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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十九)诀别

    苏若心喝完了药,她随后和哑婆婆去了自己歇息的房里,她打开柜子,拿了一件白色披风,准备给自己披好。

    哑婆婆倚在她房门前等着,见这般,走上了前,伸手去给她系好披风锦带,给她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白色披风很美,系好的结也很美,苏若心也很美。

    哑婆婆盯着她,想说点什么,可能说什么?

    她只好抱住苏若心,哽咽心疼道,“小小姐,愿来世,你能长命百岁。”

    哑婆婆说完伸手擦了擦眼角,放开苏若心,柔声道,“小小姐,你真要这般做?”

    苏若心点点头。

    哑婆婆叹了一个口,这个傻姑娘啊,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要离开这里,要告知旁人她回南方本家了,然后一个人寻个安静的地方静静死去,或者会死在路上。

    她还记得前几日,小小姐突然红着眼请求她一件事情,大致就是她发现自己身子骨越发差了,偷偷去镇上看了大夫,那大夫说她命不久矣,她哭着问自己这老婆子是不是真的?

    哑婆婆心疼她,可也没骗她。

    后来小小姐又请她这老婆子帮她做一件事情。

    小小姐自己先去山庄陪秦家那个小子最后几日,再和他退婚,这途中希望请她这老婆子帮忙寻一辆可靠的马车,一个可靠的车夫,最好不能暴露她的行踪,她要俏俏的离开。

    然后还有求她这老婆子陪着养一出戏,就说苏若心回南方本家了。

    至于往后,寻不到苏若心这个人,总比知道她死了好,总比亲眼看见她死了好。

    哑婆婆明白她的心思,恩公周老经历过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如是再亲眼看见小小姐也没了?

    哑婆婆不敢想象周老如何承受。

    还有秦家那小子……

    哑婆婆更加不敢想象他要如何承受。

    苏若心低下头,解下自己腰上的玉佩,递给哑婆婆。

    “哑婆婆,这玉佩请您转交给我外祖父,麻烦您转告他,我父亲在天字号钱庄留了一批钱财给我,这玉佩就是信物,再加上一句当年外祖父和秦老给我和夙风定下婚约时的暗语,就可以取出那笔钱财。”

    “请您转告我外祖父,就说那笔钱财是我这个不孝外孙女孝敬他的。”

    那笔钱财是她父亲死之前就为她准备好的,她的父亲用半生来撑起苏家生意,经营苏家生意,自己攒了些钱财。苏父早就给自己闺女准备了嫁妆,哪怕他当年知道自己的闺女不一定能熬得到出嫁那一日,可该准备的要准备的,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样会准备好。

    哑婆婆接过玉佩,拿在手心看了看。

    “好,我一定转告给周老。”

    “多谢哑婆婆。”

    她强颜欢笑了笑,转身去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首饰等,背着包袱和哑婆婆出门。

    村尾。

    一处偏僻地,一辆简朴的马车之中坐着一个姑娘。

    哑婆婆交代车夫几句,随后车夫架着马车走了。

    马车里,已经疲惫不堪就要油灯枯尽苏若心,她摸了摸自己这张卸下精致妆容就苍白无血色小脸,摸到了泪水。

    泪纵能流,语多难寄。

    哑婆婆看着马车驾着走了,一直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家。

    进了青竹小院,她擦擦眼泪,假装若无其事的坐在桂花树下继续择着菜,择了一会,她的相公哑爷爷从镇上回来了。

    白发老头子手上提着苏若心爱的小零嘴,还买了一些家中要用的东西,进了村口,往自家走,他身子微胖,不高,圆脸,笑起来很温和。

    哑爷爷走近了自家小院,见自己那老婆子在择着菜,笑道,“你叫我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小小姐从庄子回来吗?”

    哑婆婆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假装无事道,“小小姐回来了。”

    “不过,小小姐回家了。”

    “回家?回哪去?”

    “回南方苏家。”

    “她还把玉佩给了我,请我转交给周老,还说她爹给她在天字号存了笔钱财,用来孝敬周老。”哑婆婆低下头,继续择自己手中的菜。

    “什么?小小姐回苏家?还要把玉佩转交给周老?她和秦小子的婚约怎么呢?”

    “管他怎么办?总之小小姐是回去了,回去了也好,苏家总比咱们这山沟沟里好。”

    “你在说些什么?你这老婆子,你不知道苏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把事情仔细说说。”

    “懒得和你说,这是小小姐自己决定的,谁还能阻止得了她?”哑婆婆把手中青菜一扔,站起身子往灶房里去,不再理他。

    “你就没阻止?”

    哑爷爷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东西,这一年来,他把小小姐当成自己孙女疼的,现在就这么?走了?走了?

    他今日还被老婆子叫去镇上给小小姐买零嘴啊?

    他叹息一声,想起另一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朝着灶房道,“小小姐就这么走了,秦小子怎么办?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灶房里开始生火的哑婆婆张了张嘴,想到送小小姐上马车时,看见她那羸弱的身子,努力吸了一口气,回外间的老头。

    “她只说她已经和秦小子说清楚了,婚事已经退了。”

    “啥?婚事已经退了?”

    哑爷爷急急忙忙走进了灶房!

    “是不是小小姐和秦小子闹别捏了?”

    “不然怎么好好的要回南方苏家?还退了婚?”

    “就算回了南方苏家,也不用退婚啊,到时候等小小姐及笄了,大不了秦小子千里迢迢去迎亲!”

    哑婆婆低着头,捡起灶洞旁一根柴禾,丢进灶洞里,灶洞里的火苗已经燃起。

    “这我哪知道,要不你去山庄一趟?问问秦小子?”

    她正想再打发他走,只要多耽搁些时日,那送小小姐的马车就跑的远一些,想要追起来会更难。

    “行,我这就去山庄问问,看那秦小子怎么说,若是他欺负了小小姐,我就去替小小姐讨个公道!”

    哑爷爷把手中东西放在灶台上,就往外间走。

    这一年来,他看出了小小姐的性子,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做出这般要回南方,要退婚的事情来。

    他要去和秦小子问清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小姐为什么要退婚?

(一百)前世一

    白云缥缈,神医谷中却暖熏花香。

    神医谷顾名思义,里面住着一位谷主,他医术神乎,制毒厉害。

    谷主收了许多弟子,教他们医术,教他们制毒。

    这日,一个男子神色担忧带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前来神医谷,求见神医谷谷主。

    可惜他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这神医谷谷主不在谷中。

    他无奈只好求见谷中管事弟子,后来谷中的大弟子少眠接见了少年。

    少眠给来的病人一把脉,望着病人的脸色,摇了摇头,这姑娘已经毒入骨髓了,救不活。

    他开口委婉告知了男子这个事实。

    可男子不信,他恳请神医谷大弟子少眠救治自己心爱之人。

    少眠看着男子怀中之人,摇了摇头。

    他怀中之人已是将死之人?

    这不是强人所难?

    可男子再三恳求他救治怀中女子,少眠刚要开口说什么,被自己一个小师弟唤走。

    少眠一走,神医谷另一个弟子握旦出面,说是可以救救看看。

    那男子欣喜若狂,抱着苏若心跟着握旦去了他的院子。

    他把怀中姑娘放在一间厢房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出门去和握旦商量如何救治?

    要多少银两都成!

    他已经没办法了,来神医谷之前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可都摇头,断定若心必死。

    他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被断定必死,看着她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虚弱,以后可能还要看着她逝去。

    这样的事情他如何允许?

    他如何接受?

    他要救她,要想尽法子救她!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要他这条命来换。

    他知道这握旦出现的有些诡异,可他能怎么办?

    神医谷大弟子已经拒绝了,已经断定若心没救。

    他没办法。

    此时握丹正在一间药房里倒腾着药物。

    握丹穿着一身白衣,青丝盘扎,模样清秀,倒是有一副世外神医的姿态。

    药房里一面墙上有一排排药箱,一张案桌上摆满了医术,还有一个角落里堆放了许些药草,他正站在此处。

    秦夙风走了进来,急切道,“敢问握旦兄所说法子是?”

    握旦望了一眼这个自己心疼的妹妹钟情的男子,他把手中东西放在一旁窗台上,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

    “法子是有,可是这法子很隐晦,也不知你愿不愿意。”

    “什么法子?”

    “续命。”

    “用你的命给她续命。”

    秦夙风一听,还有这等法子?

    可以,很好。

    握旦和他细细商量续命一事,商量好了,秦夙风忽略掉了心中怀疑、诡异。他回了房间抱起苏若心道,“若心,我已经寻到法子救你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秦夙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没上妆粉、苍白无血色的脸,心疼道,“若心,你一定会好起来,到时候,我就带你在天隐山上修建一处小院,整日整日陪着你。”

    “你想看日出,咱们就好好看,你想看日落,咱们也好好看。”

    “你可知?比天隐山上日出美的地方还有好多山脉,有恒山,黄山,阴山,茅山等等,都可以看日出,那山上的日出都很美,我都想和你去看。”

    “或者咱们去南方,先去看看你爹娘,也让他们见见我这个女婿,上柱香。”

    “南方不是有衡山?嶷山?麓山?咱们也可以上去看日出的。”

    “到时候,你若是想走,咱们就走,你若是走累了,我背你上去,你不愿意我背,我就用轻功带你上去,你若是不想,我就抱着你上去,总之,我们可以有各种办法上去。”

    说着说着,他声音有些哽咽了,他摸着怀中心爱的少女惨白的小脸,一脸祈求。

    “只求你好起来,只要你好了,你想去哪就去哪。”

    “夙风~”

    苏若心发出虚弱声音,睁开一双眼睛,伸出恍若无骨惨白的小手,想要摸摸他的脸,秦夙风见状,连忙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在。”

    冰凉小手碰触到温热脸颊,苏若心盯着他,使劲力气。

    “夙风,你去找找神医谷的弟子...给你清清...情毒...不然你的身子...”

    “我身子好的很,没事。”

    秦夙风开口,看着怀中苍白的小脸,心头绞痛,比起她来,他这点情毒算什么。

    他真是该死!

    这一年来,他都没发现她中了毒?

    没发现她身子骨不行?

    他真是该死!

    若是早点发现就能早点救治了!

    “夙风~”

    “你别担心我...”

    她开口,不忍心打破他的喜悦,其实来神医谷她是拒绝的,她自己的身子,她感觉的到,从前她吃着丹药,以为自己和平常人一般无二?

    只是羸弱些?

    可这几日,不行了。

    起先她还不知晓自己就要死了,可哑婆婆给她把脉后,红了眼眶,她便吓到了,她那些丹药,吃起来也没用了,身子骨,连起身都没了力气?

    她慢慢感受到了,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一样,像是油灯枯尽,终于掏空。

    许是她自私,她想再见上那个和她心仪相通的少年郎,想再见一面血脉相连的外祖父,她请了哑爷爷去请秦夙风来,又请了哑爷爷去寻自己的外祖父回来。

    可是她错了,她不该的,若是可以,安静的走了,许是好的。

    她哪里知道,夙风得了消息后,红着一双眼,不行也不允许她就这样没了,他立马动用天隐庄名气和势力寻找名医、大夫,可每来一个的名医、大夫都摇摇头说没法子了。

    她看着秦夙风从希望到绝望,再到希望,到绝望,还在油灯光线中,看着他蹲在她床榻前大哭了起来。

    苏若心红着眼,劝他,可无济于事。

    第二日,他便带着她来寻这什么神医谷。

    其实她不愿意来的,因为来了也没用,她的身子,她知道,可她想起一件事来,听说秦夙风体内情毒未清干净,那情毒罕见,哑婆婆束手无策。

    她想,来了神医谷随便让那传说中的神医给他瞧瞧吧,她走之前,看着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放心了。

    只要他平乐无忧的活着就好,等时间久了,什么情爱,什么爱恨,他应当?

    会忘了自己?

    会放下自己吧?

    毕竟,这世间美貌的姑娘那般多,心思玲珑的姑娘也那般多?

    像她爹爹那样的能有几个?

