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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全文阅读

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唯一(七十一)

    失去的,离开的,说不定时日久了,就会变成圣上心头的朱砂痣。

    圣上还是个重情义的人,不然为什么千方百计把年少时喜欢的人迎进后宫,做了皇后?

    洪家确实还有些残留的权势,可这个天下已经是圣上的了,圣上想干什么,谁能阻挡呢,他若是真的不想洪家小姐做皇后,谁还能左右他吗?

    可他就是那么做了,让自己年少时心仪的女子做了自己的皇后,还让自己的棋子做了惠妃。

    任嬷嬷把头低了低低的,也不知这棋子对于圣上来说,到底是棋子还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

    任嬷嬷心中担忧,若是惠妃一直都在,一直都活着,说不定新欢旧爱还能一较高下,可惠妃已经没了,皇后娘娘如何能跟一个死人比?

    一个死人,从死去的那时起,就会给她镀上一层光芒,好似她所有的不好都会选择遗忘,只记住她所有的好。

    惠妃还是个聪明人,自家小姐占了惠妃的身份入驻中宫做了皇后,她们这些下人从未看见惠妃和圣上有超过有难过,也没听见惠妃有和圣上抱怨什么。

    听从前侍奉在惠妃跟前的奴婢传来过消息,惠妃对圣上一片痴心,满心满眼都是圣上,每次圣上去宸宫时,惠妃可不仅仅是小心侍奉着。

    宸宫,对了,宸宫。

    圣上真的是如皇后说想的那样,为了气皇后,为了惹皇后生气、吃醋,所以才把惠妃安置在宸宫吗?

    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圣上早就也把惠妃放在心尖上了。

    也是,那样好看的女人,还对男人一心一意,从不抱怨不闹的女人,哪有男人不喜欢的,何况还怀有他的孩子呢。

    若是不喜欢,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为何圣上在小姐离开京城后这么多年都未娶妻,也未听说有侍妾通房梦可怎么就和惠妃暗结珠胎了?没成亲就有了孩子?

    若不是情到浓处就是见色起意。

    总是有那么点情分在的。

    这点情分,说不定就会要了皇后娘娘的命。

    任嬷嬷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家主子多年的下场,等到那时,帝王的爱?帝王的爱还算什么?

    世人都会变,何况还是帝王。

    想到这里,她只能祈求皇后娘娘的身子养好,好起来,若是能产下个小皇子,有了依靠就什么都不怕了。

    “走,咱们去看看那些待选的选女吧。”皇后开口,任嬷嬷扶着她往殿外走。

    柳树舒展开了黄绿嫩叶的枝条,在微微的春风中轻柔地拂动,夹在柳树中间的桃树也开出了鲜艳的花朵,绿的柳,红的花,和新进的选女一般,都娇嫩极了。

    前殿里,林将军玲珑圣旨,不日便要动身去边疆。

    临走之前求了旨意,想见一见皇后娘娘。

    圣上准了,知晓他和皇后以兄妹相称多年,皇后当年又在边疆多受林将军照顾。

    被内监带到中宫殿外等候,林将军放开胆子环视周围,此时正值午后,漂亮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朱红大门神秘又耀眼。这座宫殿是后宫里最大的一座,恰似一只紧闭的神秘宝匣,他看过皇宫的地图,知道中宫的样式十分别致,殿宇很高,屋顶的高度占了将近一半,鹤立在此。

    两旁站在侍从,正红色的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这一座深红的宫殿埋葬了多少女子的生命。

    朱漆门,同台基,捆绑住了多少位历代君王,引得了多少王朝颠覆,百姓流离失所,天下改为他姓。

    里面传了旨意,宣他进去。

    内监引着他往里面走,整个中宫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高雅,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香气安神,似染似天成。

    宫门侧面有条长廊,回转处建着一个小亭,稳稳地沉浸在初春温暖芬芳的气息之中。

    百花盛开,绿树成荫,红墙琉璃瓦,金碧辉煌。

    刚刚见了娇嫩的选女回来,皇后的脸色并不好,听了消息说是林将军求见,她心里更加郁闷了。

    可林将军要见她,她也不能不见,听说圣上都准了。

    唤人来把自己收拾好,换上尊贵无比的中宫服侍,去了凉亭见林将军。

    远远看了一眼,已经感觉到了林将军冷漠的气息。

    皇后娘娘挥挥手,让任嬷嬷留下,其他人都下去。

    等人下去了,她才开口道:“林将军求见本宫,是为何事?”

    林将军不说话,只抬起头望着她,一双犀利的眼眸紧紧盯着皇后,好像是看透了她。

    皇后皱起眉头,她最讨厌林风远这副模样,一副冷漠欠他东西的样子,好像自己杀了他的祖宗,冷冰冰的,不讨喜。

    林风远盯着她,眼眸看向宸宫的地方,刚刚路过时,他问了内监,内监说起宸宫叹了好几口气,好在宸宫已经在建了,马上就要建成,恢复原貌。

    恢复原貌?

    林风远想起那内监的话就好笑,真能恢复原貌吗?就算能,那里面的东西呢?还能找到独一无二的?那里面的人呢?还能救回来?

    他早就听说了,惠妃烧的只剩下一堆白骨。

    那么大的宫殿也烧成那样,何况是人。

    可惠妃是他亲自接进宫的。

    “林将军求见本宫,是为何事?”皇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林风远看了她一眼,开口道:“皇后娘娘可还记得答应过微臣一事?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可做到了?”

    凉外丝丝香气传来,夹杂着皇后身上香味,这个香味他很熟悉,从前还是少时见她时,就闻见过,后来等她一家女眷被流放到了边疆,他暗中去救她时,还是闻见了。

    如此熟悉的香味,似乎一直都在提醒他,洪媛就是洪媛,他应该很清楚洪媛是个什么样的人,还问她这些做什么?

    说这些有什么用?

    即使变成那样,还是一心想要回到京城,嫁给天子的人。

    林风远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一位好皇后,也很适合做皇后,和圣上很般配。

    皇后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了,是了,惠妃进宫那晚,是他亲自接进宫中的,是他护着惠妃亲自把人送进宸宫的,末了他还来见过自己一趟。

唯一(七十二)

    她记得他当时是在回廊上,叮嘱她道:“我替你报了仇,除了刘盈盈,你说过会还我一个请求。”

    “惠妃不会威胁到你,你没必要针对惠妃。”

    是的,他那天就是那样说的,那晚她还想了许久,这惠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连这座尊神都为她来向自己说情。

    后来,她一直忍着不见惠妃,虽是心里好奇,可她是皇后,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再后来是见到了。

    一个比自己还要娇艳的女人,还怀有龙子嗣,不会威胁她这个皇后?

    呵。

    惠妃只要活着就是个威胁。

    “你倒是个重情义的,据本宫所知,你也就只见过她一面?莫不是不止见过那一面?你原先就和她相识?”

    “还是说,你对帝王的后妃有非分之想?”

    皇后冷哼几声,盯着林风远。

    林风远听清楚了她的话,抬起头望着她,这一次回答的很快。

    “洪媛,你知道为什么圣上把你迎回来做皇后吗?”

    “我现在明白了,你很适合做皇后,比她适合,你会是个合格的皇后。”

    他没叫她皇后娘娘,唤的是洪媛,当年他救过她无数遍,不止是还是摄政王含珣的旨意,还有看她可怜,不忍心倾国倾城的她沦为军妓,任由旁人糟蹋。

    美好的事物应当好生珍藏,美好的人儿也应该好生呵护。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不顾身后女人的愤怒。

    离开中宫,往宸宫过去。

    听下人传来话,那晚的火势很大,也不知道她那样柔软的女子看见那么大的火势有没有害怕。

    很快,已经到了宸宫不远处,他没敢再往前。

    依稀记得那个一身素色翠烟衫,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的女子。

    火光之下,她的乌丝漆黑柔顺迷人,眼眸含着水雾,与自己的眼眸相撞,她开口说:“将军,我能不能不去宫中?”

    “将军,你觉得宫中好吗?或者旁人都觉得好,可我不想去。”

    “我最想要的生活是找一个幽静的地方,一方小院,一壶清茶,两份淡饭,然后可以看庭前花开花落,闲云野鹤。”

    “或许皇宫大院很好,可不适合我,我也不喜欢。”

    “边疆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我若是见过了,应该会喜欢的,那里应该很广阔,应该很适合骑着一匹骏马,自由自在的看边塞风景。”

    林风远有些失神,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女子,被他亲自送进宸宫,那道纤细的身影,好像在诉说她过得不好。

    她那样瘦,比他第一次在茶楼里见到的还要瘦。

    她想要自由,可惜命运掌握不了在她手上。

    好像是和他一样,他也曾想要自由,可自从父亲把他送到宫中陪伴那时还是皇子的摄政王时,他的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了。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根本无法由自己掌控。

    他没告诉她,他和她一样,喜欢骑着一匹骏马,自由自在的看边塞风景。

    蒙蒙细雨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纷纷而落,如丝如雾般的毛毛细雨,虽不大但密集,如处云端。

    细雨有点让人迷茫,天地间渐渐蒙上了珠帘,使远处的景物渐渐模糊。

    不远处凉亭里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原来是圣上。

    他走进凉亭,立在一旁,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等凉亭外的雨水大了些,雨点连在一起像一张大网,挂在凉亭四周,滴滴的小雨点,好像有灵气,随意凝望几眼,竟然有些凄凉。

    突然哗哗的转成倾盆大雨,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天色变得十分昏黑,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一样,黑压压的。

    还不时有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给人一种恐恐怖怖的滋味。

    “那日若是下今日这样的雨。”

    已经换下朝服的含珣穿着一身素白锦袍,袖口用金线绣了织云花底,有点像是丧服。

    林风远自是听得懂圣上指的是哪日,他垂下眸子,上一回在宫宴上见到惠妃,她还挽着高高的发髻,一身华衣美服,难以言喻的美丽,把宫宴上所有的女眷都比了下去。

    “微臣那日接娘娘进宫时,她问过微臣一句话。”

    那话是惠妃下了马车,踏进皇城前回头问他的,他一直记得很清楚,也是因为那话,他才起了恻隐之心,想请洪媛不要对付她。

    “你说,他心里有没有一点我的位置?我要骗自己是他心里有一点点我的位置,所以才让你亲自接我进宫的吗?”

    林风远垂下眸子,跟了含珣这么多年,他自然是知道含珣是个什么样的人,含珣心里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像她那样的,除了美貌好像一无是处的女人,含珣不会从心底去喜欢。

    若是还念及着一点点喜欢,就不会把洪媛推上去。

    已经是罪臣之后的洪媛,就算曾祖父、祖父配享太庙,得天下读书人仰慕,还有不少关系,可......

