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衔枚夜行
情况紧急，郑和即刻下令全军三千人即刻后撤，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撤至船队所在的锡兰山别罗里港。锡兰山王宫至别罗里港大约百余里地，预计一日可达。
但前军向前行约一个半时辰后却停了下来。
郑和正疑惑间，便有黑衣人纵马来报：“郑大人，之前来之路途已阻，路途之上已被锡兰山士兵在归途之上放置了许多大树，挡住了明军的撤退之路。”
马上的郑和心内暗惊，但表面上仍是镇静自如，问道：“如搬开障碍需多久？”
那黑衣人拱手道：“目测那些大树纵深约数里地，搬开约需半日，但……”
郑和正待询问详情，却自身后又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远处又一位黑衣人纵马而来，这人骑术精湛，看着数十丈远，瞬间便可看清面容，正是之前领命前去探查的睚眦。
郑和心内暗自惊叹，自己的贤弟王九却是哪里找来如此精干之人！
再一转眼，此人已至眼前，拱手向郑和，正待禀报。
而郑和眼前的黑衣人一见此人，亦拱手道：“乙辰，前方遇阻。”
那被唤为“乙辰”之人点点头道：“辛未，已知晓。王宫内应已联系上，但因王宫被封，消息传不出来。”
此际郑和方才留意到，这乙辰却是一名圆脸的年轻人，而腰间点点血渍，却因为黑衣，并不是十分明显，问道：“你受伤了？赶紧去包扎！”一扬手，便命人唤军医来。
乙辰拱手道：“郑大人，无妨。容在下先将详情细禀再说……”说着，却自腰间拿出一张染血的白绢，上面为锡兰山的地形图。
“这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已暗中调集五万军队包围了别罗里港……就是这里，”乙辰一边指着染血的地图，一边道，“而在我们的归途，他们亦集结了约五千人的队伍进行拦截，便是在此……”那地图上恰好已暗红的一处血渍，甚是显眼……
“这情报如何得来？那血渍是你的？”待乙辰说罢，郑和问道。
瞬间那乙辰圆脸上的眸子却是湿润了：“我与丁卯一起翻入王宫，找到内应，却被发现，那内应与丁卯殿后，以身殉国，却掩护我出来，他们道我年轻，尚未碰过女人……这上面的血渍是那内应与丁卯的……”
说罢，眼泪却自乙辰年轻的圆脸上掉了下来……
郑和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
军医已至，带乙辰去包扎伤口。
郑和看着乙辰轻盈的脚步，若有所似自己贤弟王九，似乎同出一门，忽然问道：“乙辰，你可是来自武当？”
乙辰转过身，似乎牵扯到伤口，拱手忍痛道：“回禀大人，正是。”
“我的贤弟，你们的大人王九，正是出自武当。”郑和看着乙辰，忽然发现这略有青涩的圆脸小伙子，看起来却是相当俊秀。
乙辰浑身一振，似有话未说道：“王九王大人，他……他是我们锦衣卫所有人的头儿，我们皆以其为标榜。”
忽然乙辰又流出两行清泪，轻声道：“郑大人，那王大人曾有令下，那内应与丁卯兄弟属锦衣卫，如若可能，我们要将他们的尸首带回。据那内应道，如今王宫内的兵力不足，仅千余人……”
郑和叹了口气，这二人的尸首，怕是难了，这暴虐的亚烈苦奈儿应该会将这二人的尸首丢入那狮虎豹象群了！
郑和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手一招，数名大明水师将领转向那染血的地图……
假若花半天时间搬开那树木，顶着五千人的锡兰山士兵的袭击，那郑和等三千人突出重围还可余下多少人？敌军人多势众，且占据主动，与锡兰山军队正面交锋，胜算不大；且锡兰山军队主力五万人已派至围攻港口的西洋船队……
