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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茶烟善绿     青山横北故人归txt下载     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十六)倔强-上

    今日是十五,外间那夜空中的圆月十分明亮,明亮到照耀在夜间也能看清那个敲门的男子身影。

    那男子穿着一身白衣锦袍,一尘不染,背脊挺直,双腿修长,身高八尺,相貌俊美,风流倜傥。

    他伸出一只手,又敲了敲那房门。

    另一只手,藏在白皙的衣袖下,有些紧张的握起拳头,又展开,又握起拳头,又展开,他这手心已经有些微微湿热了。

    安越听见了动静,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接着开口道:“谁啊?”

    她移动着步伐,往门边走,接着她那还未反锁的房门已经被推开了。

    来人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人。

    他一双眼瞳盯着她。

    安越愣了愣。

    手都有些发抖~

    她连忙随便扶住一旁的案桌,接着见那男子又反手把房门关上反锁了,接着那男子朝着她缓缓走来。

    月光下,小镇,饭馆,后院,正房中,油灯光线中,白衣锦袍男子朝着她一步又一步的走来,边走边道:“我查过了,你没成亲。”

    接着他又开口道:“再说,即便你成亲了,我也可以把你抢来,若是抢不来,我就等着你和离、丧夫。”

    安越愣住了,手有些微微发抖。

    他在说什么?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不是已经成亲了吗?

    他和她说这个做啥?

    今日下午两人在茶楼里相遇,她已经惊讶的慌了神,可瞧见他,心里又喜又涩,两人坐下来聊了几句,他问她孩子的事情?

    她想到他应该已经成亲了,她又开口假意说自己成亲了,还有了孩子。

    然后她带着云锦不顾他阻拦又匆匆离开了茶楼。

    接着他离安越越来越近,他又开口道:“我听说,你那孩子叫云锦?”

    他眼神紧紧盯着她,瞧着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我真傻!”

    突然湿了眼。

    一个白衣锦袍,瞧着沉稳的男子,却湿了眼,多大的心酸和苦楚,又有多大的后悔。

    他声音有些低沉起来,又盯着她,继续道:“我记得有句词叫,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听见这句话~

    安越便红了眼眶,是啊,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她到底是盼着他来的,到底是盼着一家团圆的~

    正房,油灯光线照耀下,男子有些湿润的眼眸此时瞧着又有些灼人心魄,他几步快步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把手拿着放在自己胸口上,“这几年,你盼着我来吗?”

    接着他不等她回答,又开口道:“对不起,我错了。”

    安越望着他,突然又笑了。

    天知道,她等这句对不起,等了多久,天又知道,她等着他来,等了多久。

    他盯着她,仿佛拿着她的手不足以慰这些年的相思,见她这般又笑了,他紧紧的把人抱进怀中,柔声道:“对不起,是我不该什么都不和你说,是我不该什么都不问,是我胆怯没争取~”

    “这些年,我很想你!”

    也很心仪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黑夜,房间中,还能听见女子的哭泣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男子温热的拥抱那么真实,那么真实,她有些怀疑这是一场梦。

    可她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盯着他道:“晚了,晚了~”

    她还想说,你都已经成亲了,都已经成亲了,我不想和旁人分享你!

    我更嫌你脏了!

    男子一愣,晚了?晚了?

    不!

    只见那男子的脸色沉了沉,一双眼眸却更加灼人心魄,接着他做出了多年来,第一次强横的事情。

    可踏出了第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开了闸口,往后他便爱上了这般强横对她。

    那女子愣住,这是?

    接着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望了一眼那男子。

    反抗声在房中响起。

    只听那女子哭丧着脸道:“你走开,你不要碰我,你脏!”

    接着又听见那男子有些隐忍沙哑的声音道:“我何时脏了?这么多年来,我也只碰过你一人!”

    “你不是娶亲了吗?”

    “我何时娶亲了?我怎么不知?”

    “你?”

    “我没娶亲,一直都没娶。我心里一直都有你,我忘不掉你,我不想娶旁的女子!”

    “我只想要你只想娶你!”

    “你骗谁?”

    “我没骗你!”

    “我以为你懂得我心仪,你却把荷包送给了旁人,我心里难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荷包送给旁人?什么难受?你难受什么?”

    “我是真的好难受,你以为我一个男子就不会难受吗?”

    “我不想听见你说,你心仪旁人~”

    接着,只见那男子抱紧了那女子,又抹了抹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好不好?”

    听见男子这般说,那女子眼泪掉的却越发多了,她望着这张她想了多年的脸,望着这个哪怕她自己去过冥界一趟也忘不了的男子,她突然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额,这个男子啊~

    也许这是一场梦,也是这是她的幻想,那么便可以沉沦吧~

    漫漫长夜,还可以做许多事情。

    那床榻上的男子,瞧着那人儿,他突然想起她离开的那日。

    这么多年,他从未想到,当年瞧见她从登州离开的那日,他心痛难耐,喝了不少酒所喃喃的,会有一天都能做到。

    那日,入夜晚间。

    他喝醉之后,他情绪彻底释放奔溃,劣根性爆发,喃喃自语的话,都可以成真。

    那日他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一定要把你狠狠抱进怀中,娶你进门,要你知道,你是我范文书的女人。

    不仅如此,还要质问,你的心,到底是如何想的。

    还要抬起你的下巴,一点一点的,让你看着我,仔细看着我是如何成为你的男人。

    你的身你的心都要全部属于我!

    不仅可以做到,成了真!

    还在往后的朝华岁月里,可以日日夜夜的,可以“折磨”她~

    谁叫她,当年心里藏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事不和他说?

    谁叫她,当年家中遭了事情不和他说?

    谁叫她,那般不乖那般不乖的?

    那些年错过的光阴,那些年错过的日日夜夜,那些他只能用五指姑娘来解决的晚间~

    他通通都要在她的身上讨回来啊。

(五十六)倔强-下

    第二日,泉陵县。

    一座书院房中,一个喜爱穿黑衣的少年郎正坐在案桌前画着一幅山水画,他旁边站着一个瞧着比那黑衣男子小上几岁白衣的少年,那少年看着比自己大的同窗画的那一幅山水画。

    画上有座山,山外有大雁飞过,山顶上有晚霞,半山腰有个小庙,小庙庭前有口井,井边有个小和尚,小和尚身侧有条小路,小路可通山下,山下有条小道,小道种满一排排绿树,绿树下有杂草,杂草中有野花。

    等到黑衣男子画完最后一笔,他又拿出自己的印章盖上,又看了一眼,才开口道:“阿水,你瞧瞧这如何?”

    被叫阿水的少年是新来书院的秀才,叫李水,比他们年纪要小些,李水来书院那日,说过自己小名叫阿水,因此书院中其他比他年龄稍长些的同窗都叫他一声阿水。

    这书院,比不上大地方的书院,书院中只有三个夫子,所授课的内容也有限,大部分知识还是要学生们自己从书籍中去探索。

    而这书院书房中的书籍又是本县中最为丰满丰富的,因此来这书院的秀才多,可授课的夫子又不多,后来,所幸大家一同听课,不分年龄,不分来书院听课的时长。

    也因为这般,李水,才和安怀成了同窗。

    阿水瞧了安怀那一幅画一眼,点点头道:“安兄画的还不错。”

    安怀笑了笑,又俯身吹了吹那一幅画,等到瞧着差不多干透了,他又瞧了一眼大打开的房门外,房门外阳光正好,他开口道:“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阿水点点头,“安兄,我早已经收拾好了。”

    安怀点了点头,又开口道:“好,那咱们就走吧。”

    接着,他又吹了吹那一幅画,差不多已经干透了,站起身子,把那一幅画收卷起来,然后和自己之前收拾好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箱笼里,又收拾好笔墨纸砚等,再背上。

    这头阿水已经背起了自己的箱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中,正要出远门,碰上个婆婆,这婆婆姓张,来书院多年了,大家都尊她一声张婆婆。

    那张婆婆瞧见他们俩又要出门,连忙开口道:“可有带纸伞了?这季节啊,雨是说下就要下的。”

    安怀瞧见是张婆婆,笑了笑道:“张婆婆,我们带了纸伞的,您别担心。”

    阿水也开口道:“是啊,张婆婆,我们先走了啊。”

    “好好好,带了就好,早去早回,也祝你们生意好些~”

    那两个少年又点点头,一前一后出了书院大门。

    张婆婆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又叹息了一声。

    这安怀是个懂事的,这李水啊,和他表哥陈河一样也是个懂事的啊。

    早年陈河那孩子,在这书院时,隔三差五就出门去街上摆摊卖画和替别人写书信,还去了街上一家酒楼帮忙算账~

    想到陈河那孩子,张婆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那孩子啊,虽说命苦,可遇见了李水一家也是幸运的,而现在,总算熬出头了,总算翻身了啊~

    张婆婆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泉陵县的街道还算宽大,街道大路是用青石板铺着,街道两边是茶楼,酒肆,饭馆,作坊,医馆等。

    今日大路上有不少行人,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着牛车的,还有驾着马车的,也有用毛驴拉货的,还有摆摊卖物什的。

    小摊不少,有买包子馒头的,也有卖糕点饼子的,还有卖绢花首饰的,也有那卖漂亮红灯笼,蓝风筝的~

    安怀和阿水走了走,两人寻到平日里常摆摊的那处,又去了一家茶楼,去把自己存放在茶楼的案桌,板凳,弄了出来,接着两人便一本正经的开始摆摊,卖起画来。

    阿水还腼腆一些,安怀性子大胆些,脸皮也厚些,因此,阿水坐在那案桌前开始画新的画,安怀站在一旁吆喝起来。

    黑衣男子瞧着明媚大胆些,而坐在画画的白衣少年郎君瞧着有些腼腆可模样清秀,如从前一般,很快引来了不少在街上逛街的姑娘注意。

    有些姑娘是县里某些员外郎家的奴婢,是奉了主子的命出来采办,有些姑娘是乡绅家的小姐,是带着自己婢女出来逛街,而有些姑娘是自己家中要采办物什,自己出来或者和好姐妹或者和自己娘亲一起出来逛街~

    那有着秀才名头,模样又不错,还总在县城街道摆摊卖画的男子,早就在县城各个姑娘耳边传开了~

    阿水静静的画着画,他虽还有些腼腆,可也无妨,早前他瞧见安怀一人总是找到空闲就出书院,有些好奇,一打听,原来他是来街上卖画了,卖画啊~

    他也想卖呢,他也想自己攒些银两自己花或者给家人买些东西。

    因此他寻到机会便和安怀说了,能不能和他一同前来?

    没成想安怀笑的一脸和蔼,还说,“你表哥是陈兄吧?当年我就是看着他时常出了书院摆摊卖画,我也起了心思~”

    阿水表哥陈河,和他姐姐李素伊同年,比阿水大上许多,而李素伊比安越小上3岁左右,安怀又比自家阿姐安越小上9岁。

    因此,陈河比安怀大上几岁。

    而安怀又比李水大上一点。

    安怀此时吆喝着叫卖着,那模样瞧着实在是像个十足的好商贩,没一会,便有那小姑娘前来买上一副山水画,接着又来了一个~

    生意算不上好,倒是也算不上差,安怀继续吆喝着,等到天色越发晚了,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书院了。

    东西收拾好,案桌和绣凳又弄回他们时常寄存的那家茶楼,安怀和阿水刚刚准备走,那茶楼的小二哥喊住了他们。

    那小二哥上下打量了安怀一番,又瞧了一眼他身侧的阿水,开口请了阿水先避避,他有话和安怀说。

    安怀瞧了一眼阿水,叫他先回书院吧,阿水点点头,转身先走了。

    接着小二哥又拉着安怀走到了茶楼门外左边一颗桂花树下,小二左瞧瞧又瞧瞧,接着道:“安兄弟啊,我想和你打听一件事情。”

    安怀疑惑:“贺兄,是有何事要打听?”

    小二哥姓贺,安怀和他早前就认识了,两人很熟,因此称他一声贺兄。

    那小二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安兄弟,你可打算娶亲?可有意中人了?”

    安怀脸上露出疑惑,可随即又开口道:“贺兄,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娶亲的事情还要看我那意中人什么时候愿意嫁于我!”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露出了柔意,柔意中还带着坚定。

    那小二哥一听,又瞧了瞧安怀一眼,张了张嘴,又开口道:“安兄弟所言属实?”

    安怀点点头,接着又道:“贺兄,我骗你做啥?我昨日回去,还瞧了我那意中人,只要她愿意嫁我,我何时都愿意去提亲!”

    那小二哥一听,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点点头道:“我也了解安兄弟的为人,这番的话,那我就祝安兄弟早日娶到意中人!”

    安怀点点头,笑了笑。

    接着两人又东扯了几句,西聊了几句~

    没一会茶楼生意其他小二哥忙活不过来了,姓贺的小二哥便被叫了进去。

    瞧见那小二哥进去了,安怀才背着自己的箱笼往书院的方向走。

    青石板道路上,有许些阳光搭在他身上,他步子走的不急不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想到自己心仪的那个姑娘,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叫安怀,他的意中人是夏舒。

    他知道自己天姿不算好,可他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为了夏舒,也为了他阿姐,更为了他自己。

    他一直很倔强,他想变的强大,变的富有,变的有权利。

    这样,就可以给夏舒一个好的生活!