    洪家到底已经败落了,罪臣之后,就算平反了,洪家也没什么男丁可用了,死的死,灭的灭。

    旁人或许会以为含珣是因为洪媛家里那些千丝万缕权势,才想了法子,换了身份,迎了她做中宫皇后。

    可只有他知道,洪媛一直都是含珣想要娶的女人,从他十四岁时就想要娶的女人。

    那时含珣虽是个受宠的小皇子,可中宫虎视眈眈,宫廷里明争暗斗,早早的让他知道什么是黑暗。

    但洪媛不一样的,洪媛单纯、美丽,笑声琳琅的如春日里的一道光芒。

    若不是因为他一直想要娶的女人就是洪媛,若不是一直真心实意喜欢洪媛,他没必要让洪媛做中宫皇后。

    若不是心里没一点点严家小姐的位置,也不会想尽法子得到严、王两家的认可,强行换了洪媛。

    林风远垂下眸子,平静的开口道:“娘娘问微臣,圣上为何要接她进宫?是因为心里有她?娘娘说,她情愿现在圣上心里是有她的。”

    雨水越下越大,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了下来,凉亭不远处树上的叶子乱哄哄的摇摆,地上的花草却笑得浑身抖动。

    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飘雨进了凉亭里,微湿了两人的锦袍。

唯一(七十三)

    含珣许久不回话,只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雨水顺着凉亭檐边流下来,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渐渐连成了一条线,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硬生生的把本已被乌云撕碎的天空劈成了两半,眼里的亮光还没闪过,紧接着就是轰隆的一声雷响。

    含珣收回目光:“她真这么问?”

    他看见林风远点头,心中浮现微微刺痛的滋味,含珣愣了愣,想起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惠妃。

    寺庙回廊上,美人脸红着快步逃走,素色罗裙上绣着一朵朵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梅花好像散发着丝丝香气。

    第一次,他对严家特意送上的这份大礼有了点兴趣。

    后来传来消息,国师给她批过命,说是能助他登上帝位,他心里冷笑,却感觉平淡的日子太无聊了,她还有点意思,想看看她是听了严家的话怎么样来攀上自己?

    想看看她演技如何,比之京城这些教养得宜的小姐来说,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毕竟,手下派了许多消息过来,说她曾经救过一个守备之子-陈锋,还曾说出胆大之言,要陈锋以身相许,娶她。

    后来,那陈锋应当是有些喜爱她的,可在遇见刘家那位庶女之后就变了,即是要亲手杀了她。

    呵,刘家庶女,也挺有意思的,国师也说她命脉不错,凤凰于天,得她者得天下。

    可行事方式太惊世骇俗,偶尔逗逗还算可以。

    再是,从那群老道口中问来的消息,严秋落和刘家庶女结下了梁子,是刘家庶女手下杀了严秋落即将成亲的另一个男子,那男子其实早就是个死人,只是不知为何成了鬼魅,一直留在严秋落身边。

    凉亭外依旧下着大雨,恍然之间有些波光流动。

    她倒是变心变的很快吗?之前不是还要陈锋以身相许?怎么这会又要和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成亲?

    知道所有的事情后的某天,有那么一瞬间,含珣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冲动碰了她。

    碰过了,成了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却无比厌恶她的花心,她对旁人的大胆。

    含珣皱起眉头,想起京郊外那片山林,她骑着一匹骏马,笑声悦耳琳琅,和从前的洪媛很像。

    洪媛,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见她那么笑了。

    那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第一个想要娶的女人。

    京郊的风景到是不错,她穿着一身兰色云雾纱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茉莉,用一条深蓝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荡。

    有点洪媛的影子,那时候他想,严家倒是会找人讨他欢心。

    他亲眼看见她随意的坐在小溪边望着溪水,伸手放进溪水里玩弄起来,发出铃兰笑声。

    还记得那天,她穿着一袭轻纱般的蓝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溪水,绝俗的面容上带着羞涩笑意,灵动中颇具含情脉脉,勾魂摄魄之态,足以让人魂牵梦绕。

    他发现,她和洪媛不一样。

    洪媛就算再单纯、洒脱,可不会像她这般没教养的随意坐在溪水边,更不会像她一样,洪媛和一个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地还不惊慌、不离去。

    雨水渐渐变小,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乌云退去,花树似青罗玉带绕凉亭而行,远处假山黛隐身姿影绰。

    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宫女撑着的油纸伞上,时断时续,如轻击编钟。

    含珣垂下眸子,那些事情,随着那场大火,随着她的离去,好像什么都有点模糊了。

    现在想起来,好像只记得她生得美,性子娴静,品性柔软,是个依附于他,想博得他宠爱的小女人。

    “她问出那句话时,脸色苍白吗?”

    含珣突然开口,林风远愣了愣,随后反应了过去,如实道:“回圣上,娘娘那日脸色一直不好。”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微臣想,唤做是谁,脸色都会不好。”

    大婚当日独守空房,被关压数日,从门楣正娶的嫡妻到妾氏,从明明可做皇后却到了惠妃,成了妾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要低一等,就要永远比从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低一等,谁能心情好呢?

    含珣没说话,一直望着凉亭外。

    那日在溪水旁边,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苍苍白白,像是有病容一般,脸上无半点血色,可那样的她,却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惊艳无比。

    “过去的事情,逝去的人不必再提。”

    凉亭外的雨慢慢停了下来,含珣站起身子走出凉亭外,内监跟着他一起走了。

    林风远看着圣上的背影,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皇城。

    坐上自己的马车,他撩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皇城,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笑意还未逝去,便被不识趣的人打扰。

    小世子含岸一袭锦衣,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正骚包的从自己骏马上跳下来,拦下林将军的马车。

    等上了林将军的马车,讨了他马车里的清茶喝下,才嬉皮笑脸的道:“怎么,你要回边疆了?咋那么想不开?这么快就走?”

    “林老夫人能放你走吗?不逼着你娶亲了?还有林大人,不逼你了?”

    他的同僚确实大多都已经成亲,家中老父老母确实催的急,这也是他想赶紧逃离京城的原因之一,父亲母亲总逼赶着他娶个继室,他实在不想再像第一任妻子那样,听了媒妁之言就娶了,哪知道那女子是有心上人的,嫁给他以后,反而郁郁而终,他还成了鳏夫。

    如今局势已然稳定,圣上手握大权,他也该回到他的边疆去了,也想快点回到边疆。

    “这么急着就走?边疆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待在京城舒服。”含岸开口,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这位林将军可是他皇叔最忠心的臣子,皇叔能够这么快登上帝位,有一半的功劳在他。

    “你准备在京城待多长时日?什么时候才回你的封地去?”林风远看着他,拿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

唯一(七十四)

    含岸笑了笑,移开话题道:“宫里又进了不少选女,我听说有几个选女模样颇有惠妃娘娘的影子,那些人是想送自家闺女进去分娘娘的宠爱吗?”

    林风远皱起眉头,望了小世子一眼,开口道:“你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宸宫走水,早就化为灰烬,惠妃娘娘在那场大火里已经没了,连带着没的了还有她贴身侍女。”

    含岸一副惊讶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他。

    支支吾吾道:“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因为皇后?是不是皇后做的?那么美的人儿,怎么会......”

    “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没了呢?”

    “皇后也太狠心了…………”

    他一副慌乱可惜的模样,看的林风远有些无语,冷冷横了他一眼,开口道:“住嘴!”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的人查到那天你在皇城外面鬼鬼祟祟,若不是我,圣上早就宣你进殿问话了!”

    林风远不大喜欢这个小世子,含家的人都是一副德性,惯会装摸做样。

    实际上阴沉的可怕,永远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小世子愣了愣,脸色变了变,从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变的正经起来。

    “你那天在皇城外鬼鬼祟祟干嘛呢?”林风远有开口。

    含岸咳嗽一声,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那日不过是想寻皇叔禀告一事,谁知道宸宫大火,宫里乱作一团,我也就没进宫去了。”

    “是吗?小世子大半夜的进宫要禀告圣上一事?”林风远犀利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嗯。”含岸垂下眸子不说话。

    林风远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

    只听见马车咕滚在地面上的声音,残暴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含岸垂下眸子,想了想,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开口了。

    “你说,洪媛就那么容不下惠妃吗?一定要害死惠妃?”

    林风远一听,皱起眉头看着他。

    “这事不一定是皇后做的。”

    “是吗?不是皇后那还能有谁?宫里最想除了惠妃的除了皇后还有谁?”含岸开口。

    林风远摇摇头,望着马车里小矮桌上的清茶,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皇后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

    “也许只是场意外。”

    “是吗?据我的人查到,皇后曾多次要除了惠妃,只是都没办成摆了,这会大火烧了宸宫,她嫌疑最大,可嫌疑又最小,旁人都会和你一样想,皇后不会那么蠢,做那样明显的事,可她若是偏偏那么做了呢?”含岸嘴角扬起笑,看着林风远。

    “今日上早朝,那群孺官很得圣上欢心。”

    “林大人可别忘了,那群孺官可都是和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现在可盛气凌人瞧不起咱们这些莽夫了。他们在宫里有皇后娘娘撑腰,我看马上就要压到咱们头上了,不要多少日子,他们那群人就会请命,收回你、我手中兵权了。”

    “林将军,你可别忘了,这江山是咱们这些莽夫替圣上夺下了的,也是咱们替圣上守住的,边疆有你,北国那样有我,可咱们呢?往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

    含岸的担心没错,当初答应给的封地已经封给他和父亲了,北国那边兵权已经全部到了他和父亲的手上。

    可南地的兵权在圣上自己手上,还有林将军那边的人马,林将军可是对圣上忠心耿耿。

    若是哪日圣上看他们一家不舒服了,觉得他和父亲是个隐患,想要拿回兵权,除了他和父亲去,林将军一定会站在圣上那边,到时候,他和父亲可能就和大皇叔一样的下场,自己头颅掉了不说,子孙后代都被灭了。

    这些日子,含岸没少被这事烦心。

    朝中那边的孺官惯会在圣上面前刮耳边风,孺官和他最不对眼,前些日子还上折子参了他一本,说他还不回封地什么的,不受皇法,行为桀骜等等。

    他们又是皇后的人,皇后和圣上年少时便认识,感情到底有几分,旁人猜不透。

    可从圣上能偷天换日,给洪媛改头换面,还把皇后的位置给她,就知道,皇叔到底心里有多在乎洪媛了,多在乎他这位皇后了。

    帝后的枕边风威力到底有多大,他不清楚,可自古以来,有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会为了美人做出多少错事来?冲发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可不是没有。

    含岸眸子黯淡了不少,继续开口道:“林大人,那些孺官可不喜欢咱们这些莽夫,有他们在圣上面前整日刮风点火,宫里头还有皇后为他们撑腰,咱们的日子难过。”

    林风远自是知道其中道理,可他从小就跟了圣上,一直都待在圣上身侧,如今对圣上的性情有了解,可难免往后......

    时日久了......