但据乙辰得自那内应以命换来的情报，如今王宫城内已兵力空虚，假若明军出其不易杀回王城，敌军对船队的包围自然而解！
如今夜幕已降临，夜色笼罩大地。据探子回报，如今锡兰山士兵仅是在路口设伏，并未摆出一副进攻的态势。
郑和等大明水师将领并未花太多时间决策。
一盅茶的功夫，当乙辰包扎好回至郑和身边时，郑和等人已决定：派人至港口通知船队官兵做好防备、保卫船队安全；另外，星夜兼程，连夜返回，直抵王城……
当任务已下，锦衣卫睚眦辛未及另一人，将马蹄裹上棉布，笼头覆于马头，二话未说，即刻出发，启程赶往船队驻扎的别罗里港……
此路暂且不提，再看郑和这三千军队。
三军将士悄悄地收拾行囊，悄悄地后退，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及至夜半，这三千将士，如同幽灵一般，突然闪现于锡兰王宫之前。
郑和命人架好火炮，对准王宫大门，而三军将士暂且休息，待黎明破晓，便会发起攻击。
当清晨太阳尚在地平线上之时，锡兰国王亚烈苦奈儿正赤条条地搂着一名娇媚女子，一只脚正搭在另一女子身上，正在豪华的大床上呼呼大睡之时，忽然宫门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一阵震动，却将这亚烈苦奈儿吓得自床上翻滚下来……
这亚烈苦奈儿昨晚太过兴奋，直与两名嫔妃快活至夜半时分，方才入睡。在亚烈苦奈儿看来，这郑和宝船已为其囊中之物，他已为郑和宝船布下了天罗地网，无论如何这郑和宝船已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近五万的锡兰山官兵已集结于别罗里港，这已是近乎锡兰山全部官兵；并且还有五千官兵已截断了郑和这三千官兵的后路……
亚烈苦奈儿仿如已看到那如海上宫殿般的宝船，自己左拥右抱，站立于宝船之上，畅游于浩瀚的大海之上，而西洋各国对自己俯首称臣……
但随着“轰隆隆”的声响却将这亚烈苦奈儿震下了床，他吓了一跳，爬将起来，大喝道：“来人，来人，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国王，国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明军打进来了，明军打进来了……”
第329章 王城沦陷
不可不提大明的火器。
凶猛治国、尚武的永乐大帝朱棣更是对火器情独衷。
王九对锦衣卫中的军械司的投入更是完全不计成本，而对于火器的研制、使用，大明帝国的水准更是独步天下，唯我独尊！
如今火器主要有两大类：第一类是用手持点放的火铳和鸟铳，其形体和口径都较大，一般筒内装填铅弹和铁弹等物，其射程数十步至二百步；当时的喷射火器（火药火箭）的制造更是相当精良，样式繁多。
据《火龙神器阵法》、《武备志》等史书记载，此间多使用的火箭种类有单发火箭、多发齐射火药箭、多火药筒并联火箭、有翼火箭、多级火箭等，火箭的品种达几十种之多！
第二类是安装在架座上发射的口径和形体大型火炮，多数筒内装填石、铅、铁等物，俗称“实心弹”，少数则装填爆炸性的球丸，射程一般在数百步至二三里距离，主要用于守寨和攻城，也用于野战、水战和海战。大明帝**队已普遍装备了火器，战争的主要武器转向了使用火器。
如今已配备的“神机营”，这种独立炮兵建制在世界各国首屈一指。
郑和下西洋，永乐帝朱棣更是将各类火器为船队配备了一番，而这“神机营”，自然为郑和配备了一队，并装备了两尊由锦衣卫军械司最新研制、重仅为二百五六十斤，长约三尺六寸的青铜炮！
炮弹则是一枚重达四五斤的大铅弹和上百枚重四五钱的小铅弹，所有炮弹加起来仅七斤有余；使用时，大炮被安置在配套的炮车之上，行动便利，且十分适合野战。
据闻这永乐帝朱棣初见这精巧的青铜炮，便欲在军中推广，待得他问此炮造价多少后，便闭口不谈。因为这青铜炮优点突出，坚固，且散热极佳，实为制作炮筒的良材，但这造价实在高昂，就连这向来大手笔的永乐帝都受不了！