    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他在乎的人!

    更加不会再敢在背后说他那二八年华就撑起他家门槛的阿姐!

    他的阿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哪怕未成亲就有了孩子!

    他的阿姐,就算没有夫君疼惜,没关系的,还有他来疼惜,还有他将来的娘子,孩子一起来疼惜他的阿姐!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他终于长大了,终于可以为家中分担,也终于可以呵护他想要呵护的人!

    他看着小县的那片天空,想起昨日姓朱的那两个女子说他阿姐的话,他心中暗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走出这里,要考中举人,要考中进士,要手握权力,要让那些在他阿姐背后嚼舌根的人知道错字怎么描绘!

    安家安二弟安怀,温情明媚倔强却又爱憎分明,他敬重父母,呵护阿姐,专情夏舒。

(五十七)范文书番外-上

    那一年,他离开登州。

    明面上看着他是受了情伤,要外出游学。

    也确实是受了“情伤”啊,可那情伤到底严不严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或许是真的严重,也或许不严重。

    毕竟情窦初开的年岁,便被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玩弄了,伤了啊。

    还以至于让他不太相信情爱,不太相信感觉“感觉”,也不太愿意再受伤。

    两年,他一路骑马,路过扬州,踏过岭南,后又追查到了淮南,再辗转去了江南的一个小镇。

    他本来只是因为应了故人之约顺道去瞧瞧他那一生孤苦的叔父。

    故人的叔父,周老先生。

    早年妻子没了,后来他留在了他那早已死去的妻子出生地做了一个教书的夫子,一生一世,再未续弦。

    他出门前,听了同样是替“主子”办事的故人说起这件事情,心中便有了触动,也应了他,若是去了江南一代,定是要替他去瞧瞧他这个叔父。

    可不想,去了后,待上了两日不到,他便遇见了一个姑娘。

    那日,范老先生托他去接一个人,他去了。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姑娘。

    他突然觉得,这江南小镇好像很舒适,他有些不想走了啊。

    那日初遇。

    他在茶楼里,看见她朝着茶楼跑过来,碧青色衣裙的姑娘,微湿的发丝,一双水润清澈又茫然的大眼睛,明艳的脸上不施粉黛。

    他的心,猛然一跳。

    他想,就她了。

    其实那日,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周老先生口中所说的安越安姑娘。

    他大着胆子鼓起勇气走到她面前,笑着:“敢问姑娘可是姓安?是安越安姑娘?”

    那姑娘一愣,脸上瞬间染上红晕,又垂下眸子,轻柔却支支吾吾的回道:“是,是叫安越~”

    窈窕佳人,清新可爱。

    他的心又猛然跳了一跳。

    还好,她真的是安越,那以后~

    嗯,来日方长。

    先多留几日。

    这般想着,他又多瞧了她几眼,瞧见她微微湿了的衣裙,心又猛然跳了几下。

    他赶紧把披风解下给她披上,免得她的身子冻到,更免得被旁人瞧见她那玲珑有致的身姿。

    江南烟雨,细雨如丝。

    雨欲落时烟波起,江河胡泊雾气升。

    在青石板路的小巷街道,在小桥流水的沿边茶楼。

    他们一起路过,油纸伞下,她走在他身侧,油纸伞那般小,他怕淋湿了她,尽量护着她,也因为挨的近,他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那香味他也说不上来,从前也没有闻到过,只是觉得很好闻,他想,那应该就是属于她的气息味道,而那气息味道也让他迷恋了一辈子。

    他瞧着身侧的她,心里突然觉得喜悦愉快起来。

    后来,在书院,他留了下来。

    她时而娇嗔时而娇痴时而娇纵时而娇娆~

    后来,他还不小心看见了她的身子,那日,他又羞涩的跑了~

    后来,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喜欢上了后,便想着得到。

    可是如何得到?

    他的母亲定然不会愿意他娶安越啊。

    他躺在床榻上想了许久,还未想到办法,那个可恶的暗卫又出现了,他每次一出现就是在提醒他,“主子”

    “主子”

    “主子交代办的事情~”

    他厌烦透了那暗卫。

    他出生不俗,瞧着除去坎坷的情路其他的多幸运无忧,谁曾想到他这幸运无忧之下也有他的使命和约束。

    而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

    不过他想,再等等吧,再等等吧,可“主子”不等了。

    那日正好碰上他和安越之间的事情,他吃味那荷包之事,心里五味俱全,又想起了那苗姑娘和自己一些事情。

    他借酒消愁,进了房间时,那该死的暗卫又从屋檐上跳下来,提醒他,甚至是警告他,再不去替主子办那事,就别怪主子无情了。

    是咧,他已经在这个小镇,书院待了快一年之久了,要办的事情,托了又托,哪怕派了人去,也不及他亲自去查。

    他没法子,只好应了暗卫,想着,要不等事情办妥了再来寻安越?

    或者带她走?

    嗯,他想带她走,哪怕安越和那什么牛婆子家的儿子有什么,他也想带她走。

    而门外正好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从前他离开登州时,派去保护苗小姐的侍从来了

    苗小姐,苗小姐,苗夫子之女,也是他初尝情爱时第一个有了好感,动了心的人。

    可若不是形多寻来,他都要忘记了自己有在苗秀姝身边留下侍卫保护她。

    苗秀姝是他的恩师之女,他的恩师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女。

    离开登州前,他去拜别了恩师,恩师开口道,“这登州城这般繁花似锦,可我苗却无依无靠,若是那宣章哪日欺辱了我家小女,我也拿他没办法。”

    他知道,这是他恩师为了自己的女儿在像他寻求庇佑。

    他点了头,之后把形多留在苗小姐身旁保护她。

    他见了那形多,自己房中那屋檐柱子上人又提醒他,他知道自己今晚必须走,可还是想带上她啊,然后等他处理好了那事,再带她去处理苗姑娘的事情,再想办法,娶她......

    可她却说曾经心仪过他?

    曾经?

    什么意思?

    她还不愿意跟他走?

    他都还没有想到如何能把她从正门求娶回去呢,她却说是曾经心仪过他?所以现在已经不心仪了?

    悲愤,心痛,差点心死。

    阴差阳错,世事无常。

    他们没了交集。

    有时候也许没有交集,也好吧?

    毕竟若是和他交集太多,又跟着现在还不够强大的他?

    万一那些暗中盯着他的人哪天伤了她呢?

    可是,他还是错了。

    就是那年,他以为放她走,是成全她随了她的心意,一样错了。

    那时他总想,她不愿意留下,他也不能强迫,而且他正替主子办了一件事,余孽还没清理清楚,他本来想着余孽清楚了,就去小镇寻寻她的啊。

    若是这般,还不如放她走吧,回到哪个属于她的小镇,让她过属于她的平平淡淡生活。

    再后来,岁月时光变迁。

    一晃多年过去了。

    他终于一路慢慢劈荆斩棘成长成为了那个真正的范家嫡长公子。

    那几年在京城,有不少人说着关于他的风流倜傥,春风得意。

(五十七)范文书番外-中

    “出生不俗,前有本家族内叔伯敲点,后有外祖家庇佑,自己又有才华撑场。青年才俊,成为了京中无数贵家小姐倾慕的对象。”

    这是人们对他的议论。

    而人们议论更多的,还有他那一退又一退的亲事。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定了两名亲事,都一一被人家女方啊,退亲了。

    谁也不知为何总被退亲的原因,除了他自己。

    他不想成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

    他只想再等等,再等等。

    他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在等什么。

    那日,纪言带着妻儿回了登州一趟,又去了范府拜见,顺带了许多范夫人替范文书准备的吃食。

    纪言带着妻儿回到京城后,纪言带着那些东西送了过来,两人又顺道在府上喝了几杯。

    京城范府,书房中。

    一名长衫锦袍男子坐在软塌上,唤了跟来的奴才把一路从登州带回来的好酒抬上来,那几坛子好酒一抬上来,长衫锦袍男子拿起一坛子放在软塌上的矮几上。

    接着又打开,瞬间熟悉又好闻的酒香便传了出来,接着整个书房都是酒香。

    坐在矮几另一边的锦袍男子开口唤了奴仆去准备些下酒好菜来,那奴仆连忙下去了。

    接着那打开酒的男子开口了:“公子,这酒可是和我从前喝的是一样的,这是夫人特别叫我带过来给您尝尝。”

    范文书一笑,闻了闻,真香。

    接着他又拿起一坛子酒打开,倒进丫鬟早就在矮几上摆好的酒杯里,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很香。

    接着没过一会,下酒菜便上来了。

    然后两人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纪言想到范夫人叮嘱拜托他的事情,他喝醉酒,瞧了一眼这么多年他还叫公子的范文书。

    他开口道:“公子,觉得我家宇儿可爱吗?”

    范文书想起纪言的那个孩子,点了点头。

    纪言又笑了笑道:“其实公子也可以要个孩子的。”

    范文书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没说话,他知道纪言是什么意思,恐怕纪言这次回了登州一趟,他那娘亲又劝了纪言来劝他早日成亲,纳妾。

    孩子?成亲?纳妾?

    他摇了摇头道:“纪言,你愿意和你不喜的姑娘过一生一世吗?然后生儿育女?”

    纪言摇摇头,可又开口道:“公子,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和圆满啊,可有些可能瞧着不喜的姑娘娶了回来,也可能就喜欢上了。”

    这几年的官场光阴生涯,纪言也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反应慢半拍,瞧着有些单纯的纪言了。

    范文书听见他这般说,突然笑了。

    是啊,这世间,从来就没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和圆满。

    他又喝了一杯酒,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杯,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一杯,后来干脆拿起那充满酒香,里面满是好酒的酒坛子喝了起来。

    可第二日下朝,纪言欲言欲止的瞧了他好几眼。

    他皱了皱眉头,瞧着纪言怎么了?

    昨日他喝醉以后,莫非发生了什么?

    可纪言突然开口道:“昨日,我听见公子,喊了一个名字。”

    一个名字?

    范文书皱起眉头。

    纪言叹了一口气,昨日他听见公子,喊了一遍又一遍的安越,安越,安越~

    他只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过?

    他想了半响,终于想起多年前见到的那个明艳动人,又假称他表妹的姑娘。

    想起那姑娘来,又想起了公子那晚急急忙忙赶着去找那姑娘,接着是一夜未归~

    他心里一惊,莫非公子这么多年~

    纪言回过神来瞧着范文书,接着又开口道:“公子,您昨晚喝醉之后,喊了一个名字,是个姑娘的名字,那个姑娘我多年前还有过一面之缘。”

    他又接着道:“公子,您喊的是,安越。”

    安越?

    安越?

    范文书心头猛然一震。

    安越,安越,安越~

    刚刚走到宫前外穿着锦袍成熟稳重的男子,脸色突然大变,接着心中波涛汹涌,然后神色凄苦的抬起头往江南的方向看了一眼。

    纪言看着他这说变就变的神色,也同样愣住,震惊到了。

    他张张嘴,想了想,把多年前的疑惑问出了口,他开口道:“公子,其实我一直好奇,你和那安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和安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范文书一听,神色越发凄苦。

    那年遇见的她,明艳动人的姑娘,住进他心里很久很久的人。

    范文书,瞧着纪言突然凄苦一笑,接着开口道:“纪言,她生的是不是很美?”

    纪言一愣,又想起记忆中隐约记得的明艳女子来,点了点头,开口道:“的确是生得美,江南水乡,烟雨好景,自古就出美人。”

    范文书又笑了笑,是啊。

    接着,他拍了拍纪言的肩膀,开口道:“多谢你。”

    纪言瞧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多谢他?

    什么多谢?

    范文书,瞧着江南的方向又笑了笑,他想,他要去做一件事情了。

    他要去江南一趟。

    这些年,他强迫自己不愿意想起,假装从来不念的人,其实一直一直都在他的心头。

    每当午夜宁静梦回时,她都在他的心头。

    每当喝醉神伤时,她都在他的心头。

    第二日,他面圣见到圣上,想要辞官隐退。

    圣上发了大怒,好生责骂了他一番。

    可他依旧不依不饶,要辞官。

    圣上想着他这几年也尽心尽责,除了一件事情没办妥,其他的事情也都做的是极好的,又想着这范文书是范氏一族的嫡长子,还是他一路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腹,只好忍住愤怒问他,为何如此执着要辞官?

    他跪在御书房,艰难的开口道:“回陛下,是为了范家微臣这一脉不绝后。”

    圣上一愣一惊?

    为了范家他这一脉不绝后?

    这话?

    圣上又上下打量着他,也知晓他这些年暗地里做的那些搅合自己亲事地事,圣上忍了忍,有些疑惑道:“范家你这一脉绝不绝后和你辞官有什么关系?”

    范文书不说话。

    只能了半宿,圣上都要发火了,他才开口道:“陛下,微臣想问问陛下一事,敢问陛下的这一生中可有后悔之事?遗憾之事?”

    坐在上位的圣上皱了皱眉头,后悔之事?遗憾之事?