    他没有逆反、逆谋的想法,总要有自保的念头。

    “宫里新进的那些选女都是哪几家?那几个有几分像惠妃娘娘的小姐是哪几家的小姐?”林风远开口道。

    含岸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回道:“有严家宗亲的小姐,还有王家宗亲的小姐,还有一两个是其他几个小官家的小姐。”

    “严家?王家?”林风远一听他们两家也送了人进去,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怎么,他们不怕皇后不开心了?也是,到底不是他们家出来的。”

    含岸见他如此说,拿起清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才开口道:“怎么?林大人还为皇后照想?林大人难道还放不下洪家那位小姐?林大人可别忘了,她现在可是中宫皇后,是你现在不可攀的人。”

    他故意这么说,他知道一些林风远、含珣、洪媛曾经的往事,虽说只是听闻他皇叔含珣对洪媛有意,但他们年少时就相识,难保林风远也对洪媛有意,只是碍于自己的主子。

    不然这么多年也没见林风远对哪家小姐动过心,他元妻郁郁而终后,一直也没见他娶个继室回来。

    “本世子这些年听闻了件趣事,听说林大人为了护着洪家小姐,可做出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唯一(七十五)

    “封后那日本世子就问过林大人,难道真甘心?林大人一副正义俨然的模样,说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才照看洪小姐。”

    “可那样活生生的一个美人和林大人你一起在边疆生活了好几年,你真能坐怀不乱?做个正人君子?一点心思都没动?”

    含远嘴里讽刺,笑的格外薄凉。

    林风远见他如此说,有些怒气道:“她生活的地方离我很远,我只是偶尔奉主子的命去看看她罢了!”

    “我知道她注定是主子的女人,我从未动半分心思,也不可能动心思。”

    “这些以后,你不要再提了。”

    “如今,再没有洪家小姐,只有一个中宫皇后。”

    “是吗?”含远反问道。

    “林大人可真是忠心耿耿,若不是多亏了你,那位又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做了皇后呢?旁人不敢乱议论她的身份,只能睁眼装瞎子,不就是因为是你这位镇守边疆,手握十万兵权的大将军把她送边疆送回了的吗?”

    “朝堂上的那群人,早就把你们看成了是一条线的蚂蚱。”

    含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在冷哼。

    正因为如此,朝堂那群孺官才更加肆无忌惮了,后宫有他们的皇后撑腰,前朝还有手握兵权的大将撑腰,想要对付、赶走他这个封王的小世子还不容易?

    见林风远不说话了,含岸心里更加烦恼。

    真是个讨厌的东西。

    “哎......”

    他叹了口气,假装可怜惠妃,又提起了惠妃。

    “时日过得可真快。”他撩开车帘,正好看见外面的茶楼,那茶楼可不就是第一次见到惠妃的地方吗?

    那会他和旁人争论严家九小姐是个美人,旁的人争论也许是个丑八怪,后来就出现了一道女声。

    他记得那会林将军也在,林将军还在美人走后跟随了出去。

    后来他的人来报,还说林将军救了严家九小姐一命,还亲自把严家九小姐送回了严府。

    含岸心头冷笑,这林风远也真是个搞笑的,护花使者吗?

    前护着洪媛,后护着严家小姐?

    还是说都是奉了他家主子的命?奉了圣上的命令?

    “你还记得那茶楼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惠妃的地方,她可真美,倾国倾城,性情也和旁的小姐不一样,不拘小节。”

    “这样的女子,值得一位夫君好好疼惜,好好疼爱,可惜了。”

    “若不是遇见你们,她或许还能有个好归宿,若是你不把洪媛送回来,皇后的位置就是她的了,到那时,宸宫还会着火吗?还会一尸两命吗?”

    他的目光有些忧郁的散落街道上的茶楼上,朝阳折射在他的眼眸上,他的眼中,饱蘸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闪烁细碎的悲伤。

    “本世子可听说,烧的只剩下白骨了。”

    林风远一愣,缓缓抬眼,望着京城里的一切,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首饰铺等热闹非凡,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卖胭脂的商贩正吆喝着。

    街上行人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风景,远处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粼粼而来的其他马车,川流不息。

    “活着的人多鲜活。”

    他听见含岸的话,再也忍不住目光往茶楼看去。

    可以看见深黑色的瞳仁中,不动声色的隐藏起一点难过,似乎平静无澜的目光,想要抓住茶楼一角,终究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那座茶楼。

    冷漠的双眸中,折射出许些无奈,配着僵直的嘴角,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孔,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他好像在为死去的惠妃悲伤。

    林风远收回目光,有那一瞬间的恍然,突然想起那天在茶楼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女子。

    他在窗户旁坐着时就看见她了,她下了马车,左右看了一眼,他正好看清楚了她那张娇嫩艳丽的脸。

    心头怦跳了一下,莫名的,好像觉得自己会和她有什么瓜葛。

    也真是好笑,后来,还真有了不少瓜葛,他救过她,还把她接进了宫里。

    “她本该不用死的,是因为你们,你们都是害死她的凶手。”

    “听说,是你亲自把她送进皇宫的?她还问过你,能不能不去宫里?”

    “可见她根本就不想进宫,也从未想过和中宫那位争过宠,她也争不赢,中宫那位毕竟和圣上青梅竹马,可她呢?”

    含岸无奈一笑,有些悲伤道:“你们也真是心狠啊,明明知道结果,还偏偏要把她赔上去。”

    “她做过什么?不过是你们手上的棋子罢了。”

    林风远垂下眸子,没说话,任由含岸喋喋不休。

    马车停顿,外面赶马车的人开口道:“大人,已经到了林府了。”

    这道声音闯进来,林风远像是一瞬间的清醒,从有些内疚的恍然之间清明的看着含岸。

    莫名的,林风远听见这声音,突然想起那日在茶楼里,初次见到惠妃时,旁边站在侍奉是同样的声音,开口道:“这样的美人比起洪小姐来更胜一筹,和将军很般配。”

    他眼里好似出现了惠妃那道身影,那张艳丽的小脸,还有她那双含着魅色眉眼,娇艳若滴,清澈无比的眼眸慧黠的盯着他。

    身边的含岸又开口了,把他失神拉了回来,突然有了怒意,想到含岸刚刚说的那些话,他板着一张脸,冷漠的怒道:“含岸,注意你说的话。”

    “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有些人不是你我该提的!”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心思,但你要记住,那些都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说完,他冷着一张脸下逐客令,含岸愣了愣,下了马车,望了一眼林府,看着林风远也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往林府进去了。

    含岸阴沉一张脸,眼中便封存进了辽阔的幽怨,用这样的眼神去凝视林府的大门,这林府可真是忠心,对他那皇叔太忠心了。

    哼了一声,转过身子,看见街道边上种着的柳树,柳树已经发了新芽,眼神去映照着绿油油的柳条,将这春意浓浓的景象看了个彻底,却怎样也无法化解心底的愤怒。

唯一(七十六)

    春末的这一日,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要给宫妃们送夏季新衣新首饰。

    宫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忙着去给自家主子领东西。

    几日前宫里的选女已经册封,各宫的宫女也等来自己的新主子。

    往后是否荣华富贵就要看跟的主子了。

    御花园偶尔有太监宫女路过,有个小宫女急急忙忙走着,忙不停的撞上另一位宫女,两名宫女摔在地上,一位先爬起来的宫女脸上有几分恼意,盯着还躺在地面上的熟悉宫女道:“路这么宽,你偏偏拦着我做啥?”

    趴在地上的宫女微寂愣了愣,没回话。

    她站起身子,想看看这是哪个宫的宫女,一看,呵,可不就是最近新受宠的蒋充容身边的宫女其华吗?

    这位新受宠的蒋充容听说和她家娘娘有几分像,仗着这份姿色夺得了圣上宠爱,这不连带着身边的宫女都登皮子上脸了?

    “问你话呢?你偏偏拦着我干嘛?害的我摔一跤,若是坏了充容娘娘的大事,有你好看!”其华怒气冲冲道。

    这宫女,她认识的宫女,一想到微寂做的那些事情,一想到宸宫其华心里头无奈又心疼。

    今早主子还拿她撒气,说什么恨死宸宫那位了,人人都说主子和宸宫那位有几分像才得了圣上宠爱,主子日日气的心肝疼,可又见不着宸宫那位,宸宫那位早就薨了,谁不知道那场大火要了宸宫那位的命,如今她就是个摆设,摆给外头看的。

    她在宫里也很长一段时间了,听说了一些往事,听说那位才是严家九小姐,是圣上门楣正娶的嫡妻,可惜了不受圣上宠爱,不得圣上欢心,偏偏名分和身份都被中宫那位夺了去。

    中宫那位,曾经是名扬整个京城的第一美人,见过她的多了去了,当年其华刚刚进了宫中,有幸见过中宫那位一面,确实是个美人。

    可宸宫那位,她也是见过的,那位也是个十足的美人,那样的美人真不受圣上宠爱吗?

    她可不信。

    如今自家主子充容娘娘确实和宸宫那位已经没了的惠妃有几分像,能因为这几分像得到圣上的宠爱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可她家主子生气啊,白日里抱怨自己那张脸,对她们这些近身侍奉的不是打就是骂,满腔怒气全部发泄在她们身上。

    可主子晚上被选去侍寝时又换作了另一张喜悦的脸。

    其华心里无奈,虽是看多了宫里这些主子变脸变的极快,可当自己摊上这么个主子时,才知道有多艰难。

    微寂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宫女其华,“原来是你啊,咱们可是好久没见了。”

    微寂微微一笑,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看着这个从前在其他院里一起共过事的其华。

    “我和你可不熟,什么好久不见?怎么,性子孤傲的微寂好姐姐也想要和我攀关系了?”

    “是在宸宫守着空殿日子不舒畅?想调到充容娘娘这里来吗?怎么,孤傲的微寂姐姐也有今天?”

    “呵。”

    微寂看了一眼其华,有些无奈。

    其华是什么性子,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性子若是不改,自己掉脑袋不说,还害了自己的主子。

    想到与她共事那么多年,微寂好心提醒道:“做奴才的该有个奴才的样子,你家主子才受宠几日?你就得意成这番模样?你就不怕给自己带来祸事?给你家主子带来祸事?”

    其华一听,怒了,瞪着她道:“呵,我倒是忘了,你可是惠妃娘娘宫里侍奉的人,就你忠心,就你聪慧,就你收敛?”

    说道这里,她走近微寂,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怎么没见那晚大火,你有冲进火里去救你家主子呢?怎么没看见你表现你的忠心?你的聪慧?”

    “你家主子在时?怎么丝毫没见你忠心呢?”

    “别在我面前假惺惺,我想怎么过,与你何干?你是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呵。”

    其华说完,哼了一声退开远离她几步,左右打量几眼,开口道:“你这相貌倒也是个不错的,可惜你和我的命是一样的,咱们啊就是奴才命,既是奴才命,难道还不让我得意几天?若是现在不得意,不知那日一命呜呼了去,那才不划算,那才可怜。”

    微寂皱起眉头,看着其华,不再离她,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走了。

    其华在她身后笑道:“以为自己长了几分姿色,就能和主子相平并论了?就能对自家主子有异心了?”

    惠妃娘娘在时或许不知道,可旁人知道啊?

    其华厌恶的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微寂,她最讨厌微寂那副表面假仁假义的模样,面上装作和睦温和,背后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她收回目光,提起步子正准备走。

    不远处小花丛里突然出来一个小宫女,宫女年纪尚幼,有些奇怪的看着其华,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其华姐姐,你怎么了?”