爆炸性火器已经相当发达，具体有两大类：一类就是地雷，品种繁多，有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另一类就是水雷，有水底雷、水底龙王炮和混江龙等兵器。
根据大量的史实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先发明和使用“两雷”的国家。
而郑和之宝船上，自然配备了水雷，且配备的数量还不少！
郑和由码头至锡兰山王宫，所率的三千将士中，那队神机营及两尊铜炮亦随军而来。
神机营之人甚是了得，在天刚刚蒙蒙亮之时，便放了两炮，第一炮落于王宫门前城楼数丈处，却是将青石地面十余丈范围内砸得碎石乱飞，假若有人在，除了“灰飞烟灭”更无第二种结果。
第一炮是较准，而第二炮的准头甚是了得，正中城门，而那古红色的城门“吱嘎”便是打开了一个数尺见方的口子……
炮火暂歇。
城门被缓缓地推开，数个黑色身影闪现；而城垛之上，更是出现了乙辰面染血渍的面孔，他示意城垛之上的守敌已全部清除！
郑和见状大喜，挥手便命明军发起冲锋，而他自己更是身前士卒率先纵马前行……
而此时，城垛之上乙辰的身诮已消失，他已往内冲，他却是时刻都忘不掉之前将生的希望留予他，而掩护其后撤的那名内应及自己的兄弟丁卯……他亲眼目睹那内应与丁卯二人倒于血泊之中。但无论如何，他却是想将这二人的尸首带回大明，带回家！
随郑和三下西洋的睚眦有近百人，而此次随郑和三千人马当中，配了十余名睚眦。此次进攻王宫，郑和采用了奇袭，出其而不易。待此三千人马至王宫前，这十余睚眦便已先行一步，提前潜入王宫，控制了城门。
待天将亮之时，将城门栓打开，放明军入宫……
乙辰的腰间的血又渗了出来，但年轻的他却是不管不顾，仍是执刀向内冲……
乙辰，确被郑和看出，为武当弟子，且为四代弟子，授业的却是武当派仅有的辈份最高的长老宋远侨。宋远侨授业，但宋远侨却未承认乙辰是他的弟子，因为宋远侨自认为是代人授业，他是代他的弟子王泊授业。
这是武当派仅有的两名已入“道”的顶尖高手之一，而另一名自然便是武当派掌门、宋远侨的师弟俞连舟。
锦衣卫的睚眦，数量固定，无姓无名，人人以代号相称。若人有退出或身死，则会有相应人员补缺。
但这乙辰，若说入睚眦之前的姓名，却是姓任名性。“任性”此名实在任性，其人更是任性。
因为他是任罄的弟弟，而他亦是王九的小舅子。
但他自武当学艺数年，硬是让那宋远侨提前让其下山，下山亦正是王九落海下落不明之时。他来到安南探望他的姐姐任罄。恰好任罄组建安南的“暗网”，明月酣为明，而此为“暗”。
一明一暗，却是相得益彰。
任性加入了暗网。
待得王九重新出山，开始组建睚眦。
这任性硬是凭借一身的好功夫与机智的头脑，接连通过考验，成为了睚眦的一名。
这任性从未向人提过任罄是其姐姐，更是从未提到王九。直至随同郑和宝船三下西洋的锦衣卫千户温纯生，偶然间发现郑和身边随同的睚眦乙辰，正是自己同门的师侄任性，这让温纯生大吃一惊。
温纯生自然知晓这任性是王九的小舅子，任罄的弟弟。
但这任性却是私下与温纯生见面，要其不可透露自己身份的任何消息。
温纯生答应了。但不管如何，这温纯生内心地暗自打鼓：假如这小子有那么三长二短，这却如何向王九交待。好在这乙辰只是呆在郑和身边，倒也是没啥危险。这温纯生方且暂时将心放下。
任性提刀向宫内闯，手起刀落，他已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脸上、身上更是溅了不知多少血渍……
正在任性往内闯之时，他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兽吼“嗷呜”，响彻王宫，随即而来的，便是伴随着兽吼，万马奔腾、大地震动之声，随之而来……
