”
回道人摇了摇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舍利,那舍利颇有棱角,但通体纯色透明,隐约能见几缕彩光流转,但气韵依旧是比较收敛。
倒是看不出什么魔教奇宝的意思。
陆玄也不多想,随手接过,便要收起。
正这时,却感应指尖一阵酥麻之感,险些让他下意识将手中的天魔舍利丢了出去。
见他模样,回道人道:“此物乃是魔教之宝,你玄门正宗修为,颇有几分冲突,轻易莫要徒手去抓,最好更是不要长时间的放在身旁,否则有损功行。”
陆玄这才恍然,连忙收入了袖中。
……
入手自在天魔舍利之后,陆玄也没留在九嶷山与回道人等人闲谈,直接告辞离开,转往武夷山而去。
一去千里,玄光飞遁之下,并未耗费多少时辰。
入得武夷山中,便走断回崖元元洞府。
师太显然感应得他的气机,刚落下崖间,就听洞府之中已然传来师太之声。
“可是将自在天魔舍利取来了?”
陆玄一拜,道:“舍利在此。”
“进来说话。”
元元师太沉默一会儿,相请陆玄进入洞府。
陆玄也不犹豫,提步便往洞府之中走去,未几,得见元元师太真容。
依旧是那方青碧石崖之上,仙瀑垂绦,水雾漫天,缭绕四方。
元元师太端坐于水雾之中,身前元阳金灯流转,似是在修炼什么法门。
“前辈安好。”
陆玄见礼。
元元师太却道:“那天魔舍利可是你自去取得的?”
语气之中有些复杂,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是回真人。”陆玄老实回答。
随后将自己去往九嶷山求援,种种经历一一说了出来。
回道人只让他不用说出这些事情,但陆玄并没有依着回道人的说法去做。
而当他说完这话之后,元元师太于元阳金灯之后的那张阴沉的脸,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缓和了许多。
“这便是回真人取来的舍利。”
陆玄将舍利取出,捧于掌中,递了过去。
元元师太回过神来,看向陆玄,不过当看到陆玄掌心舍利的时候,却又有些失神。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袖袍一挥,将陆玄手中的自在天魔舍利接了过去。
元元师太将舍利捏在手中,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回陆玄,“元阳古玉便在龙门关外大漠之中,那里有一座八百里炎阳山,是中古之时,太阳真火落下而生,炎阳山中,便有元阳古玉存在,能否寻得,我也不能保证,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不过我之前有言在先,你帮我寻来自在天魔舍利,我不仅会指点你获取元阳古玉之地,还会将元阳金灯借于你百年。”
“你寻元阳古玉,不外乎是为了祭炼第二元神,想要以之温养元神而已,我这元阳金灯乃是炼魔之宝,妙用还在元阳古玉之上,有此金灯,也足够你用了。”
说到这里,元元师太抬手一挥,将身前元阳金灯朝着陆玄送来。
陆玄急忙接过。
只是尚未等他询问,便听师太道:“得此舍利,贫尼却要闭关静修了,你若无事,便自离去吧,百年后将金灯还来武夷山便是。”
说着,手握自在天魔舍利,已然是闭目修行去了。
陆玄见此,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微微一愣,旋即默然一礼,悄然退出了洞府。
待得他走出断回崖,这才微微一叹,道:“都是各有脾气,我这外人倒是不好多做牵扯,也罢,此番入手元阳金灯,不必再去那八百里炎阳山一遭,目的也算达成了。”
“且回山去,第二元神之法总该提上日程。开府之日算来不剩几年,时间紧迫,不好耽误。”
陆玄话毕,又是摇了摇头,身周玄光渐显,六六丁甲大遁一运,倏忽已是百里之外。
其后云光腾挪,已然朝着武当山方向而去。
此番回山,却是须得炼成第二元神才会出来了。
小故事二:小寒夜风雪孤山,山神庙丐侠周南
古来深山大泽,奇峰幽谷,多半龙蛇伏爪,虎豹栖身。却有那么一种奇人,不同凡类,最爱灵山秀水。
彼辈云踪雾隐,高来高去。人见山中神光隐现,道是个仙佛道场,龙虎府藏。
竟不知不过是凡人炼得几分本事,驭了剑光,做得个仙家津梁而已。
这且不言。
只说大魏元观年间,有这么一对母子,因遭了祸事,远避巴蜀,却引出了一桩光怪陆离的剑侠传说……
……
话说大魏元观二年,成都城往北一百里左右有一座山神庙。
神庙破败,不知是哪朝建造的了,少有人气。
庭前厚厚积雪,寒风呼啸。
时正入夜,庙里有人躲避风雪,一名邋遢青年,一对母子。
邋遢青年躺在香案之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把玩着一个黄皮葫芦,翘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有些散漫。
少年与美妇人则是围坐火堆旁,比较安静。
周南瞪了有些邪门的山神像一眼,转头看向了母子二人。
眼珠子骨碌转动,在美妇窈窕身姿上打转,心中暗道:“驴日的老乞丐,苦差事尽交给老子去做,那五淫头陀可是好相与的?这邪僧炼得剑侠手段,本领非凡,若是老子被取了头颅去,他还去哪里找来我这等好徒弟?”
仔细算算,老丐坑过他不知多少次了。多的不说,二十四岁那年他还在陕西做财主的时候,就因为被老丐算计,才放弃有滋有味的有钱人生活,做了这丐门中人。
想他当初来到此世,奋斗数年,好容易过上了遮奢日子,却因老乞丐展露的所谓异术,散尽家财,修桥铺路。等转头摆在老乞丐门下,才知道哪有什么仙法,不过就是些小本事而已。
到头来只剩下一身好名声。
怎一个凄惨了得?