    不是她不信他,而是她潜意识里也希望在没了她后,他再寻个人,好好过日子。

(一百零一)前世二

    第二日,天一亮。

    秦夙风去打温水过来,给苏若心洗漱,洗漱好了,再帮她换了一身衣物。

    这几日都是他照顾她,原先他看见她的身子还会脸红,现在也会脸红,可更多的是心疼,她瘦的没几两肉了,腰肢细的不堪一握。

    秦夙风给她换上的新衣,干净喜庆,是流光淡粉罗裙。

    之后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拿起木梳帮她把发丝一点一点梳好,寻了根粉色发带把她的青丝绑好,绑好了后,他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后背,运气真气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

    许久,苏若心的脸蛋依旧苍白,可秦夙风的额头已经冒出冷汗,他收回手掌,抱着怀中少女。

    “你躺一会,我去给你端早饭来。”

    他小心翼翼把苏若心放在床榻上,捏好棉被,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了。

    昨日里他寻了这谷中两个小弟子,给了那两个小弟子银两,说好每顿帮他从大厨房寻精细的饭菜来。

    此时那两个小弟子已经提着食盒正走着,要送过来,一个小弟子开口道,“大师兄也是心善,明明知道这苏姑娘救不活了,还给她熬药膳。”

    “小声些,咱们可是收了秦庄主银子的,这话可不能让他听见,就说是咱们自己寻来的。”

    “行行,我是知道的。”

    “哎,你说说,九师兄为何要把秦庄主和苏姑娘请到他院子里去?”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咱们这谷中院子这般多,来两个病人,随便住呗。”

    “哪里能随便住了?明明都要住客房。”

    “哎,我听说九师兄好像是和秦庄主有渊源?”

    “你那听说的?”

    “我也忘记了,不过想来应该是有渊源吧?不然九师兄请他们去住自己的院子?”

    “你这么说,也是。”

    一会,他们见到了秦夙风,把食盒给他。

    秦夙风道谢,提起食盒进了房间。

    他放在房中桌子上,一层一层打开,有散发着香味的白粥,有一盘子馒头,几个蒸熟的地瓜,几道清爽配菜等。

    秦夙风拿起白粥,喂了苏若心吃了两口,可她实在吃不下,他也没法,只能把东西放下,又给她输了些内力,让她躺着。

    他急急忙忙去寻握旦,要配合握旦说的什么续命。

    以他的命脉给苏若心续命,可他进了药房寻握旦时,握旦却说,要他应一个要求,才能给苏若心救治。

    他赶紧应了,说什么要求都可以,可握旦却说要他娶他妹妹,今晚先定下婚约,昭告天下。

    秦夙风一脸惊讶?

    娶握旦的妹妹?

    他心里只有若心一人,他想娶的也只有若心,他和若心是指腹为婚,几代长辈的心思!

    现在要他娶握旦妹妹?

    别说握旦妹妹了?

    就是王子公主他也不愿。

    可握旦说他若是不应就不救苏若心,还说,他那妹妹生得静和美好,一定会合他心意的?

    什么合心意?

    他摇头,他不愿意。

    可握旦语气沉重,想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打起了雷。

    药房外间天空聚满了黑云,时不时从黑云下闪出一道惊雷,秦夙风一惊,心头猛然一跳,赶紧回房,去看若心。

    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越发苍白,看着好像就要随着房间外的那场大雨一起流逝。

    秦夙风疾步上前,身上沾染了许些雨水,有些湿润,头上青丝也湿了不少,长衫衣摆同样湿润了不少,苏若心听见了动静,有气无力的望了他一眼,见他这般有些狼狈的模样,担心他身子骨着了凉。

    “去...换身长...衫...…”她有气无力道。

    秦夙风摇摇头,坐在床榻沿边,心头跳的飞快,好像、好像有什么在预告他,好像、好像若心就要走了。

    外间的大雨还在下,雷声越发响亮,不远处的河畔流水滚滚,河畔岸边树木有一棵不小心被闪雷劈到了,起了焦黑,倒了下去。

    河畔草地间,时不时有闪雷打下来,草地被烧的漆黑,十分苍凉破败。

    神医谷谷中有些药草被损害了,有的被惊雷击中了,烧黑了不少,神医谷的大弟子无奈的站在院子中,望着这场大雨。

    大雨、惊雷,今年冬日,这般大雨,这般惊雷,他有些惊讶。

    他心里只求神医谷种的那些药草少损害些。

    他叹了口气,想起昨日里寻来的秦庄主和他带来的姑娘,摇了摇头,那个姑娘,他把过脉,恐怕活不过今日了。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屋檐外的雨水,他学医多年,可还是有许多病人、许多毒药他救不了、解不了。

    看来,他还得好好多读读古籍医书,多和师傅学习一二,再下山去寻天下名医向他们多学习一番。

    神医谷握丹院子中,一间厢房里,躺在床榻上的苏若心已经不行了,抱着她的男子,心头害怕。

    他背后已经有了一阵冷汗,苏若心冰凉的手抚摸在他脸颊,“夙风...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哪怕她不在了,也好好活着。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话音落,呼吸停。

    秦夙风亲眼看着自己怀中的人儿没了呼吸,他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砰~”外间又打下一道惊雷。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抱起怀中的女子就要去寻那握旦续命,什么娶他妹妹?

    他愿意的!

    愿意的!

    只要能救若心!

    他一抱起她,转身正准备走,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原来是他腿已经麻木,四肢百骸都痛,他低头护着她不让她摔下去,盯着她那张惨白的脸。

    他的整个人好像死了,他的整个世界都暗了,他的心也死了。

    不!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给她!

    可是没用,没用!

    输多少还是没用!

    她的小脸依旧苍白,身子依旧冰冷,她,再也,再也无法开口,唤他一声,“夙风~”

    他拿着她冰冷的手,跪在地上,抱紧她,失声痛哭。

    外面雷声依旧在响,大雨依旧在下,而他的若心随着这场大雨和雷声去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姑娘,会倔强的把他拖下山崖,会温柔的在桂花树下羞涩微笑,会要他带着她去天隐山看日出,会小声的和他说,两人要穿一样颜色的衣物,会挠挠他手心娇笑,会在他说自己喜欢她时,红着脸说,她也喜欢他。

(一百零二)前世三

    三年后。

    恒山的论剑开始了,邀请了各大门派弟子,各大山庄豪侠。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手持长剑跟在秦夙风身后,她身侧站着另一个女子,那女子做妇人打扮,嘴角抿笑,很是活波。

    她身后站着她的夫君,他们都是天隐庄的弟子,前不久才刚刚成亲不久。

    一行人进恒山山角下一间客栈里,住店歇息,店中小二上前招呼、伺候,又送他们去了二楼厢房。

    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进了一间厢房,把房门关上,坐在窗户边桌子上,拿出自己手中长剑,盯着它看了看。

    许久他抬起头望着打开的窗户看一眼。

    今日天气尚好,正值秋日,远处田野之中成熟的谷子可以收割,果树之上挂满的果子可以收摘。

    灰衣男子垂下眸子,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来,抽出长剑用帕子擦拭着长剑。

    厢房外间起了声音,是个女子,女子敲响了他房门,她穿着一身灰色罗裙,身姿纤细,发丝半挽半垂,一张恬静小脸细细上了薄妆,楚楚可怜。

    “谁?”

    “庄主,是我~”她声音柔媚,柔弱。

    “何事?”秦夙风皱起眉头。

    “庄主,阿梅有一事想和庄主说~”

    “不用了,你回去吧。”秦夙风开口。

    阿梅还想说什么,被正好从走廊上路过的阿桃看见了。

    阿桃皱起眉头,朝着她走了过来,挖苦道,“你又来做什么?给庄主下情毒还不够?你还想做什么?你不是有个神医谷的好哥哥吗?去寻你那哥哥啊!是不是又要请他给你说情?好嫁给庄主?可惜了,庄主瞧不起你!”

    “你真是不知廉耻,庄主一次两次不理你也救罢了,你还下情毒?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了,该不会几年前庄主差点走火入魔,还中了情毒一事就是你干的吧?”

    “你胡说什么?”阿梅脸色一变。

    “怎么?被我踩到狐狸尾巴了?瞧瞧你这神色,就知道是你干的。”

    “不要胡说。”

    “好,好好,我胡说,可前些日子那情毒是你下的吧?都证据确凿了!”

    阿桃脸上一冷,冷哼一声,她还真没想到,阿梅比她还可怕,比她还狠。

    她确实是整日幻想要和庄主在一块,可阿梅?

    呵呵。

    她可没想用什么肮脏的手段来得到庄主。

    何况那手段对庄主的身子还有损害。

    蛇蝎心肠,谁被阿梅喜欢谁倒霉!

    阿桃冷哼一声,“庄主被你喜欢上是倒了八辈子霉,真不知道师傅怎么就救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也不知道师傅她老人家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她老人家如何想。”

    “哦,不对,反正你静和美好!你是不会介意师傅是如何想的!”

    她咬牙切齿说那四个字,静和美好!

    “你!闭嘴。”

    “闭嘴?我偏不闭嘴!哼哼,你能拿我怎么样?我早就看你不爽了,装的要死,整日装作美好的很,实际上内心阴毒!你这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说着阿桃抽出手上长剑,指着她。

    反正她们武功差不多,她可不怕她。

    阿梅冷笑,“要打,出去打。”

    “好,谁怕谁。”

    说着就下楼,一前一后出了客栈,随后寻了个空地,两人争斗起来,长剑一出,以剑还刺,打的难舍难分,双双受伤,却也分不出个胜负。

    阿桃落地,拿着长剑看着不远处的阿梅,哼了一声。

    “也就你这蠢货,使用些蠢法子。”

    对面的阿梅一听,脸上露出阴狠,就要抬起长剑刺杀过来。

    “你也不想想,当年庄主喜欢的苏小姐是怎么的?”

    阿梅一愣,停下步子。

    庄主当年喜欢的苏小姐是怎样的?

    是怎么样?

    一个羸弱的风一吹就倒的女子!

    “你再想想,你越是这样做,这样学,庄主肯定越烦你。你看看你自己,穿着和苏小姐一样款式颜色的衣裙?还挽了同样的发?你怎么就这么蠢?你这不是在提醒庄主,苏小姐吗?”

    “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阿梅抬起头望着阿桃。

    阿桃一听,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来。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客栈的方向,想了想开口道,“我就是想看看,庄主到底有多喜欢苏小姐?这世间的男子到底可以痴情到什么地步?”

    随后她把视线放在阿梅身上,看着他道,“你是个痴情人,而我却是俗人,我比不得你,庄主不喜欢我,我可不等他了。”

    她换上一张笑脸,继续道。

    “说不定哪日我成亲,你还能喝上一杯喜酒,不过到时候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请你。”

    说完,她脸上凄苦一笑。

    庄主不喜欢她,秦夙风不喜欢她,她已经表露过心意三次了,等了他这么多年了,可是还是没有一点回应,她自认为自己是俗人,是有七情六欲,是为自己着想的。

    她俗气,她想要人疼,她想要寻一个疼惜自己爱惜自己的男子。

    不喜欢她的男子,她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她若是再执迷不悟下去就是犯傻,就是蠢。

    这世间男子千千万,天隐庄的其他师兄弟她看不上,可这回群雄论剑,总能遇见一两个看的上眼吧?

    阿桃嘴角一笑,她这回要跟着下山来,打的就是这心思。

    收回长剑的阿梅盯着阿桃,愣了愣,她说什么?

    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物,她确实是学着昔日苏姑娘的装扮来打扮自己,她以为这样?秦夙风就能多看她几眼?

    她低下头,不说话,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你太蠢了,也太狠了,损害庄主身子的事情也做?不过……”

    “也许就要你这样的狠人才能拿下庄主。”

    阿梅一听,有些惊讶,她抬起头,望着阿桃,眼神闪了闪。

    “回去多看几本书籍吧,再去求师傅原谅,说你错了,洗心革面,别再做伤害庄主的事情,你要用你的柔情去打动庄主,而不是玩些小手段。”

    阿桃看着她,嘴角露出了笑意。

    其实她说放下,心里也是有不甘心的。时至今日她还是没想透,那苏小姐,苏若心有什么好?