    其华看见是洗衣宛的小宫女,她认的这个小宫女,小宫女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家中犯错,被没入宫廷,侍奉天家。

    其华把自己手上的镯子取下来,套在小宫女手腕上,拉着她开口道:“我没事,走,我房里有几块芙蓉糕给你尝尝。”

    小宫女一听见芙蓉糕,脸上布满喜气,跟着其华去了她房里。

    房间里,其华把自己枕头下的银两拿给小宫女如瑟,叮嘱她道:“如瑟啊,你要记住,往后不要像我这样,脾气不好还让旁人都看了去,什么事情呢都放在脸上,这样不好。”

    “如瑟,你要记住要好好保护自己,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好好活着。”

    小宫女如瑟愣愣的看着其华姐姐,点头道:“那如瑟要和微寂姐姐学吗?稳重一些?”

    提起微寂,其华心里就不好了。

    生气道:“也不要和她学,她心思重,还异想天开。”

    当初她在微寂枕头底下看见过一块绣帕,就知道她那人心思是什么样的了,明明是个小宫女,偏偏想一步登天。

    她那样的人太容易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可她自己,其实也是一样的,这样的脾气也容易把命都搭上去。

    如今跟了充容娘娘,是她命好,也是她命坏。

唯一(七十七)

    “如瑟,你记住日后若是你能出了洗衣宛,去侍奉其他主子,一定要忠心耿耿,切勿背弃主子,哪怕你的主子不是良人,也不要去背弃、背叛她,知道吗?”

    见如瑟点了头,其华笑了笑,拿起自己放好的芙蓉糕给她吃了起来。

    她边吃边小声疑惑道:“其华姐姐,我听洗衣宛的嬷嬷说充容娘娘是因为生得像惠妃娘娘,才得了宠...其华姐姐,惠妃娘娘长什么模样啊?”

    其华一听,皱起眉头,摇头道:“如瑟,这话以后不许说了,对谁都不许说,更不能提起惠妃娘娘。”

    如瑟见她表情沉重,有些害怕,可心里还是疑惑,她在洗衣宛偷听了不少嬷嬷说起那惠妃娘娘,还是惠妃娘娘才应该是做皇后的,可严家九小姐的身份被当今皇后的夺了去,才成了惠妃,还说什么惠妃倾国倾城,美貌异常......

    见如瑟这个表情,其华叹了口气,小声道:“惠妃娘娘是个美人,对奴才大方,心底纯善,我给你的这个镯子就是惠妃娘娘当初赏的,那时是我进宸宫送时新的首饰......”

    她那会还在司珍局当差,专门给宫里的贵人做首饰,送首饰的地方。

    一直到现在,她还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惠妃。

    那日本不是她去宸宫送时新的首饰,是其他小宫女怕摸不清被那位从未露面却怀有龙嗣的惠妃娘娘脾性,进了宸宫讨不到好果子吃,才推到她手上,让她去。

    她一路也是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哪知道,进了宸宫,惠妃娘娘坐在软塌上,脸上布满郁色,望着窗外,见她来去送首饰,惠妃看了她一眼,嘴角却扯出一抹笑意,说她辛苦了,赏了她那个镯子~

    她惊讶的悄悄望了惠妃娘娘一眼,差点被惠妃嘴角的笑意染红了眼眶。

    惠妃说她辛苦了,说她辛苦了,还对她温柔的笑~

    进宫这些年,她身世卑微,脾性不好,不会讨人喜欢,在宫里受尽了委屈,有哪位主子说过她辛苦了啊?

    想起惠妃,她嘴角露出笑意。

    “惠妃很温柔,很好~”

    其华想起那场大火,要了惠妃娘娘的大火,心中有些遗憾,有些疼痛。

    那样温柔的美人在一场大火里就没了。

    如瑟望着其华姐姐,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听说是惠妃赏的,突然感觉这镯子有些沉甸甸了。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其华姐姐,这个镯子还给您啊,是惠妃娘娘赏赐给的,如瑟不能要。”

    其华摇摇头,摸了摸如瑟的头,笑道:“这个镯子就交给你保管,可你答应我,不能告诉任何人是惠妃赏赐的。”

    如瑟看了一眼手腕上镯子,或许是因为镯子太漂亮了,或许是因为这镯子是惠妃赏赐的,又或许是因为这镯子是对她很好的其华姐姐给的,她没再拒绝。

    等如瑟吃完,其华牵着她的手把人送去洗衣宛。

    盯着洗衣宛的大门,这里面的人,会进去的哪个不是身份尊贵,却犯了错,杀不得,又不能放出去的人?

    那镯子,交给小如瑟,总比放在自己手上安全。

    最后盯了一眼洗衣宛,转身前去领新发的衣裙。

    回到充容娘娘居住的宫殿里,便得到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她似是没事人一般,已经习惯了如此。

    正房里,充容娘娘正在命人替她梳妆打扮,梳头侍女提她挽起飞天篦,斜插了几支簪子,仔仔细细上了妆容,十分娇美,她年级不过二八年华,及笄不久,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岁月。

    梳妆好了,其他侍奉的宫女都退下,只留下一个其华。

    蒋充容回头望了一眼立在门边侍奉的大宫女其华,皱起眉头道:“听人说你和宸宫里的宫女争吵了几句?”

    其华面露尴尬,点头道:“回充容娘娘,是宸宫的三等宫女微寂先撞上奴婢的,奴婢不过是和她争论了几句罢了。”

    “是吗?怎么听说你还骂了人家,以为她长了几分姿色,就能和主子相平并论了?就能对自家主子有异心了?这些话呢?”

    “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三等宫女你这样去骂她?”

    其华哑然,知道自己这主子可不傻,自己若是瞒着她,说不定还要被怎么猜忌呢。

    其华只好如实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蒋充容,已表自己忠心。

    蒋充容一听完,心跳不已,她只知道惠妃曾经惯宠后宫,深得圣上荣宠,还怀有龙嗣。

    进宫以后,她才听说了宸宫早就因一场大火,把惠妃娘娘的性命夺了去,其中牵连不少宫女侍监。

    宠惯后宫的惠妃娘娘已经没了,可圣上却对外宣称惠妃娘娘得了风寒,去了偏远的皇家别院修养身心,静等产下皇家血脉。

    父亲曾经告诉给她,叫她小心严家和王家那几位小姐,她比她们都生得像惠妃一些,可千万要小心了去。

    可父亲没告诉她,要小心皇后娘娘啊,也没告诉她,皇后娘娘和惠妃有那么大的过节。

    若真是这宫女所说的这般,那她这张脸将会给她带来大祸。

    蒋充容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看着其华道:“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其华一听,连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回话:“回充容娘娘,奴婢已经进宫十余年了,见过朝廷更替,见过新帝登基,自是知道不少前尘往事,若是充容娘娘不信,大可去查一查。”

    蒋充容心头猛烈急跳,强行把自己心中的担忧压下去,强装镇定的道:“当初惠妃已经进了先帝的后宫,参加选妃?是被当今圣上亲自进宫和先帝求了圣旨?”

    “回充容娘娘,确实如此,奴婢当初正好有位相好的姐妹在前殿侍奉,见过进宫待选的严家九小姐一面,是惠妃不假。”其华如实道。

    “那你那位相好的姐妹如今在哪处当差?唤过来问问话。”

    其华眼圈一红,哽咽道:“回充容娘娘,当今圣上派人把惠妃娘娘接进宫的第二天,皇后娘娘便把当初在前殿侍奉过先帝,见过宫妃当选的奴才和宫女全部杖毙了。”

    “奴婢的好姐妹,大祸临头前悄悄找过奴婢,告诉了奴婢这个秘密。”

唯一(七十八)

    “后来奴婢打探到,说是皇后娘娘听说宫里有人小声议论过,严家九小姐的身份其实是惠妃的,是皇后抢了去,那些从前见过惠妃选宫妃的奴才和宫女才遭了难。”

    蒋充容皱起眉头,疑惑道:“皇后若是占了惠妃的身份,那为何不在坐上中宫之主的位置便大开杀戒,除了那些从前在宫里侍奉的老人?见过严家九小姐面的老人?”

    其华摇摇头,叹息道:“回主子,您不知道,当今皇后娘娘是洪家罪臣之后,当初流放边疆好几年,一朝圣上登基,迎她回宫做了皇后。”

    “许是正是因为如此,皇后娘娘哪里会那么快得知所有从前发生过的往事?”

    “或许就因为这样的疏忽,才导致消息走通。”

    听完其华的话,蒋充容垂下眸子,玩弄自己手绢,许久,才开口道:“当初是圣上亲自进宫求了圣旨,先帝才赐婚于圣上和严家九小姐的?”

    其华点头。

    “后来又是圣上亲自把如今的皇后迎进后宫?顶替了严家九小姐的身份?做了中宫皇后?”

    “再后来,圣上又把真正的严家九小姐迎进了后宫?让她成了宠惯后宫的惠妃娘娘?”

    “怎么这么复杂?”

    蒋充容伸出纤纤玉手,按压自己的头额,闭上眼睛,半响,开口道:“你说,在圣上心里,到底是皇后重要,还是惠妃重要?”

    其华卑微的跪在地上,不敢回话。

    她也不知道在圣上心里,到底是皇后重要,还是惠妃重要,天子的心思,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谁能猜透呢?

    “说啊?你说啊!”

    蒋充容空着的手一挥,旁边案桌上的茶杯啪的摔向其华,就差那么一点点,砸在她身上。

    其华跪在地上,不敢造次。

    “说啊!”

    蒋充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是什么脾气,其华只好顺着她的意,开口道:“回主子,奴婢以为如今圣上心里应当是惠妃娘娘多占几分。”

    “奴婢在宫女当差数十年之久,听说了不少前朝往事,据说有位君王极其喜爱他的宠妃,后来宠妃在最好的年华一病不起,就那样没了。”

    “那位君王在宠妃没了后,遇见了许多像宠妃娘娘的女子,其中有位女子深得君王宠爱,本是替代宠妃,最后却凭着自己才能夺得了君王真正的喜爱。”

    “君王驾崩之前,册封了那女子所出的皇子为太子陛下,在君王没了后,那女子登上太后之位,自此家族也水涨船高,荣宠不断。”

    其华说完,蒋充容脸色才好了些。

    进宫之前,她就知道自己要凭着这张有些像惠妃娘娘的脸,去挣抢分夺一些圣上的宠爱。

    可哪个女子真正愿意做旁人的替代品呢?

    真正愿意只是因为像某个宠妃,才夺得了天子宠爱呢?

    听完这宫女的话,她心里头倒是舒服了不少,说不定她也能在这天长日久的后宫之中,最后让自己的才华征服帝王,让他真心实意喜欢上自己,而不是这张像惠妃的脸。

    其华垂着头,心里叹了口气,她没说的还有几句话。

    可惜那位君王至死还念叨着那位宠妃,宠妃死在君王最疼惜她的时刻,永远留在君王心里,谁也比不了。

    “娘娘,咱们应当小心行事,小心中宫娘娘。”

    其华说出这句肺腑之言,希望自家主子平平安安,不要平白无故断送了性命。

    蒋充容也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点头道:“你说说看?这桩往事还有谁知道?”

    其华一愣,随后如实道:“这桩往事,除去新进的这批宫女,其他的应当都知道。”

    年初时,新进了一批宫女,这批宫女应该是不知道的,可从前宫里头侍奉过的宫女和太监可没杀光。

    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就算皇后有心想要压下,也心有余力不足,若是真能把他们这些宫里的老人杀光,那还能杀掉宫外那些?