这些年在老乞丐门下习武修艺,也没少被坑,老丐活的长久,人老成精,周南虽是二世为人,也依旧被老丐耍的团团转。
唯一的好处,大抵是真学了一些有用的本事。
这一次他又被老乞丐坑了,说是介绍什么美娇娘与他认识。
美娇娘倒是有,就是身边跟着个累赘,还带着大麻烦。
这美娇娘乃是大侠齐玄空遗孀,姓聂名三娘,美人女侠。
齐玄空为仇人所害,聂三娘求到了老丐身上,老丐倒是知道怕麻烦,却碍不过面子,算计周南,让他这个徒弟带人逃命。
这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周南这些年还是炼了些本事的,寻常江湖好手在他手中过不了几招。
谁曾想,这杀了齐玄空的妖人,竟是个炼了剑侠手段的邪僧。
剑侠之辈,吐气飞丸,驭剑横空,可非常人能敌。
接了这等业务,周南跟屁股着了火似的,连忙从从千里之外的长安一路带着齐玄空的老婆孩子跑到了巴蜀之地。
周南看着聂三娘俏丽模样,不愧巴蜀女子,果然风韵不凡。
摇了摇头,心道红颜祸水,淫邪之心断不可取。
“周大叔,我们在这神庙躲避风雪,已是搅扰,怎好还占去神尊香案,还是下来烤火吧?”
正琢磨将人送到了成都,好早些脱身。
那火堆旁的小子想是见周南一直盯着他娘看,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臭小子哪来得那么多话?”
周南一瞪眼,随手从神像上扣了一小块泥胚,屈指一弹,精准的砸在了那小子额头上。
“唉哟!”小屁孩直捂脑袋。
美妇人无奈看了自家孩儿一眼,倒也不护着。
“周兄弟,这风雪不小,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平静,若是在这神庙停得久了,那头陀追来,却是麻烦,不知你可有什么计较?”
“夜里赶路本就麻烦,何况这等天气?嫂嫂即便是想早些到得成都,也无法急于一时。”周南微微摇头:“至于那头陀,也只能是看运气了。”
“此人武功倒是寻常,只是那剑侠手段太过非凡,便是以我本事,也绝难是他对手,真要对上,我等三人落不得什么好处去。”
看到美妇人忧心模样,周南顿了顿又道:“不过老乞丐也给了我一些提点,对此我有几分准备,如是那头陀大意,倒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
“只是什么?”
“嘘!”
正说着,周南听得些微动静,急忙拂袖打灭了火堆,让二人噤声,愀然凑到了庙门处。
透过缝隙看去,正见外头一手持禅杖的胖大头陀,提着葫芦,晃悠而来,登时面色微变。
说曹操,曹操到。
头陀生得胖大,一头的凌乱须发,雪花落在上头,虬结一片,模样都瞧不太清。
虽有几分雄壮,倒也瞧不什么不凡之处。
周南心中念头百转,虽有几分无奈,终究不能坐以待毙。
回头低声道:“嫂嫂,你带着齐云躲起来。”
聂三娘未曾嫁给齐玄空之前,也是江湖有名的侠女,行事果断,知道此时好生听从周南吩咐,才是正确之举。
遂也不多话,捂住自家孩儿的嘴巴,便带到了香案之下躲藏起来。
见二人藏好,周南抬手直接拉开了庙门。
一时间,风雪呼啸而入,吹得周南一头乱发飘舞。
头陀得见周南,停住脚步,手中禅杖往地面一顿,直入雪地之中。
周南微微眯眼,“可是五淫头陀当面?”
头陀怒道:“洒家法名五云!你这小丐,速速交出齐玄空妻儿,看在陈老丐的面上,留你性命!”
“好说,好说。”
周南眼珠子一转,忽从怀中掏摸出了一块铁牌,抛弄道:“头陀,你可认得此物?”
五淫头陀凝目看来,得见令上‘巴山’二字,登时眼眸微缩。
“巴山铁令?”
五淫头陀心中一惊!
这令他却认得,乃是蜀中巴山派流传世间的令牌。
巴山派声名不小,门内颇有几位剑仙。
头陀曾听师父枯元罗汉提及过此令。
此令倒也没有什么厉害玄机,只是内中蕴藏一道剑光,乃是巴山派剑仙所留。
巴山派剑仙行走天下,经常以赠铁令与江湖正道侠客傍身之用。
若是他师父枯元罗汉在此,自然不会忌惮此令,但他入门虽有一段时日,却也不过将将炼得几分驭剑手段,尚且避不开巴山剑仙的剑光。
一百一十八、老国主诉苦皇城
他想的却是玄光之事。
秦韵年岁实际不比他大去多少,年轻时便拜入严白凤门下,如今也不过甲子年岁,许是入道得早,还有几分年轻心气,如今也是尚在玄光境中打转,未能练就餐霞。
只是既然凝练玄光,对于这境界必然了解不少,陆玄也是想着先弄明白这玄光之事,小有所得,再启程也不迟。
也省得到时心生疑惑,却无人解答。
如此想着,他便应下了秦韵相邀。
滇南之地,古来小国起复不断,大梁如今虽然势大,也正安平时节,国力强盛,但滇南之地,仍旧有一小国。
此国名为蒙舍。
这蒙舍之国,正是以大和为都。
只是蒙舍小国,周遭疆域也无多少管束,说来说去还是土司管辖。
这些土司也说不清是分属大梁还是蒙舍,多是自我统治,滇南之乱,也是乱在此处。
日前陆玄所去靈山,便在蒙舍疆域之内,只是蒙舍朝廷,大抵也只能管辖大和城周遭,这小国称之为国,实也有几分勉强。
不过到底有几分正统,名份还是有的。
说来那蒙舍国皇室,便是姓秦,师姐秦韵,也是姓秦,陆玄心自琢磨,这里头怕是还有几分关系。
只是陆玄也不多问,想来到得大和,自能明了。
如是几日,师姐弟二人一路飞遁,渡过了榆泽,便至大和城外。
大和城怎么说也是蒙舍国都,自有几分气势,与昆弥在仿佛之间。
因这蒙舍国也是部族之民出身,滇南百族,倒也更愿意在大和城中做生意,如是一来,城中热闹还要胜过昆弥几分。
秦韵领着陆玄进了大和,一眼望去,便是各种服饰。
说来他早年也到过大和,只是这蒙舍国尚佛,陆玄当时道人打扮,并无多少优待。
此番到此,依旧这般。