任性突然醒觉，这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将他豢养的数百猛兽一股脑全放了出来……
第330章 兽攻
任性一个翻身，跃上宫中城墙，掏出怀间一笛，猛力一吹，瞬间尖锐的笛声响遍王城……
其后数名黑衣睚眦听闻，瞬间停下，躲藏起来，亦掏出哨笛示警。
一时间王城内警笛大作。
大明将士在郑和带领之下，如潮水般涌入宫门。郑和一马当先，两侧大明将士簇拥而前。正在此刻，郑和听闻警示之声，瞬间警觉，一扬手，停了下来。
郑和冲侧旁的将士命令道：“全军整队待命。”
一声令下，潮水般涌入的大明将士瞬间整顿队形，全军戒备。
进入宫门后，正是一处硕大的广场，正上方为宫城的亭台楼阁，右前方为一条可容八骑并排而行的青石板路。
最先入城的，自然是大明骑兵，而步兵随之慢慢涌入。最后，当神机营的十数人推着两门青铜炮入内，那神机营的士兵即刻调整炮口，正对右前方可容八骑并行的青石板路……
大明将士训练有素，只是一盅茶的功夫便摆好阵势候命。最前为步兵，手执齐肩高的盾牌，火铳或长枪一致向外；正中为骑兵。如今郑和一行人已被簇拥于中；左侧则是神机营的两门青铜炮，却被数队步兵护卫于其中。
两名睚眦的黑衣人忽然自宫墙翻了过来，直冲至步兵前，用执睚眦令牌。
不远处郑和手一摆，那步兵让开一条道，当黑衣人入内后，那通道瞬间关闭。
两名黑衣人拱手向郑和急道：“郑大人，最前睚眦乙辰示警，如今锡兰国王亚烈苦奈儿已集结约数百头猛兽，正待冲击我军，还请大人做好防范……”说罢，二人转身离去。潮水般的大明步兵，让开一条通道，瞬间又关闭……
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郑和竟然率军重返，并且得知王城大门竟然被攻陷，竟愣了半晌。亚烈苦奈儿知晓，如今王城仅有千余人防守，而这郑和却有数千人，更为重要的是，这郑和军队配备着大明最为先进的兵器。以自己如今的情形来看，正面对敌，自己绝对不是对手，且自己的主力已全部派出，救援不及……
他忽然想到自己尚有最后的杀手锏，即是后山自己豢养的数百头猛兽，将牙一咬命令道：“马上派人将阻截郑和的五千人调回来；再至港口，围那宝船的军队，调一万人回来；至后山，将那些猛兽全部放出来！”面上一片凌然，枭雄本色尽现！
亚烈苦奈儿即刻穿衣，率人至后山，组织猛兽，准备反击。亚烈苦奈儿开始将自己的残兵集结，自己的儿子、嫔妃已被带带到，正瑟瑟发抖蜷缩一边。亚烈苦奈儿看着尚不足千人的士兵，叹了口气，他听了下属惊魂未定的汇报方且明白，王城门上的守兵已被郑和所率之人星夜爬上，全部格杀殆尽；城门在天亮时被火炮轰开……
但其实不需轰开都行，因为那门栓早被人打开了！
亚烈苦奈儿咬碎牙往肚里咽，他有些后悔不该招惹如此难缠且强大的对手！
但事已至此，亚烈苦奈儿强自振作，命属下集结那数百头猛兽，他命人将那些猛兽赶出笼，开始聚集。
数头大象迈着沉重的步伐、甩着长鼻子，在驯象人的驱赶之下前行……
一群猛虎“嗷呜”地抖了抖身上的毛发，在士兵长枪之下，聚拢起来，开始慢慢汇聚……
数头狮子懒洋洋地伸了伸蹄子，自笼中爬了出来……
猛兽汇聚，士兵执兵器慢慢驱赶，数百头猛兽越行越快，剩余的近千士兵，随之而向那宫门方向齐发……
猛兽的脚步渐近，随着“嗷呜”的吼声传至宫门处，郑和将士的三千兵马早已严阵以待。但随着吼声渐近、地面震动，骑兵跨下的马却有些站立不安……
“神机营戒备……”随着郑和麾下的发令官的口令，神机营的黑洞洞的两门炮口开始对准猛兽前行的方向，炮口已填了铅弹，炮口后一名神机营的士兵根据准星正在瞄准，炮口后方的导线已连接，侧边的火把早已点燃……
最先映入大明军士眼帘的是约三百步开外的数头豹子，随其身后的却是一群猛虎，而那猛虎额头的“王”字已隐约可见，其后沉重的脚步而来的应为大象……