    生得美?

    是美。

    可她和阿梅生得就差吗?

    不差啊。

    那是因为苏姑娘温柔些?体贴关心庄主些?

    她们就不温柔吗?不体贴吗?

    或者是因为苏姑娘是他指腹为婚的姑娘?

    可师傅都已经劝他放下了,想给他重新挑个姑娘!

    可庄主却不愿意!

    阿桃摇摇头,想不透,想不透。

    苏小姐?苏若心?有什么好?羸弱?呵呵。

    她露出无奈的笑容,把视线放在同样喜欢庄主的阿梅身上,看着阿梅美丽的小脸。她摇了摇头,真是想不透啊。

(一百零五)前世四

    在恒山下待了几日,陆陆续续各大门派的人都到齐了。

    群雄论剑总有伤亡总有胜负。

    擂台之上天隐庄庄主一把长剑,一身灰色长衫,腰上系着两个玉佩,玉佩是一对,半月状,合起来就是圆月。

    擂台下有两个穿着白衣的姑娘望了他好几眼,见他又赢了,窃窃私语起来。

    “师姐,这秦庄主生的倒是不错,可有婚配娶妻?”其中一个年龄尚小的姑娘道。

    她身侧的女子摇摇头,“你没听说?”

    她知道自己的师妹在门派里听了许多八卦的。

    “听说什么?”

    姑娘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自己师姐。

    “秦庄主有心上人,他心上人姓苏,江湖上人人皆知。”

    “有心上人?姑娘姓苏?”

    白衣姑娘好奇心更加重了,望着擂台上的秦夙风。

    见他手握长剑、疾刺而出,和另一男子打斗起来的男子,他剑发行云流水,他俊逸身姿,俊美面孔,很吸引人。

    白衣姑娘心中佩服,想到他还是天隐庄庄主,若是谁能嫁给他……

    真羡慕啊,她垂下头想到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心里有些惋惜。

    “那苏姑娘是哪个门派的?”她好奇道。

    “不是哪个门派的,也不是哪个山庄的。”

    “我听说那苏姑娘是南方某位商贾之女,不过……”师姐顿了顿,继续开口。

    “她还是当年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周老的外孙女,她母亲是一代侠女周思菲周前辈。”

    “周老?周思菲?周先辈?”

    白衣姑娘想了想,她倒是听过门派之间一些闲话,也听过一些上一辈之间的故事。

    “我听二师母说周前辈是嫁到南方去了?”

    “是啊。”

    师姐点点头,心里疑惑,这几年从南方那边传来了一些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假,只说北方周老周家之女周思菲,一代侠女却在嫁入南方商贾之家后,死于后宅大院之中的勾心斗角,说她生产时血崩而亡,是因了她那丈夫的二弟媳妇。

    师姐不懂后宅大院之中那些女子的勾心斗角,只是心里可惜了那周思菲前辈,要说起来,她当年还小,跟在师傅身后也是见过周思菲先辈一面的,还见过昔日天隐庄的大小姐秦因燕。

    两位长辈武艺高强,行侠仗义,性格温和,良善之人。

    师姐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更可惜的是,周前辈的闺女也没保住,如今周家算是绝后了。

    “师姐,那周先辈的闺女想必也是个侠女。”

    师姐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周先辈去的早,听说她那夫君常年要经商,她留下的闺女被家中二伯母暗害,从小就下了慢些毒药,那苏姑娘身子骨羸弱的很,不会武艺。”

    “什么?”

    白衣女子一惊,抬起头望了一眼擂台上的秦夙风。

    “那苏?苏姑娘现在呢?她从小就被自己二伯母下慢性毒药?哪有这般黑心肝的伯母!”她愤愤不平。

    “什么样的人没有?”

    “那苏姑娘现在呢?”

    师姐并未及时回答,她把视线放到擂台上那个长身玉立的秦夙风身上,看着他又赢了,看着他脸上沾染上一丝血腥,她顿了顿,可惜道,“死了。”

    “啥?”

    白衣姑娘一惊,伸手捂住嘴角,死了?死了?

    她看着自己师姐,又望向擂台上的秦夙风,他心上人死了?苏姑娘死了?

    她看着秦夙风,喃喃道,“那他得多伤心啊。”

    “我听说前些日子,秦庄主的母亲要给她重新寻个女子婚配,秦庄主不愿意。”

    白衣姑娘放下捂着自己嘴角的手,望着擂台上又重新开始一轮厮杀的男子,想了想低声道,“想必秦庄主是很喜爱那苏姑娘吧。”

    “是啊。”

    擂台下坐着各大门派,纷纷望着擂台之上,那秦庄主武艺又进步了不少,第一天下来,他赢了。

    秦夙风从擂台上下来,带着自己山庄弟子往客栈走,他受了伤,要包扎,要疗伤,还要歇息,用饭。

    一行人走进客栈。

    秦夙风先回了房,叫了水,洗了个身子,换好衣物,坐在桌前给自己包扎伤口。

    桌子上燃着一盏油灯,油灯下放着药瓶,白色长条棉布,他撕拉扯开棉布,给自己已经撒上药粉的手臂包扎好。

    隔壁厢房里,女弟子阿绣正急的很,她开口道,“岳哥,你去看看庄主,帮他疗伤。”

    “阿绣,你又不是不知道庄主,这几年他那回受伤了愿意咱们碰他?”

    再说了,刚刚他们还碰了一鼻子灰!

    一进客栈时,他们就提出要帮庄主疗伤,上药,可庄主说不用,还吩咐他们自己好好歇息,不要去打扰他!

    庄主自己回房了,他们再去不是自讨没趣?

    阿绣摇摇头,也知道庄主的性子,可心里心疼。

    “可这回不一样啊,我都看见了,庄主伤的可不轻。”

    “我也知道庄主伤的不轻,可有什么法子?”

    “不行,岳哥,你还是去看看。”

    “好好好。”

    岳须看着自己娘子,有些无奈。

    说起来,他还是秦夙风的师兄,师承已逝的秦老。

    他出门,去敲响了隔壁庄主歇息的厢房门。

    “庄主,我是岳须。”

    “何事。”

    “庄主,你伤势如何,可要我等替你疗伤?”

    “不用,下去。”

    门外的岳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想到昔日的苏小姐,想到庄主越发不爱惜自己身子骨。

    “庄主,若是苏小姐还在,她肯定是希望你身子骨健壮。”

    岳须说完,静静的在门外等着。

    厢房里的很安静,等了一会,才传来声音,“我知道。”

    “你下去吧。”

    门外的岳须还想说什么,可!

    他叹息一声,转身下去了。

    厢房里的秦夙风给自己上好药,他包扎好,站起身子,站在打开的窗户前,抬起头望着夜空,往了一会,用未受伤的那只手关好窗户,去躺在床榻上入睡。

    若心不在,他也会好好活下去。

    生活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又有了什么变化。

    比如他每回受了伤后不想要旁人给自己疗伤,可是他会好好给自己上药。

    他矛盾,他复杂,他知道他得好好活着,他要好好活下去。

    他没那么脆弱,他不会那么脆弱。

    若心走之前叫他好好活着,他要好好活着,还要照顾爹娘照顾周老……

(一百零六)前世五

    恒山论剑,历经十几日圆满结束。

    一群群门派准备明日就撤场。

    一家客栈里,秦夙风正在用饭,一个穿着紫衣的姑娘手上拿着一根鞭子走了过来,那姑娘朝着正在用饭的秦夙风道,“秦庄主,听闻你是难得的痴情人,我很佩服。”

    秦夙风手中筷子顿了顿,放下,侧头望了那姑娘一眼,见姑娘笑了笑。

    “秦庄主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我和秦庄主一样也是痴情人,只是秦庄主比我幸运些,你痴情的姑娘也钟情于你。”

    而她爱的那个男子一心只有医术、医书,根本无心情爱。

    不仅无心情爱,还躲着她。

    秦夙风打量她一番,看她一身紫衣,拿着鞭子,应当是青蛮山庄的女弟子,听说青蛮山庄传授的武艺所属阴狠,庄主所用武器是鞭子,门下你弟子武器皆是鞭子。

    “姑娘说笑了,秦某何来的幸运?”他嘴角露出苦涩。

    幸运?若心都不在了,他如何来的幸运?

    紫衣女子见他这般,嘴角笑了笑,继续开口。

    “我听过秦庄主和苏姑娘的事情,我想即便苏姑娘走了,秦庄主你也是幸运的。”

    “至少你们曾经相知相守过,她心里有你。”

    “她心里有你,这比什么都好。”

    说这话时,她脸上露出许些无奈,这十几日,她在这客栈听了很多关于这秦庄主的事迹,其实她从前也听说过,只是感触没这么深罢了。

    这几日她无意间听天隐庄的弟子说秦庄主每每受了伤后,并不允许其他弟子替他疗伤?

    她有些奇怪,可再一联想到这秦庄主发生的事情,心里难免起了猜测,何况她还听那人说起过,几年前这秦庄主,他心爱的苏姑娘死在了他怀中。

    那日下着大雨,天雷滚落,他失神落魄抱着苏小姐运起轻功冲到神医谷正堂里,要他们救救苏小姐,可他们无力回天?

    后来这秦庄主抱着冰冷的苏小姐直接喷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还是那人好心的帮秦庄主救治,还发现他中了情毒。

    紫衣女方宁望了一眼秦夙风,想了想,开口道,“秦庄主可认识神医谷的大弟子少眠?”

    秦夙风点点头,他昔日所中的情毒还是少眠帮他清除干净,前些日子他被阿梅下药也是请了少眠过来。

    方宁见他点头,笑了笑,大胆道,“我钟情的男子就是神医谷的大弟子少眠。”

    “我很喜欢他,可惜他眼里只有医术、医书。”

    “我们比起来,你比我幸运的多。”

    秦夙风见这紫衣女子这般说,有些惊讶,他旁边几桌坐着的天隐庄其他弟子也同样惊讶。

    “秦庄主不必惊讶,我钟情于那少眠一事,他是知晓的,我说出来也无妨。“

    她笑了笑,想了想,又开口了。

    “方宁有个不情之请,想请秦庄主下次若是遇见少眠,帮我带句话,就说我方宁会在凌山脚下等他半年之久。”

    凌山脚下,他们当初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不信他心里一丁点都没她,若是没有,他为什么不敢见她?

    为什么不敢直接面对她的喜欢?

    为什么要闪闪躲躲?

    却说不出拒绝她的话?

    却说不出绝情的话来?

    秦夙风有些惊讶打量紫衣姑娘,想到那神医谷大弟子少眠,说起来,他们算是点头之交?

    而这个自称方宁的姑娘钟情于那少眠?

    秦夙风沉思一番,点头。

    “若是下次我还会见到少眠兄,一定把方姑娘所说的话告知他。

    方宁见他应了,心里十分高兴,点了点头,道了谢,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和多少人说了,帮自己和少眠带话。

    大约是只要她知晓的,和少眠有一丁点关系的人,她都要上去说上一番。

    反正她会在凌山脚下等上他六月之久,若是他再敢躲着她,她就不钟情于他了!

    恒山论剑已经结束,来参加的门派、山庄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此时神医谷中,紫衣女子口中的少眠正在神医谷某个药房中忙活。

    一个年轻的少年急急忙忙跑来,看着自己大师兄急道,“大师兄,师傅不知为何要罚十师兄面壁思过一年之久,师兄您赶紧去给十师兄求求情啊。”

    “大师兄今日上午师傅才回来,师傅寻了大师兄您说了啥?怎么好端端的要责罚十师兄?”

    “大师兄,您快去求求情啊,师傅可是罚十师兄面壁思过一年啊?”

    “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想的?这都好几年没回神医谷了?一回来就责罚十师兄?咱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说着他干脆寻了个矮凳,无奈的坐下,继续和自己大师兄说道说道,也不管大师兄理不理他。

    “哎,大师兄,今日师傅和您说啥吗?”