百姓们见了道人,也不多加注意,倒是见得路过的僧侣,便要见礼,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秦韵这边,领着陆玄,却直往皇城而去。
见得皇城中人称她一声大长公主,陆玄才知她果然是蒙舍皇室中人。
也有几分感慨,好奇这位师姐公主之尊,如何拜入的严白凤门下。
这等事情,也不好问,陆玄只随秦韵入宫,不多时便见得蒙舍国主。
这国主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皇帝了,虽有如此尊位,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威严,反倒像是寻常富家翁。
秦韵与陆玄不过入宫,内中侍卫通禀,这国主便亲自来引,见面便拜,口称姑姑。
陆玄倒是还好,不过周遭侍卫见了,尤其是未曾见过秦韵的,都有几分不适应。
毕竟秦韵模样看着着实年轻。
“这是我同门师弟,俗家姓陆,也是仙修之人。”
对于这位老国主,秦韵似乎没有什么亲近,相处颇为冷淡。
陆玄见过这国主,他曾来过大和城,倒是知晓这国主名号,姓秦名熙,时年蒙舍国年号曰保和,是以蒙舍国中,多称老国主为保和帝。
保和帝半点不自持身份,似乎并不觉得自家这帝王之尊有何了不起,反礼拜陆玄。
陆玄不好避过,只得回礼。
保和帝将陆玄二人请入殿中礼待。
又命宫中侍女奉上珍茶奇果,好生相叙了一番。
这保和帝也不知是否看出秦韵淡漠,反倒十分热情,话至中途,忽然面色一拉,叹道“此番搅扰姑姑清修,实也是无奈之举。”
陆玄这也才知,秦韵是保和帝请来的。
只听保和帝道“我蒙舍立国久矣,不过昔年也只是这滇南小国之一,当年滇南尚有六国,先祖武功卓著,灭了蒙巂、越析、浪穹、邆赕、施浪五国,才有我蒙舍如今局面。只是姑姑也知,这滇南之地,百族林立,却是乱象不少,加之我蒙舍国近年来国力衰弱,已有几分危机。”
“如今滇南土司,俱是昔年五国之人后裔,今见我蒙舍颓势,却有几分躁动,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蒙舍自有军卒,便是生乱,也能压下,不过这其中却牵扯到了修行之辈,熙无奈,也只能请来姑姑相商。”
秦韵闻言皱眉,冷声道“我昔年入道,曾拜请师尊留有一件法器,便是有修士作乱,皇室也可以之退敌,怎么那法器如今不在皇宫之中吗”
保和帝听得这话,却是苦笑道“仲父退位之后,便将那法器带入了宁舍寺中,如是他在寺中还好,不过前段时日,仲父却离开了宁舍寺,去了那施浪部,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只是仲父慕佛之心,姑姑想也知道,我想其中或许还有牵扯。”
“二兄竟投了施浪部”
保和帝话音刚落,秦韵便有几分怒色。
这秦诏正是蒙舍国上一任国主,也是秦韵之二兄,保和帝之仲父。
退位之后,便入了宁舍寺为僧。
蒙舍一国,或者说滇南部族,多是尚佛,国主退位之后,入寺为僧虽是少数,但也不是没有。
秦诏入宁舍寺为僧,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此事便是秦韵也是知晓的。
只是她这二兄如今竟投了施浪部,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毕竟他可是蒙舍旧主,如是叫外人得知这等事情,岂不让人耻笑
蒙舍国哪里还有颜面
秦韵虽然入得哀牢山门下,因早年之事,与蒙舍国也少有牵扯,但到底她还是皇室中人,也有几分香火情分,听得这等事情,如何能不怒
陆玄听得这等事情,却不好插话,只等姑侄二人谈罢,保和帝退去,才问道“师姐,蒙舍国既生乱象,牵扯修行之辈,只怕不是小事,还不知背后之人有何谋算。”
“只是那旧国主,如何取了你的法器去了那施浪部,莫非他不知我哀牢山么”
秦韵闻言,却冷笑道“我那二兄,心思不小,眼界却是不高,哪里懂得这些,昔年对我拜入严师门下,便有几分怨愤。许是以为修士都是一般,如今见了什么旁门左道之辈,便被诓了去罢了。”
秦韵一番言说,陆玄才知其中因果。
明天继续
一百一十九、施浪部雪域番僧
他却也不好多说。
此是秦韵家事,对此不好做评断。
不过他也看出秦韵对于蒙舍皇室还是颇为看重的,不然也不至于得了传信之后,便匆匆赶下山来,此外对于蒙舍国那位旧国主的行事如此生气。
他方才听得保和帝所言,蒙舍过将有动乱,不仅是牵扯修行之辈,便是俗世也有几分乱象。
这等情况之下,秦韵显然是要牵涉其中的。
如是秦韵与他并无关系,这倒也罢了,王朝之事,自然不该他这等人管。
不过秦韵是他师姐,二人同出一门,自有牵扯,他不好袖手旁观。
此外严白凤命他此时下山,刚好遇到秦韵回大和,难说这其中是否有几分深意。
陆玄心中自有了几分琢磨。
于是道“师姐若有用得我的地方,届时尽管吩咐便是。”
秦韵心思灵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有些歉然道“不想蒙舍有此变故,本想在大和招待师弟一二,现下却有这许多麻烦。”
……
保和帝言至于此,身为国主,自然有着不同常人的心思,想也是料定秦韵不会坐视不管。
倒也不能说他心思好坏,只是秦韵难免要被牵扯其中。
如此以来,也就没了招待陆玄的功夫,只能帮着处理国事。
蒙舍国俗事如何,她自然不会多管,不过她二兄秦诏取走法器,走往施浪,这是第一个要处理的。
而且不难猜测,秦诏相走施浪部,是否也是旁人算计。
陆玄自炼风雷真气之后,除却炼法之时,便极难坐定,此番下得山来,更有几分躁动。