“较准位置，准备……发射！”随着大明发令官的号令，那炮火后的导线已点燃，随着“轰”的一声，那铅弹直向那群猛兽轰去，直接炸在距兽群数十步之前方……
“轰隆……”最先的豹子吓了一跳，直接乱蹿，有两只直往前冲，更有数头豹子竟掉头往回走……
其后的老虎倒是愣了一下。
但没有太多的时间让老虎考虑，随着发令官的号令，“轰隆……轰隆……”数声爆炸声直接在兽群中响起，兽群瞬间大乱，猛兽受惊，四处乱蹿，有不少径直往前冲，但更多的却是直接往后退……
更多的炮弹直落了下兽群的前进方向……
一群受惊及受伤的猛兽向大明阵前冲来。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预备……发射……”
随着机括的“咔哒”声，一片整齐的“乒乒乓乓……”的火铳声响起，大明阵前倒下了十余头猛兽……
猛兽更加混乱……
“杀！”
“杀！”
“杀！”
大明军中爆出三声怒吼，随着三声怒吼，步兵向前迈了三步，并开始手执盾牌步步为营，步步坚逼！
“骑兵准备。”随着一声号令，全副武装的骑兵开始齐刷刷地执起手中兵器。
“冲击！”
一声令下，大明骑兵自步兵两侧如两条蛟龙，绕过步兵，又汇成一条猛龙向前汹涌地猛扑过去……
猛兽在明军猛烈的炮火之下受惊，仓惶后退，这些锡兰山士兵如何曾会想到，这些牲畜竟然掉转头，向他们狠狠地扑了过来……
锡兰山的士兵刚开始还阻挡一下，但猛兽发性，势不可挡！锡兰山士兵，原本便是乌合之众。这些士兵见势不妙，掉转枪头，撒腿便跑，直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第331章 王城内的血战
“步兵缓行！”发令官大声喝道。
随着令下，盾牌手推着盾牌，火铳手手执火铳，长枪兵的长枪在盾牌的间隙之中伸出，发出幽黑的亮光……这步兵如同一个移动的钢铁堡垒，坚定、缓慢地向前移动。
火铳不时喷射着火蛇，而那两具青铜炮仍是不时地轰鸣着……
青铜炮的射程约五百步。
在步兵这移动堡垒前，不时倒下一具或数具牲畜的尸首，随着移动堡垒坚定地向前推移，锡兰山士兵的尸首慢慢地开始出现，但这些人死状蹊跷，形态各异，又或是面部狰狞的一爪直至破膛，又或是直接被踩踏得血肉模糊，更有甚者半边脸竟被咬了下来……
这显然是被那群猛兽袭击所至。
“骑兵准备。”随着一声号令，全副武装的骑兵开始齐刷刷地执起手中兵器。
“冲击！”
一声令下，大明骑兵自步兵两侧如两条蛟龙，绕过步兵，又汇成一条猛龙向前汹涌地猛扑过去……
锡兰山的士兵完全是乌合之众，哪如郑和所率的大明将士，个个均是身经百战！
如今这王城内如同一个屠戮场……
步兵已开始分散，三人一组，十人一队分散绞杀锡兰山的士兵，不少人举手跪于地上投降，负责缴杀的将士便放过，而后便有清扫战场的士兵按流程缴械将俘虏收编、汇聚于一起……
位于后山的亚烈苦奈儿带着十余名随从心惊胆战地听着山下的炮火的轰鸣之声及猛兽的嘶吼声……
不久，猛兽的嘶吼声渐近，随之而来的便是自己的锡兰山士兵如同丧家之犬般，被那些已发狂的猛兽追得满山遍野……
“大王，情况不好了，快逃命吧……”一名将领般的人面上一条狰狞的血痕，俨然是被猛兽爪子划伤所致，他着急地吼道。
“逃命？我还能逃哪去呢？”亚烈苦奈儿似乎未曾听到这将领的话，只是在嘀咕道。
如今他万念俱灰，此王城建造了二百余年，尤其是他继位二十余年以来，此王城又被他翻新重新翻新、打造，建造得坚固无比；并且此王城建造之时，曾着重考虑如何防御外敌。
当然，在此后山确实留有一条仅容一人行走的数里长的秘密通道，直通城外。
但这亚烈苦奈儿何曾想到曾有一日，这条通道是为自己所留！
“大王不是留有一条密道吗？自那密道可以逃得出去。”那将领见亚烈苦奈儿心不在焉，又急道。
那将领提至“密道”，亚烈苦奈儿忽然眼瞪如铜铃，狞笑道：“对，走密道，你带路。”