    “哎,二师兄问师傅十师兄是犯了啥事,师傅就不说。”

    “二师兄问十师兄是怎么了?十师兄嘴巴闭的比啥都紧?你说说,这是怎么了?”

    他坐在药房门口一张矮凳上,一手中拿着自己一缕青丝玩着,一边继续说道。

    忙活的少眠根本没回他,只静静的在忙活自己手中活计,任由小师弟在一旁继续说道,半响,见小师弟说完了,少眠才放下手中东西,背对着自己小师弟道,“师弟你回去吧,师傅要罚十师弟自是有他的缘由。”

    小师弟一听有些惊讶,大师兄平日里最疼他们了,往日要是师傅罚谁,大师兄都会去和师傅求情,而师傅也会给大师兄几分薄面,可这回?

    小师弟还想说什么,可看师兄这模样,无奈的跑了。

    见自己小师弟一走,少眠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

    医者救人,不是害人。

    第一次时,他偏袒了自己的师弟,只想着治好秦庄主体内毒素就好,可第二次?

    少眠摇摇头,他知道握旦师弟有个好不容易寻回的妹妹喜爱及了天隐庄的庄主秦夙风。

    可是,他见过秦夙风抱着一个姑娘失神落魄的来求他医治。

    甚至,那一日,大雨磅礴,秦夙风抱着已经断了气的姑娘,闯进正堂,一脸悲痛欲绝求他们医治。

    想起那日,少眠心中不忍。

    这世间,想必任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姑娘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他心里都是无法释怀、意难平的吧。

    他摇摇头,又想起握旦师弟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妹妹。

    心里感叹,这世间的情爱,终究是没有那般的称心如意。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紫衣姑娘,那姑娘还派人告知他,要在凌山脚下等他?

(一百零七)前世六

    天隐庄前任庄主秦因燕和自己的夫君回来了,跟着他们回来的还有那个被庄主送出去的阿梅。

    阿梅一身淡蓝色衣裙跟在秦因燕身后,一脸恬静平和的模样,宛若新生。

    秦因燕对阿梅还算喜欢,她回来的第一天便是唤人请了自己儿子秦夙风过来,和他说道娶妻之事。

    秦因燕有心想要阿梅做自己的儿媳妇,在她看来,阿梅这个姑娘是她一手教导养大的,模样生得不错不说,她哥哥还是神医谷谷主的弟子,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死心塌地,虽是做了极端之事,可这样的姑娘也有好的一面。

    若是以后有人想对秦夙风不利,她这样的姑娘恐怕会拼了自己一条性命吧。

    不仅如此,一定还会好生站在秦夙风身边。

    几个月后。

    阿梅进大厨房说要帮忙,苗婆看了她一眼,心里厌烦。

    “多谢阿梅啊,只是我这不需要你来帮忙。”

    苗婆从前就不太喜欢她,后来知道她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庄主时,就更加不喜她了。

    阿梅看了一眼苗婆婆,扫了一眼大厨房,嘴角扯出笑意,安安静静的出了大厨房。

    大厨房还有个帮忙的小徒弟见她一走,站起身子往外头看,见她走远了,才开口道,“苗婆婆,您为什么总不喜欢阿梅师姐?师姐其实也是可怜人。”

    “我就是不喜欢她,没有为什么,你难道没有不喜欢的人?”

    苗婆冷笑。

    “可怜?她哪里可怜了?有什么好可怜的?饭有吃,菜有吃,衣裙有新的,还有个无比疼爱她的哥哥,还这么年轻,还健健康康的,她有什么可怜的?”

    苗婆婆心中嘲讽,都是阿梅她自己自作自受,作践自己,说什么可怜?

    “你觉得她可怜?那也是她自找的。再说了,这世间可怜人多了去,她这算哪门子可怜?”

    说完,苗婆继续忙活,也不知前任庄主是如何想的?居然原谅了对自己儿子下情毒的徒弟?

    苗婆摇摇头,她只听说那阿梅去寻了秦因燕夫妇,守了他们许久,好生伺候了他们许久,这才得了他们原谅?

    苗婆抬起头,望了那小徒弟一眼,眉头皱起。

    “你是怎么觉得她可怜了?”

    小徒弟想起阿梅师姐,一脸无奈心疼。

    “在我看来,师姐太可怜人。我听说师姐和庄主青梅竹马,师姐倾心于庄主,好多年了,若不是和庄主指腹为婚的苏小姐出现,恐怕庄主和师姐就已经成亲了,她也是气的很,当初才做了不理智的事情。”

    她低下头去择自己面前的青菜。

    “再说了,庄主总不能一辈子也不娶亲吧?”

    她知道那曾经和庄主定亲的苏姑娘早已经身亡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什么叫没有和庄主指腹为婚的苏小姐出现?阿梅就和庄主成亲了?你从哪里听来的?你给我好好说!”

    “就算没有苏小姐!也要看庄主喜不喜欢阿梅!”

    “如今,庄主就算要娶亲也不一定要娶阿梅!”

    苗婆婆冷哼一声,气愤的看着她。

    “你这小丫头片子,来庄子上不久,我不和你计较你刚刚说的话,可你给我这老婆子听好了,下次我再听见你乱嚼舌根,我这老婆子就你扔了出去!”

    苗婆婆冷冰冰的看着她。

    “是不是阿梅师姐私底下和你说的这些?”

    小徒弟已经被苗婆婆吓的有些瑟瑟发抖,苗婆婆的眼神太可怕了,她颤抖着摇摇头。

    “不是...不是师姐说的...是其他师姐...说的......”

    “呵呵,其他师姐?好啊!”

    “你们在聊啥?”一道女声突然传了过来,阿桃踏进大厨房,她脸上带着笑意,望了一眼苗婆婆。

    苗婆婆见是阿桃,没打理她,却不好再说啥,继续忙活自己手中活计。

    阿桃倒也不在乎,只自己去打了水喝,望了那小师妹一眼,开口道,“小师妹说的对,庄主不可能一辈子不娶亲。”

    “可苗婆婆也说的对,庄主就算娶亲也不一定要娶阿梅。”

    说完她站起身子往外走,她走到厨房门口时,突然回头扫了一眼大厨房,看着苗婆婆。

    “也许,庄主不仅不会娶阿梅,就连此生都不会娶亲了呢?”

    阿桃说完,抬起头望了一眼庄主住的院子,想到阿梅,嘴角露出讽刺。

    也是个傻的!

    真叫她说了三言两语阿梅就听话的跑去和师傅认错,还回了山庄装的温柔无比,恬静无比,想要消除大家对她的偏见。

    现在偏见是消除了些,可......

    庄主还是不喜欢她啊!痴情人对上痴情人,恐怕是一场无望的追逐。

    昨日她劝过了阿梅,希望她和自己一样迷途知返,放弃这个不喜欢自己的庄主,放弃这个爱了许久的男子,看开一点,看远一点。

    可阿梅太倔强了,她不愿意。

    阿桃摇摇头,不愿意又能如何?

    或许苏若心只是万千女子中最普通的一个,什么体贴?什么温柔?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庄主他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

    所以,苏若心是苏若心,这世间只有一个苏若心。

    而且,苏若心还是个死人,已经死去的人,她们如何比呢?

    不是说已经失去的和曾经拥有的最为放不下吗?正好这个苏若心还两样都占了。

    她死在了庄主爱她的时候,死在了最美好的年岁。

    所以她和阿梅无论如何也没法走进庄主的心。

    她望着秦夙风住的院子,脸上露出了然神色,阿桃心里有一丝丝不甘,可这丝不甘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再过些日子,她就要成亲了,嫁去岳山派。

    幸好,她也遇见了一个心里装着她的男子,幸好,她迷途知返。

    庄主不爱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世间男人多的是,这不,她终于遇见了一个男子,她还主动出击了!

    如今这个男子知冷知热、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脸上露出笑意,想到那个男子,心里暖暖的,她提起步子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她要去绣嫁衣,她快要出嫁了,那个男人亲口承诺过,要给她十里红妆,要把她风风光光的娶回去。

    不让她丢半分脸面,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阿桃脸上带着笑,边走边低声一句,“真是个傻子。”

(一百零八)前世七

    阿梅往庄主的院子走,她已经回了天隐庄大半年了,可秦夙风对她和其他女弟子一般无二。

    她垂下头,有些难过。

    昔日她得阿桃点拨,去寻了师傅,在师傅面前好生认错又伺候师傅,还把自己对庄主的心意认真道给师傅听,日子久了师傅动容了,这才同意带着她一同回了天隐庄。

    可如今,回是回来了,可事情好像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她现在不再学着苏若心装扮自己,也不再学着苏若心的性子,她就是她,她叫阿梅。

    一个表面平静内心凌乱的女子,一个倔强喜欢秦夙风的女子。

    她一路走着,进了秦夙风住的院子,秦夙风不在,她在他院子里打扫起来。

    这院子很空旷,只种了一株桂花树,桂花树不高,听说是这几年秦夙风亲手种下的。

    阿梅去打了水来,给桂花树细细浇了水,她望着不高的桂花树,想象着庄主昔日种下这棵树的模样,想象着等几年桂花树开花的模样,到时候,桂花香味肯定会飘香整个院子的,她想了想,心情还不错,又给桂花树浇了一些水。她想着,到时候,她也可以说,这棵树能够活下来,她也有功劳,等到花开时,她还要收一些花朵,做成糕点......

    许久,天突然从晴天转为灰蒙蒙的,好象要下雨,有些压抑,还刮起风来,有些冷。

    树枝弯弯曲曲,她抬起头,发现乌云密布。

    外头有了动静,是秦夙风,他刚刚练完武回来,他看见阿梅等在门口,有些无奈。

    “庄主。”

    阿梅听见了动静,回头望见秦夙风,她脸色一红,连忙迎了上去。

    “庄主,今日我给院子中的桂花树浇水了。”

    “多谢。”

    秦夙风看了她一眼,想到娘亲说的话,他看着这个师妹,认真道,“师妹,往后这些脏活累活有人会干,不需要麻烦你。”

    他想了想,接着道,“师妹,这世间的好男儿很多。”

    阿梅一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眼圈红了起来,他这是又说拒绝自己的话?

    她神色悲伤,语气哽咽,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委屈。

    “庄主...师兄...我是真心喜爱你的,我从记事起就仰慕你。这么多年我一直喜爱你......从前是我不好,是我迷了心窍,可也只是因为喜爱你。”

    “我是真心的,我没有撒谎,我没有说假话,我的喜欢不比旁人少。”说完她便哭了起来。

    秦夙风叹息一声,抬起头望了一眼院中那棵桂花树。

    “我知道你没说假,可缘分这事,半点不由人。”

    说完,他毫不留情的往院中正房走去。

    阿梅看着他的背影,眼泪越掉越多,一颗又一颗砸在地面上。

    秦夙风进了正房,正房墙上挂了一副美人像,他走到那美人像前,看着上面穿着粉衣罗裙的美人,内心深处极痛,可他嘴角却露出笑意。

    “若心,你就不怕我变心了?不怕我娶了旁人?你怎么放心走的那样早?你怎么可以走的那样早?”

    说完,他眼圈红了。

    缘分这事,确实半点不由人。

    人间悲欢最无常,十有**不如意。

    乌云遮蔽天空,风雨到处飘荡,滂沱大雨倾倒而下,疯狂地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

    院中的棵桂花树蔫蔫的,无力的搭拉在旁边的叶子上,像一个因为悲伤过度而无力直身的人影。阿梅看着看着,禁不住与它同病相怜起来。

    她任由大雨冲刷自己的身子,天气冷又凉,心中有些无奈又痛苦,她望了一眼正房的方向,慢慢移动身子往外头走。

    一个人走在庄子中,身子有些颤抖,身体瑟缩着,心抖动着,她眼睛已经迷糊,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她闭上眼睛,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胸口闷,迷茫无措。

    霎时,漫庄子药草药花被淋的蔫蔫,她环视了一下周围,不知为何今日的山庄显得如此冷清,感觉自己已经被放弃。

    她脚步彷徨之间,泪早滴下。

    那个被自己一厢情愿所认定的人,留给她的只有拒绝。

    绝望与悲伤带着怎样巨大的羽翼从她心头尖啸而过。

    她想,她自己顶风雨跨万水千山靠近他,可是他不珍惜。被大雨惊醒的青梅竹马旧梦,这场梦,是她自己入情太深。

    在爱情里,或许他就是刺猬,而她是河蚌,刺猬背对着河蚌,河蚌张开身体,用它全身最柔软的部分拥抱刺猬丛生的刺。

    可刺猬在挣扎,甚至嫌弃。

    她愿意做一只河蚌,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只有他能刺痛,只有她才敢抱你,可他知道吗?