根据秦韵命人收集到的讯息,那施浪部确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雪域番僧,师姐弟二人俱猜测这些番僧或许便是修士,陆玄干脆提出代秦韵去那施浪部一探。
秦韵没有同意。
倒不是生分,只是因为秦诏之事,大概率便与这些番僧有关,秦诏取走她所留法器,那法器唤作‘裂云圭’,颇有几分威力,却也是严白凤赐下,虽然并不算什么厉害器物,但那是在严白凤与她这等玄门弟子看来。
如是放在寻常旁门散修眼中,却也是难得之物。
也只秦韵这般看重蒙舍国祚,惦念香火情分,才会留下这等法器与凡人驱使。
秦诏不知此圭难得,但那些番僧如是修行之辈,必然不会不知能将这等法器赐予凡人使用,背后有何隐喻。
但就是如此,还将秦诏诓了去,这就有得说道了。
要么是自信自家实力,要么便是别有算计。而陆玄不过元胎大成,尚未炼得玄光,此去难说会有什么危险。
她身为师姐,自不好让陆玄这师弟冒险。
于是也不同意。
师姐弟二人商议,最后折了个中,二人同往,也好有个照应。
听得陆玄二人要去探那施浪部,保和帝倒是欣喜得很,一副感念模样,百般拜谢,看不出半点皇帝自持。
……
“别看我那侄儿如此模样,实则也是个有心思的,错非此事牵扯到修士,只怕他自己便能解决,他上任以来,这蒙舍国中已然是安泰了许多,秦诏在位之时,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你便是入得大和城中,也难见热闹。”
秦韵也不知是何等想法,还与陆玄说了这么一句。
陆玄明白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不必看在她的面子上,与保和帝有太多牵扯。
至于秦韵所说秦诏在位之时,这蒙舍国乱象,陆玄倒是有所见闻,他当年来到蒙舍国时,便听过那秦诏当国主时的情况,对比之下,如何能发现不了。
所以也并未轻看那保和帝。
有了秦韵这话,更是明了。
“他颇有几分算计,便是亲人也不在乎,也正是这缘故,我才不与他亲近,不过此次也是无奈,否则我也不想走这一遭。”
秦韵语气有几分复杂。
“且不说他了,此去施浪部,师弟你也莫要大意,那些番僧还不知何等来历。那雪域高原,自来便是恶地,魔教修士不少,因生灵少见,不见多少人类,更有许多恶兽,便是修为在身,也难说在那等恶劣之地轻易存身,更不谈修行了,这些番僧如真是修行之辈,只怕不好对付。”
“若是有何不妥之处,也莫要留恋,我也有几个同修好友,大不了去请来相助,却不好因此坏了自身。”
陆玄闻言点头,秦韵能有如此想法,也合他意,便是秦韵不这么说,他实际也是这般想的。
说来说去,仙凡虽有所别,到底逃不出人心二字,再是千变万化,总也是江湖。
师姐弟二人说好细节,觉得没了错漏,这才紧赶慢赶,朝那施浪部而去。
说来也巧,那施浪部,正在靈山方向。
施浪部有一处石和城,正是其部首所在。
过得榆泽,石和城便相去不远,二人遁光飞行,自然也没耗费多少时间。
既知那些番僧便在石和城中,陆玄二人自然也没贸然入城,毕竟是他人地盘,自须小心。
于是隐了气息,乔装化作摆夷之民,混入城中。
秦韵本就是摆夷族女子,也通晓这摆夷语言,倒也无甚阻碍。
不过如此仍不可掉以轻心。
凡是城镇,对于生面孔总有几分注意,尤其这施浪部既然欲要在蒙舍国闹事,必然有些戒严,这等时候见了生面孔,如何能不关注。
好在陆玄有五通幻法,寻了一个正出得城去的部族百姓幻化,也不怕常人看出。
如此二人才算安然入得城中。
那些番僧并未隐匿行迹,反而在石和城大肆宣扬自家教派,若非如此,蒙舍方面,也难知道他们的存在。
是以陆玄二人并未耗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那一帮雪域番僧的踪迹。
他等所住,乃是石和城中一处寺庙,这寺庙唤名榆元寺,这寺庙本与施浪部贵族牵扯不小,由此便可得知,这些番僧的出现与施浪部贵族果有一些关系。
倒是秦诏消息,未曾得闻。
想来没有露出行踪,只是也不知是否在那榆元寺中。
师姐弟商量了一会儿,也不多做犹豫,只往那榆元寺方向而去。
一百二十、榆元寺近观僧客
也不贸然靠近,只在那附近寻了一处民宅与了银钱,装作入城卖货的山民,借住下来。
没有急着去探访那榆元寺。
师姐弟二人居于那民宅之中,每日观察榆元寺中进出的人,不见百姓香客。
只不时能见一些衣着华贵之人入寺,想必是施浪部贵族,此外寺中也不时有番僧进出。
一个个打扮好似喇嘛,模样也颇有一些异域特点,鼻梁挺直,颇见棱角。
一看便知不是滇南之人。
而以陆玄二人眼力,更是能看出其中有几个番僧,是有修为在身的。
佛门修心灯舍利,也有炼金身正果的,不好全以玄门境界划分,更不好断定这些僧人境界,不过佛门修心灯舍利,必然有精神异力,只一看去,便能知其异常之处。
而炼金身法门的,或许外表看着寻常,除非境界比之陆玄二人还高,不然也能看出几分功行来。
只以他二人所见,这榆元寺中进出番僧,俱是也只几个有修为在身的,而且都不如意,轻易便能看破,更有甚者,肉身虽强,也不过寻常武林好手。
得见如此情况,二人也放心许多。
只从这石和城中打听来的消息,这些雪域而来的番僧,拢有十余人,如是个个都是修士,哪怕境界只类比玄门元胎,也是不小麻烦。
佛门自有异法,诡秘之处不下魔教修行,禅音禅唱、度化法门、宝幢神通,也是数不胜数。
一个不好,便会叫人着了道去。
如是寻常散修,自不会考虑这般多,但二人出自哀牢山门下,且不说陆玄这入门尚短的,只说秦韵,在这滇南鱼龙混杂之地,蒙舍又是尚佛之国,对于佛门法修,如何能不多些了解,自然警惕。
是以即便知晓这榆元寺番僧,无有几个厉害的修者,也未曾看轻。
如此又观察了几日,依旧不曾得见那秦诏露面,二人琢磨破局之法,只是也未有什么好注意。