    京城里那些老百姓,最喜欢这样的皇室秘闻、八卦,恐怕早就有消息传了出去。

    只是碍于帝后威严,不敢搬到明面上来说。

    蒋充容点点头,这般想着,又叹了口气,她家世卑微,族中兄弟也不太争气,她是家中长姐,族里已经把全部希望压在她的身上。

    若是她因为这张像惠妃的容貌被皇后所害,让皇后不满,那可如何是好?

    圣上既是能把罪臣之后的洪家小姐迎回宫里做皇后娘娘,必定是因为圣上对皇后娘娘有偏爱。

    蒋充容垂下眸子,叹了口气。

    这事情,可真是难。

    难怪前些日子还是选女时,严家和王家小姐一听人提起皇后娘娘,就阴沉着脸,不说话,原来是这么回事。

    原来她们早就知道皇后和惠妃还有圣上之间的往事。

    那几位小姐生得也像惠妃,想必也怕皇后对付。

    蒋充容只觉得害怕,这宫里头太可怕了,比起父亲母亲教的那些,叮嘱的那些来说还要可怕的一千倍、一万倍。

    她把手绢丢掉,望着跪在地上的大宫女,开口道:“去,和咱们宫里侍奉的这些宫女嬷嬷们交代清楚,往后咱们宫里头的,都要好好遵守宫里的规矩,切不可任性跋扈,你也是。”

    其华应了,点头退下。

    去外头交代清楚了,回充容娘娘身边侍奉,其华小声道:“娘娘,您若是有了身孕,切不可先让中宫那位知晓,应该先想法子告诉圣上。”

    蒋充容点头,她算是明白了,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的那么慈祥仁爱,若是她敢先有了身孕,皇后娘娘一定会要她好看!

    亏她如此傻,一丁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入夜,前头传来消息,听说是王家小姐侍寝,蒋充容心里发酸又好像躲过一劫,带着其华和几名宫女在自己宫里头绣花。

    她绣工极好,在母家做小姐时,每每跟着母亲绣些东西,家中亲属所穿衣物,手帕、香囊、衣物、腰带等等都是她和母亲亲自绣的。

    这次绣的是手绢,上头有鸳鸯戏水,绣的活灵活现。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着,圣上这十几日做到了雨露均沾,新进的宫妃全都分了些宠爱,她宫里头这些人也安安静静的,这日其华出门去洗衣宛看小如瑟。

唯一(七十九)

    她手里提着如瑟喜欢吃的芙蓉糕,去寻如瑟。

    洗衣宛的姑姑看见是其华,叹了口气道:“你倒是心疼那小宫女,可你若是真惦记心疼那丫头,就放过她吧,少寻她。”

    其华一僵,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好笑,张张嘴,解释道:“姑姑,我不过是想来看看她。”

    “姑姑知道你只是想来看看她,可你也知道,这洗衣宛是什么地方?进来的没有一个不是身世特别、知道的太多,却不能杀也不能随意杀掉的人?你和那丫头牵扯太多,既害了你自己,也害了那丫头。”

    洗衣宛的管事姑姑说完,瞥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其华脸色越来越僵硬,最终只好叹了口气,把钱袋拿出来,全部塞进管事姑姑手中,把芙蓉糕也递给她,恳求道:“还请姑姑把这芙蓉糕转交给如瑟,那丫头可怜,我也是心疼她。”

    管事姑姑点点头:“好,你走吧,你若是真心疼她,往后不必过来了。”

    其华点点头,转身走了。

    还未回到充容娘娘住的宫里,便听见消息,充容娘娘冲撞了皇后娘娘,被下令打上二十打板,打入冷宫。

    其华心一寒,她早就想到了这一日,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

    她的主子因为长得像惠妃而得宠,也因为长得像惠妃而被皇后这般对待?

    想冲回去救充容娘娘,跑到半道又察觉不对,她去也没用,既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只能去请圣上了。

    其华跑的极快,头上发篦被风刮乱,还未到乾承宫前,已经变得狼狈不堪。

    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这些日子圣上雨露均沾,自家主子安分守已,皇后为什么还要对付自己主子?

    对了,昨日有太医院的御医来给宫妃诊过脉,自家主子也被诊过脉象,莫不是主子已经有了身孕?

    想到这里,她跑的更快,本以为到了乾承宫前,会被人拦住拖走,哪知道守门的大总管白公公只是皱起眉头,让她有什么冤屈就跪在外头说。

    其华感激不尽,跪在地上先给白公公磕了几个响头,飞快的移正了身子,跪在乾承宫前,大哭泣道:“求圣上救救我家充容娘娘,我家娘娘已有身孕,却被太医院太医拦住消息……如今被皇后下令责打二十大板,丢进冷宫,皇后娘娘这是要活生生要了我家娘娘的命吗?”

    “奴婢听说……难道皇后不能有孕,其他娘娘就不能有孕了?一有身孕就得被皇后娘娘随便寻个理由打发至死?”

    “圣上,您还记得那场大火吗?惠妃娘娘没了,皇长子没了,这才多久我家充容娘娘有了身孕,就被皇后随便打发个理由,赐了二十大板,那孩子活生生的被打了下来啊......”

    “难道后宫就由皇后这般造次,还有国法,有皇法吗?皇后不喜欢惠妃,我家充容娘娘长得像惠妃就要死?后妃怀有生育就要死?除了皇后娘娘,其他的妃嫔怀有身孕就要死吗?圣上......”

    其华知道,自己的主子充容娘娘在圣上心里不算什么,可若是惠妃呢?

    圣上真的一点点都不在乎吗?

    当初她认识的一个宫女撞见微寂和皇后宫里的人偷偷密会,不小心听去了她们口中说的消息。

    没过多久,那宫女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皇后要害惠妃,这是事实,惠妃身葬火海,也是事实,若说和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华不信。

    就说那场大火和皇后没关系,可惠妃在宫里头那些日子,皇后没少暗害,这些事情,圣上真的一点都不知晓吗?

    其华是不信的。

    帝王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他不想知晓的事情,没有他真正不知道的事情?除非是瞒着的人太过厉害。

    其华哭的肝肠寸断,哭声从殿外传过来,含珣正在殿里和众多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商议密事,此事这些话全被这些个大臣听了去。

    大臣们本想装聋作哑,这是后宫之事,他们不好干预,可偏偏听见在一旁玩弄手中扇子的淮南王世子含岸开口了。

    “皇叔,外面那小宫女哭的甚是可怜,听着有不少冤屈?若是真像她说的那样,她家主子已经有了身孕,那好歹也是皇嗣,皇叔还是先去看看。”

    含岸一副关心自己皇叔子嗣的模样,扫了一眼众位大臣,继续开口道:“皇叔,您年龄也不小了,去看看吧,万一那小宫女的主子真怀了龙嗣呢?”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阴沉着脸,站起身子往外间走了。

    含珣一出宫殿,那些个大臣挤眉弄眼,恨不得吃了这淮南王世子。

    乾承宫店外,小宫女还在哭喊着,门外连个守门的侍从和宫女都不见,只能听见那小宫女继续哭喊着--充容娘娘冤枉,惠妃娘娘死的更加冤枉,宸宫那些奴才没几个好的,当初全都盼着惠妃娘娘没了,宸宫走水那日,根本就没几个奴才前去营救,那些忠心的奴才去营救了,也去请皇后了,可还不是被打的半死?

    后来在圣上面前揭发皇后娘娘的恶行,却之后无缘无故的死在了这冰冷后宫。

    她家充容娘娘和惠妃娘娘一样无辜,不过是因为长得像惠妃娘娘,也要这样被冤枉,被送进冷宫,可想当初惠妃娘娘还在时,是受了多少委屈,是如何痛苦的被烧死。

    含珣冷冷看了那哭丧的宫女一眼:“跟朕去中宫走一趟。”

    他话一落音,白公公不知从哪出现了,一出来连忙跪在圣上面前,求圣上饶了自己,他刚刚如厕去了,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含珣阴沉着脸,望着他,带着人往中宫走。

    红墙琉璃瓦,宫女细细碎碎的哭声,其华抹着眼泪,小声哭泣,一路上低声道:“圣上,惠妃娘娘是个好人,她那么温柔,那么温柔的人,我家充容娘娘三生有幸才生得有几分像惠妃娘娘~”

    “我家充容娘娘安分守已,侍奉圣上尽心尽力,一颗心全部记挂在圣上身上,每日就祈祷能多得点圣上的怜爱,可怜我家充容娘娘......就是因为怀有龙嗣,因为和惠妃生得有几分相似......”

唯一(八十)

    其华说的可怜,她不确定蒋充容是不是真的有了龙嗣,也不知道皇后已经把充容娘娘怎么样了。

    但若是充容娘娘有一丁点伤害,她也活不了了,她也不准备活了!

    是,帝后情深义重,帝后青梅竹马,帝后恩爱无比。

    但,旁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皇后凭什么要了充容娘娘的性命?就因为充容娘娘挡着她道了?生得像惠妃了?还有可能怀有身孕了?

    可那是她的主子,到底是她的主子......

    其华眼泪又落了下来,望着前面的帝王。

    她相信,迟早有一天,皇后会失去帝王的宠爱,一个男人能爱你多久?

    就算现在爱,如今爱,明天爱,后天爱,可明年呢?后年呢?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等着吧,总有人能把皇后从圣上心里的位置拉出来。

    她不妨在这上面小小的加上一把火。

    “圣上,充容娘娘知道自己只是惠妃的替代品,可她也是真心实意喜欢圣上的,伺候圣上的......”

    “充容娘娘喜欢刺绣,时常带着奴婢们在宫里刺绣,她喜欢绣鸳鸯,说是最想和圣上有一天能够像手绢上那对鸳鸯那样...充容娘娘年轻不懂事,可她对圣上的心是天地可鉴。”

    “......”

    天阶日色凉如水,红墙朝阳摇曳,天空下起丝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城墙悄然滴落,在一块一块石砖地面上晕开一圈圈涟漪。

    中宫里,高举的板子落在了蒋充容的背上,很沉重,“啊!”随着蒋充容痛苦的惨叫。

    粗使嬷嬷把粗布强行晒进蒋充容嘴里,不让她再出声。

    皇后冷冷一笑,带着任嬷嬷往正殿里去歇息了,这样血腥的事情,她可不愿意看。

    中宫殿内庭里,板子飞快的打在蒋充容身上。

    蒋充容眼泪痛苦的落下,承受着板子一下比一下重的落在背部与臀部,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开来。

    她除了背部的痛以外,感觉到腹部似乎也开始痛了起来,这痛好象不太寻常,心慌一阵接一阵。

    对了,昨日太医才来给她把了脉,今日就平白无故的被皇后招来喝茶,被责罚说是冲撞了皇后?

    很快,她感觉到两腿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出来,温热的,暖暖的感觉,难道她是有龙嗣了?

    突然,心慌之感袭来,仿佛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离她远去,而且两腿之间温热的东西一直在流,在流,不停地流。

    是孩子?!

    对,是孩子!