    他或许是知道的,可他根本就不在乎吧!

    大雨中出现一个身影,是妇人打扮,那身影拿着一把油纸伞,出现在阿梅周围,见她这样傻傻的淋着大雨,一把扯过身子,避在雨伞之下,随后两人拉拉扯扯,终于把阿梅拉进了她所住的院子。

    院子中,房间里,阿梅双眼通红,神色有些恍惚,她坐在绣凳上,手中端着一杯热茶,身上衣裙湿漉漉,发丝凌乱又湿润。

    身前的阿绣看着她,有些无奈,阿绣拿着一方干净趴在提给她,让她擦拭青丝,可阿梅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阿绣盯着她,劝阻的话她已经说过很多了,可她不是阿梅,或许是她真的不懂阿梅的心思,也真的不懂阿梅到底有多么喜欢庄主吧。

    毕竟她和她性格不一样,人也不一样。

    半响,阿梅突然抬头望着自己的好姐妹阿绣,“你说,要是我生得比苏小姐漂亮,是不是就好了?”

    她模样凄苦,眼神无主,楚楚可怜。

    阿绣听见她这样说,心里是心疼,也是气她傻。

    感情的事情启是谁比谁好看就行?

    天时地利与人和,缘分喜好与情愫,缺一不可。

    外间还在下雨,阿梅感觉自己身体冰凉冰凉的,她还想哭却不敢再哭,只痴呆呆地坐着,想到他又拒绝了自己,她心中翻滚折腾,五脏六腑都在疼。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一点,输在哪里,输了什么。

    她思来想去,应该就是苏小姐比她生得好上几分吧。

(一百零九)前世八

    “你模样并不比逝去的苏小姐差。”阿绣开口,去拿了一样外衣披在她身上。

    “我请了师妹去叫水,一会你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别着凉了。”

    阿梅愣愣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含着泪水。

    “阿绣,我生得真的不比苏小姐差吗?”

    “可庄主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和庄主青梅竹马,我比苏小姐更早认识庄主,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内心荒凉、哀伤、不解。

    门外还在下雨,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珠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撞击着地面,有叮叮铛铛的声音。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如注,大树在狂风中摇曳,好像是老天爷在强烈地发泄。

    雨落在树梢上,雨落在房屋上,雨落在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天地被一幅巨大珠帘覆盖了。

    “阿梅,庄主和苏小姐指腹为婚,庄主的性格你应该懂的,他那样的男子,不会轻易动心。”

    “就因为指腹为婚?就因为指腹为婚的人是苏小姐吗?”

    “可是苏小姐已经死了啊!一个死人,他还想着干嘛?她都已经死了三年了!三年了,足够忘记冲淡庄主对她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要拒绝我?还是愿意守着一个死人过活!”

    阿绣听见她这样说,心里有些难过。

    苏小姐是已经死了,三年的时间,庄主也该走出来了。

    可她不是庄主,庄主的心思她不懂。

    她看着阿梅,摇摇头,自己这个好姐妹,太倔强了,这样的性格,若是遇见一个喜欢她的男子,或许会成为一段佳话,可遇见了一个不喜欢她的男子,这样倔强的性格,就变成了傻。

    门外有了声响,是师妹叫的水送过来了。

    庄子上粗使婆子把水抬进阿梅房中,阿绣退出她房里,交代她先好好洗个澡,洗干净身子,换身干净衣服。

    阿梅点点头,去屏风后面浴桶里洗澡。

    水雾是白色,水温有些热,她静静的洗着,慢慢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一切好像归于寂静,心中涟漪不断,她还是她,她还是喜欢他,哭过痛过之后,她依旧心甘情愿。

    雨水洗涤天地间灰土,使得一切焕发崭新神采,雨水自己却化成一条条溪流,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林间,地间,花草间。

    外间的大雨慢慢停了下来,经雨水洗礼之后,山庄药草茂,药花露水浓,凉亭翠竹绿,小院被洗净,涨满活力,露出坚韧秉性。

    阿梅打开房门,看见屋檐下在避雨等她的阿绣,她脸上露出笑容,把人请进房中。

    两人坐好,阿绣有些担心的看着她。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刚刚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就是一时气急,一时绝望。”阿梅开口,仿佛刚刚那个在大雨中哭泣,在房中痛苦的人不是她。

    阿绣摇摇头,有些担心她,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雨过天晴,空气清晰,咱们走走,就像小时候那样。”阿梅开口,一脸希翼。

    阿绣点点头,陪着她一起出门。

    天隐庄庄中有一处别院,别院修建精致,不是北方庭院的风格,看着像是南方庭院的风格,里面有凉亭,有荷花池,有假山有流水,花草树木,应有尽有。

    白色垣墙,黑色青瓦,千百翠竹遮映,层层叠影印在地面,打在窗外,很漂亮。

    正门走进去,曲折游廊,石子布成小路,里面有几间房舍,正堂有椅案。后院种有大株芭蕉,叶子繁茂。墙边有几百株水仙花,清丽脱俗。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菲菲细雨,白雾腾飞,很缥缈。

    阿梅站在小院不远处,看见秦夙风从小院走出来,他衣物有些湿润,神色平静,冒着细雨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

    阿梅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

    她回过头,望着那小院,突然想起记忆里听说的,关于这小院的由来。

    这个小院是庄主三年前让人修建的,听说庄主是为了给苏小姐惊喜,听说庄子是为了和苏小姐成亲以后好住在这里,听说苏小姐的本家就是这样的小院......

    阿梅心中微痛,面上假装平静的走近小院,抬起头望着小院牌匾,见上面写着,“千千结”。她心里疑惑,从前她也见过这写着千千结,可不懂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阿绣望着“千千结”三个字,想起了昔日里,苏小姐和庄主的事情,想到了刚刚庄主从这个小院出来,她望着阿梅,心中无奈又感叹。

    “数声,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这是张先前辈的词,写的是悲欢离合之情,暗示美好情感遭到了阻碍的沉痛之情。”

    阿绣看着她,把自己理解的,讲出来,她想阿梅死心,彻底死心。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好像是说,情网里,他们是通过千万个结,把彼此牢牢实实地系住,谁都别想破坏。”

    情思未了,岁月无情。

    东窗未白,残月犹明。

    如此作结,言尽恒永。

    阿梅听完,愣了愣,傻傻的望着小院。

    她不想知道这些的,她不想清醒的,如果不清醒,不明确,不清楚的看见庄主对苏小姐的心思,也许她才没有绝望。

    她低下头,很想问问自己,事实早就摆明,为什么自己的心意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明明是被拒绝的,是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伤痛!

    她的付出,他无所谓,她的等待,他也无所谓!

    可是失望过后,绝望过后,虽然很痛她却还是喜欢他啊。

    她知道不该还喜欢的,她也知道她要像阿桃学学。

    要拿的起,放的下。

    大道理她都懂,可她就是做不到啊!

    她喜欢他这么多年了,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要她付出什么都愿意,要她怎么做都愿意。

    她就是如此倔强,如此的傻。

    她脸上露出苦笑,恨自己不是苏若心,恨自己没有和他指腹为婚,恨自己没有早前就占据他的心。

    天空下着涓涓小雨,淋湿了她新换的衣裙,也淋湿了她重新燃起的信心。

    可是很快,小雨会停,衣裙会换,信心还是会有。

(一百一十)前世九

    今日天隐庄有喜事,有个女弟子要嫁去岳山派。

    红灯高挂,喜字粘贴,红花轿,新嫁衣,鞭炮响声亮,天隐山庄好久都没有这样热热闹闹了。

    庄子上上下下穿的喜庆,阿桃闺房里挤满了师姐师妹,还有那福气好的老婆婆在给她绞面,梳头。

    她的嫁妆早就由山庄中管事的老管家一一备好,大到床桌柜箱,小到四季新衣,头面珠钗等等都备好了。

    她的嫁妆和山庄里其他出嫁的女弟子一样,拥有一套从头到脚的完整嫁妆。

    没有太突出,可也不会让她失了脸面。

    梳妆打扮好,师姐师妹也舔了妆,新娘子盖着盖头盛装出行。

    走到正堂时,秦因燕站起身子握住阿桃的手,柔声道,“嫁到那边,和你那相公要互相敬重,互相体谅。”

    她顿了顿,心里高兴,却也有些不舍,这阿桃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还记得当年在山下捡到阿桃时的情景,那时阿桃那么小,小小的一只,连说话都不利索,可现在,转眼间就要嫁人了,就要离开山庄了。

    “阿桃,你要记住,天隐庄永远都是你的家,若是岳山派的人欺负了你,若是你那相公欺负了你,不要怕,你有为师撑腰,你还有众多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撑腰!”

    “若是在外头受了委屈,回来天隐庄,师傅养的起你!”秦因燕句句真情,说着眼睛红了。

    红色盖头下的阿桃,已经湿了眼泪,眼中泪光滑落,她握紧师傅的手,鼻子酸酸的,大颗大颗眼泪重重砸在和师傅交握的手上。

    阿桃心口闷涨,酸涩难言,她想起自己无依无靠从被师傅捡进山庄,教她习武,教她认字,给她地方住,给她饭吃......

    她放开师傅的手,一把跪在师傅面前,带着哭腔,跪拜师傅。

    “师傅大恩大德,徒儿没齿难忘!”

    一拜,两拜,三拜。

    她站起身子,努力抬高些下巴,不想再流出眼泪,免得把妆容弄花了。

    周围的师姐大多已经做妇人打扮,她们有些嫁到别的山庄、门派,有些就嫁给了天隐山庄中弟子。

    她们见此情景,不免红了眼眶,想起了自己出嫁时的场景。

    师傅虽说左右不过几句一样的话,可她们知道,师傅是真心的。

    这天隐庄,永远都是她们的家,永远都会给她们撑腰。

    八抬大轿,宽敞轿内,阿桃坐在里面,眼里红红的,听着外头鼓乐和喜炮声。

    岳山派离天隐庄算不上太远,傍晚时,总算到了。

    新娘子下轿,跨火盆,手中被塞进一根红色绸缎,和新郎稀里糊涂的在礼官提示下拜堂。

    拜完堂,新娘子被送去喜房,新郎官在前厅招待亲友喝酒吃饭。

    前厅里,宾客云集,豪情畅饮。

    酒过三巡之后,新郎官去新房了,岳山派的弟子和天隐庄的弟子有许多跑去闹洞房,凑热闹。

    秦夙风坐在前厅,拿起酒杯,给自己盛满,又喝了几口。

    他感觉自己脑袋有些发晕,他提起步子,往外间走,想着寻个地方歇息一会。

    这岳山派本就在岳山之上,他走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的笑闹声,以及飘来的酒香。

    他手上拿着一壶酒,走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峰上,躺在上面,望着天空。

    此时十分寂静,月光照耀在四周树木上,有阴影。

    秦夙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望着山峰下的小路,有些出神。

    不远处的岳山派里,喜宴还未结束,觥筹交错,高朋满座,不远处的一个新房前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新房里,新娘子喜帕被揭开,露出精致装扮的面容来,新娘子和新郎官被推搡着喝交杯酒。

    一对龙凤烛光下,两个新人喝下交杯酒,喝完之后众人起哄,又要他们互相啃咬一个红红的大苹果,红苹果果杆上绕着一根红丝线,吊在新人之间,要他们咬。

    这样的把戏也不知是哪个弟子想出来的,见新郎官咬上了红苹果,随后新娘子也咬上了,房中兴高采烈,欢呼雀跃。

    有个女子在看见新娘子红着脸咬上红红的苹果时,大笑几声,扯了扯身侧的男子。

    少眠回头看扯自己的方宁,他脸上露出宠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方宁穿着一身紫衣,在红烛照光下美丽又耀眼。

    方宁伸手,拉着少眠往前院走,路上很热闹,前院还有哄哄的高声谈笑。

    两人脸上带着笑意,方宁拉着她路过前厅出了大门。

    “少眠,等咱们成亲,也要这样热闹!”紫衣女子方宁道。

    “好,你想怎样热闹就怎么热闹,到时候我要风风光光把你娶进神医谷,让你做的我夫人,宠你,护着你。”

    方宁心中一喜,依偎在他身侧。

    这个傻子,可算是开窍了,可算是去寻他了!