    他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可要说遗憾,后悔~

    他没说话,只等了半宿才开口道:“调任可以,辞官不行,你好自为之。”

    范文书大喜,立马叩谢皇恩,接着又请求了圣上许他调任去泉陵县。

    圣上准了,可圣上也敲打他说,“范爱卿,你可别后悔,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做错了,是要承担代价。”

    他跪在御书房,低着头突然就笑了。

    是啊,有些事情做错了,是要承担代价。

    而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从未主动去追寻过他心中真正想要的那人。

    也得到了相应的代价了。

    这么多年来,日日夜夜的孤寂痛苦无奈神伤。

    现在,他想去弥补自己的错误。

    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五十八)范文书番外-下

    京城里,那个青年才俊前途无限光明的范文书,正好逢上江南一代泉陵县县令调任,他自请命去任那泉陵县县令一职位。

    这消息一传出,惊的京城众人都以为范文书傻掉了?

    一个一路已经爬到正二品的官员去做一个九品芝麻官?可不就是傻了吗?

    他们以为那范文书估计就是闹闹?

    可那成想,某一个甚至官文都下来了,他还真的领命,第二天浩浩荡荡又匆匆忙忙的去了。

    他从京城出发走的那日,一封书信寄往登州,范府。

    几天后,登州,范府。

    书房。

    范老爷看见自己儿子寄来给自己的书信,气的摔了一个茶杯。

    这个不孝子,不孝子~

    范老爷和范文书有几分像,同样身高八尺,模样生的也是俊美的,平日瞧着更加沉稳些。

    可此时他被气得再无沉稳气度。

    这个不孝子,他又气的摔了一个茶杯。

    什么叫范家的脸面,这些年他已经捡回来了,已经撑起来了,所以他现在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了?

    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他懂什么?

    范老爷气的又摔了一个茶杯,这个不孝子。

    泉陵县,县衙。

    一个捕快匆匆忙忙的路过,这两日新来的县太爷,在翻看陈年,又命令他们去仔细去查寻蛛丝马迹。

    县衙里,一个穿着官袍的男子正坐在案桌上仔细翻阅着陈年旧案,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总要为这泉陵县做点什么。

    接着他又站起身子瞧了瞧外间的天色,活动了动身子。

    今晚再看一些,明日就去鹭桥镇,寻安越。

    他是这般想的。

    昨日他才到这县衙,忙里忙外,一对杂事,今日又处理了一些,正好再翻些陈年旧案来给这县衙的官差捕快忙活,免得到时候来烦他~

    接着,他活动了动身子,便回了新住的院子。

    泉陵县县令的府上不大,里间布置倒也还算过的去,他在府上中转了一圈,又瞧了一圈,接着总算找到一个他能瞧上眼的院子,他开口吩咐人好生把那院子仔仔细细的打扫布置一番。

    府上的丫鬟婆子奴才听话的点点头,这些丫鬟婆子奴才许多都是他从京城府中带来的。

    接着范文书亲眼盯着他们打扫,他又在院子中转了转,又派人去好生寻个本地的厨子。

    接着他等那院子打扫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吩咐那些丫鬟婆子去把他从京城带来的奇珍异宝都好生给这院子布置布置。

    然后自己又亲自动手提了字,给这个院子娶了一个名字。

    府上的有那识字的奴仆瞧着那新换上的院子牌匾,念着府上主子亲自提的名,

    相思宛。

    那奴仆有些奇怪的瞧着自家主子,主子这是?

    相思宛?

    主子给一方院子提名又吩咐大伙布置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府上,府上的奴仆听说了这事,皆是议论纷纷起来。

    无他,原因为这个相思?相思宛?太让人遐想了~

    可主子在他们看来?

    多年来是禁欲、禁情一般?

    现在才来了这泉陵县住进这县令府,就给这府上的一个院子娶个名字叫相思宛?

    天!

    有那跟了范文书多年的侍从,被府上其他丫鬟婆子闹的一定要他去和主子爷打探打探消息,为何要取这个名字?

    那侍从无奈,晚间在书房趁着侍奉范文书看公文时,提心吊胆的和他打听。

    哪知主子爷反而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开口道:“那相思宛,是给你们夫人住的。”

    轰!

    那侍从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夫人?

    夫人?

    夫人?

    天啊,他的主子爷啊,他的主子啊,说夫人?夫人住的?就是说要娶夫人了?

    天,他恨不得立马跑出书房去和府上大伙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消息,也恨不得跑到府外去告诉所有的人,他家主子,他家主子爷说要给夫人住?

    他们终于要有夫人了?

    那侍从反应过来,差点老泪纵横~

    这些年,在京城时,哪家侍从侍卫丫鬟婆子不是有意无意的数落他们府上的丫鬟婆子侍从侍卫,左右不过是说他家主子爷是被退亲?是断袖?要断了血脉了~

    第二日,范文书他本想立马就动身,又被县衙里的琐事缠住了,他只好忙完手上事情,又瞧着天气,又看了看陈年旧案,接着用了午饭,带着侍从骑着骏马往鹭桥镇赶。

    他带着随从骑着骏马往鹭桥镇而去。

    一路上路过好几个小镇,有些那格外热闹的。

    经过一个小镇时,街道热闹非凡,他骑着骏马瞧了一眼,原来是有人成亲。

    街道上,红衣花轿好不热闹,看着那红花轿,好像让人欢喜了不少。

    他嘴角笑了笑。

    想着,若是自己固执大胆些,对自己想要之人,去挣去抢,是不是也能和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一样,春风得意,喜娶佳人?

    他瞧着那男子,突然想起父亲母亲还有外祖纪言都劝他早日成亲,不要再念想那苗家姑娘了~

    他心中突然发笑。

    兰花是芬芳清香,可早已经过去了。

    而当年他亲手种下的那一株芍药,却一直都在倔强生长。

    他又瞧了一眼那新郎官,骑着骏马便继续往他要去的地方。

    骑着骏马,继续赶路。

    总算,熟悉的地方越来越近。

    在石桥前,他跃身下马,接着站立在石桥前,闭上眼睛吸了一口这熟悉的小镇所具有的气息。

    接着他睁开眼,牵着骏马一步又一步的路过石桥,接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茶楼~

    记忆中的人影慢慢浮上心头,这条街,这块青石板,当年他和她一起走过的~

    一幕一幕又一幕。

    可惜,时隔多年,瞧着这街道突然有丝陌生了,好似物是人非。

    可是没关系,即便是物是人非~

    他又瞧了瞧周围,骑牵着骏马走过石桥,到了茶楼外,先往茶楼进去。

    他又瞧了一眼那风铃,还挂着。

    不过,好像又换新的了?

    他又走进了茶楼,扫了一眼,这里面和当年的摆设瞧着一样。

    他找了一张桌子,坐定,那桌上正好对着茶楼门外,能看见外间,他又开口叫了一壶记忆中的茶。

    那茶楼小二听了立马上前招呼奉上他叫的茶。

    他瞧着那面熟的小二哥,想来这么多年,这家茶楼的小二好像也没换?

    他又伸手拿起一杯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这味道,和那年好像是一样。

(五十八)范文书番外-结

    他又喝了一口那有些熟悉味道的茶,刚刚想把茶杯放下,余光瞄到茶楼屋檐外,一名女子牵着个孩童从门外进来。

    他一愣,手顿在半空中,看着她,她的身后下起来朦胧细雨,一身碧青色的衣裙,衬的她身姿玲珑纤细,一双水润的眸子一闪一闪,不施粉黛却明艳动人的脸~

    她身上的衣服染了些微雨,有些微微湿润,她的青丝发篦上斜插的流苏簪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原是故人。

    江南河畔边,小桥流水边,烟雾细雨,又刮起一阵微风,茶楼屋檐下,风铃又被微风刮的飘了起来,接着风铃突然响起了。

    他心头猛然一震,砰砰砰跳的飞快,脑海中那些和她有关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那年初见,也是这般。

    那年初见,也是这般。

    接着!

    记忆里有个男子答应过一个姑娘要给她题诗作画!

    记忆里有个男子答应过一个姑娘带她去看登州庄外的桃花!

    记忆中有个姑娘喜欢一蹦一跳的朝着一个男子走来!

    记忆中有个姑娘说他是她的蜜饯是她的蜜糖!

    他瞧着那女子,看着她背后的细雨,烟雨迷蒙,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茶楼里……

    姑娘的脸上一红,垂下眸子,轻柔又有些激动的回道:“是,是叫安越~”她的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他一只顿在半空中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放开,又握紧拳头,放开……

    这般,手心已经出了细汗。

    他垂下眸子,控制自己那只手把茶杯放下。

    接着他再抬头朝着她望去,那女子也望见了他。

    她眼中有些惊讶,可望了他几眼,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中,他明明感觉到了苦涩。

    她还牵着一个孩子,离他不近不远站定。

    许是见他是故人,她柔声道,“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他的胸口,心头,猛烈发闷发疼!

    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眼,她的容颜,她的身姿,那般熟悉……

    时光仿佛穿越过去。

    回到某天傍晚,一个姑娘披着一件白色披风,露出一张白皙小脸来,柔柔的开口问,“你可曾欢喜过我?”

    “你...我...”

    砰,砰,砰,他心脏跳的很快,声音有些抖,手心的汗水越来越多。

    姑娘往后退一步,把门关上,又听见她道:“你走吧,我曾经心仪过你~”

    他突然重重的把已经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手,一下一下的敲了下去,又推开了她的房门,看着她,开口告诉她:“我欢喜你,我心仪你,从第一眼见你时就心仪。”

    “可你说你曾经心仪过我是什么意思?是往后就不心仪我了吗?不,你要心仪我,一直一直都要!”

    接着,画面一转,又回到那日客栈中。

    她就坐在他对面,他又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开口道,“昨晚~是我孟浪了~”

    她低下头,又抬起头,一双清澈不在乎的眼眸对着他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喝醉了~”

    他瞧着她,愣了愣,什么都没发生?他瞧着她那张清冷不在乎的脸,瞧着她那双清澈不在乎的眼眸,他想要抓住她双肩的手,想要质问她。

    他终于勇敢的双手,质问她,“什么都没发生吗?那你脖子上的红印是什么?”

    “不,什么都发生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娶你进门,娶你做我妻子,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茶楼屋檐下的风铃声越来越响,时光又拉回到了现在。

    他回过神来,突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心头,这里刺痛的很啊,他垂下眸子,突然苦笑。

    自己,这些年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世人都说他是因了那苗姑娘,官拜尚书省却连个正妻也不愿娶,又说他是因了那苗姑娘,后院连个妾氏通房都不愿意纳!可又有谁知道?每当夜深人静、午夜轮回时让他魂牵梦绕的却是另外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

    他抬头正眼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依旧是那般明艳,和他记忆中,和他梦境中的女子一般无二,他眼眸中湿润一涌而上。

    即便物是人非。

    即便她可能已经嫁人成亲了~

    他突然想要自私一回!

    倘若她已经成亲了,那他就等她和离。

    倘若她不愿和离,那他就等他丧夫。

    他努力扯出一抹自己觉得合适的笑容来。

    开口道:“好久不见,你成亲了没?”

    你成亲了没?若是没成亲,我可以求娶你吗?

    你成亲了没?若是成亲了,我可以等你和离吗?

    你成亲了没?若是不愿和离,我可以等你丧夫吗?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是错过了什么。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他已经他会忘记,他以为只要再遇见一个独特的女子他就会忘记,就像当年他不过是离开登州两年,心里就把那苗姑娘放下了,后来又遇见了安越更是加了一把火!

    那一把火,早就把过往烧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可惜他错了,这个世间只有一个安越,只有一个他爱的安越!

    再没有另一人可是把他心中的安越烧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他想,她是不一样的,都这么多年了~

    这世间终究也再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把他加注在她身上的感情,烧的干干净净了!

    他也终于明白,什么给自己催眠心里没她,什么害怕再受伤害,什么不愿承认自己心仪她,什么计较她心里可能是别人,什么怕自己彻底失去她~

    这些比起身侧没她来,身边没她,统统都一文不值!

    即使时光已逝,物是人非,他依旧要娶她。

    甚至更为热烈!

    哪怕时至今日,他已经沉稳,已经成熟。

    可心跳反应从来不会骗人。

    江南四月烟雨朦胧,飒飒东风,风铃飘,铃声响。

    烟雨又散满在青石板上,河面上。

    烟波浩渺的河面上,还有两艘渔舟,拿两渔舟上都有渔父,他们穿着蓑衣头戴斗笠,静静的在渔舟上垂钓着,仿佛心里知道四月的江南烟雨很快就会过去,接下来是晴空万里的夏日。

    这世间,谁那么幸运,没有爱错一两人。

    而爱错以后,再遇见其他人时,大概都会有些胆怯,害怕,害怕再重蹈覆辙。

    这世间,谁又那么幸运,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也终于错过了错的人之后遇见了对的那个人。

    也许人与人的出场顺序是很重要,如果早一点,晚一点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误会和错过了。

    可是,在这世间,出场的顺序不能改变啊。

    即使出场的顺序不对也不能改变啊。

    不能改变,那又如何?

    即使阴差阳错,即使误会重重,即使时日不对,即使错过离开,我也依然爱你。

    多年后,他随意再听见她的名字,心里所有的防线全部瓦解。

    他以为的放弃了,可再听见一次她的名字试试?