    蒋充容哭的眼睛红肿,可没人来救她,小雨淋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爹、娘~

    蒋充容身体疼痛不已,快要晕过去时,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用力瞥了一眼,见是其华匆匆的跑了过来,推开扣住她的两名嬷嬷,其华身后跟来的是圣上,是她的夫君。

    其华把充容娘娘嘴里的粗布拿掉,蒋充容总算能够说话了,她声音沙哑一身是血,哭丧着道:“圣上......臣妾的孩子没了,臣妾的孩子没了......皇后...是皇后......”

    其华扶着充容娘娘往一旁遮雨的地方去,一路上任由雨水冲刷,全是新鲜血液,好像那血源源不断地流不尽。

    这样触目惊心的一幕,不知怎么的圣上心头突然一痛。

    或许是孩子和父亲连心,也或许是因为他才登基,一连在他眼皮子低下失去两个皇儿。

    身旁的白公公红了眼,扶着圣上去避雨,白公公从圣上还是小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了,自是一心一意效忠圣上。

    可皇后不能生养,惠妃怀有的龙嗣已有7个月大了,若不是那场大火......

    白公公还记得,惠妃在时,每每见了他,都会浅浅一笑,和谐温柔。

    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圣上的亲生骨肉,如今蒋充容的也是......

    若是任由皇后如此下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家主子做父亲。

    白公公早就唤人去太医院请了两名太医过来,此时见蒋充容狼狈不堪,立马请了太医过来。

    两名太医分别前后上前,不敢迟疑,迅速将手指搭在充容娘娘的手腕上,后面的卫太医刚一搭上,他的神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其华和蒋充容都摒息等着他们的诊断结果,半晌后卫太医收回了手,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医院院子秦太医。

    卫大人先开了口,在他低垂的眼中充满了无奈,一个圣上的新宠,充容娘娘怀有身孕,却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禀告圣上,充容娘娘确实是有了龙嗣!”

    “但是,充容娘娘因为过于激烈的责打,伤了胎气,孩子已经没有了!”

    含珣虽是早就猜到如此,可还是察觉到一股凉意涌上了心头,他望秦太医,想听听他怎么说。

    秦太医开口道:“禀圣上,卫大人所说句句属实。”

    顿时,守在中宫外的宫女侍从都如被石化了一般愣在原地,原本就痛苦不堪的蒋充容在听到秦太医这句话,猛然睁大了眼睛,眼泪流的飞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爬到圣上身边,一下子抓住圣上的龙怕,跪在地上,手却抓得那么紧,指甲都要勒进肉里面去了。

    “圣上,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昨天,昨天明明有太医院的太医来给臣妾请过平安脉,为什么,为什么没告诉臣妾,我已经有了身孕?为什么为什么没告诉圣上,臣妾已经有了身孕?”

    “为什么今日皇后娘娘就无缘无故责打臣妾?圣上,为什么?圣上太医院的大夫医术那么高明,一定有办法救咱们的孩子,一定可以的,圣上,一定有办法的!”

    蒋充容面容死灰,狼狈至极。

    “娘娘!”

    其华扶着她,跟着一起哭。

    卫太医看她的眼中充满了同情,跪在地上道:“充容娘娘,龙嗣确实已经没了,还请娘娘节哀!”

    没了,真的没了……

    蒋充容眼里充满血丝,回头望了一眼中宫,大笑道:“哈哈...没了...真的没了......现在...皇后您满意了吗?”

    说完晕了过去。

    从此以后,她对皇后只有漫天漫地的恨,永不原谅的恨,即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拉皇后一起下地狱。

唯一(八十一)

    推开正红朱漆大门,其华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进来伺候蒋充容,外面夜色很冰凉,窗内红烛摇曳。

    其华熄了灯笼烛火,关上吱呀的窗,提着食盒去寻蒋充容。

    充容娘娘抱着膝盖坐在床内,凝视关上的窗户,其华立在床沿边,柔声道:“娘娘,咱们该用晚膳了。”

    蒋充容看了一眼其华,猛然抓住其华,疼的她手臂发麻。

    “皇后呢?皇后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打入冷宫,有没有被圣上厌弃?有没有?”

    还未说完,她放开其华,自己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便倒在床上默默流泪。

    离她没了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了,她都出了小月子了,可圣上好像把那件事情忽略了。

    宫里的其他人也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皇后还是皇后,位置依旧稳固如此。

    圣上依旧是圣上,一点悲伤难过的模样都没有。

    只有她,只有她活生生的没了孩子。

    其华见自家主子如此,给她盖好被子,安慰她道:“娘娘,咱们先活命,只要有这条命在,一切都有可能。”

    “娘娘,您还这样年轻美貌,可皇后呢?她比您大上许多,就算现在咱们扳不倒她,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娘娘,您想想看,这宫里头,一批又一批的新人进来,娇嫩无比,等到皇后年老色衰,总有一天,咱们能报仇雪恨......”

    蒋充容躺在床上,眼泪一点一点的掉,她望着其华,大哭了起来。

    哭声夹杂着外面的雨声一起,在后宫之中响起,等到蒋充容哭累了,其华出去唤人抬来热水,命人侍奉充容娘娘洗漱干净。

    换好了干净衣裙,正房里的床单被单被宫女换好了新的,其华扶着蒋充容侍奉她用了晚膳。

    蒋充容吃完,脸色好看了不少。

    其华给她梳着头,柔声安慰道:“娘娘,您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蒋充容没说话,狠狠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太医院有动静吗?”蒋充容开口。

    其华摇摇头,如实道:“该处置的太医,已经处置了,其他的没动静。”

    “皇后那边呢?”

    “皇后那边的粗使婆子已经杖毙,其他的,都好好的。”

    “是吗?她一点事都没有,也真是厉害,难怪宠惯后宫的惠妃娘娘都挣不过她?呵,宠惯后宫?”

    蒋充容冷笑一声,这个词实在讽刺。

    替蒋充容梳完头,侍奉她歇下。

    她提着一盏幽暗的灯笼、撑着一把伞在前面走着,整个道路黑漆漆的,除了灯笼的一点光,和两边不时好似有雨滴声响外,什么都看不清晰。

    回了自己房中,刚刚歇下,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宸宫出事了。

    其华皱起眉头,重新传好衣服,撑着一把伞,提着灯笼往宸宫寻去,那头火光明亮,许多奴才站在殿门口候着。

    一个熟悉的宫女被丢在地上,已经半死不活。

    其华认得,那是微寂。

    一个想要爬上龙床,背叛自己主子的女人。

    微寂和她一起进入宫廷侍奉数十年,从小小的人儿到老姑娘,从先帝到新帝登基,再等两年,按照我朝惯例,她和微寂满了二十四岁,就可以出宫嫁人了。

    可微寂一心想要攀附圣上,皇后身旁的人许诺过她,只要除掉惠妃肚子里的孩子,就助她完成心愿。

    其华知道,皇后安插在宸宫里的人手不只微寂一人。

    当初那群没被收买的奴才和宫女,已经被皇后除了去,其中就有她认识的几名宫女太监。

    活生生的人死在后宫不足为奇,死在后宫之主的手上更不足为奇,可那些是她的朋友,都是她的朋友。

    她如此卑微,她的朋友也如此卑微,可没谁愿意那边卑微,也不愿意生来就是卑微。

    微寂想要翻身是没错,想要爬上龙床没错。

    错就错在不该想要踩在自己主子上位,不该想要踩在自己同伴身上上位。

    其华收回眸子,叹了一口气,提着灯笼转身走了,路上遇见其他宫女,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那宫女小声道:“其华姐姐这是打哪来?我听说宸宫出了事情,有那不长眼的奴才扮作惠妃娘娘的模样,穿上惠妃娘娘最喜欢的素衣,想要爬上龙床?”

    “可惜啊,被咱们圣上一眼识破呢...如今倒是好了,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其华没说话,微微垂着头。

    身旁走动的宫女却看出了她眼中的无奈,宫女捂嘴一笑,望着周围下着的细雨,盯着已经湿透了的绣鞋,开口道:“宫里选女、宫妃圣上都快宠幸不过来,圣上还能看上咱们这些奴婢?若不是那等天姿国色,就别去异想天开了。”

    雨水溅落的水珠从伞朵上跌入地面,滴答、滴答……

    “可有些人总是看不透,也看不明白。”

    其华侧头望了一眼身侧的宫女,无奈的扯开嗓子,小声道:“我还有两年就要出宫了,你好好保重,若是往后咱们都能平安出宫,寻个踏实的人家,好好过日子便是。”

    姜棋点点头,把伞撑高了些,回头望了一眼宸宫的方向,又看了一眼中宫的方向,小声嘀咕道:“说来也奇怪,今日圣上怎么在宸宫?”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圣上为什么今日会在宸宫。

    惠妃娘娘已经不在了,圣上为何去哪?难不成是去怀缅惠妃娘娘的?可圣上?

    其华和姜棋眼中出现疑惑,其华先开了口,压低声音道:“或许是圣上开始思念惠妃娘娘了~”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一直盯着伞外的雨滴,雨滴越来越大,砸在地面上,染湿了她的鞋面和裙摆。

    姜棋望了一眼其华,低声道:“要不要去看看我妹妹?”

    其华一愣,点头。

    两名宫女往偏远的一座宫殿走去,那宫殿中央有一口枯井,姜棋的妹妹就是被投了那口枯井。

    风雨有点大,荒废的宫殿有些萧条可怕,雨声一点点袭击而来,姜棋望着那口枯井,脸色变得阴暗起来。

    “妹妹她,不知道会不会怪我这个姐姐还没能替她报仇。”

    其华叹了口气,她们这些当年一同进宫的老人死的死,疯的疯实在多。

    “好不容易和妹妹在宫里相认,哪知道会遇见那样的事情。”

唯一(八十二)

    姜棋眼泪流了下来,为自己妹妹的死亡而伤心,新帝登基后,她妹妹被选进中宫服侍,因为生得貌美,被皇后看不顺眼,顺便寻了个理由把妹妹投了这口枯井。

    风越来越大,院里的树叶被狂风吹得哗哗响,不过一会儿雨水如珠帘倒挂,最后暴雨似瀑,倾盆大雨。

    其华叹了口气,伸手拉着姜棋的手,准备走。

    天色太晚了,再不回去主子若是唤起来,可不好。

    周围的风、雨呼呼地刮着,雨哗哗地下着,偏院里走廊上只有他们的人影,脚下全是水,简直成了一条流淌的河,上面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

    “你和卫大人怎么样了?”

    其华开口,知道她和卫大人从小就相识,多年以后两人在宫里相遇,已经暗生了情愫。

    提起卫大人,姜棋脸一红,随后却叹了口气道:“他现在已经是太医院灼手可热的太医了,而我是个小小宫女,我不该对他再有什么想法。”

    “咱们若是能安安稳稳出了这皇宫大院,到时候你和卫大人或许还有机会,我听说,卫大人到现在还未娶亲,是不是在等你?”其华打趣道。

    姜棋脸一红,轻轻推了推其华,叹了口气道:“不会的,我没那么重要,就算我能安安稳稳出了这皇宫大院,也配不上他,若是要做妾氏,那...还是算了吧。”

    轰!一声炸响,一道闪电突然打了下来,把她们两下了一跳,看着天色,感觉赶回各自的宫殿忙活。

    第二日,宫里传遍了昨夜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宫女,她想要爬上圣上的龙榻,被下令乱棍打死了。

    最最可恶的是,那小宫女还扮作惠妃娘娘的模样去勾引圣上~

    提起惠妃娘娘,新进的妃嫔又好奇了,这惠妃娘娘到底是生得等何模样?总感觉有些阴魂不散?