“密道在哪？属下不知。”那将领大喜道。
“顺着这条道走……”说着，亚烈苦奈儿指着左侧通往后山的道路道。
“好！”那将领一转头，面目忽然怔住了，转身一脸惘然看着那亚烈苦奈儿正右手抽回一柄沾染鲜血的利刃，那鲜血正一滴滴地掉于地下……
这将领双目圆瞪，倒于地下，死不瞑目……
“呸！”亚烈苦奈儿一口唾沫吐在那将领尸首之上嘀咕道：“就是你们这帮王八蛋，作战不利，还想逃命！”
说着，他手一挥，道：“跟我走！”
亚烈苦奈儿未曾留意到，在距其不远的一棵高大的树上，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其中一名圆脸的俊朗少年，目光如火，盯着亚烈苦奈儿肥硕的身躯，正转向左侧后山……这人正是睚眦内名为“乙辰”的任性。
任性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他跟上去，让自己的同伴继续观察。那同伴点了点头。这任性顺着树干如同猴子般顺溜而下，及至地上，一个鱼跃，在草丛间如同一只豹子般，左蹿右跳，瞬息不见踪影……
这同伴心内暗凛，这乙辰，据传此人出自武当派，而自家头儿九爷亦是武当派；据说乙辰好似来头极大，但他自己却从未透露丝毫；并且乙辰为此行自己这十余人的小头目，武功高不说，并且处处身先士卒；此次睚眦折损一名兄弟，这乙辰更是悲愤异常……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明军大获全胜，郑和组织人员正在打扫战场。
王城之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之中。
俘虏正在一一被收押，兵器正被收缴……
王城之内，不时传来猛兽的惊恐的怒吼声……如今这大明军士正在俘虏中寻得驯兽师，将这些猛兽重新关于笼中。
“那国王呢？他跑哪去了？”郑和与一队大明将领言道。虽然攻入王城，但未曾寻到这始作俑者，始终未算完胜。如今郑和再回想起这场战事，却是有些后怕，如若不是那睚眦乙辰提醒，会有猛兽来袭，而己方未做准备，虽然应可取胜，但应为一场惨胜！
“启禀大人，乙辰追踪而去。据说此后山处有处密道，那亚烈苦奈儿带着他的家眷及数名侍卫已转至后山了。假若有消息，他会以焰火为号……”旁边闪现一名黑衣人，正是之前与任性在一起之人道。
此人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锐利的啸叫自天空传来，伴随着一束艳丽粉红色的焰火，煞是好看……那焰火升腾之地，正是位于后山半腰处，之前豢养猛兽之处……
当焰火升腾之时，在王城数处忽然闪现了十余名黑衣人，急速直奔那后山半山腰而去，包括正在郑和身边的那名黑衣人。他只来得及冲郑和道：“乙辰求救，在半山腰处……”
郑和手一挥，又一队人马亦追随而去……
这艳丽的粉红色焰火，正是睚眦独有的传讯手段，这却是代表着紧急情况，需增援的讯号！
郑和在等待中。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便见到两名黑衣睚眦捆着肥硕的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而来，这亚烈苦奈儿神色漠然，如行尸走肉一般。
其后一队士兵，押着十余名亚烈苦奈儿的家眷。
最后却是两名黑衣人，抬着一副担架，一名圆脸的年轻人闭上眼，面色苍白地躺于其上……这人正是任性！
郑和大喜之余，乍一见到担架，大喜瞬间变忧道：“这乙辰怎会如此……”说话间，他三步并成二步，大跨步来至担架侧。
任性无力地睁开双眼，见到郑和，正待起来。
郑和忙道：“不需起来。”