    再见上她一面试试?

    他究竟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来寻她了。

    好在,还来的及。

    这一次。

    不管来不来的及,他这追妻之路都要好好走,他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范府他这一脉,就他一个独子啊,他总不能让他这一脉的范家嫡系血脉真的就这么断了吧?

    这个女子,他还想要她给自己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然后两人,白首相携,同寝同冢,再受万千范家子孙祭拜。

(五十九)师兄?子炎?-上

    苍青色的起伏群山,山脉山峦瞧着像是无忧无尽地延伸到九重天一样,却又消失在那云雾迷漫深处。

    那一处处山脉山峦上又有许多杂树杂草,杂树杂草又组成了一片片丛林,那一片片丛林中偶尔能瞧见一些花树,这人界夏日的天,有些炎热。

    尘依前些日子从冥界出来过先回了神殿一趟,接着又来了人界一趟。

    她记得那会好像是人界的冬日,许多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空中纷纷扬扬的撒着雪花,很是漂亮。

    她还在一个村中见过几个小毛孩子欢乐的玩着那雪花,还堆了一个有些丑又看不出容貌的东西,只听见那些毛孩子说是堆了一个“雪人”?

    她瞧了一眼那个“雪人”,可怎么瞧也不像个凡人啊?

    她还瞧了一眼那几个小毛孩,又打量了一番那个“雪人?”

    脸上难得露出了温色,好像周围人界下着的雪花比她在神界瞧见的雪花,要好看纯净多了。

    好似还生动了不少。

    那一回,她记得,她是去把那个“周青婢”送回了她原来的时空,而今日是她刚刚把安越和李素伊在冥界的记忆抹了去。

    此时她坐在一棵树的树枝上歇息,也不再隐身。

    她选的这处在深山之中,很偏僻,景色却是不错,有一片野石榴树,这野石榴树已经开花了,火红火红的,和她身上这件衣裙颜色很搭,她也是瞧见这颜色搭,才在这歇息一会。

    她坐的这棵树,也是棵石榴树,若是远远瞧上一眼,她可以和着石榴树融为一体了。

    此时她脸上有些红红的,不是被这人界的夏日光线晒红的,而是,刚刚,她瞧见了那种夫妻之间的事情。

    嗯,她飞了这么久,还是感觉有些脸热啊。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白云蓝天,有些无奈。

    青天白日的,她哪里知道那个什么安越和她夫君在?

    呼,想起来那场景,她的脸就更加红了。

    她虽是和师兄没有正式成亲,可是那些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是了解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了从前一些事情来,脸上露出了温色。

    数年前。

    “师兄,师兄,你在吗?”

    一个院子中,正在练剑术的男子把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听见是师妹的声音,脸上神色染上了几许柔意。

    他师妹手中正拿了一包东西,朝着他急急忙忙奔来。

    师妹脸上带着笑意,望见了自己师兄,笑的更加开怀了。

    “师兄,你别练剑术了,先歇息一会。”

    师妹已经奔跑到他的身前,停下了步子,喘着气,脸有些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女子伸出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中拿着一包东西,待她擦好了汗水,把手中那包东西塞给自己穿着白衣的师兄,接着上前两步,又离得他近了些,小声委屈道,“师兄,这里面有我给你做的衣袍,我做了好久的,手都被针线扎起泡了。”

    这被叫师兄的白衣男子模样极其好看,一身气质温润如玉,他叫子炎,自从他从宛山中被东辛带回这神界收他为徒,他便被神界的众神女捧上了神界美男排行榜。

    那女子说完,小嘴一抿,把自己一双手伸出,举起来给师兄看。

    白衣男子低头,仔细打量她的十指,她一双手指生的白皙细美,见她一根细美中指上果真有着红印,他心疼的伸出一只手来,拿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揉了又揉,柔声道:“以后别给我做衣袍,我随便穿也无妨。”

    尘依又摇摇头,开口道:“师兄,我就想给你做的,你穿上好看的衣袍要把这神界所有神君都比了下去。”

    白衣男子一笑,瞧着她道:“若是我穿的衣袍不好看,我就比不过这神界的其他神君了?”

    “不是的,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尘依作势要哭的模样,那男子瞧见她那般,连忙哄道:“别哭。”

    “师妹,别哭。”

    瞥了他一眼,望他房间走,走进他房里,坐在绣凳上,一脸委屈的瞧着他。

    那男子把她塞给自己的东西放在一旁,拿了张绣着坐在她一旁,哄着道:“我从前在宛山时,山脚下有许多小仙,总喜欢摆弄集市,还学着人界搭了戏台子,你若是不哭,我明日就带你去看看。”

    女子一听,宛山?

    “那我乖乖的不哭了,师兄你要明日带我去宛山瞧瞧!”

    那男子点头,接着又伸出他的手,摸了摸她的眼角,笑道:“好,明日我就带你去。”

    “师兄你真好。”

    女子盯着自己师兄的眼眸,男子笑了笑,想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可没动作。

    “师兄,爹爹说,要挑个好日子给咱们定...亲......”

    说完,她脸都红了。

    那男子早就知晓了此事,此时听见身侧的女子这般说,脸上浮出笑意来,“我知晓的,师傅早就问过我。”

    不仅告诉了,也提前问了他的意愿。

    接着他动手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方黑玉指环来,递给自己身侧的师妹,开口道:“这黑玉指环,送你,你好生收着。”

    师妹展开手掌,接了过来,摸了摸那黑玉指环,有些奇怪,可也没有多想,她红着脸拿着把玩了一二,心想师兄送了自己东西,自己也要送他点什么啊!

    她站起身子来,瞧了瞧自己,又寻了寻自己手腕~

    “你这是寻啥?”

    “师兄,我也想送你个东西。”女子脸红红的,瞄了他一眼。

    “傻,你已经送了我很多东西了。”

    “不一样的!”

    那女子找遍了自己全身上下,总算寻到了一样她满意的东西,她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白色白玉纤悉镂空手镯,递给男子,微微低头,嘴角却含着笑,没看那男子,“师兄,这个送你,这是我娘给我的。”

    说完,她上前走了几步,抓起那男子的手,把白玉手镯塞进那男子手中,又连忙把男子的手放下。

    “这是?”男子看自己师妹这般,脸上的笑容又浮了出来。

    “这是我提前给你定亲信物!”师妹瞥了他一眼,连忙把脸又看向外头。

    那男子拿起那白玉手镯看了看,白玉手镯十分光泽,镂空雕花也很别致,还有些温热,很明显是那女子刚刚取下不久,残留着温热,他用腹指摩擦了那白玉手镯。

    脸上的笑容加上了几分。

    “师兄,你要好好收着哦。”

    女子回过头,望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脸上红红的,嘴角含着笑意和许些羞涩。

    “好。”

    “师兄给我的东西我也会好好收着的!”

    “好。”

(五十九)师兄?子炎?-中

    宛山。

    宛山之下,住了一些小仙,那些小仙瞧着很是喜爱学凡人的模样,每日都摆摊弄出集市来,还在那集市的附近搭建了一座戏楼子。

    那戏楼子中,隔三差五就有小仙扮人间那说书先生的模样去说书,师兄这日也带着她去逛逛。

    一男一女两人走在宛山之下,男的一身白衣锦袍,瞧着十分温柔,他身旁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笑起来很甜,瞧着模样还未完全长开。

    两人一同逛着,那男子一路给她指指那好玩新奇的东西~

    “师兄,我们买几个青梨尝尝吧。”

    她瞧见一个老头在卖青梨,女子赶紧吆喝自己师兄往那卖梨的老头那摊位去。

    男子点点头。

    给自己师妹买了两个青梨。

    她伸手去拿那青梨,一手拿了一个,回过头来笑着道:“师兄,你瞧,这个好大,肯定很甜。”

    “那一会再来买几个带回去吃。”

    “好,谢谢师兄。”

    两道身影正说着话呢,从街道那头迎面而来了一行小仙。

    那群小仙中,其中一个带头的老远便望见了那女子一眼。

    他心里已经惊起波澜了!

    他愣愣的亲眼看着白衣男子和红衣女子和他们擦肩而过。

    他连忙回头,盯着那女子,想了想,带着那一群小仙回头,去寻那白衣男子和那女子。

    “敢问二位仙友是要往何处去?”

    一群小仙围住两位,那位带头的小仙、男子走了出来,男子也是一身白衣,仔细瞧瞧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女子,突然笑道。

    女子身边的师兄皱了皱眉头,一把寒剑已经施法浮了出来。

    那带头的男子瞧见了,轻佻笑道:“在这宛山之下,哪位仙友敢不给我明源仙府面子?”

    “本仙也只是瞧着你身边这个女子生的不错,想请她给仙府待上几日!”

    他还未说完,他那些手下已经笑了起来,待上几日......

    顺便......

    那男子笑意轻佻,露骨的眼神打量了一眼尘依,可没想一道寒光已经朝着他袭了过来,男子瞬间化为灰烬。

    其他围着他们的小仙还没看清楚也被袭击过来的寒光击为灰烬。

    谁也不曾反应过来,前一秒还温柔似水的男子已经大开杀戒,不留活口。

    处理掉了那些小仙。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身侧的师妹,开口道:“师妹,你还想逛吗?”

    “再逛逛吧~”

    “好。”

    “师兄~”

    “师兄,那厮眼神很恶心~”

    “我知道,若是还有谁敢那样瞧你,来一个我便绞杀一个。”

    “师兄,谢谢你,不过下次,我要好好练功了,你要叮嘱我。”

    “好。”

    宛山之上青翠山貌,云雾漫延,这宛山是神脉血统最为纯正的东氏一族祖源之地,传说数万年这宛山之母设下了结界,而这结界只有东氏一族的血脉才能进入,除去东氏一族的血脉其他谁也别想进去。

    而这天地间除去那招摇山,这里的灵气最为浓厚,因此,这宛山之上虽说无法上去,可在山脚下走走也是可以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这宛山的山脚下便时常出现许多小仙,那些小仙大多都是为了在此处修行,想增长自己的修为,还有那少数的,则是希望在这处能等到东氏一族的神君,最好还能被其看上,不求收为徒,只求稍微指点一二。

    可那东氏一族还尚存的神君数年来都在和魔界征战,这些年好不容易休战了,也没见那神君过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神君来了他们也不知道,毕竟神君哪里会在乎他们这些小仙?

    此时,宛山之下有一处小仙们摆的集市某个角落,有两个身影继续走着。

    “师妹,咱们再逛逛,我带你去我从前住的地方瞧瞧,你要不要还买几个青梨?”

    “不用不用了,我们先把这两个吃完,喃,你尝一个,可甜了~”

    “好。”

    两道身影,笑着在宛山脚下这条小仙们摆起的集市,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尝起青梨。

    宛山不远处还有好几处山脉,其中一处山脉中,有一个仙府。

    此时那仙府门口,一个仙人匆匆忙忙的跑回仙府,接着又大喊了一声师尊!

    然后跑了进去,直接跪在他口中的师尊面前,开口道:“师尊,明湖师兄和一众小师弟被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男子全部屠灭了,连...连元神都给毁了!”

    接着他有些哽咽道:“师尊,若不是弟子听明湖师兄的话去买东西,耽搁了一会,恐怕...恐怕连弟子也一起没了。”

    他刚刚在街上耽搁了一会,买东西去了,没想到才买好,刚刚要追上明湖师兄和一众其他师兄弟!那曾知,便望见他那明湖师兄被灭,接着还有其他师兄弟。

    他打量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实在陌生的很,又望了一眼他身边的蓝衣女子,也陌生的很,不过~

    生的美。

    他也知道他那明湖师兄的德行,可他再什么德行,也是他的师兄啊,他眼看见他师兄弟被灭,心中悲愤,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恐怕不是那个白衣男子的对手,只好匆忙赶回这仙府来告知师尊!

    那个被称作师尊的壮年男子一听,有些惊讶,又皱起眉头,厉声道:“明湖是去了宛上脚下办事?在宛山脚下,谁敢害我座下弟子!”

    那跪着的小仙一听,脸上露出悲愤,接着又开口请这师尊召集座下其他师兄弟,还请师尊一同出府去为那明湖一行报仇雪恨!

    那被称作师尊的男子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接着没一会,整个明源仙府的弟子大部分被召齐,随着师尊一同前往宛山山脚下去给明湖他们报仇!

    此时,宛山脚下,那名白衣男子还牵着自己的师妹在逛着,那成想一群白衣小仙突然出现又把他们团团围住,接着又出来了一个白衣小仙愤怒的指着他们,然后出现一个穿着灰衣长衫壮年的男子。

    那灰衣壮年的男子开口,“是阁下灭我座下徒儿?”

    灰衣男子瞥了一眼被围住的两位,见那男子生的极好,女子生的极美,只是瞧着还未长开,可未长开就已经有着般容貌了,若是等长开了?

    他眯起一双眸子来,又扫了瞥了那女子几眼。

    他又顺便瞥了那被围住的白衣男子一眼,见他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长剑,他皱起眉头,眼中出现阴晦。

    接着只听见这壮年男子,又厉声道:“众徒儿听命,绞杀了那男子,活捉他身边的女子。”

    接着他自己施法朝着被围住的男子袭去。

    尘依瞧见这般?