……
这日,石和城中忽然热闹起来,秦韵外出打听了一番,才知这石和城竟是要在三日后举行什么宝华大会,正由那些雪域番僧主持。
这些番僧平日行事,每每便要宣扬自家雪山寺佛法,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传教之意。
这也是施浪部有意放任,不然滇南自有许多佛寺,施浪部也是尚佛之所,自然少不了高僧,这些外来番僧想也难开办什么宝华大会。
说来也还有一件事情值得说道,便是那榆元寺先前听闻也有高僧坐镇,只是日前这些雪域番僧来后,好似在榆元寺中与那高僧论过佛法,后来这榆元寺便被这些番僧占了去,结果不难知晓,不过其中过程谁也不知。
想也只有那支持番僧开办宝华大会的施浪部贵族才知晓了。
师姐弟二人听得这宝华大会便要在榆元寺中主持,倒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宝华大会定然热闹,这些番僧欲要传教,说不得会召来全城百姓,届时御鱼龙混杂,乱中行事也多了几分方便。
如此定计,二人便在民宅之中准备起来,只等三日过后的宝华大会。
当然,未免怀疑,二人又托了卖货山民的身份,少不了要外出游荡。
顺带也多探探消息。
只在这日,陆玄在石和城中扮作山民,游荡了一圈,隐约却好似见得一个熟人。
倒也不是他如何注意,只是这人模样太过好认,人群之中,七尺身量,实为高大,好似一根巨柱立于人群之中,尤其是在这滇南之地,更是鹤立鸡群。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韦驮和尚。
韦驮和尚依旧那般打扮,唯一变化,便是臂上缠了一条青黑大蛇,那蛇常人臂膀粗细,盘在韦驮和尚一双粗臂之上,倒是有些显小。
滇南之地本就毒虫甚多,也无人在意韦驮和尚的大蛇,反因他头陀身份,对他颇有礼遇。
陆玄正疑惑韦驮和尚怎么从龟山跑到了这石和城,韦驮和尚似有几分感应,转头看来,陆玄见此,心念转动,却是隐去了身形。
韦驮和尚模样太过惹人瞩目,便是要相认,却也不是时机。
就在陆玄离去之后,韦驮和尚眸中略微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未等他多想,后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让他脸色一拉。
“韦驮法师!韦驮法师!”
韦驮回身看去,便见长须灰白的老僧,那老僧干瘦身躯,仿佛风中桔杆,飘忽得很。
模样怕已是半百年纪,行来却有几分莽撞,似有什么急切之事。
“阿弥陀佛,法师怎离开如此之外,贫僧险些未能追上,还好贫僧这脚力还成,这才没错过了,听闻这宝华大会便在这石和城中,还有雪域而来的高僧,却不知今日是否已是那宝华大会开举之日?”
老僧行至韦驮身旁,便紧紧跟着,随后四下打量,似乎再探消息。
“长老何必跟着我,弄得我好生不自在,你要见佛法,自修便是,如有顿悟,真法便在那经书之中,我之所修,并非什么佛法,不过护道手段罢了,何必舍近求远?”
老僧闻言,讪笑一声,却是半点也不在意韦驮之言,只笑道“法师说笑,如是能悟得经书真谛,贫僧如今也不会在这滇南之地打混了。”
这话一出,韦驮无言,他自认自家也算率性,不在意什么面皮,但与这老僧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至少不会这般纠缠。
“罢了,你爱跟着便跟着吧,我却没有什么大法可传你,这宝华大会尚有两日才开,我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我那朋友可不是等闲人,我佛法不曾渡得的异兽,他一言两语便说服了去,你要跟着去,到时我叫他说上几句,让你去了向佛之心可别怪我。”
老僧听得这话,略有几分犹豫,他倒也不觉得韦驮欺他,只因这一段路行来,韦驮虽对他不耐,但脾性率真,从来不打诳语。
尤其想到韦驮非是凡俗,更觉得这事儿做不得假。
只是他修持佛法半生,如今好不容易见了真有本事的真家修行,如何能舍得放弃。
当下道“无妨无妨,那也是贫僧缘法,只消法师不介意便是。”
韦驮闻言,面色一僵,他哪里不在意,不在意便不会说这话了。
“长老执念倒深!”
此话一出,韦驮不再理会老僧,大踏步而去。
一百二十一、说故旧老僧了尘
“不想能在这石和城得遇法师,倒是缘分。”
小巷之中,陆玄笑对韦驮。
只是见得他身后跟着的一名老僧,面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韦驮也注意到陆玄目光,当下摇头道“这位长老此前与我同行,硬要跟着来,我也是没有法子……”
“你是……陆道兄?”
韦驮话尚且没能说完,便听得身旁老僧一语,顿时一怔。
再看老僧与陆玄面色,二人分明是熟识。
“了尘?怎的是你?”
陆玄细细打量了老僧一二,又听得老僧之语,这才确认了眼前老僧正是自家旧识了尘和尚。
这和尚昔年也是他一位熟识,在江湖上混迹,与他一般,追寻仙缘,只是陆玄所求乃是道法仙门,了尘和尚却要拜那佛陀真法,二人算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这却也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说来陆玄此前回转浔阳,放下执妄,还曾去寻过了尘,二人见了一面,这和尚执念比他还深,也不知修的什么佛法。
此番倒是不想,与韦驮和尚牵扯到了一起去。
“你二人原是认得,我道你二人脾性怎有几分相似,原都是一般来路!”