一侧的黑衣人张口道：“乙辰尾随一行人至后山，找到下山密道，他们正待出去，却被乙辰拦住……原本他可待我们增援来的，但他却凭一己之力拦下十余名侍卫的围攻，这帮人却是一个未放走。他身中数刀，失血过多，但无大碍……”
任性无力地抬起手，冲着那黑衣人轻声道：“将那内应与丁卯的骨灰……定要带回家……”
黑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332章 僵持
锡兰山王城被郑和三千将士占领，王城大门紧闭，俘虏数百人被关押起来，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及一干家眷更是被收押。郑和安排自己的贴身侍卫牢牢看管。
是夜黄昏时分，锡兰山王城之前开始出现了锡兰山的士兵，而人数逐渐增多。
一目所视，如潮水般涌来的锡兰山士兵，一群群、一队队，慢慢地在集结……
人数慢慢在增多，三千人、五千人……最后人数定格在二万人！
当二万人集结完毕之后，在夜幕刚刚拉开之时，便开始攻城……
锡兰山王城之战，王城被大明帝国拿下的消息，而国王亚烈苦奈儿生死未明之消息，却被压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暴虐异常，众所皆知，假若作战不力，待其得知之后，除却丢至喂猛兽之外，便再无其他出路……
所以锡兰山士兵攻城异常猛烈，且不计伤亡，只是将人命往里填，并且连番不断地往上攻，丝毫不给大明将士任何喘息的时间！
大明将士彻夜未眠。
大明的火铳的铅弹在一夜之间消耗殆尽，那些火铳手便执起长枪、大刀与锡兰山士兵厮杀……
神机营的青铜炮早已已移至城头，神机营的士兵根本不必瞄准，只需对准城下，一炮下去，便可放倒一片，但奈何攻城之人，被身后的弓箭手逼迫上前，假若不上前，稍有犹豫，身后必定会有一箭穿心；往前冲或许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锡兰山士兵悍不畏死地往前猛冲！
斑驳的血渍已染城墙之上，却是说不清是锡兰山国士兵或是大明将士的血渍。
城墙之上，大明将士分批轮流上城驻守，每批五百至六百人，每次三个时辰左右。
而城下的锡兰山士兵则是每次派三千人冲锋，每次激战约一个时辰左右。有数次，竟有锡兰山士兵在城墙之下的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已攀爬至城头，幸好后备队补上，方且将城头爬上的锡兰山士兵杀了回去……但这城头又沾染了不少大明将士的鲜血。
大明将士伤亡惨重，一夜之间，伤亡达三百余人！
及至黎明，这锡兰山士兵攻势稍歇，城下炊烟升起，他们却在起火做饭，估计饭罢又会开始新的一轮攻击。
锡兰山别罗里港口睚眦飞鸽传书已至王城内的郑和手上。
如今宝船虽被围攻，但宝船船高且坚固，各式武器配备齐全，弹药充足，各式器物配备齐全，暂且无虞；但若外出救援却暂且力有所不逮……
郑和将手中的信笺递予身旁的大明水师将领一一传阅，众人尽皆无言。这确是在众人预料之内。但得知宝船无虞，却也让郑和松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突围了。半山后有一条通道，直达王城之外。经睚眦查探，此通道距长约五里，仅容一人通过。”郑和道。
“不知出口在何处，距别罗里港口有多远？”一人问道。
“港口位于王城以东南方，但这出口却需转北绕行一圈再转东南。较我们来之方向绕行了近五十里。”旁边一黑衣睚眦道。
“如此却有些难。”另一人道。
“在我们潜出之时，可提前要船队派人增援接应。此倒不成问题，”郑和思虑道，“但那出口只容一人，却是有些难。我们三千兵马，通过五里长的秘道，却实在有些难！”
“需扩大，”一将领道，“给我一队人马，预计三至五日时间，我可押解那帮俘虏，扩大出口！”
“不成问题，”郑和即刻回应，又向一名胖胖的文官服饰之人问道，“不知王城内的粮草可足够？”