    她望了一眼身侧的师兄,见师兄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施法。

    那些团团围住要绞杀他们的小仙全部毁灭,对,是毁灭,而不是杀死,毁灭是让他们元神皆毁,从此天地间再无他们。

    然后她师兄又把那个壮年男子打伤,接着把他一起毁灭。

    等忙活完后,他收回长剑,施法带着师妹直接进入了宛山之上。

(五十九)师兄?子炎?-下

    宛山之上的某一处有一方小院,小院周围种了许多青竹,这小院是东辛寻到他时,他住着的。

    “师妹,这就便是我从前住的地方。”

    她一听,有些好奇的抬起眼打量了这院子一番,“师兄之前就是自己住这处吗?”

    男子点头。

    “我要看一看!”女子说完,连忙跳下刚刚和师兄一起坐着的摇椅,往院子四处打量,观看。

    她心里眼里都是好奇,瞧瞧这,看看那~

    “师兄,你睡哪里的啊?”

    “师兄这个桌子是你之前用的吗?”

    “师兄,还有这个这个......”

    女子闹了许久,打量了许久,有些累了,又坐回了摇椅上,“师兄,这里比神殿可好玩多了。”

    “那以后我时常带你来这玩玩住住。”

    “好!”

    男子点头,却瞥了一眼这小院外种着的青竹,青竹,青色啊。

    他眼里突然冒出冷意寒光来。

    刚刚那个说要绞杀他捉住师妹的男子穿着的长衫也是青色啊。

    这宛山之中,偶尔会刮起一阵微风,今日明明是晴日,可那云雾也没有散开,不仅没散开,好像却越发浓重了。

    山间小林中,鸟叫声时不时响起,山脉远处依旧布满云雾,院中那美人儿突然不想走了,撒着娇道,“师兄,今日就别回神殿了好不好?”

    那男子看见她这般,却摇摇头道:“若是不回去,师傅和师母要担心。”

    “师兄?不会的,我爹和我娘知道咱们两一起出的门。”

    “可我应了师母要带你回去。”

    “师兄......”

    身侧的女子不依不饶,不仅如此,还嘟起嘴,缠着自己师兄道:“师兄要是今日执意回去,那我就去和我爹娘告状说你轻薄了我!”

    “你?”那男子不怒反而却笑了,他笑着道:“轻薄你?”

    女子眼珠一转,接着重重的点点头。

    那男子见她这般却突然笑了,他从侧身用一双眼眸紧盯着师妹,“我轻薄你?”

    女子被他盯的有些尴尬起来,连忙跳下摇椅,往房里跑,边跑边喃喃道,“就是你轻薄我,我要告诉我娘~”

    她边跑,那男子随后已经追了进来,她又想跑出房里,男子拦住房门,她张张嘴,有些紧张尴尬的瞄了他一眼。

    “我亲薄你?”

    她一听,脸烧了~

    “你去那软塌上乖乖坐着。”

    啥?她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的盯着她~

    她脸越发烧了,她又瞄了他一眼,莫名想到了自己表哥昨日说的事情~

    她脸越发烧,心里越发紧张、羞涩、还有些……小小期待~

    她乖乖的去坐在软塌上。

    可那成想,这可恶师兄,瞧见她坐好了,开口道:“外面热,你在里面躺着或者坐着歇息会。”

    说着,便去找了一张绣凳来,坐在软塌前守着她。

    尘依一听,见他这般,突然白了他一眼。

    这清心寡欲的师兄,真是浪费了她的紧张和羞涩和……期待……

    她看着师兄,又想起了自己表哥。

    她有个表哥,性子放荡不屑,平日里尽是喜欢和一些神女厮混,做些偷香窃玉的事情,昨日里她找师兄之前还见过表哥,她表哥又被冒罗叔叔给臭骂了一顿,那冒罗是她姑父,她却喜爱叫叔叔,总觉得叔叔比姑父来的亲昵些。

    她姑母只生下她冒夜表哥一个孩子,本就养的娇惯了些,后来姑母走了,她姑父是男子,也没怎么约束她表哥,后来不知怎么的她表哥越养越野了。

    昨日上午表哥嬉皮笑脸来问她,和她那喜爱的师兄行那事没?

    她一脸茫然,问他表哥是什么事?

    表哥冒夜扔给她一本册子,她打开一看,脸刷的瞬间红,接着把那册子直接摔在表哥脸上!

    “哎,你这丫头好心没好报!”

    好心没好报?

    她气得抓住她表哥,左一脚又一脚,这厮,真的不打不知错!

    “啊~疼~”

    “哎,你轻些轻些!”

    “我信穿的袍子!”

    “哎,别踢这!”

    她根本就不听表哥叫唤,抬起一脚,又是踢在他腿上,愤怒瞪着他道:“你这是给我看什么?”

    表哥冒夜笑嘻嘻着一张脸,伸手弯腰拍了拍自己衣袍上被踢的痕迹,“你这丫头,好心没好报,我这不是给你看好东西吗?”

    “好东西?你无耻!”

    “去无耻?你也不想想!你马上就要定亲了?就要成亲了!”

    “真是个好心没好报的丫头,我看你啊......哎,你还踢!”

    “我这袍子可是美貌神女送我的!”

    “就要踢,我要替冒罗叔叔好好教训教训你这讨厌鬼!”

    “我还是不想早点抱外甥?”

    “你......”

    表哥这么一说,她脸更加红了。

    “你们都要定亲了,定了亲就要成亲,看看这些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特意为你搜刮来的!”

    尘依听见他这般说,只气愤他太不要脸,她又抬起腿,踢了他好几脚,冒夜连忙躲,可又被她抓住打了几锤。

    之后尘依才气愤的回了自家。

    可回了家后,她脑海中又时常想起表哥说的话来,要定亲了啊?成亲?外甥?孩子?

    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想到以后成亲了和师兄有了孩子......

    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不过,想到表哥那厮!

    她憋憋嘴,那家伙就是不正经的!

    可是,过了一会,她又想起了表哥说的话来.......

    定亲之后就是成亲,然后她和师兄会有孩子?

    后来她又厚了脸皮,去寻了表哥。

    表哥看见她来了,眼睛抬的比什么都高,一脸高高在上姿态,不仅如此,还一副阴阳怪气的道:“现在知道来求本座了?”

    “本座?”

    听见他在她面前自称本座,她又把表哥暴揍一顿,接着狠狠逼问他,赶紧把那册子交出来!

    她刚刚摔打他后,册子就不知道哪去了。

    冒夜望着她,笑得一脸乐呵又阴险。

    他清清嗓子,“嗯,给你给你。”

    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那册子递给她。

    她一把抢过,故意白了表哥一眼,接着便跑了。

    然后,便到了今日。

    她白了一眼自己的师兄后,又嘟起一张嘴来,想到自己那不正经表哥说的话,低下头,有些羞涩和好奇道:“师兄,我们以后是不是会有孩子?”

    男子一愣,有些懵,待到反应了过来,有些好笑道:“是不是冒夜又和你说了什么不正经的?”

    “没有没有~”她这头摇的比什么都快,这回表哥和她说的话还有那东西可不能告诉师兄啊。

    “他是个不正经的。”

    他说这话时,突然站起身子又俯身,盯着眼前的女子,柔声道,“不过,他这次倒是说了一回正经话。”

    女子睁着一双眸子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我们以后会有孩子,等我们成了亲。”

    他神色温柔,眼里里有憧憬。

    女子一听,反应了过来,脸一红,飞快垂下眸子,可又抬起头小心的瞄了一眼自己他,羞涩的笑了,双手不经意摸上了自己小肚子。

    孩子,以后他们成亲了会有孩子,这里,会有孩子。

    她要生一个和师兄一样好看的孩子。

    “师兄~”

    房里气氛不错,房屋景色不错。

    男子带着自己师妹出了院子在宛山随便逛了逛,待到那女子逛累了,又带她回去,她哄着睡了过去。

    那男子确定自己师妹是熟睡了后,才独自出了小院。

    黑夜中,他站在小院外,施法设了结界。

    接着。

    白色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转眼到了一个叫“明源仙府”的地方。

    这男子,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之人。

    他神色冰冷,手持长剑,闯入仙府,大开杀戒。

    一夕之间,整个仙府便成为噩梦。

    从此,这座仙府,再没了鲜活生灵。

    不,应该说,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了这个仙府。

    因为他,身影缓缓走出了仙府后,顺手把整个仙府一并毁了。

(六十)魔界?应炎?-上

    人界。

    在石榴树上坐着的她,脸还有些热,她伸出手折断一枝离自己近些的枝吖,拿起来朝着自己扇了扇,可惜这石榴树枝吖也太细了些,叶子也是,扇起来根本就没什么风。

    她脸红红的,深深吐了口气,也怪她自己,为何偏偏挑今日?

    现在好了,脸热成这般?

    她拿起那小枝吖给自己扇了扇,有些无奈。

    附近是大片石榴花,火红,好看,就像这凡世间热烈的情爱一样。

    从前她从未想到,十分脆弱的凡人,也会有各种感情?而且还热烈多样?

    她又想起那个叫素伊的女子,想到她爹娘,心里浮出些柔意。

    她拿起手中的枝吖扇了扇,也想起了刚刚瞧见的安越来,还想起了她那夫君。

    说起安越这夫君,还算有良心。

    她这些日子仔细看过命数簿,也看过那枯鹤老儿给她的什么“手稿”。

    安越这个夫君,在安越掉进河中死去后,自裁过几次。

    不过却被他家侍从救下了。

    再后来,他入朝为官撑起了他们范家的门楣。

    一世未娶妻,垂垂老矣时,回到了安越出生的地方,在那书院成了一个夫子。

    他还住进了安越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里,他每日做的事情,就和当年安越是夫子时该做的伙计一样。

    然后便是,时常去安越的坟前坐坐。

    直到死去。

    死了后,入冥界,喝孟婆汤,过奈何桥。

    他心里大概想着希望投胎可以再遇见安越?

    可惜,他哪里知道,安越根本就没有投胎转世呢?

    坐在石榴树枝上的尘依晃了晃脚,摇摇头,若是说起来,也都算可怜人。

    不过好在,这不是因为她,送安越重活一世了?

    尘依想到这里,脸上突然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她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起初她厌恶枯鹤老儿说的什么也算是将功补过?

    也厌恶在她身后逼着她跳下这一遭陷阱,顺带也不喜做这啥子送冤魂重活一世。

    不过~

    不过最近几日,她在人界游玩了一番,又在安越和李素伊家乡游荡的几日。

    想起之前仔细看了看的命数簿上记载,再瞧见那安越和那李素伊幸福模样,好像突然,心里也没有那么不喜了?

    她想,她大概瞧见了人界的圆满美好,被感染了吧?

    她嘴里又笑了笑~

    圆满,美好~

    圆满,美好?

    她的家,曾经也圆满美好啊~

    若是父亲和母亲还在~

    若是冒罗叔叔还在~

    还有师兄和表哥~

    想到这,她嘴里笑意退却。

    她望了一眼这周身的石榴花树,飞身跳下,心里没了刚刚的柔意,也没了刚刚坐在树枝上的惬意。

    脚踏入地面,行走在石榴花树下。

    她走着,听见了水声,她脸还有些余热,想着既然听见了水声,这处应该是有水泉了,接着她寻着那水声处走,她走了又走,离开了那片石榴花树林。

    周围云雾深重起来,她微微皱起眉头,在云雾深处地继续走,接着她施法,把她身前的云雾劈开,然后继续走,水声越来越大,总算见着道一出水泉,那水泉像是下流,抬起头往上看,是一处瀑布,接着她又往那水泉出走去,走到水泉处,岸边,坐在岸边,丢掉手中的小枝吖,捧起一捧泉水洗了洗脸。

    红衣倒映在水中,红衣所未遮掩之处露出洁白肌肤,漆黑发丝有些垂于后背又有一些散落泉水岸边草地之上。

    她洗好了脸,再脱掉鞋子,把双腿放在泉水中洗了洗,泉水冰冰凉凉,很是舒服,等洗好了一会,她抬起两只脚,晾干一些,才重新穿好鞋,然后站起身子准备再瞧瞧,就回那冥界。

    她运用起法力,飞到半空中,随意了一眼下空,她眉头一皱,有一处好像有打斗?

    那打斗?

    她仔细望了一眼,那处硝烟四起,还时不时发出奇怪的惨叫声?听着不像凡人发出?

    可这是人界?

    她飞身到那处不远的地方,脚步落地,往惨叫声的那处走去。

    她越走近,惨叫声越来越大,接着她从一处丛林中钻出身子,然后她看见了什么?

    这处瞧见样貌本该也是丛林?

    可是现在地上全部都是妖物的血液和残留尸身?四处的树木也都遭了殃,被斩断的,被两根拔起的,就连那顽强的杂草也被毁了?

    那妖物尚存的尸身中还有魔界魔兵的尸体!

    可这是人界啊?