韦驮却是明白过来,一时有些无言。
陆玄二人相觑一眼,忽的都是一笑。
……
“陆道兄好缘法,原是已经拜入仙门之中,倒是先我一步,教人艳羡。”
民宅之中,陆玄带着韦驮与了尘归来,与秦韵见过之后,众人相叙。
“我也是偶遇机缘,说来话长,倒是你,怎么与韦驮法师混到了一起去?”
陆玄说着,又看向韦驮,道“法师不在龟山修行,怎到了这滇南之地,我观法师臂上那条灵蛇,便是那日龟山降服的大蛇了吧?”
听得陆玄说起了尘与自己的事情,韦驮有些无奈,不过当他提到灵蛇的时候,倒是有些得意道“这灵蛇被我度化,如今已成了我的灵兽,自有几分厉害之处,不差你那駁兽。”
至于了尘之事,却不愿说。
陆玄见此,便知这二人之间还有事情。
只是也不好多问。
“你与秦真人也是来这石和城看这宝华大会的么?”
韦驮问道。
陆玄摇头,道“倒与那些雪域番僧也有几分关系,不过并非来观这宝华大会的。”
至于蒙舍国之事,秦韵不说,他却也不好提。
不过秦韵显然不甚在意,将蒙舍国之事,以及这些番僧相关说了一遍。
韦驮和尚没有什么心思,虽然自有几分智慧,却也不爱理会这些俗事,此番来到石和城,只是好奇这宝华佛会,也未曾见过雪域番僧,所以来此一观,真要说有什么目的,却也说不上。
倒是了尘,听得秦韵言语,忽道“若说这施浪部与那些雪域番僧之事,贫僧倒是听过一耳。”
“哦?”
师姐弟二人俱是好奇看向了尘,却不知他这里还有什么消息。
只听了尘道“说来也是巧合,我正在这滇南云游,那日却在一处古寺之中遇得几位师兄,听得他们便是这石和城榆元寺僧人,被这些雪域番僧给赶出来的,听得施浪部是有意联合其余四部,对付蒙舍国,而那些雪域番僧便是施浪部贵族请来的,许他们在滇南之地传教,只要他们帮忙复国。”
“听那几位师兄所说,这些番僧却也是有几分辩机之能,以至于论法之后师兄们只得弃了这榆元寺。”
“具体这些雪域番僧能给施浪部提供什么帮助,那几位师兄也是不知,不过现下听秦真人所言,原是修行之辈,或许便与这事儿有关。”
听得了尘这话,陆玄二人俱是将前后联系起来,心道果然。
虽说其中还有一些隐晦之处不曾得知,譬如秦诏如何遇得这些番僧,取了裂云圭被诓来榆元寺,但整体总也有了几分结果。
至少能够断定这些番僧确实以修士身份牵涉到了蒙舍国国事当中。
倒不是说修士便不能处理人间俗事,古来游戏人间,点化君王的前古真仙也不知多少。只是修士俱是能人,一人所为,对这俗世引动极大。
如是怀了恶念,难说造化多少业障。
玄门所谓除魔,所指并非魔教中人,魔门也有正宗,更是不乏宇内高人,有的甚至还是受人敬重的前辈真仙。
也并非阴魔、天魔之辈,那等是修行相关,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只是道争罢了、
魔头指便是这等造了恶业的修士,这‘魔’出身不定,便是玄门中人,如是做了恶业,也是魔头,人人治之。
当然,这些雪域番僧为欲传教,牵扯王朝内事,倒也不能说有何错处,只是心怀私念,为此可能引动蒙舍国乱,教人不喜罢了。
倒也没人能拿此事,将他们指为魔头。
除非他们真的做了什么恶业。
“原来是这般回事,我还道石和城这等地界,怎么还搞了个宝华大会出来,这些外域番僧不好好修持佛法,却来乱人世太平,心思倒是不少。”
韦驮皱眉。
他倒不是在意这些番僧要在施浪部做些什么,只是听得了尘所言,这些番僧为了在施浪部传教,赶走了榆元寺僧人,占去这寺庙,便有几分不喜。
同是佛门中人,这些番僧做的却也太过。
“有什么需要我相助之处,尽管说来,这等修行,已然走了歪路,坏我佛门风气,却是要整治一二。”
韦驮和尚也是仗义之人。
陆玄本欲说些什么,见得和尚如此脾性,忽而有几分所悟。
当下也不言语,只琢磨方才感觉去了。
“法师高义。”
秦韵见陆玄若有所得,心中有几分明悟,当下笑道。
韦驮罢了罢手,道“也不必等什么宝华大会,你等不好去那榆元寺,我却没这个妨碍,俱是佛门中人,我倒要看看,我去那寺中挂单,这些番僧会如何说道。”
说着,竟是直接告辞而去,所往正是那榆元寺。
了尘见此,也对秦韵一礼,拜别之后,急忙追去了。
倒是看的秦韵一怔,不想这头陀如此风风火火。
“师姐,这玄光修行,可也是修心?”
一百二十二、韦和尚怒闯佛寺
严白凤曾道,玄光即是心光,天地阴阳之光。
教他仗义行事,或有所得。
实有几分晦涩难明,并非是不愿讲清楚,但正如严白凤所说,有些东西,如无明悟,便是讲了也难明白。
如今陆玄念及严白凤叫他多行仗义之事,今番见了韦驮和尚,倒是有所了悟。
说是仗义,不若说是随心。
旁人如何暂不好说,但韦驮和尚行事随心,全凭本来性情,佛门修心灯,他境界比之陆玄高远,早已有此道行。
是否可以说,所谓练就玄光,便是顺遂本性,才能所得?