    蒋充容在宫殿里也听说了这件事,在房里想了很久。

    晚间特意去唤其华去寻从前在侍奉在惠妃跟前给惠妃娘娘梳妆打扮的嬷嬷,没想到那嬷嬷来的极快。

    隔日一大早,那嬷嬷按照从前给惠妃如何上妆,给蒋充容照着如何上妆,梳起同样的飞天篦,挑选了两支素色玉簪,等嬷嬷给蒋充容梳妆打扮好后,蒋充容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嬷嬷和其华脸色同时露出了笑意。

    “像,充容娘娘原本就有六分像惠妃娘娘,如今这样一打扮更有八分像惠妃娘娘了。”

    “还有品性,惠妃娘娘很温柔,不爱笑,脸上时不时会带一丝丝忧愁,充容娘娘这副模样很像,特别像。”

    蒋充容一听,嘴角勾起淡淡笑意,看着嬷嬷和其华。

    “像不像惠妃?”

    “像,特别像。”

    “那就好。”

    这样折腾了半日,看天色不错,外面已经放晴,用过午膳后出门逛了逛。

    御花园里,桃花盛开,蒋充容一身素色衣裙,站在桃花树下闻着花香,正好遇见圣上。

    含珣不远不近的望着那个背影,垂下眸子没说话。

    待到蒋充容回头,朝着他请安,含珣才开口道:“你穿这身衣裙甚是好看。”

    蒋充容欣喜一笑,连忙叩谢圣上夸赞,等她抬起头时,圣上已经走了。

    晚间,她躺在床上发呆盯着床顶,许久,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又露出欣喜的笑意。

    第二日一大早,命人特意把自己打扮的和惠妃在时一般,漂漂亮亮去中宫请安。

    姐姐妹妹正好都在中宫里给皇后请安呢,蒋充容一身素色衣裙笑盈盈的请安后,做在皇后赏赐的位置不走,看着这些嫔妃附和高高在上的皇后。

    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臣妾听说,惠妃姐姐最喜欢穿一身素色衣裙了,臣妾也喜欢穿素色衣裙,昨儿个遇见了圣上,圣上还夸赞臣妾穿一身素色衣裙好看。”

    “看来圣上还是惦记惠妃姐姐的,也惦记惠妃姐姐那一袭素色衣裙。”

    “旁人都说臣妾和惠妃姐姐生得有几分像,臣妾听了喜悦无比,若是圣上能念在惠妃姐姐的面子上多多怜惜臣妾几分,臣妾也是开心的。”

    “哎,咱们都知晓圣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惠妃姐姐曾经到底是宠惯整个后宫的。”

    说完这一句,蒋充容嘴角含着笑意,起身和面色阴沉的皇后告辞,说完后,转身走了。

    不管身后的人如何说她疯癫,说风话风雨。

    接下来,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她依旧如此装扮去给皇后请安,日日膈应皇后娘娘,日日欢喜看皇后的面色阴沉。

    中宫里,任嬷嬷进了寝殿里。

    看见皇后娘娘正坐在软塌上看书。

    皇后见她进来,皱起眉头道:“怎么?圣上呢?叫你们去请,一个个都装傻子聋子了?这点事都做不好?”

    任嬷嬷垂下眸子不敢说话。

    皇后把手上的书放下,冷笑一声,“呵,你们个个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还有那蒋充容算什么东西?整天来本宫跟前膈应本宫?”

    皇后冷笑几声,不再说话。

    任嬷嬷才敢抬起头劝慰皇后,柔声道:“娘娘母仪天下,何苦要和她们这些嫔妃一般见识?娘娘养好身子好好产下皇子才是。”

    “娘娘,只要圣上和您同心,那些个贱蹄子算什么东西,要闹腾,就闹腾吧,随她们怎么办。”

    皇后不说话,叹了口气。

    许久,才看着任嬷嬷道:“嬷嬷,你不知道,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明明早该就和含珣在一起,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中间分开的几年,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哪怕他想尽法子把她迎回来做了中宫皇后,也不一样了。

    “嬷嬷,你说说看,惠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圣上心里有她吗?”

    任嬷嬷垂下眸子,把头压的低低,不敢随意回答这句话。

    皇后见她这番模样,冷笑了一下,开口道:“和圣上分开那几年,本宫在边疆过得很苦,差一点就想了断自己的性命。”

    “那些岁月里,本宫日日牵挂着圣上,就想着即便要死,也想见见圣上最后一面。”

    “好在圣上还记得本宫~”

    她神色凄凉,好似想起了在边疆那些苦日子。

    屏风外,一身明黄色的含珣刚刚走进来,听见后面两句话,停住脚步,半响才想绕过屏风去寻皇后。

唯一(八十三)

    燕子从天空掠过,留下串串欢韵,大风从河面上漂过,留下粼粼波纹,墨色的浓云开始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淡漠的风凌厉地地穿梭着,将小人儿的惊呼抛在身后,如同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

    惠妃已经在边疆住了大半个月了,不对,她现在不叫惠妃了,也不叫严宛秋,更不是严家九小姐,她现在叫严秋落,只是严秋落。

    看着天色,严秋落抱起自己的女儿,赶紧回院子里。

    她和孩子住在边城一个小县上,这座院子是她用自己当初带出来的银票买下的,淮南王小世子含岸早在三个月之前派人把她和孩子送到这个地方,便没再管她们了。

    好在,离开皇城之前她就做了准备,后宫之中有些东西不能带,可银票那些还是能带的。

    不仅如此,还有头上的珠叉首饰玉佩等,含珣在她成为惠妃时赏赐了她两枚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她也带了出来,现在其中一枚羊脂白玉用小小的香囊装起来,戴在她女儿若盈脖子上。

    怕是以后自己万一不在了,若盈凭着这一枚玉佩能寻个依靠,至少她亲爹是当今圣上。

    把孩子放在床榻上,自己坐在一旁缝衣服,她绣工一般,但做几件衣物还行,小若盈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她亲手买来布料做的,柔柔软软还不错。

    小若盈刚刚学会爬,有些顽皮,她要时时刻刻看着。

    边疆的天色变化太快,春季还有些寒冷,和京城比起来相差甚远,和卢江县也是一样。

    次日,见天气不错,外面十分热闹,她穿上粗布麻衣,挽起妇人发篦,戴上帷帽,遮住白皙小脸,才出了门去。

    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住在这个小县城,若不是镇守边疆的大军就在此驻扎,恐怕这地方不适合她,不安全。

    可普天之下,哪有地方真正适合她这样的孤儿寡母呢?都没那么安全,只能自己好好注意些。

    刚刚出了院里,把院门锁好,抱着孩子往街上走,街上行人很多,热闹非凡,前几日就听街坊邻居说起过,是镇北大将军这几日时常出城巡逻。

    这不,今日刚刚出城就遇见边疆小国派来几个奸细,已经被大将军抓住。

    老百姓们虽是见怪不怪,可还是喜欢凑热闹,喜欢看热闹。

    严秋落也无聊,正好也想看看街坊邻居所说的镇北大将军的容颜。

    城门打开,好像有无数点金银光华跃出,战士金盔明甲与刀枪戟矟的寒光交相辉映。

    大军十分威风、气势昂扬。

    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由远而近欢呼起来,秋落盯着队伍最前端那众望所归的男子。

    她虽看不清他的脸,心头却猛然跳了起来,她认得那男子,这是老熟人,林风远。

    和她猜想的没错,街坊邻居时常讨论起的镇北大将军真的是林风远,她还以为可能是其他将军。

    虽是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看出他的身姿傲然,与之在京城里看见的他好似截然不同。

    待他到了附近,严秋落抱紧孩子垂下眸子,一张小脸全部藏在帷帽之下,害怕被发现。

    等到大军越走越远,严秋落才敢抬起头往那些将士看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被他们的盔甲晃瞎眼眸。

    她轻轻地眯起眼睛,听见身边的人欢声雷动。

    这是严秋落第一次见到将士们,她心有所动,目光不由得飘开,思绪凌乱。

    “大将军还没娶妻呢!可惜了,也不知道想娶个什么样的人家,我听说秦大人家的大小姐仰慕大将军已久,可惜将军不为所动。”

    “是啊,这秦小姐也是个天香般的人物,怎么将军就看不上呢?”

    “呸,天香般的人物?你这没见识的,你是没去过京城,你去看看京城里的那些贵族小姐,那些娇养出来的小姐,那一个个的,可比秦小姐漂亮。”

    “是吗?那你见过京城里那些小姐了?”

    “哼,我肯定见过,我大伯在京城做买卖,去年我还去过京城,今年开春才回来,京城那些小姐啊,你若是能看上一眼都是三生有幸,那一个个优雅高贵的,真是漂亮......”

    听见身后人的讨论,把严秋落有些凌乱的思绪拉了回来,垂下眸子,想起京城,便想起含岸那个小世子,边疆有这么多地方,有许多小镇,干嘛非派人把她送到这里,如今林风远在此,她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恐怕......

    心里有些烦躁起来,经历了这么多,她想事情已经没那么简单了,可还是看不透含岸为何要帮她,却偏偏把她送到林将军附近?

    叹了几口气,刚刚想要移开步伐走,便听见身后的人提到了自己。

    “你们不知道,要数最漂亮的还是严家小姐,那年花灯会,我有幸见过严家小姐和圣上一面,圣上姿容就不用多说了,那严家小姐是真真美啊,见一眼都无法忘记。”

    “怎么个美法?她现在不是已经做皇后了吗?你说说看,到底有多美?”

    “哎,皇后?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如今那个皇后可不是严家小姐,严家小姐成了惠妃娘娘,中宫的位置被旁人占了去。”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

    “小声些,咱们在这讨论这样的秘密,小心被杀头?”

    “嘘~”讨论的男子嘘一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几年前京城第一美人洪小姐,你们听过吧?就是后来流放到咱们这的洪小姐,听说她异常美貌,可咱们也没见过她,那会不是还在猜测可能林将军会娶了洪小姐吗?”

    “现在你们猜,怎么着?你们还听见了洪小姐消息吗?洪小姐住的院子啊,早就空洛!”

    “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那人故意不说,等掉透了旁人好奇,才开口道:“洪小姐借用了严家小姐的身份,进皇宫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了,那真正想严小姐啊,成了惠妃娘娘!”

    “什么?这?这你怎么知道?就算你大伯在京城做买卖,你咋知道这些?”

    “哼,我咋知道,我大伯家正好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是从前伺候过先帝的人~”

唯一(八十四)

    “伺候过先帝的人?那现在还是宫里当差吗?”

    “肯定啊,就在宫里当差,我告诉你们,我说的是事实,不信你们去京城里打探打探,这些消息京城谁人不知,只是看在当今皇后的面上不好放在明面上来说。”

    “哎,你们不知道,真正的严家小姐,惠妃娘娘已经被皇后娘娘害死了,听说惠妃娘娘死的时候肚子里的龙嗣已经七个月大了呢,真是可怜......”