    远处还有打斗声,她忍着恶心,绕过那一片,往那打斗声去了。

    她慢慢钻出了一处丛林,一道黑光从她眼前划过,刺的她眼睛有些疼,她伸手用衣袖遮了遮,接着便听见一声惨叫声。

    她往那声音一瞧,死了一个妖物?

    “应炎,你今日如此绝情,可别怪我他日杀入魔界,势要你死~”

    那声音还未说完,便又是一道黑光划过,接着那发出声音的绿发绿衣男子已经化为绿油油的东西落在地上。

    尘依瞧见那一幕,愣了愣?

    那绿衣绿毛怪?

    她脑海中飞快的搜索,想起来她母亲给她说些趣事。

    母亲说起过妖界,也说过,妖界的妖王妖后手下有几个妖将长的有些独特,比如全身绿色或者红色?还有灰色?而他们也算是妖后的得力干将了,在妖界来说妖力还算深厚。

    妖力还算深厚?

    可就这般一道黑光就化成这样了?

    “应炎,你太过猖狂~”

    是一个红毛怪出声了,她扫了一眼,看见那红毛怪,实在有些丑,她瞧着他,心里感叹幸好那红毛怪的红衣和她的红衣不太像,那红毛怪的那红衣红色暗沉不少,而她的红衣要鲜艳许多。

    那红毛怪说完,看着立马想要逃走,可一道黑光划过,从那红毛怪身上穿透,红毛怪瞬间化为灰烬。

    尘依一愣,心里刚刚还感叹的红毛怪,哪里还有他?

    瞬间红毛怪就没了?

    那黑光?

    她快速的扫了一眼四周,只见一个身姿修长,气场强大,穿着黑衣战袍的背影,那男子是背对着她。

    他身侧还有许多其他的穿着魔界服侍的魔兵。

    她又望了一眼,感觉那背影和记忆中的某个男子有些熟悉,可他周身的气场气质又不像!

    这背影都能够让她有种冰冷蚀骨的滋味。

    黑衣,黑衣,冥界的殷羽那厮也喜欢穿,可那厮穿着给她的又是另一种感觉,哪怕殷羽打伤她时是冷着一张脸,可气势和冷漠也没这厮一个背影这般蚀骨吓人。

(六十)魔界?应炎?-中

    人间山林中,那处尘依偷偷望着的地方,已经满目疮痍。

    这群家伙这么一闹这块地方肯定要变成不毛之地了。

    她望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还没多想,便听见了声响。

    “应炎啊,你怎么伤我部下?”

    声音尖细,出声的男子已经显出真身来。

    他一身亮色衣襟,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一张长脸,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尘依随着声响瞥了他一眼,差点被他的装扮亮瞎了眼睛。

    全是闪闪发光?

    刺眼睛,她赶紧伸出手用衣袖挡着自己眼里。

    “我的部下?何时招惹到你了啊?你要伤他们?哦,还灭了我不少部下?”

    “哎,咱们也算老相识了吧,别这么不给面子嘛。”

    一身装扮亮光闪闪的男子,说的话是对着那黑衣男子的。

    可黑衣男子却根本就不理他,甚至连个眼神也没丢给他。

    听见声响,尘依心里诧异,开口说话那男子一身装扮实在亮瞎眼睛,她还见有人穿这样的衣物,她正准备放下挡着眼睛的衣袖,哪知一道寒光突然朝她袭来!

    她飞快一闪,天机镜变化而出,瞬间击挡那道寒光。

    “哪里来的小毛贼,敢在这偷听?”

    毛贼?

    尘依嘴角一寒,天机镜施法,甩了过去。

    那男子,闪的也快。

    “哎,我说,你这大名鼎鼎的魔将应炎连个小毛贼躲在这也未发现?”

    他这么一说,那个穿着黑色战袍的男子终于有了动静。

    他转过身来,连带着他四周的魔兵也转过了身子。

    女子手持天机镜,飞身站在一旁,露出全貌来,瞥了那转过的男子一眼,她愣住了,眼中却瞬间涌出了泪水。

    同样愣住的还有望见她的魔兵魔将以及还残余的妖界妖孽。

    碧青色中夹杂着微微发黄的树叶,一棵棵枝干翠绿的树木,山间无风袭来,山野无雨袭来。

    女子正站在一棵树身前,她一身红衣罗裙,身姿妖娆,肌肤白皙,一双有些惊讶愣住的眼睛漆黑水润带着许些泪水,她微微张了张红唇,百媚横生。

    艳丽倾惊。

    她身后是丛林树木,她身前是遍地苍凉。

    有那么一片微微发黄的树叶也不知怎么的掉落了下来,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又轻轻落在她脚下踩着的杂草上。

    远处的山脉已经朦胧,还笼罩着一层白雾轻纱,山脉险峻,白雾迷茫,瞧着就是不可随意攀登,高不可攀。

    岁月都禁止了一般。

    也许多年后,见过这一幕的妖孽若是还活着,他们会回想起这一日这一刻。

    这一日这一刻,本是魔界那个杀神的应炎前来剿灭他们,追杀他们至此,他们已经死伤无数,可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千秋绝色,美轮美奂,连他们惧怕的那个千年如一日冰冷蚀骨的杀神应炎瞧着也像是被她惊艳到了。

    那个被他们望在眼里的女子,看清楚了那转过身来的黑衣战袍男子。

    男子身躯挺拔,一身黑色银亮战袍,相貌非凡,眉目疏朗、血性俊逸,一双冰冷寒人心魂的眼眸,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他是谁?

    为什么和她的师兄生得相貌一模一样?

    是师兄?

    多年不见的师兄?

    消失多年的师兄?

    女子眼中泪水越蓄越多,慢慢的,盯着那男子,流出一滴来,她抬起步子想要朝着他奔跑而去。

    而那男子一双眼眸,望着她。

    他先有了动作,抬起步子走了几步,修长笔直的双腿交替着,他眼神盯着她的脸,不,准确来说是盯着她脖子上那东西。

    人界的光线很强烈,夏日无风也无雨,茫茫山脉中,荒郊旷野之地,黑衣战袍男子,气盖苍梧,每走一步,好似这天地间都踏在他脚下。

    他盯着的女子,她的心,砰砰砰的跳着,脸上有惊讶,有紧张,有一丝喜悦,泪水越发多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这厮,和师兄~

    一模一样?

    可?

    “哎,我说,应炎,你这是被小美人惊呆了?”穿的闪闪发光衣袍的男子,已经从惊艳中反应了过来,看着那应炎的动作,调笑道。

    应炎停下脚步,施法,一道黑色寒光朝那开口的男子袭去。

    男子连忙闪躲,可还是被伤到了。

    他看着自己伤口,一脸无奈难过,“呵,应炎我们可是老相识,你这般对我?也太不地道了?”

    开口的男子顺便施法,却偷袭了尘依。

    尘依本是一门心思在那黑衣战袍男子身上,没反应过来,被那厮偷袭成功了,一道寒光飞快朝着她袭来,她肩头红衣瞬间出现血痕。

    肩头剧痛,她反应过来,瞥了那偷袭她的男子一眼!心里愤怒。

    直接把手中天机镜飞了出去,追杀那厮。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敢欺负她了!

    还真当她好欺负!

    两人在空中斗起法来,余下的妖孽见了,一个个连忙飞上去帮自家少主子。

    也不知道为何,那黑衣战袍男子随意施法灭了那一个个上前帮忙的妖孽。

    空中十分争斗的男子,倒是有些惊讶那女子的法力,两处斗法总有伤亡,男子已经被伤了好几处。

    丢了脸面,不过,他也不要脸面。

    他施法落入地面,瞥了一眼应炎,开口道:“应炎,你这般为美色,也太不地道了!”

    应炎把他那些想要去帮忙的部下都灭了?

    红衣女子瞥见他落入地面,拿起手中天机镜朝着他袭了过去,那模样,像是要一举将他灭了。

    “哎,你可知我是...谁?”

    他话未说完,又被伤了几道,脸上也顺便划伤几道。

    尘依收回天机镜,瞥了他一眼?

    他是谁?

    妖孽而已。

    她伸手收回天机镜,用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自己肩头的血,抹在天机镜上,念着口诀。

    红光大射,朝着那男子射杀而去,那男子有些惊讶,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存活的妖孽有些惊讶!

    他们主子?

    这可是他们立王子啊!

    就这样成了灰烬?灰烬?

    就连那魔界应炎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啊?

    灭了他们立王子就是和他们整个妖族为敌!

    “你!哪来的混账东西!敢灭我们妖族王子!”

    一个妖孽出声。

    红衣女子瞥了他一眼,顺手连他一起灭了。

    她嘴角染上寒意,扫了一眼还余下的妖孽。

    她本是路过,有些好奇来看瞧了几眼,那厮却拿她开刀?

    他们一群妖界魔界的擅自跑到人界来争斗又算什么?

    破坏了人界安稳不说,还违反六界法则。

    就算她是偷听的毛贼又如何?

    要说起来还是她先到的!

    正好,她还没斩杀过妖孽!

    今日就开开先例!免得以后杀起来还不习惯!

    她不知道那闪闪发光的男子是谁吗?

    妖族的二王子啊,那般闪闪发光衣物也就他会这般穿。

    不过,妖族二王子就了不起?

    就能偷袭她?

    一次还不够?

    还要第二次?

    是不是她不反抗还有第三次?

    甚至直接被他打的元神俱灭?

    这些年来,她心里恨及了偷袭,她的娘亲当年就是被异变妖孽偷袭至元神陨落!

    她狠狠扫了一眼那余下的妖孽。

    那些余下妖孽闭紧嘴角不敢开口了,心里有些发毛,他们这些妖族今日也太倒霉了,先是被应炎追杀,本以为二王子来了就无事了,那知道现在又遇见个这般可怕的女子,灭了他们二王子不说,瞧着还要灭了他们。

(六十)魔界?应炎?-下

    远处,一座繁华热闹的宫殿中一个美妇手中拿着一杯美酒刚刚喝下,手腕一个串珠子啪的一声,暗淡掉了其中一个。

    那美妇一惊,连忙望了一眼那毫无光泽的珠子,她手腕上这一串珠子代表她的孩子,是她每生下一个孩子后,便取出他们的一滴血,历练而成。

    只要她的孩子活着,那珠子便会越养越光滑明亮。

    这些年,她一共孕有8个孩子,可惜夭折的夭折,战死的战死,只还剩下三个,现在这又暗淡了一颗,是代表她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手中酒杯一甩,朝着殿中众多妖族道悲痛愤怒道,“应炎在哪?”

    热闹繁华宫殿瞬间安静的下来。

    应炎?

    应炎?不是魔界的魔将吗?不是魔界这一千年来新崛起的嗜血魔将吗?

    听说他之前直接灭杀了魔界的无翰魔将,一举抢去了无翰魔将的位置。

    还得了个嗜血魔将的称号。

    “你们的二王子刚刚说是去寻他,现在已经没了!”

    二王子没了?

    前一秒还在热闹的宫殿慢慢寂静了下来。

    宫殿里的众多妖族左瞧瞧,又瞧瞧,待到反应过来妖后的话,心里大惊,二王子没了?

    有几个妖族女子交头接耳。

    二王子没了?

    应炎在哪?二王子刚刚是去寻应炎了?

    可他们听过二王子不是和那应炎关系尚好?

    而且?

    那应炎想干什么?

    杀了他们妖族的二王子?

    他是想一魔之力要挑起和妖族的战争?

    “报仇!势必要绞杀那魔界应炎,为我儿报仇!为你们的王子报仇!”

    那开口说话的美妇,抬起手上拿一串珠子,展示给殿中的妖族看。

    她自己望着那串珠子上代表她第二个孩子的珠子,那珠子已经黯淡无光了。

    她可怜的孩子,没了?就这样没了?

    她的孩子,又没了一个!又没了一个啊!

    “妖后?会不会是误会?小的听闻二王子和魔界的应炎关系尚好。”

    误会?

    呵。

    妖后的脸上露出冷笑,她儿子去的是人界,去寻那应炎,是去救那些惹到了应炎的妖族部下,是去给他们解围!

    莫非人界还有其他法力有比她儿子高的不成?

    能直接绞杀了她儿子不成?

    除了那应炎还有谁?

    “你们,快去通知狻先、狻刹,集合兵力,捉拿魔界应炎。”

    殿内的妖族众多身影,左看看又看看,终是有个身影领命去通知妖族妖王魔下两大妖将了。

    在妖族,除了妖王,就是狻先、狻刹两位妖将法力更加深厚了,连妖后也比不过。

    妖后,闭上眼睛,往座位上坐好,伸出一只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流出一滴泪来,从不轻易落泪,何况还是在下属面前落泪。

    她在妖族生来身份便尊贵,成年后便嫁给了妖王。

    她这一生唯有两次落泪,第一次是她那个大闺女夭折,第二次便是今日。

    她伸出手擦去眼角的泪花,这个应炎,法力深厚又何妨?她定要拼了妖族之力想尽办法为她儿报仇雪恨!