“是也不是。”
秦韵闻言却道“这玄光修行,确与修心有关,只是这‘心’字所含却广。世人谓修者必有道行之分,何为道行?境界、法力而已,玄光便是一层境界,如是突破这玄光之境界,只涨神通法力,却不增道行,这境界却也没必要划分。”
“修行所谓道行,有道力与法力之分,法力只需积累,便是无有境界,你也能按部就班修行,譬如那山中异类,但凡生了灵智,少说都有上百年性命,它等修持法力,时日越久,法力越深,能活的年头也就越长,但那却不能说这异类便有了数百年的道行,只能说是有了数百年的功行。”
“反之如是境界到了,对天地有了足够领悟,道力一就,法力也是水到渠成,如此才能说是涨了道行。”
“其中分别之处,你却也要懂得。所以你要突破玄光境界,说是修心,不如说修道力。那乾坤清浊二气,在天地之间,阴阳变动之中。你要凝这二气,以心眼观量天地事物变化,涨了道力,玄光凝聚自然水到渠成。”
秦韵一番言讲,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只让陆玄对修行之中,关于道行的了解深了几分。
到底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看秦韵模样,说到这地步,已经是颇费了一些心思了,陆玄不好再做强求。
不过他大体也有几分领会,若想采炼那乾坤清浊二气,似乎要参透事物变化规律,须得对此有几分收获,才能练就玄光。
记下这些,陆玄暂且也按下心思,此时还需处理那些番僧之事,却也不好太过耗费时间在琢磨这件事情之上。
“你那道友倒是性情倒是直率得很,如今却去了榆元寺找那些番僧麻烦,还不知何等结果,好歹他也是因我一番话才如此行事,还需看顾一二,免生意外。”
秦韵见陆玄回过神来,说道。
陆玄点头,他虽沉思,方才却也听得了韦驮和尚言语。
于是二人便靠近那榆元寺,小心寻了一处地方,观摩寺中情况。
这榆元寺周遭,有一处佛塔,正好可以看到寺内景象,此前陆玄也曾借着这佛塔观量内中情况,只是未有什么发现,如今韦驮和尚寻上门去,他二人不好显身,倒也能借着这佛塔探寻一二。
上得佛塔,隐去身形,果见韦驮和尚闯入了榆元寺中。
韦驮与了尘本是被人拦在门外的,只是他混不吝的性格,哪里在意这些,强闯了进去。
“这寺中是哪个主事?同是佛门中人,自有几分情谊,此地便是佛祖寄身之所,僧人路过,也得收留,与个方便。如何我要在这寺中挂单,你这寺中僧人却要拦阻?”
韦驮也是心宽,闯入寺中,便大喇喇呼喝起来,浑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
这寺中除去那些番僧,本也有几个火工僧人,俗家子弟,原先这榆元寺方丈被那些雪域番僧逼走后,他们并未随着离开,所以这寺中倒也不止那十数番僧。
只是番僧来后,他们却也过得不甚自在,多有拘谨,因为这些番僧可不和善,如是一个做的不好,便会被赶出寺去。
他们靠着榆元寺生存,如是失了此地活计,却也没有一处如同这寺中一般轻松讨活的去处。
所以行事多为小心,如今见了韦驮和尚与了尘闯入寺中,稍作拦阻之后,也不敢再上前去管了,只互相看着,退到了一旁。
韦驮这一番动静着实也是不小,这寺中十数番僧,除却外出去那施浪部贵族家中讲法,亲近关系的,也还有那么五六个留在寺中。
是以不多时,就有一名番僧行至了院中。
见得韦驮,又问了四下僧人,清楚事情来由,有些诧异,道“你这头陀,哪里来得?这榆元寺可不是寻常寺庙,没有地方供你挂单,看你也是我佛门中人,此番且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
前来处理事情的这名番僧,倒也有几分修为,不过境界不高,一身气息尚且不比陆玄元胎初成的时候,只是行动之间还算利落,肉身想是有些门道。
他自也看不出韦驮修为,只见了了尘有些武艺,却是先天未成,也不甚在意,以为二人不知因果,误闯了榆元寺。
“不是寻常寺庙?你这番僧倒与我细细说说,这寺庙哪里不寻常了?”
韦驮闻言,铜铃一般的眼目一瞪,脚上一踏,倏忽间便捏住了那名番僧的衣襟。
将其提溜起来。
俯视看去,仿佛怒目金刚,倒是把那名番僧震慑了一番。
那番僧恍惚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朝韦驮推去,只是打在韦驮胸口,却仿佛锤在了一座山丘之上,半点不见功效,反倒是自家手臂被震得麻木。
当即明白过来,韦驮只怕也不是凡类。
“这位长老,同是佛门中人,怎好失了和气,我这弟子不甚晓事,佛法修为不至,有些失了礼数,还望见谅才是,来来来,难得遇见长老这等高人,还请入内一叙,共谈佛法才好。”
这番僧正惊神间,忽然后头佛殿之中,走出了一名老僧。
那老僧身披红袍,头戴一顶黄色班霞帽、极高极瘦、身形犹似竹杆一般,面容枯瘦,仿佛一只秃鹫。
倒是眸中颇有神采,精神奕奕。
了尘虽然也瘦,但显得较为轻飘,与俗世老者并无多大不同,但这老僧,虽然高瘦,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力。
只凭此一观,便知不是俗类。
陆玄与秦韵隐在佛塔之上,见得这老僧出现,相觑一眼,更加小心的按下了自身气息。
这几日他们盯着榆元寺,却从未见过这名老僧,显然在这些雪域番僧之中,地位不俗。
“哦?你这和尚,倒有几分意思,可是这寺中主事?”
韦驮转头看去。
一百二十三、胜轮开举宝华会
“贫僧雪山寺胜轮,暂做此地方丈。”
那老僧礼道。
韦驮和尚细细打量了和尚一番,却也道“那便好了,我名韦驮,还需问问你这寺中不与方便的道理!”