    “那严家就不管吗?”

    “管?管什么?我听说这位严小姐本就不是个受宠的,她爹娘都是庶子庶女,当初为了在一起,和家里面断了关系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小姐才被严府寻了回来。”

    “对了,这位严家小姐听说母族还是清河王氏呢?”

    “母族是清河王氏,父族是铃兰严氏,就这么死了,两家都不管她吗?”

    “管?呵,拿什么管?如今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有当今圣上撑腰,你们说说,清河王氏和铃兰严氏拿什么管?这天下到底还是他们含家说了算。”

    听的人纷纷叹息,他们还要说下去,严秋落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有些事情真好笑,本以为是一场秘密,哪知道什么秘密啊,原来早就全都知道了。

    就连她父亲和母亲原本是清河王氏和铃兰严氏的庶子、庶女一事居然也知道了,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几个信任的人,除非那人已经死了,彻底闭上嘴巴了。

    所以,她没死的事情,是不是也快要查出来了?

    严秋落牢牢的抱好孩子,赶紧往自己住的地方走,走的很快。

    不对,她突然想到,是王家帮着自己逃出来的,王家好歹也是百年大族,若不是他们有些事情想让世人知道,世人也难知道。

    她的逃出,若是让圣上知道了,那王家......

    所以,到底有多久才能查出来,就看王家还想不想活命了?

    想到这层关系,严秋落叹了口气,真想开院门进去,隔壁家的张大娘突然出现,笑盈盈的道:“秋娘啊,我家里做了不少糕点,你要不要尝尝?”

    严秋落吓一跳,看见是隔壁邻居家大娘,摇摇头道:“多谢大娘了,我不吃这个。”

    “好吧。”那大娘倒是也不闹,自己回了自家小院。

    严秋落开了院门,进了院里,把院门反锁上。

    吐了几口气,进了房里,才把帷帽拿下,怀中的若盈已经饿了,她解开衣袍喂饱孩子,孩子吃饱后,困了睡了过去。

    她自己动手去厨房做了些饭菜吃了起来,吃完后见孩子还没醒,把家中小院彻彻底底打扫干净,又把脏衣服洗了一遍。

    隔壁院子那送糕点的张大娘有些生气的坐在自家院子里说着话,她媳妇儿正在劝她。

    那张大娘皱起眉头,哼了好几声。

    “娘,您就消消气吧,这都多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咱们别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知道啥?我还不是看她身段不错,看着是个能生养的,若不是你大嫂没了,你大哥难娶媳妇,我还能想到她身上?连个脸都看不清,不知道是个什么丑八怪,清高的很。”

    “娘啊,您就别有那心思了,她那样的能看上咱们大哥?也要大哥喜欢啊?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想要个什么样的,若不是大哥眼光高,也不知道到现在还找不到填房。”

    “哼!提起你大哥我就心里烦啊,你说说,咋就那么想不开,就喜欢好看的,还想要秦家小姐那样的,也不瞧瞧自己是个啥样的。”

    “娘,您既然知道大哥的性子,就别去烦隔壁那秋娘了,她还能是个好看的?大哥就能喜欢了?”

    张大娘一听见自己儿媳妇这样说,皱起眉头,想了想,叹气道:“你没见若盈那孩子长得啥模样吗?那珠圆玉润的,看着就是个小美人胚子,我看秋娘藏起来的那张脸不简单。”

    “娘,您想想,既然不简单,她一个美貌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来历不明,咱们还是少招惹,万一是哪家的夫人小姐...咱们家遭了殃。”

    “你懂什么?没见识的东西,天高皇帝远,咱还能怕了她不成,她那孤儿寡母的,咱们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再说了你大哥在军营里也是有身份的人,最近听说很得将军器重,咱们害怕那些不成~”

    张大娘皱起眉头,生气道:“我还不是想让你大哥再娶个填房,生个小子,你肚子不争气,生了三个都是闺女,你和老二还生不生是回事,可你们总是有孩子了,但你大哥可一个娃都没有啊,总不能让你大哥绝了后!”

    张大娘的儿媳妇努努嘴,有些无奈道:“那也不一定就要隔壁秋娘啊,咱们整个安北城还没个让大哥满意的姑娘了?”

    “呵,咱们这男儿众多,就算有你大哥满意的,也不一定能瞧上你大哥,你看看秦家小姐你大哥倒是朝思暮想,可人家呢?也朝思暮想大将军啊!”

    “说起大将军,儿媳就奇怪了,大将军年龄不小了,怎么就不见娶妻呢?秦家小姐那般仰慕他,秦老爷也明里暗里想和大将军结亲,可大将军怎么就不愿意呢?”

    “这我老婆子哪知道?”

    “或许想林将军眼光太高?瞧不上秦大小姐?”

    “有可能,儿媳妇听说京城里的美人如云,高贵优雅,可比秦小姐漂亮多了,咱们这大将军自小可是长在京城的~”

    她们在院里继续讨论着,所说的话被严秋落听了大半过去,严秋落面色有些苍白的拿起锄头把小洞口埋上。

    她本来是打扫院里发现了两处好像是被小狗刨开洞口,不大,正好能看见隔壁院中土壤,她拿起小锄头想要把洞口补起,把周围泥土堆高,埋起来,哪知道听见隔壁说的那些话。

    严秋落叹了口气,果然,这也不是好地方,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还是赶紧搬家吧,离他们远远的,也离林风远远一些。

    莫名的,今日见过他以后,心头总是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那种滋味她说不上来,又压不下去。

唯一(八十五)

    寻找合适的院子也不难,难就难在不知道周围邻居是个什么性子,也不知道那地方的人容不容易相处。

    若不是有孩子在身边,她一个人倒是啥也不怕,寻个深山,找个山洞倒是也能住下。

    可有了孩子,孩子偶尔会感染风寒,边疆气候又不好,她左想右想都不可能带着孩子现在去寻个人少的地方住下。

    人少的地方注定医馆大夫少,医术高明的大夫更少。

    严秋落叹了口气,只好请了人帮忙看看城北那边街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院子卖,哪怕小一点,破一点也没关系。

    给好了银钱给那人,那人应的极好,可也没那么快就寻到院子,至少要等上十来日。

    这十来日,严秋落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除去必要买些面、肉、油盐酱醋回家,再不出门。

    可这日还是出事了。

    院里突然下起大雨来,严秋落恨透了边塞这个说下雨就下特别大的狂风大雨天气。

    真是变脸的季节,今日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天高云淡,骄阳似火;明日天低云暗,乌云密布,狂风怒吼。

    天空大发雷霆,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滂沱,院里的衣裙还未收进来呢,冒着大雨戴着帷帽除去收衣物,冷不丁的从隔壁吹进来一件衣服。

    那头的人不知道是不是看见自家的衣服飘走了有些急,运用轻功突然跳上围墙,跳下两院之隔的围墙,立在严秋落的院子里,刚刚捡起衣物,抬起头正准备走,脚步却怎么也移不动了。

    前面不远处,一个女人抱着一堆淋湿的衣裙,帷帽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刮跑了,露出一张白皙有些可怜的小脸。

    张尉像被施了定身法,又像是一场悄悄蔓延的瘟疫,安静的傻傻的用自己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子。

    大雨临盆而下,杂乱无章的院落里,她安静地立着,双手抱着怀中衣物,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看透了他这个不速之客,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微微抿嘴,脸上全是冷漠,不怒而威。

    “滚!”

    张尉被这个滚字惊到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连连退后,想道歉,想告诉她,想解释,自己不是有意闯进她家,可......越想解释越发现自己变得语无伦次。

    他脸一红,有些懊恼,只好运起轻功回了自己家中院子,一直站在院子中淋着大雨,任由这些雨水把他自己冲刷冲洗的干净。

    他好像刚刚看见了天仙,对,真正的天仙。

    秦小姐在她面前算什么?比起来算什么?

    亏他从前还觉得秦小姐生得美貌无比,原来是自己没见识,没见过更好看的,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

    张大娘在房里见自己儿子像是傻了一样,不顾大雨把他拖进房中,问他话,他也不说,许久,等到大雨停了,他洗漱好身子,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物出来,才在房中问自己的娘亲,隔壁住着的人是谁?

    张大娘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自家这个大儿子。

    “隔壁住着一对母子,那女人叫秋娘,带着一个闺女,至于孩子的父亲,没听她提起过,她也什么都没说。”

    “那她来咱们这多久了?”

    “多久了?大概三个月吧。”

    张尉听完,点点头,没说话,出门了。

    不久他从街上买了一些糕点回来,却没敲自家的院门,反而敲响了隔壁家的院门。

    院中的严秋落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个点是谁找自己,问了一声,是谁啊?

    没人应,可外面又开始敲门,敲了好几次,她有些生气,到院门前从门缝隙看见是今天那个男子。

    她认得他,他就是张大娘的大儿子,在军营里任职。

    想起今日自己的容貌被他看了去,想起前几天听见张大娘说的话,她有些生气,对着门外的男人冷冰冰的道:“有什么事情吗?”

    “我...我想来和秋娘您请个罪,今日是我唐突了......”

    “不用了,你走吧。”严秋落皱起眉头。

    “我......”张尉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严秋落垂下眸子,又想起了张大娘说的那些话,想起这个男子今日在院里看自己的眼神,心里冒出一阵恶心,冷着脸道:“罗敷自有夫。”

    说完,不管外面的男子,转身回了房中。

    门外的张尉愣了愣,盯着关紧的院门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唐突了,她那样美的女子,还带着个孩子,怎么会没有丈夫?

    罗敷自有夫,她是有丈夫的。

    张尉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去了。

    院里,严秋落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地方是彻底不能待了,外面那男人不知道是什么品性,看他白日的功夫不差,若是真硬闯,她孤儿寡母的......

    严秋落摇摇头,算了,劝自己应该要把人家想好点,明日,明日就搬家。

    月光倾泻在河边,风一吹,水面起了波澜,水中的月亮成了破碎的玉片,漂浮在水面,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张尉提着一坛子酒水,喝的有些微醉了,河边又来了两道身影,今晚似是热闹,原来是林将军是他的随从。

    月光洒下,如轻纱般将万物覆盖,一身锦袍披着白衣披风的林将军和白日不同,如同一位翩翩公子,被穿过树叶缝隙的月光打在身上,俊美如斯。

    地面上点点的银光,被他踩在地上,拼凑出一幅幅美丽的图案。

    张尉见是大将军,连忙跪在地上。

    林风远望了他一眼,冷着一张脸开口道:“今日你不是回家中陪你母亲去了吗?怎么在这喝闷酒?”

    林风远认得这个男子,是新晋的猛将,武艺不错,在军中打拼数年,一直忠心,最近他才提拔过这男子。

    张尉面色一囧,垂着头。

    “将军问你话呢,快说。”侍从阿飞开口道。

    张尉只好如何回答,“今日末将是回家看望自己的老母亲没错,可后来......

    后来意外见了我家隔壁那名女子一面...末将就丢了魂......将军...末将没骗你,那女子生得真漂亮...可惜她和末将说--罗敷自有夫。”

    张尉说完,脸色更加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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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