    她身侧的侍女早就重新给她盛了一杯美酒放在一旁,她扫了一眼那美酒,伸手拿起来喝了下去。

    明明前一秒是美酒,这一秒喝便是十分苦涩。

    喝下后,她把酒杯放下,望了殿中一眼,开口道:“妖王和大王子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一众妖孽中,一个身影矮小的男子走向前来,恭敬道:“禀妖后,妖王和大王子还要几月便可闭关出来。”

    “好。”

    那身影矮小男子叫狻猴,是狻先、狻刹的弟弟,法力不高,却颇有计谋,深得妖王妖后欢心。

    此时,另一处,那妖后心痛的孩子死去的地方。

    那处好像又荒凉了不少,红衣女子扫了一眼那些妖孽,嘴角露出寒意。

    她不喜欢妖族。

    从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她的爹娘是被派出去征战那些异数妖孽才开启了陨落和灭亡。

    她记得那时,出现异数妖孽时,六界之中,就他们妖族十分惊喜。

    他们惊喜,恐怕是想着,要靠那些异数妖孽为他们所用?还屠了神族吧?

    她嘴角一寒,妖族也是蠢货,既然是异数妖孽,如何会为他们所用?

    红衣女子冷冷的扫了那余下的妖孽一眼,拿着天机镜,转过身来,望了一眼那黑衣战袍男子,此时她眼中的泪水早已经收起。

    她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和喜悦中冷静了下来。

    这厮和她师兄生的一模一样。

    是师兄吗?

    可不是吗?

    为什么气势气息完全不一样?

    她的师兄没有他这般冰冷蚀骨的眼眸!

    她的师兄温润如玉,一双眼眸时含笑意!

    可她看着他那张无比熟悉又思念的脸,她的心还是柔和了不少。

    她提起脚步,朝着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着男子无比熟悉的身影和无比熟悉的模样,离她越来越近。

    “你是谁?”

    女子紧紧盯着那男子。

    那男子对上她的眸子,也盯着她,“你?”

    “你是谁?”尘依开口道。

    男子却没回她的问题,“你脖子上挂着那东西不错。”

    脖子上东西?

    不错?

    尘依一听,低头望了望自己脖子,是它?

    她这东西是个黑玉指环,是她师兄送给她的,她当年收到后,找了根黑色的编绳串好了,戴在了脖子上。

    这么多年,这东西一直陪着她,陪着她度过寻不到师兄的时日。

    “你是魔界的?”

    男子打量了她那东西一番,开口道。

    魔界?

    尘依抬起头来,望着那男子,他说自己是魔界的?

    她哪里半点像魔界的了?

    她没仙气吗?

    没神气吗?

    她心里白了他一眼。

    “你才是魔界的。”

    “你为何会有魔界之物?”男子开口道。

    魔界之物?

    尘依低头,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黑玉指环,她伸出手来,摸了摸那黑玉指环,脸上浮出一丝眷恋,一丝疑惑和一丝无奈,她低声喃喃,“原来,真是魔界之物嘛?”

    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谁?

    她摸着那黑玉指环,猛然抬头,盯着那男子,“你说这东西是魔界之物?”

    “我见他们叫你应炎?”

    “你穿着魔界的战袍,你是魔界的将军?”

    “你确定这东西是魔界之物?”

    黑衣战袍男子盯着她脖子上那东西点头。

    这东西,不仅是魔界的,还是他的。

    是他少时,他父亲亲手给他的。

    可是不知为何在他闭关修炼后,这东西便失踪了。

    今日没想到会在一个女子脖子上瞧见?

    而且这女子,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他想起了,最初瞥见这女子时,她盯着他,眼中是有泪水的,脸上表情有惊讶?惊喜?

    好像,他们是认识的?

    可他明明不认识她!

    尘依听见他这般说,叹了一口气,只盯着他看,看他的发丝,看他的额头,看他的眉眼,看他的俊脸,看他的嘴角,看他的下巴,看他的颈脖,她盯着他,突然惨笑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神魂皆痛。

    她垂下眸子,伸手擦去嘴角鲜血,抬起头来,用一双冰冷眼眸扫向他,“你等着我,等我伤好了,去寻你。”

    说完施法入了最近的冥界。

    她一消失。

    那男子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地不动,盯着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扫了几眼,他正想问问她,是不是认识他?

    还想问问她那东西哪来的?

    可她已经消失了?

    他瞥了一眼她吐在地面上的鲜血。

    立那厮伤她那般重?

    想到已经被她灭了的立,他心里有些古怪。

    那妖界都说他和立私交尚好,连立自个也那般认为?可是他和立有什么私交?

    他不过是某日追杀妖族,碰上立,两者斗法,他瞧着立那不正经的模样莫名放了他一马。

    立,立~

    他又想起了刚刚那女子,盯着那地面上的鲜血,施法,把那处,处理干净。

    对了。

    她刚刚是说?

    等着她?

    伤好了?

    寻他?

    他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四周,把剩下的妖孽清理干净。

    顺便又施法,把自己所带来,还活着的无辜魔兵清理干净。

(六十一)不甘

    冥界的天,今日是雾蒙蒙的,灰色,天边还时不时刮起一阵微风,吹起一些黄沙。

    那女子一身红衣,有些狼狈。

    左肩是伤,左手染血。

    她脸上倒是瞧着一脸平静淡然,倘若无事慢慢穿过冥界,又走进了冥界那后花园中,接着,她再穿过后花园中那开着小白色花朵的黑色藤蔓,走到秋千旁,坐在秋千上。

    她伸出左手捂住胸口,又用袖子擦了擦自己嘴角。

    擦着擦着,突然就笑了。

    连走路姿势都是一样啊?

    连声音都一样啊?

    连脖子上的小胎记都一样啊?

    还说她这的东西是魔界之物?

    她伸手摸着那黑玉指环,笑着笑着眼泪便涌了上来!

    她强忍住!

    魔界之物?黑玉指环?

    魔界?

    魔将?应炎?

    师兄?子炎?

    被爹爹从宛山寻来的师兄子炎?

    拥有东氏一族旁系血脉的子炎?

    她摸着那黑玉扳指,想到爹爹往日教师兄练法术,剑术......

    温润如玉的男子?师兄?子炎?

    呵,心里浮现讽刺!

    她取下黑玉指环,想仔细瞧瞧。

    后花园中却有了动静。

    她收好黑玉指环,朝那动静扫了一眼,原来又是那个叫白午的鬼差带着一个女子来了。

    那白午低着头,把那女子送到她面前,又说了那女子的名字。

    红衣女子挥挥手开口叫那鬼差白午下去。

    她今日声音有些沙哑,鬼差白午心里有些疑惑,可不敢抬头看她,只领命低着头带着疑惑往外走了。

    他一走,坐在秋千上的红衣罗裙,开口道:“你叫陈惠仙?”

    那女子点头。

    尘依望了她一眼,看着她身后那黑色藤蔓,继续开口道,“你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呢?都这么多年了啊~”

    那声音突然有些空灵~

    “心中有恨意,不愿就这般喝了孟婆汤去忘记。”陈惠仙开门,回答道。

    再说她死的时日是也不对,错过了那投胎转世的好时辰。

    尘依望了她一眼,陈惠仙,陈惠仙,尘依记得在命数簿、手稿上关于陈惠仙生前的事迹,也记得和她有关的那个男子死后尸骨无存,魂魄也未入了这冥界。

    她突然好心的开口道,“该报的仇自然要报,该算的账自然要算。”

    陈惠仙一听,点头,她心里无数恨意不甘涌上。

    “你闭上眼睛,我送你重活一世。”

    接着尘依施法。

    等送走了那陈惠仙,她的伤势又重了一分,头有些晕厥。

    她强撑着身子,站起来,望了一眼肩头的伤口,她这骨身子到底何时才能彻底恢复好?

    她要先回神界一趟。

    穿过花园中瞥见素白的小花,尘依突然扯下两朵,又瞬间把那小白花捏为灰烬。

    有时候她真羡慕那些凡人,死了还能重活一世?

    那些不甘的!恨的!怨的!错过的!遗憾的!

    都能有机会再拯救?再挽回?

    她抬起头望了望冥界这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浮出悲凉来。

    这世间有谁能够来扭转有关于她的岁月乾坤呢?

    回到多年以前?

    多年以前啊~

    想到不久前遇见的那男子,脸上全是冷意。

    从冥界到神界,施施法,倒也不远。

    尘依添了新伤,回到神界时,脸色苍白了几分。

    她推开了自家这神殿大门,抬起步伐走了进去,反手关上神殿的大门。

    尘依绕过一众仙花异草,直接走到了神殿后院那处深潭前。

    望了一眼那还冒着一丝雾气的深潭潭面,她开始动手去脱自己的衣裙,脱了又脱,最后脱的只剩下抹胸和底裤了。

    前些日子她这后背受天雷所至伤痕结的痂全部掉光了,已经开始长出新肌肤,留下的伤痕很浅很浅。

    看着已经好的差不多,可她那右肩又添了新伤。

    她穿着抹胸,右肩上那道深厚的血痕暴露在了空气中,触目惊心。

    她扫了一眼肩膀,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又摸了自己的胸口,胸前那处有一块淤青消散了不少,可是依旧还有些痕迹。

    殷羽那厮,那一掌可真疼。

    也是她自己当日太大意,殷羽那厮好歹也是冥界的冥王,那功力~

    还不是她现在能比的。

    现在,没事还是不要去招惹他。

    不过,他给了自己这么一掌?

    她望了一眼那潭水水面.....

    她还真是弱,新伤添旧伤!

    若是她昔日不偷玩,仔细练爹娘传授的法术,也不至于生生的挨了那殷羽一掌,也不至于今日这般被人家偷袭到。

    她站在后花园,扫了一眼周围,想到昔日爹娘在这后花园哄着她好好练习法术的模样,脸上露出苦涩。

    她的爹娘,她的爹娘。

    若是爹娘还在,那冥界殷羽敢这般伤她?

    若是爹娘还在,殷羽给她的那一掌,她爹娘一定会杀入冥界给那殷羽狠狠奉上一掌!

    若是爹娘还在,那长林大帝敢随便寻个理由?让她生生受了20道天雷?

    她怎么还会被陷害的要去扭转什么人界乾坤?

    她的爹爹,曾是神族第一大将,血脉高贵,征战无数,法力高深。

    她的娘亲,强势美艳,和她爹爹恩爱无比,陪着他伴着他征战四方。

    她的爹爹,她的娘亲,曾宠她上天,疼她入骨。

    可她的爹爹和娘亲。

    没了!

    她再也没有爹娘了。

    这天地间,这神界,她再也没有爹娘了,再也没有那无畏为她撑腰的爹娘了!

    而那个和她有婚约的师兄,失踪了的师兄......

    师兄还是师兄吗?

    哈哈!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一把跳入深潭,沉入潭地。

    水面起了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深潭之中很深,潭地埋有她爹爹留下的一个法器,法器是为他妻子练就而成,可保水温。

    不过,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她游到那法器周围,伸出手摸了摸那法器,爹爹啊。

    她闭上眼睛,想起爹爹用自己元神祭天时用传音和她说过,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她会活下去的!

    还会报仇!

    还会抓出是谁在她的爹爹背后造谣!

    不!

    她又摸了摸那神器。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是谁在她的爹爹背后造谣,而且!

    可能还不止造谣那般简单吧!

    只是她,现在还太弱了啊。

    她又摸了摸那神器,见到上面的花纹,一颗眼泪掉了出来,许是在水中,眼泪很快就和潭水融为一体。

    爹娘走了后,这一千年来,她从招摇山回来后,一直便好生窝在神殿,还时常来这。

    一来养伤练功,二来是时常可好生寻看这神殿之中爹娘留下的东西。

    可是,爹书房里的东西早已经在她去招摇山时被搬光了!

    就连娘亲闺房里的东西也几乎被搬光了!

    倒是炼丹炉里的丹药却一直都有。

    不过这处,好在没谁发现~

    不过,恐怕除了她,也没谁能发现的了~

    因为水下有结界,只有她和爹娘可以入这结界,瞧见这法器~

    她摸这那神器。

    尘依在水中咬破中指,很快便有红血飘洒在水中,她把还在流血的中指按在那神器某个花纹之中。

    瞬间,水中寒光四射,她消失在寒光之中。

(六十二)陈惠仙-上

    长安城夜色已经来临了,一个女子手背在身后站在自己闺房窗户旁,她身后跪着一个暗卫。

    那女子摆摆手,暗卫很快领命便消失在了房中。

    暗卫退下后,陈惠仙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

    半响。

    房门处,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接着出现一个拿着披风的女子。

    那姑娘手中拿了一件披风,看见自家小姐在窗户旁站着,她连忙走上前去,想给自家小姐披上披风。

    站在窗户边的陈惠仙听见了动静,回头望了一眼。

    回头的女子有一双凤眼,肌肤白皙透粉,身穿一袭湘妃色罗裙,低垂的鬓发斜插两根碧玉簪,气质出尘,清丽无双。

    来人是她忠心婢女阿氓。

    她看了一眼阿氓,又转头继续看着一片暗色的窗外。

    阿氓拿着披风,上前两步,把披风给自家小姐披上,接着开口道:“小姐,这般晚了,您早些歇息。”

    “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妥了吗?”

    阿氓点点头,回道:“小姐交代的事情阿氓已经办妥了。”

    只是阿氓心里疑惑,为何这时小姐这时候要去漠北?