这话一出,便是那含笑而礼的老僧,也是微微一怔。
若不是看韦驮和尚也是僧人,不至于拿菩萨戏说,他只怕都以为韦驮是在诓人了。
“长老这名号,倒是不凡。”
胜轮老僧反应也快,便是有几分惊愕,也很快按下,反笑道。
“这有什么不凡的?你若是有意,也可叫阿弥陀,我佛讲众生平等,他的名姓,自然也是谁人都能用得,正如这天下佛寺,都须得与路过僧人一个方便,俱是一般道理,你说是不是?”
韦驮浑不在意的说道。
话中却也若有所指。
“长老所言有理,倒是贫僧着想了,要问道理,还请入内一叙。”
胜轮老僧相请,却也注意到了了尘,问道“未知这一位长老又是?”
“贫僧了尘,也是云游之人,与韦驮法师同行罢了。”
了尘倒是随然。
“那请一同入内吧。”
韦驮听得此话,将那番僧随手丢了,领着了尘与那胜轮和尚走入了佛殿之中。
那番僧面上明晦不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地上爬起身来,走入了后院禅房。
……
陆玄与秦韵这边,自见那老僧出面,便多了几分小心,如今韦驮被老僧请入佛殿之中,倒是有些不好处理。
相觑一眼,也不急着离开,依旧在佛塔之上等候。
等了许久,才见韦驮与了尘与那名和尚从佛殿之中走了出来,行至院中,却有人带他们去了一间禅房。
双方看起来相处颇有几分和谐,倒是看得陆玄二人有些疑惑。
不过见得他二人无事,此时天色也暗,倒是不好在这佛塔之中久留下去,于是回到了民宅。
如是两日,二人都不见韦驮和尚与了尘再从那榆元寺中走出来,那寺中也不曾听得什么斗法动静,他二人也没有多想。
有过许多年头,知晓韦驮二僧在那榆元寺中,想也不好外出与他们联系,所以也不见怪。
只这一日,已然到了宝华大会开办的日子。
这石和城街道之上,颇见几分热闹。
人头攒动,似乎石和城周遭的施浪部百姓都慕名而来,除此之外,陆玄二人还能见得一些中原人打扮的游人,想也是听了这宝华大会名号,所以到得的此地。
世人多是好奇心重,对此陆玄也没多想。
倒是在石和城中,偶然见得了几名气息怪异的修行之辈,才知道这宝华大会情况只怕还要复杂一些。
如是真只为了传教,想来引不来这些歌旁门散修乃至魔教修者,其中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是他与秦韵所不知道的。
就譬如蒙舍国治下其余五部都欲要闹事,其余四部背后,是否也有如同这些雪域发僧的修者存在,还是两说。
陆玄将自家猜测说与了秦韵,秦韵也是记下。
这事儿到了这里却是愈发复杂了,原本只是这些雪域番僧传教,与施浪部牵扯到了一起,随后的局势变化却有些出乎预料。
这背后似乎有更大的事情。
只是此时也不好考虑这个,便是有些变故,也得等到宝华大会结束之后再做考虑了,如今还是乘着这大会时候,找寻秦诏踪迹,弄清楚情况的同时,取回裂云圭才是。
至于滇南或许会乱,此地修士众多,端倪若显,只怕也不只是蒙舍国一家之事,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得说道。
宝华大会便在榆元寺中开办,这榆元寺占地本就广大,寺中有一处宽阔广场,能容纳数百人。
留待的自然是有身份的,不过因为这宝华大会缘故,石和城中却也有不少热闹事,许多商贩便乘着这个机会也开启了集市,一派喧嚣繁华景象。
以陆玄二人本事,有这等机会,自然不难混入榆元寺中,此时四下也有几个修行之辈,倒也不虞有心之人察觉什么,即便是有几分异术,认出了他们修士身份,想也不会有何见怪。
陆玄本想着趁这个机会见上韦驮与了尘一面,不想只见了尘,韦驮竟然与那一干番僧混迹到了一起去,却不知什么缘故。
问了了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知韦驮与胜轮和尚谈了些什么,至于那日在佛殿之中,也多是客气话罢了。
胜轮和尚颇有几分城府,不拘韦驮行事如何鲁莽,那和尚也不甚在意,颇有几分气度。
听得了尘如此言说,陆玄心有疑惑,却不好多问。
不过他倒也从了尘口中了解到了那些番僧的一些具体信息,譬如十数番僧之中,主事的便是那胜轮和尚,而余下的番僧,俱是那胜轮和尚的弟子。
也即是说这胜轮和尚便是一众番僧当中修为最高的了。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虽说陆玄也看不透那胜轮和尚修为,但秦韵似乎有几分底气,如此也就不多想了。
正好了尘在这榆元寺中待了两日,对这寺中环境也算熟悉,陆玄教他帮忙指点几处不太寻常之地。
了尘和尚虽是佛门中人,却是老奸巨猾之辈,陆玄与他之间,都是互相知道底子的,一句话说出,不必如何商议,便能明白对方念头。
所以陆玄甚至都未曾开口询问,了尘和尚便道“我特意帮你们四下看了看,却有那么几处禅房院落,有些古怪,如是你们说的那蒙舍国旧国主便在这榆元寺中,当逃不得那几处地方去。”
陆玄听得这话,念头一转,对着秦韵道“师姐,你无幻法在身,此番我变作僧人,与了尘去探探情况,如是生了什么意外,你也好做接应,如此可好?”
秦韵想了想,没有拒绝,这寺中修为最高者,便是场中胜轮和尚,盯好了这和尚,也不虞陆玄有什么危险。
于是道“如此也好,只是你还需小心些,这些雪域来的番僧,还不知有何等手段,却与中土佛门也有许多不同之处,便是我也了解不多,如是不好行事,莫要强求,日后再做商议也是无妨的。”
听得秦韵这话,陆玄点头,随即与了尘寻了一处隐秘之处,幻化了一名火工僧人模样,入了榆元寺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