    若不是他寻的早,哼哼!

    她可能就不等他了!

    到时候后悔死他!

    岳山派大门屋檐下挂着两个贴着喜字的红灯笼,红色光亮打在他们身上,很是登对。

    两人身上都弥漫着酒香,在低声说着情话。

    不愿处的秦夙风,看了他们一眼,心生羡慕。

    他喝下一壶酒,想起了记忆中的女子。

    前面灯光明亮,热闹非凡,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像只有他孤单形影。

    四周诡异的寂静,忽然刮起一阵微风,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他抬头看了一眼,这天色,像极了那年他晕到在山头被若心救起的那日。

    他喝着烈酒,迷迷糊糊的,听着风声,把酒杯放下,看着虚空的黑色,喃喃道:“若心,是你回来了吗?你要回来救我了吗?”

    红尘世间万般皆苦,只有是我的救赎。

    可万家灯火明亮,却无一盏是他家若心点燃。

    秦夙风无神的双眼,倒影出天地,却倒影不出她的身影。

    他突然站起身子,看着山峰下的那条小路,他好想,好想,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赢弱,穿着素色衣裙,眼神却倔强的女子。

    “砰”的一声,秦夙风跪地,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有了伤泪。

    人间烟火,没有你。

    山河远阔,也没有你。

    生死两茫茫,离别苦,相思泪。

    半梦半醒半浮生,晚风凉酒无别事,她说过她会嫁给他,所以他会等。

(一百一十三)现世-殇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车夫护送苏若心进了客栈歇息,两人各自要了一间客栈。

    进了客栈,苏若心坐在梳妆台前借着油灯打量铜镜中的自己。

    心里了然,难怪刚刚店小二那样看她。

    自己的眼睛红肿,妆容花了,像只花猫一样。

    她拿出帕子把自己脸上妆容擦拭干净,站起身子去唤了小二送水进来。

    洁面,洗漱好,躺在床榻上,很安静。

    半响,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又唤了水,洗漱好。

    她推开窗户,看着天色,现在可能是辰时左右。

    苏若心坐回梳妆台前,用包袱里的东西给自己仔细上妆。

    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神经质的喃喃自语。

    “我家夙风现在应该还在歇息,不对,应该是起身练武了……”

    “很庆幸我这一生可以遇见他,爱上他,也很庆幸他从来不让我委屈,让我难过......”

    “我一直都在努力,想坚强一些,想听他的呼吸声,想感受他的温度,想和他生儿育女,想和他长长久久,想和他一起看日出……”

    “我爱他,很爱很爱啊,我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相处时光,他那么美好,那么潇洒,那么厉害,那么健康,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刻钟。我很脆弱,现在他不在,我听不见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我好想哭,不过,没关系,好在这一世我不用死在他面前,死在他怀里……”

    对镜梳妆,泪流满面。

    苏若心扯开嘴角,想笑一个,可笑容如此难看。

    世人千万种,她只求一个秦夙风,可求不得,守不得,活不了。

    若是再见?若是有来世?

    不!

    他们没有来世,即便有来世,他也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

    苏若心大哭起来,她真的不坚强,她真的很脆弱,她怪自己没用,一遍又一遍警告自己要忍住,不能哭,不能把化好的妆容哭花,她要走也要走的漂漂亮亮。

    可是她太脆弱了,她忍不住。

    为了他蹲守冥界,为了他重活一世,为了他强装安然,为了他不死不休。

    可是又能如何?

    繁华尘世,寻不到一处活命,月落孤鹜飞,她到底是活不了,终归是泪霜阴阳隔。

    只能愿他岁月乐康,愿他余生欢喜,愿他子孙满堂、血脉延续。

    她从来不想哭,不想哭的。

    房中突然有了动静,红衣女子出现在厢房中,打破了苏若心的泪水泪面。

    尘依望着她,想到自己透过幻化看见她的事情,叹息一声。

    苏若心听见了动静,一回头,见是神女,有些惊讶,她连忙擦拭眼角,起身要行礼。

    尘依摆摆手,打量了她一番。

    “你这是?你和你那未婚夫婿解除婚约?”

    她记得苏若心在冥界时口口声声说最愧对的就是她那未婚夫婿?

    她这般一问,站起身子的苏若心突然红了眼圈。

    她用手中帕子擦干净眼角,抬起一张脸,尽量微笑,想把笑容笑的平静好看些。

    苏若心望着眼前的神女,她哪里想和他退婚?

    她也没办法。

    她马上,就要死了。

    她前世。

    那个男人,那个和她指腹为婚的男人,身为那个天隐庄庄主,武艺高强从不委屈求全的男人,为了她的性命带着她,苦苦求了神医谷弟子。

    可是她这身子早就被二伯母用毒药暗害了。

    可她当初也不知的。

    后来她爹去世,她一路乘坐马车从南方来了北方的外祖家,路上被他所救。

    许是缘分,两人相识相知相守。

    可是,缘分至此,她命不久矣。

    她能怎么办?

    她还记得他连夜带着她往神医谷赶,记得他抱着她,眼圈红了,他那样的人,眼圈红了。

    苏若心见他那般,眼泪直涌了上来,她哄着他,“别怕,我没事,生死有命,不必强求。”

    “我若非要强求呢?”他盯着她道。

    “你这又是何必?你明明知道,那神医谷谷主恐怕也不一定能医好我~”苏若心越发哽咽。

    他摇头,“我这一生从来不强求什么,可是你,我想要强求,想要你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苏若心一听,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她看见了他眼中坚定,看着他抱着自己入了神医谷,又亲耳听见那神医谷弟子断定她活不成了。

    后来,她又看见他听了那什么神医谷十弟子说有法子救他?

    她见他离开的背影,抓着被子,哭的撕心裂肺,救她?

    如何救?

    她自己的身子她有感觉的!

    遗憾吗?

    遗憾。

    恨吗?

    恨!

    恨什么?

    恨自己有了一幅这样病弱的身子。

    她哭泪了后,外间却突然下起了大暴雨,还打起了雷,她听见动静,那男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然后,她便死了。

    她的身子早已经毒入骨髓,什么神医?没用的。

    她想,爹爹当年怕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把她送到外祖家来,想着让她在最后的时光活的自由些?舒心些?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死了后,居然没有鬼差立马来寻她,她留在他身边飘荡。

    她看见他抱着自己的尸体失声痛苦,看着他抱着自己尸体冲进雨帘里,看着他求神医谷众弟子救她,看着他吐血晕倒……

    她想抱抱他,安慰他,可每抱一次都穿过了他的身子。

    她抱不到。

    再后来,依旧没有鬼差来寻她。

    她跟在他身边许久。

    亲眼看见他对着她的画像发呆,亲自看见他半夜痛哭,亲自见他吐了血,亲自见他练功练的走火入魔。

    可是她只能瞧着,她和他说不了话,也安慰不了他。

    她开口哄他,可是他看不到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就那般,她看着他越来越成熟,看着他从少年变成青年变成壮年再变成老年。

    她看着他不近女色,不娶亲。

    她还看着他时常看她的画像,喃喃自语。

    再后来,那冥界的鬼差来寻她了,把她带入了冥界,告诉她因为他们去给冥王办事情,疏忽错过了去寻她魂魄下冥府的日子,因此,她也错过了投胎转世的好日子。

    不过,他们把这一事禀告过冥王了,冥王下了命令,说是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好的投胎去处,算是补偿她,可她却不愿的。

    她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那个男人。

    “你心里是有他的?为什么要解除婚约?”东尘依看着她道。

    苏若心张了张嘴,眼泪已经模糊不清了,哽咽道:“只有这般,我离开,他以为我不爱他了,他才不会委曲求全去求那神医谷弟子。”

    “他才不会一直挂念我,也不会因为我的死而难过。”

    “这一回,我不想死在他眼前,也不想让我的外祖父知道我没了。”

    “我这条命,本就是羸弱,活不了多久。可是夙风不一样,他身子骨硬朗,他明明可以好好活着,好好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我何必去影响他往后的生活?”

    “还有我外祖父,他这一生已经够苦了……”

    “我只想...在没了我后,他和我外祖父都好好的...过下去,活下去。”

    “没了我,夙风可以再娶一个真心喜爱他的女子,只要那女子是真心实意喜爱他,他也喜欢,然后,他们可以生几个孩子,男孩子...就像...像他一般可爱...”

    “我...活不了几天了,他...不要再想起我,也不要伤感,更不要伤痛。”

    “我只要他活着,好好活着,平乐活着。”

    “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

    若是天崩,若是地裂,若是她能避开的灾难,她一定会好好避开!可是她这条命,已经由冥界那判官定下了,她只能活这年岁,她也想要多活久点,可是没有用啊?

    她哽咽说着,化好的精致薄妆更花了。

    尘依看着她,吸了吸鼻子,她吸了一口气,望了苏若心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被苏若心抢先了。

    “神女,我是不是只能...活今日这一日了?”

    她记得自己死的日子,好像就是今日晚间?

    尘依看着她,她身后的梳妆台靠着窗户,窗户打开了,可以看见外间的蓝天和远处的白云,青树红花。

    尘依盯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你还能活很多年。”

    她一愣?什么?

    “好好活着吧,去找你爱的那个男子,和你心意相通的那个男子。”

    “你不是说前世?那鬼差等你死后许久才寻到你吗?”

    那你今生在他没有来寻你这期间到底死没死与他何干?

    尘依眨眨眼睛,多年前在神界和自己表哥闹腾单纯的小神女仿佛又回来了。

(一百一十四)回家

    天气有些微冷,苏若心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

    神女给了她一颗丹药,让她吃了下去,说她中的毒素已解,她感恩戴德,更加珍惜自己这条小命。

    感谢的话还未多说,神女笑着便消失了,苏若心眼角抹泪,她这是哪来的天大好运气,碰上心善的神女。

    她行李不多,也就一个包袱,等收拾好,苏若心背着包袱出了门,去寻那车夫,寻到车夫,上了马车,她开口道,“换个方向回周家。”

    车夫有些疑惑,点了头,驾着马车掉头,往周家赶。

    和走时的心情不一样,如今她是愉快的,轻松的,喜悦的。

    她一脸笑意,脸色好看不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面上的薄妆,从前她以为自己生来羸弱脸色不好,所以每回都仔仔细细给自己上精致薄妆。

    以后不用了,她身子骨好了,毒素清干净了,以后她脸色肯定会好起来。

    苏若心撩开马车车帘,往外头看,路上景色不错,颇有冬日气氛,远处麦田中好似还有雾水,池塘里荷花已经躲进了水雾下,等到来年又会长出新芽,嫩嫩绿绿的荷叶,粉白相间的荷花,还会结翠幽幽的莲子,莲子心芽苦,可摘掉心芽就不苦了,不仅不苦,还清甜可口,可生吃,可入药,可熬粥。

    苏若心倚在马车车窗,外间的阳光散了几许落在她脸上,偶尔有一阵凉风抚过,她也不怕冷,只笑呵呵的伸手遮一遮,她披着白色披风,穿着粉色罗裙,青丝半挽,头上簪着珠钗,额前贴了桃花花钿,异常娇美。

    很快,马车入了一个村口,到了一座青竹小院前。

    马车停,苏若心伸手,撩开车帘,背着包袱,直接从马车中跳了下去,惹得送她的车夫眉头一紧。

    苏若心脸上挂着隐隐笑意,从包袱中拿出银两来给他,他却不要,苏若心无奈,只好朝着院子中喊。

    院中哑婆婆听见了声响,连忙跑出灶房,见到院外站在马车旁的小小姐,眼圈一红,赶紧跑出院子,左看右看看小小姐,一把把她抱进怀中,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也该回来!”