    而且这今日自家小姐有些怪怪的,好像?

    有点冷冷的?

    还有那和小姐有婚约的林将军已经打赢了战役,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啊。

    这时候她家小姐何必亲自寻去?

    何况她的小姐,这娇娇弱弱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去漠北那般远的路途?

    阿氓想了想,想劝阻自家柔弱金贵的小姐别去漠北了,就等着林将军回来不好吗。

    “小姐,阿氓想问问您,小姐您为何一定要坚持亲自去漠北?”

    漠北是西吴王朝抵御外邦来袭的重要关口,漠北城墙以外有好几个外邦王朝,有强大的,也有弱小的,他们之前联合起来攻打西吴,而攻打西吴首先要拿下西吴漠北关口。

    陈惠仙没看她,只继续盯着窗外的夜色,身上寒意突然越发浓烈,她开口道:“杀一个人!”

    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敌人!

    不止是去杀一个女人,她还想除了他们一群人!

    也让他们尝尝失去挚爱,梦碎的滋味。

    而那个毁了她和林叶,造成她和林叶有遗憾的女人,她如何放过她?

    阿氓却呆愣的说不出话来了,她的小姐说什么?

    她的小姐说了什么?

    杀一个人?

    天?

    这还是她家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姐吗?

    还是她那个养得金贵又不谙世事的小姐吗?

    她说什么?

    她的小姐?

    失心疯了吗?

    窗户边的女子却不等阿氓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动了动身子,又开口道:“等我去了漠北,这院子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好生替本小姐看着这院子,也好生保护好自己。”

    她想了想又道:“你好生在家中等着本小姐回来。”

    陈惠仙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阿氓,看着阿氓还是一脸呆愣的模样,她叹了口气,身上的寒意却慢慢退去,接着她又仔细瞧了阿氓几眼,像是要把她牢记在心里,她又开口道:“阿氓,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记住不管发生什么,先活命。”

    只有活命,一切才有反转机会。

    若是连这条小命都不在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重活一世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

    所以,她也得活下去,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了,才有可能报仇,才能护住林叶。

    阿氓呆了又呆,她个子不高,一张鸭蛋脸面,皮肤白皙,是这陈府的家生子,从小就陪在陈惠仙的身侧。

    她还忠心耿耿,前世,阿氓为了护住她,自己去引开那些混蛋。

    一个较小柔弱的小丫头被一群夷朝人掳走?

    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陈惠仙不敢想象,她看了看阿氓,伸出手,替阿氓脸额边的一缕发丝捋了捋。

    “阿氓,你切记留在这长安替我看好这院子,等着我回来,我若是没回来,你也好生替我守着这院子,好生替我照顾我爹娘,你还要好生过下去,少哭嘴了~”

    她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喜欢长民,我把他也留在了这院子保护你,若是我没回来,你要好好和他过,我今日已经和我娘说过了,等你及笄了就给你做主。”

    这会她连小姐也未自称了。

    阿氓呆了又呆,接着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说了什么,她张张嘴,一双眼眸已经湿润了接着又涌出了泪水,在烛光照亮的闺房中瞧得格外清楚。

    “刚刚和你说了少哭嘴,怎么又哭了?”

    陈惠仙用手擦了擦阿氓的眼角泪水。

    阿氓又张了张嘴,接着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自己小姐的手,哽咽道:“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回来了?小姐......”

    她哭的更加凶了,眼泪掉的越发多。

    陈惠仙看的心疼,又伸出另一只手拿着手帕,给阿氓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可越发掉的多了。

    陈惠仙只好哄着她道:“快别哭了,我啊,会回来的,这一次,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不仅我回来,还有你家姑爷一起回来。”

    她神色坚定,笑的从容,可阿氓想到去漠北那一路上,那么远?

    莫名感受到惊心,她张了张嘴,哽咽道:“小姐~”

    陈惠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啊,切莫哭鼻子,你家小姐不在的时候,更不能哭鼻子了,要记得给你家小姐撑脸面,不然旁的小姐说,那大学士家嫡小姐身边有个丫鬟可爱哭鼻子了,连带也笑话你家小姐了~”

    阿氓一听,又吸了吸鼻子,硬是把自己的哽咽憋住了。

    陈惠仙觉得她这模样有些可爱,爱,好笑道:“好生去歇息吧,我也先歇息了,明日一早要出门。”

    “小姐,您先睡,阿氓先伺候您。”

    阿氓看着自家小姐,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家小姐吗?

    若不是她自己一直跟在自家小姐身侧,就连晚间歇息她也是睡在小姐闺房的外间~

    不然,她是真是要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被调换了?

    可她又无比熟悉小姐,知道她没被调换啊~

    陈惠仙看了阿氓一眼,点了点头,接着任由阿氓去唤在外间候着的其他丫鬟婆子进来一起伺候。

    洗漱、卸去薄妆、取下发簪、解开发篦、沐浴换寝衣之后~

    她躺在自己闺房床榻之上。

    阿氓是她贴身丫鬟,睡在外间,她睡在里间。

    她盯着床榻窗幔瞧了又瞧,又想起了外面那个傻丫头。

    那傻丫头啊,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带她去了。

    那般危险的事情,她一人去办就成。

    她呼了一口气。

    想起了记忆中那张脸,那个少年郎君离开长安时不过刚刚刚刚过了弱冠礼,他对着自己说,惠仙,等着我,等着我回来便迎娶你过门。

    那时她心里虽是一万个不愿意他去,担忧他的安危,可夷朝来犯,作为圣上钦定的少将军,她知道他不能不去!

    再者,他还是西吴的男儿,外邦来犯,他也要去!

    可是,她从未想过他会一去不复返啊。

    她在这长安日思夜想着的等他回来求娶自己,日夜为他祈福,祈祷,可最终呢?

    明明已经打赢了那场战役,明明已经签订了休战协议。

    明明他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了,明明他和大军已经到了长安城郊外驻扎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没了呢?

    几年的等待,她等来的不是他来求娶而是他尸骨无存的消息!

    是那夷朝,暗害了他。

    想到这里,陈惠仙流出了心痛又愤怒的眼泪,没人知道,那些失去他的日夜,她是怎么度过的!

    她从薄软绸被下,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擦掉自己的泪水,一对红润的眼眸冒出了寒光。

    这一会,她要报仇,她要护住他。

(六十二)陈惠仙 -下

    次日。

    一辆马车从长安城飞奔而出。

    出了长安城跑在官道上,官道上平稳,赶车的是个黑衣男子,腰上携带一把长剑。

    一路朝着漠北,随行而去的还有许多的暗卫隐蔽跟随。

    离开长安城,虽是走着官道,可两边风景越来越不如长安城繁华,马车中的一名女子正撩开了马车窗帘往外瞧,她眼神复杂,看了一眼外间的景色,把车窗窗帘放了下来。

    许久,到了一个州城,赶着马车的男子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到自家主子交代了他好生照顾保护这小姐,他想了想,边赶着马车边朝着里间的小姐道:“小姐,天色已晚,您要不要歇息一会再出发?我去找个合适的客栈?”

    女子摇摇头,“咱们急着赶路,住客栈就不用了,一会找个酒楼咱们吃个饭,再添些干粮,继续赶路。”

    “一会你自己去找个客栈歇息一会,换个人来赶这马车,明日你再追上咱们就行。”

    外间的男子看了一眼天色,想了想,点头道:“都听小姐的。”

    此时有一封书信被快马加鞭送往漠北。

    还有另一封书信也被快马加鞭送往南方。

    时日匆匆过去。

    来人越发离那想去的地方近了些。

    而书信也终于送到了想要送的地方。

    此时漠北地界。

    已经是秋日。

    漠北有一种果子开始红了,那红红的果子中又夹着半生不熟的青色果子,一起挂满了树枝。

    一处庄子中也种了不少那种果子,那庄子外间看去,修建的很是低调,门顶匾额写着“宴庄”门口大门紧闭。

    那宴庄,等进了庄子里间,此时正堂中,两排长凳各在正堂内里两边对齐对面放着,而那两排长凳上可看见各八个穿着青衣长衫的男子正端坐着,这些男子相貌各自不同,不过皆是挺直腰板,有一股侠武之气。

    正堂上首,一把雕刻着雄狮大椅上,坐着一个壮年的男子,那壮年的男子也是穿着一身青衣长衫,他腰板同样挺的笔直,身上有股侠武之气。

    这男子叫无宴,昨日晚间他收到了长安城陈大学士家中嫡女寄来的书信,在灯光下看了半响,今日才召集自己十六位弟子想要商讨这一事。

    那男子站在中间看了一眼外间,手中敲了敲桌面开口了,“昨日为师傅收到了一封书信。”

    他扫了十六位弟子一眼,“书信是长安城一位官史家小姐寄来的。”

    此话一说,端坐的十六位男子脸上皆露出疑惑。

    他们宴庄从来不和朝廷中人来往,何况还是长安城官史家的小姐?

    他们更加不可能来往了。

    可现在师傅说?

    长安城官史家的小姐千里迢迢给他们这远在漠北地界的宴庄寄来了书信?

    十六位弟子脸上皆是疑惑,又见自己的师傅未再开口,那位瞧着稍微年长些的男子,那男子起身,看着自己师傅,开口道:“师傅可是和那家小姐相识?”

    无宴摇摇头。

    “那?那家小姐所谓何事?”那弟子又开口了。

    其他几位弟子脸上也皆是疑惑。

    一个闺中小姐如何会给他们宴庄寄来书信?

    无宴手指又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家小姐,想请咱们宴庄帮个忙。”

    “想请宴庄帮个忙?”

    无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点了点头,“是啊。”

    大弟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傅,其他几位弟子又看看自己的师傅,又左看看又看看。

    无宴扫了一眼众位弟子,接着开口道:“是要请咱们宴庄救一个人。”

    下手的弟子们更加疑惑了,救一个人?

    “师傅,咱们宴庄从不参与朝廷之事,这家小姐这番可是陷我们宴庄两难。”那位大弟子又开口了。

    宴庄是由无宴的师傅一手创办,无宴的师傅当年创办宴庄时就立下过不参与朝廷之事这条规矩。

    轮到无宴做了庄主后,收了属于他的弟子,他自然同样要他们切记庄上的规矩。

    他们这十六个由无宴亲自教收的弟子个个心里都牢记庄上的规矩!

    无宴瞧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他说的对,他们庄上不能参与朝廷之事。

    “你们先下去吧。”无宴开口。

    “是!”十六个弟子瞧了瞧自己的师傅,恭敬的退了下去。

    十六个弟子出了正堂,又往庄子里练武之地而去。

    这庄子虽是修建的低调,可里面却是不小的,也有一块空地是武场,专门给庄子上的弟子们练武艺所用。

    一群男子走着,突然一个男子加快步伐跑了跑,往自己大师兄那处跑去。

    这男子的模样瞧着不过十五、六岁,他疾步走到了自己大师兄身侧,拍了拍自己师兄的肩膀道:“大师兄,也不知道师傅说的那官史家小姐想要咱们救谁?咱就不救了吗?”

    那被叫做大师兄的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师弟,想了想,“管他是谁,总之朝廷中人,咱们是不能沾染上。”

    大师兄这么说着,心里也疑惑。这官史家的小姐会想到给宴庄寄信,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请他们救谁?

    他看了一眼自己师弟。

    又开口道:“咱们就遵循祖师爷立下的规矩便好!”

    “可是师兄,你说说,那长安城官史家的小姐如何会想到给千里之外的咱们庄子上寄书信呢?江湖上,可不止有咱们这一个门派一个庄子啊!”

    听见小师弟这般说,被叫做大师兄的突然就笑了,“你啊,是明知故问?咱们这宴庄,咱们的师傅,在这漠北第一高手,且不说漠北,就是整个江湖,又有几个谁打得赢咱们师傅呢?”

    小师弟听见自己师兄这般说,讪讪的笑了。

    “说的也是,不过,那家小姐也不一定要往咱们宴庄寄来书信啊~”

    他想了想,长安城的小姐?

    长安城的小姐?

    朝廷命官家大小姐?

    朝廷?

    不是有侍卫官差吗?

    他皱了皱眉头,对了,说到朝廷,最近漠北关口的战役已经打赢了。

    大军正准备班师回朝?

    小师弟见大师兄已经朝着武场去了,连忙开口唤了他一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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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横北故人归介绍:
谁都没曾想到,东氏一族尚存的那个小小神女,也会有一天手持神器,与天地为敌。那日,凤狂龙躁,朽木死灰,她看着自己所爱男子,开口道:“你后悔吗?”那男子却突然笑了。温润如玉,一如初见。她血脉高贵,无忧无虑,一场父辈恩怨纠葛却使得她在神界再无依靠,她被逼得用手中天机镜扭转人界乾坤,送那些冤魂重活一世~送冤魂重活一世?说是那些冤魂都有未了心愿?据说这世间皆是遗憾,又皆是阴差阳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透这世间的情爱,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释怀、放下。总有些人不愿意喝下那一碗孟婆汤,忘记前程往事~而那个不愿意忘记的人,最终归来,只求与你再续前缘~青山横北故人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山横北故人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山横北故人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