    苏若心走了后,哑婆婆虽是理解她,可心里也担心她,担心她一个人就那般在外头没了性命,想起来她就想抹泪。

    苏若心拍拍哑婆婆的背,安慰道,“婆婆,我没事了,您放心”

    “婆婆,还麻烦您帮我好好谢谢这位叔伯,我给他银钱他不要。”

    哑婆婆一听,抹了一把泪,放开苏若心。

    看了一眼那赶马车的车夫,车夫是她老朋友,她开口道,“太老头子,麻烦你了,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被叫做太老头子的一笑,“不用了不用了,下回有何事再来寻我这老头子,反正我也是闲的慌,想寻些事来做。”

    哑婆婆轻笑了笑,和他唠嗑几句,这才把人送走。

    一送走人,哑婆婆抓着苏若心的手往院中走。

    “若心,秦小子找你找疯了!”

    苏若心愣了愣。

    “我这老婆子不忍心,告知了他你走的方向。”

    “估计他现在正在寻你的路上!”

    苏若心又愣了愣,这可如何是好?她在路上也没遇见秦夙风啊。

    “哑婆婆,要不我去寻他?”

    “你去寻他?你这身子骨哪里能折腾?”

    “不,哑婆婆我现在身子已经好了,这事来日我再和您说道说道,我现在就去寻夙风,我去和他认个错,不该那边提退亲,他现在肯定很难受。”

    “什么?你身子已经好了?”

    哑婆婆惊讶,抓起她的手腕摸她的脉象,摸住她脉象,哑婆婆脸上阴晴不定,十分诧异,“小小姐?您这是?”

    “哑婆婆,您先放开我,我去寻夙风!这事来日再和您解释,您就当我遇见了世外高人,给了我解药,解了我身子骨的毒素!”

    “可解药能这般快?”

    “哎,哑婆婆,您就饶了我吧,现在咱们是要去寻夙风!”

    “我身子骨好了总是好事。”

    “不行,我再给你把把脉~”

    “哑婆婆,您先放开我,我想去寻夙风~”

    两人一争执,最后还是苏若心败下阵来。她被哑婆婆抓着不放,仔仔细细的给她检查一遍,最后确定了她是真的毒素已解,才放过她,可这边一闹,苏若心全身闹出一身汗来,哑婆婆不准她再走,交代她寻夙风的事情她只有法子,她熬了药膳守着苏若心吃下,又烧了热水,让她好好净净身子,洗去一身之前的病容。

    苏若心没法子,只好听话的去耳房洗身子。

    哑婆婆急急忙忙唤了一只信鸽,写了信件让那信鸽给自家老头子和秦夙风送去,她老伴是陪着秦夙风一同去寻小小姐的。

    弄好了,她寻了药草,点燃熏了熏苏若心从前睡的闺房。

    熏好了小小姐的闺房,她赶紧出门,去和村头那卖猪肉的洪家割纪斤上好的猪肉,对了,她还要去村南的王家鱼塘买几条新鲜小鱼,给小小姐煲汤,还有还有,她还要去自家菜地摘些新鲜蔬菜……

    总之,现在她今天好忙哦!

    阳光下,村中小路,那个半老的哑婆婆笑脸盈盈又忙碌的模样!

    很快,村口出现一个少年郎,那少年郎脸上急切,运气轻功比哑爷爷还要快,他连忙往周家去,很快进了小院,使劲推开熟悉的闺房,房中正在擦拭青丝的女子一愣,他一身灰色长衫,卓然身姿,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急切,他盯着苏若心,反手一关,关紧房门,反锁。

    下一刻,苏若心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抓紧。

    感受到她气息,凭着全身感官去感受她的存在,“你真狠心抛下我?”

    昨日里,这傻丫头说什么知道他从不强求,所以也请他放过她,也不要强求她,还说什么她不想嫁给他了,不喜他了。

    说着,他声音有些委屈,“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知不知道,我心都碎了!”

    “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我都要疯掉了。”

    不等这个和他指腹为婚的女子回答,他倾诉表达他的委屈、难过、思念。

    苏若心见他这般,又惊又愣的睁大了眸子,傻傻的不知所措。

(一百一十一)前世十

    晴天,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枝叶中透射下来,遮挡住大半灼热,微风徐徐,树叶落在风中飘摇,一条宽而大的河畔上有一艘小船。

    船尾站着一个男子,秦夙风手中持有一把长剑,到了岸边,下了小船,他要去周家看周爷爷,哑婆婆、哑爷爷。

    村里种了许些树木,树叶在风中吹动,摇曳多姿,秦夙风走在树下,偶尔会遇见一两人叔伯、婶子,他扯出笑意和他们打招呼。

    待他走远了,有那半老的婶子摇摇头,心里全是遗憾,她抓住身侧的婆子唠起嗑来。

    “你说说,多好的人啊,多好的男子,怎么就那么命苦呢?我听说他还没有娶亲,还不愿意娶亲。”

    “是咧,从前看他和周家那个外孙女感情多好,如今阴阳相隔,实在可怜。”

    “是啊,这都好几年了,也不见他放下啊?你看看,这孩子从小就跟着家中长辈来看望周老,长大后也是如此,现在也是,他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放下的周家那外孙女!”

    “可怜了,要是周家那外孙女孩子,恐怕他们孩子都有了吧!”

    “就和你家宝儿一样,估计都有这么大了!”

    婶子开口,摸了摸身侧婆子抱着的孙子。

    她看着这娇嫩鲜活的新生儿,眼里全是宠溺。

    村尾一座小院中,哑婆婆正从菜园子回来,老远看见了迎面而来的秦夙风。

    “秦小子,你今天怎么来了?你想吃什么?我这老婆子给你做!”哑婆婆满脸笑容开口。

    “不用麻烦哑婆婆的,随便来两碟清凉小菜就好,我和周爷爷、哑爷爷喝两杯。”

    秦夙风走向哑婆婆,开口道。

    “好咧,我这就去准备晚饭!”

    说着两人一同进了周家小院,秦夙风唤了几声,从堂屋里走出两个头发全的男子。

    “你来了啊!”周老开口。

    他穿着一身灰色袍子,眼角下有皱纹,颇瘦,不高,精神倒还算可以。

    他身侧站着哑爷爷,一身灰蓝色袍子,精神比他好多了。

    哑爷爷走上前,拍了拍秦夙风的肩膀,上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

    “武艺可有大长?”

    秦夙风点点头。

    “好!你今日穿的这样喜庆,是刚刚从岳山派回来?”

    这几日天隐庄和岳山派有喜事,他们也是知道的,秦夙风做为庄主,出嫁的是他师妹,他过去喝喜酒,情理之中。

    秦夙风点点头,看了一眼哑爷爷,又看了一眼周爷爷。

    看见周爷爷这副比从前差了许多的身子,心里有些心疼。

    “你这小子,我听说近来你们天隐庄有女弟子出嫁,你呢?你准备时候时候成亲?”哑爷爷开口。

    他虽然心疼小小姐,可人已经死了,他只想眼前还活着的小辈能够好好活着。

    “是啊,秦小子,你什么时候娶亲?到时候记得把她带过来给我们瞧瞧,我们也把她当作亲孙女看待。”周老开口。

    说着话时,他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想到了自己那个可怜的外孙女。他的外孙女,若是不死的话,如今应该已经嫁给秦夙风做了秦家妇了吧!可是命运弄人。

    他看着秦夙风,知道他这些年为了若心做的种种事情,也听说了他拒绝了自己母亲给他介绍的婚配,还听说了他狠心拒绝了一个从小就喜欢他的师妹。

    周老心里感叹,若是自己外孙女泉下有知,也是满足了。

    周老看着秦夙风,心里叹息一声。

    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却要好好活着。

    他是希望秦夙风好好过日子,娶妻生子,放下过去。

    秦夙风听见问话,有些尴尬,他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并未回答二老的问话,转移了话题。

    “今日我来,是想看看二老,还想和二老喝上一杯!”秦夙风开口。

    哑爷爷点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咱们去喝酒,不醉不归!”

    黄昏总是来的如此快,火热太阳慢慢退下,山野上被日光蒸发的水汽消散,远处云雾缭绕,山径小路曲折,晚风袭袭,灶房烟筒上有着白烟,小院中能闻到饭菜香味。

    小院桂花树下摆着一张木桌,木桌四周摆放长凳,周老,哑爷爷各坐一方,秦夙风自己做一方。

    不久,哑婆婆抄好了菜肴,一盘一盘的端出来,摆放在木桌上。

    木桌上还摆放了许多陈年香酒,周老拿着打开一坛子,给哑爷爷倒了一碗,给秦夙风倒了一碗,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

    他放下酒坛,拿起来,三人喝了起来,颇有豪情侠饮的姿态。

    三人喝了不少,秦夙风倒酒的动作有些僵硬了,但手速却更快,不管周老、哑爷爷的碗里是否还有酒,只要他自己喝完了,先给自己倒满,再往对方的碗中一阵猛倒。

    很快桌面上已经湿漉漉的一片,嘴里笑道:“周爷爷、哑爷爷,跟您们二老喝酒,夙风很开心!”

    小院满是酒香,桌面上菜肴吃了一半,秦夙风喝的六分醉了,他神志有些眯会,但热情依然高涨,不停地给长辈敬酒。

    夜悄然来临,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村庄的夜晚,周遭偶尔有虫鸟叫声,远处的群山,近处的房屋树草,都由清晰变模糊了。

    不知何时,二老已经喝醉,被扶着送回了各自房间,而秦夙风抱着一坛子好酒运用轻功出了小院。

    夜已经很深了,烈风中带着几分肆虐向他迎面袭来,刮到脸上,有些轻微的冰疼。

    黑夜中的山路上,除了他没有旁人。

    头顶的月光朦胧,象隔着一层薄雾,有些清冷。烈风刮过,卷起席席往事,秦夙风脸颊有些憔悴,他寻到了自己要寻的地方,坐了下来,伸手抚摸身侧的地面,眼中全是眷顾和幻影。

    后半夜,他回到周家,打开了一间熟悉的房门,借着月光,摸到床上,躺在上面,闭上眼睛。

    窗外苍白的月光有阵阵凄凉意,他伸手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猛吸了一口,脸上有满足的神情。

    这个房间,从前是若心住的;这张床,从前是若心睡的;这床被子,从前是若心盖的;这个枕头,从前是若心枕的......

    东西还在,东西还有,人却已经化作黄土白骨。

    他眼角有些温湿,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可能是因为,他今晚不想看这个没有她的世间。

    “若心,若心……”

    他嘴角默念,入骨相思,眼圈已红。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活下来?”

    失去了挚爱的姑娘,他也不够坚强。

    情绪穿透心中的那片思念,痛到眉头紧锁。

(一百一十二)前世十一

    天隐庄山庄庄主院中种的那棵桂花树,今年开花了。

    花香很浓,引来许多新收的小弟子围看。

    有个不省心的小弟子,正想折上一支,被一旁的阿梅师姐制止了。

    小弟子讪讪的看了师姐一眼,低下头去。

    秦夙风听见动静,从正房走出来,玉立长身的男子,已经步入青年了。

    小弟子见他出来,连忙跑上前,抱着他的腿,撒娇道:“师傅师傅,我想要折一支桂花回去插在花瓶了,可师姐不允许!”

    秦夙风看了这个小弟子一眼,把他抱起来,步伐沉稳的走到桂花树旁。

    秦夙风把小弟子放在地上,看着盛开的桂花树,看着淡黄色的桂花,闻着淡淡香味,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坐在桂花树下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淡黄色罗裙,披着淡黄轻纱,如雾若幻,身段羸弱,身姿纤细,青丝半挽,她拿着桂花枝吖,俯身用小巧挺立鼻尖闻了闻......

    秦夙风俯身,用鼻子闻了闻桂花的清香。

    许久,他看着小弟子,笑着道:“这株桂花树,不可折摘。”

    “为什么啊师傅?”

    “为什么啊?庄主?”

    秦夙风低头,扫了一眼周围的人,柔声道:“这桂花树,是我妻死之年亲手所植。”

    “妻?师傅您不是还没娶师母嘛?”小徒弟开口。

    秦夙风一笑,看着天隐山山顶的方向,神色温柔。

    “为师娶妻了,你们师母在天隐山山顶之上长眠,以后有机会,为师带你们去祭拜你们师母。”

    一旁正闻着花香的阿梅一听,“轰”心头猛震!

    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有些不稳,她连忙扶住身侧的小师弟,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夙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棵桂花树!

    呵,她精心侍奉的桂花树!

    原来是因为苏若心的存在?

    她看着秦夙风这张脸,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兜兜转转,原来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

    痴痴缠缠,原来不爱自己的人,还是不爱。

    入夜,秦因燕唤人请来自己的儿子,逼婚!

    第二日,秦夙风却留下口信直接下山游历,他背着一个包袱,一卷美人像,一把长剑。

    离开天隐庄,他先去了一趟周家,照看了哑婆婆、哑爷爷一面,陪周老好生聊了会,在周家待了两日。现在的周老已经不再出门游历了,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山上陪陪他那已经走了的老婆子聊聊天,或者和哑爷爷一起下下棋,或者和哑婆婆一起坐在院子中晒晒太阳,他发丝已经全部发白了,脸上皱纹越发多,背也佝偻了。

    他看见秦夙风腰上那两个玉佩时,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凉的笑意,他望着天隐山的方向,想到他那可怜的外孙女,她才十六岁,就从自己的眼中消失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她出嫁,还没来得及看她及笄,他准备好的及笄礼都没来的及送给她,他还想告诉她,他这个外祖父不是故意不陪着她,他还想告诉她,他这个外祖父不是不爱她,她是他的小外孙女,她是周家的血脉,他很疼很疼她的。

    可是,没机会了,说来真可悲,他居然只见过自己的外孙女一面?只陪过她十几日?

    当他游历归来,听闻的消息便是她已经没了,已经没了啊。

    从前还算硬朗的身躯早已经佝偻了。

    不远处的天隐庄,逼婚不成,又听说自己儿子游历去了的秦因燕夫妇,脸色很难看。

    “难不成,我这秦家百年之后要断了香火?”秦因燕看着自己夫君,无奈道。

    “瞎说啥?过两年夙风就会想明白的。”

    秦因燕摇摇头,想起自己儿子昨日说的话,昨日她和自己的儿子商量,想给他寻个合适的女子婚配,或者让他多看看对他一片痴心的阿梅?可他就是不愿意,还说什么在他心里他已经有了妻了?

    真是个倔强的傻子!苏若心都死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用三年,五年的时光来怀念已经够了。

    就连那周家周老都劝过他?可以放下了?

    可他这是要做什么?明摆着要守着一个已死之人过一辈子?

    两年后。

    江湖上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是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拿着一把长剑背着一卷爱惜画卷从北方走到南方,一路行侠仗义,除霸救弱。

    那男子相貌俊美,气势沉稳,武艺高强。

    听说是他得了不少江湖女子青睐,可惜啊,后来又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他已经有妻了,还说,那日有人问他,是他亲口说的。

    “我的妻子,身子骨羸弱,不便跟着我行走江湖。”

    “那她现在在哪?”

    “她现在在地方很美,晴日可以看日出日落,雨天可以听雨声,风声。”

    “那么美的地方?你妻子住的一定很开心吧?”

    “是啊,她很开心。”

    没多久,江湖由传出传言,说那长身玉立相貌俊美的男子明明就是北方的天隐山庄庄主,秦夙风。

    还说他根本就没成亲,没娶亲,哪里来的妻?哪里来的娘子?

    后来又听闻他有过一个心仪的苏姑娘,那苏姑娘是和他指腹为婚,可惜苏姑娘还未和他成亲便早就去了。

    可看着那秦庄主,并不愿意接受苏姑娘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接着听了传闻的人去问秦夙风此事。

    秦夙风望着那人一笑。

    “我的妻,姓苏,名若心,南方苏家之女,柔美娇艳,性情聪慧,合我心意。她十六岁那年就说过要嫁给我,可如今我已经二十好几了,她还是十六岁。”

    “她现在在哪?”

    “她长眠在天隐山之上。”

    是他亲手把她埋葬在天隐山之上,在那她可以看她喜欢看的日出,也可以看她喜欢看的日落,再等上些年,他还会去陪着她一同看日出日落。

    人去心空,咫尺天涯,阴阳两隔,徒留荒芜。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白首不离。

    没有天长地久,没有厮守海角,有的只是,秦夙风非苏若心不娶。

    寄卿卿一世情,不问原由,不问人散。

    长相思,长相守。

    天地日月,青山长河。

    在他心中,只有她。

(一百一十五)现世成亲/从下一卷开始每卷从“一‘开始分章哦。

    天气明朗,黄道吉日,天隐庄庄主娶妻。

    一路噼里啪啦鞭炮声,路边都是欢笑声,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亲队伍把新娘子迎回来了,新郎身穿大红喜服,新娘身穿大红嫁衣,一对新人踩在长长喜毯上,随着礼官唱和拜堂成亲。

    前任庄主秦因燕和自己夫君总算在婚前赶了回来,同时间赶回来的还有周老。

    这日周老穿的喜庆,一身喜庆长衫,头上戴了一顶精致小帽,他身边站着哑爷爷,两人脸上皆是笑颜,一起和来参加这场婚宴的熟人聊着天。

    天隐庄早前得了庄主吩咐,好好修缮了一番,精致大气漂亮喜庆。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回廊窗面,能挂红灯笼的挂满了红灯笼,能贴喜字的贴满了喜字,如果说满是大红瞧着有些俗气,可没关系,喜庆的日子即使俗气些也无事。

    此时一个院子里,一个穿得同样喜庆的夫人脸色笑盈盈和来参加婚宴的妇人们聊天,其中有个妇人道,“因燕,我记得苏家小姐昨日才及笄?”

    “你家夙风这般火急火燎的要把人家娶回来?也不留她多陪陪家中长辈?”

    妇人脸上带着笑,她本就想要调侃自己老友的孩子,她可听说了趣事,趣事还是秦因燕亲口告诉她的。

    秦因脸脸上带着笑,想到自己那好儿子,真是不害臊脸皮厚!

    她和夫君在外游历,还闭关修行了一段日子,那成想一出关,好家伙,无数只信鸽在等着她,还有无数封信件在等着她看。

    好啊,看就看!

    她抓住一只信鸽,取下信件,打开一看,写着啥玩意?

    她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她那好儿子也真不害臊?急着娶亲?真的是比他爹当年脸皮还要厚了。

    信件上写着什么,“恳爹娘速回,证小儿聘娶。苏氏女,字若心,叔祖之孙,生而良善,贤淑温润,甚合我意,愿永结之好。”

    好,她再打开一封。

    “苏氏女,字若心,周姨之女,生的柔美,性情温和,甚合我意,恳爹娘早日回庄,证小儿聘娶。”

    好,再打开一封。

    “恳爹娘速回山庄,证小儿聘娶苏家女。”

    “......”

    秦因燕无奈,苏家的孩子,她记得好像是比她儿晚出生好几个月,算算日子,还未及笄啊!她这儿子,急什么急?

    从小到大何时看他急成这般了?何时看他把亲事看的这样重要?

    好吧,算了,她想着和自己夫君还是赶紧回山庄,她怕再晚点,她连孙儿都有了!

    果真,他们夫妇一回山庄,山庄红灯笼,红喜字双双贴好了,看这情景,再真晚点秦夙风那小子估计都不等他们回来了,真好要直接成亲了。

    秦因燕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自己好友,无奈笑道,“早些成亲好,他们本就是指腹为婚,现在都长大了,该早些成亲。”

    “也是,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两个孩子也不容易,苏家小姐本家又那般远,哎,你家这小子可要好好疼人家啊!”

    “你还不知道她家这小子有多喜欢苏家小姐?”一旁女侠打扮模样的中年妇人笑道。

    不远处,一间正房里,哑婆婆正在新房里陪着有些忐忑的新娘,一对新人刚刚拜了天地,新娘子被送入房中,她穿着新嫁衣,头戴凤冠,盖着盖巾正端坐在床榻上呢。

    哑婆婆立在她身旁,仿佛察觉到了苏若心的忐忑,她扫了一眼周围侍奉的女弟子,开口让她们先出去,等她们退下,把房门掩好,哑婆婆才小声问道,“小小姐饿不饿?”

    “婆婆我不饿~”

    盖巾下的苏若心脸上细细上了薄妆,小脸粉嫩娇美,柳黛眉,丹凤眼含羞带怯,盈盈若秋水,雅致迷人。

    “不饿就好,不饿就好。”

    哑婆婆看了一眼小小姐,想了想,小声道,“小小姐,一会大伙可能要来闹洞房,人多,你不要怕,也不用羞涩,这闹洞房是成亲之日很正常的事情,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

    苏若心一听,脸直直烧了起来,一双酥白小手抓紧嫁衣,乖巧的点了头。

    哑婆婆见她点头,老脸一笑,放心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知道小小姐从小就没了娘亲,被府中乳娘带大,还未及笄就送到了外祖家来,说起成亲?她也不知小小姐到底懂不懂习俗?也许她懂?毕竟苏家给她从小请了女夫子教导?可也许她不懂?也说的过去啊,那女夫子怎么会直接教还未及笄的小姐成亲礼俗?

    所以,哑婆婆思来想去好像骂自己一顿,这几日急急忙忙,她居然把成亲之日的许多要注意的事情忘记和小小姐说了,她扫了一眼喜房,心里怕小小姐脸皮太薄闹出笑话来,只好抛下一张老脸好好安抚小小姐好好说说。

    “等会可能还要喝交杯酒,大伙可能会起哄,小小姐别害怕安安心心的喝交杯酒就好......”

    正房中燃着红烛,外间放起了烟花,很漂亮,很热闹,不久,秦夙风带着满酒香朝着婚房走来。

    守在门外的女弟子笑嘻嘻给他开门,让他进去,随着他进门,一众丫鬟婆子不知从哪里出现,让他按照礼数掀起盖头.......

    庄子后花园中烟花还在放,大厨房苗婆婆今日穿的特别喜庆,她忙活完饭菜,带着一同帮忙的阿绣往庄主院中来,阿绣却不情不愿,嘴里还喃喃着要去后花园看烟花,苗婆婆笑她,烟花往后也能看见,可这闹庄主洞房可就这一回。

    等她们赶到庄主院中,发现已经围满了人群,阿绣挤不进去,苗婆婆干脆放开她,自己倚老卖老,冲冲冲的挤了进去,到了庄主正房前,她爬在窗户上往房中看,看见红烛照耀下,那个已经被掀开盖头的娇美新娘,看见她羞涩的望着庄主!

    苗婆婆笑的嘴巴老大,好像今日不是庄主成亲,而是她自己儿子成亲,不过她那儿子岳寻估计也快了,毕竟岳须背着她已经在暗中追求那个叫阿绣她很喜欢的姑娘!

    房中新娘子被闹腾着和新郎官喝交杯酒,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双双坐在绣桌前,众人在欢呼怂恿二人喝交杯酒,新娘子、新郎官两人拿起酒杯,喝下香甜醉人酒水。

    新娘子平生未沾过酒水,此时一喝下去,头已经有些昏厥了,她迷迷糊糊的、脸上出现两朵坨红,心砰砰紧张的跳了起来,越发羞涩忐忑。

    苏若心摇头,涨红着脸,悄悄抬头看了新郎一眼。

    新房里,刻着百年好合字样的红烛,依旧在闪耀着,它们要燃烧一整夜,红红火火。

    喜庆鞭炮还在响,火红灯笼高高燃,花烛光中夫妻笑,恩爱同心蒂结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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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