“王城内的粮草足矣，可支撑半年不成问题！”那胖胖的文官即刻回应道。
“……”
一盅茶时间，便结束了战时的短暂碰头！
没有多余的语言。碰头结束之后，便开始各自奔忙。
然而挖掘秘道却远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原本计划三日的秘道，昼夜不息直挖了六日方且通畅！
而这锡兰山国士兵竟然直接发性，不分昼夜攻城不息！
六日时间，大明将士人人受伤在身，兵器早已卷刃；而那青铜炮早已停歇了三日，因为铅弹早已用尽，以石弹效果不佳……神机营的十余名将士早已执起长枪、大刀协同防守！
郑和命人将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押至城头，未曾想到城下根本不理，雨点般的箭矢直接射了上来……郑和只得作罢。
如今锡兰山国士兵亦打出真火，因王城的攻城战损失惨重。二万人的攻城人马，如今已折损过半！
攻城之战不利，而海上的战事更是陷入一种怪异的状态……
锡兰山的小船在如同海上宫殿船的宝船前简直不够看，三、四万的锡兰山士兵看着宝船，只能望船兴叹，一筹莫展……
弓箭射，对宝船来说，不疼不打痒。
驾着自家的小船去打，好似蚂蚁打大象，不够高，打不着。而那宝船一旦动起来，这小船着实是不够看的。
火攻？施展过，好象没用；水攻？算了吧，这便是海上。
派水鬼凿船？派出之人好象下水之后，便再也不见踪迹。但不多时，那宝船船舷处以渔网吊着的数人，俨然是锡兰国派出的水鬼！
若逼急了，这宝船便会开炮。宝船上的炮，绝对是一大杀器。宝船曾开过一轮炮，直将这港口砸了个稀巴烂……幸好这轮炮火未曾对着锡兰山的士兵，只是威慑！
于是这三、四万锡兰山士兵便与这庞大的船队僵持上了。锡兰山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而这船队亦停留于海上，在距离一、二里的港口的海面上抛锚停留。
但那锡兰山国的商人却是坐不住了，来自大明的丝绸、瓷器，极受锡兰山国欢迎。
入夜时分，不少商人买通了港口处的锡兰山士兵，开着货船，举着白旗至船上交易。郑和船队专门辟出两艘货船来进行交易。但上船前，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不许携带任何兵器，同时郑和船队还派数艘兵船进行严格戒备……
如此情况连续进行了七日。
直至这一天清晨，海面上的十数艘兵船，调过船头，兵船之上大明的将士全副武装，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向港口的码头处……
第333章 归国
“轰轰轰……”兵船之上的火炮开始发出愤怒的火焰，岸上锡兰山士兵吓得东躲西藏。岸边数百步之内空无一人。一阵炮火之后，兵船开始缓缓向岸边靠拢。紧接着，全副武装的大明骑兵开始列队上岸……
上岸的大明骑兵达千人。他们一刻未停，上得岸后，便直接向北一骑绝尘而去……
而北方，正是锡兰国王城所在！
自清晨始，这十余艘兵船一直在岸边游曳，假若在岸边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出现任何锡兰山士兵，这些火炮便会毫不留情地喷射出愤怒的火焰，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一时之间，无人胆敢在岸边停留！
当太阳渐渐偏西之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声，由遥不可闻至渐渐明晰。而不知何时起，在海面游曳的那十余艘兵船，除两艘仍在戒备之中，其余尽皆停靠岸边，似乎在等待归来的游子回家……
厮杀之声愈加明晰。
渐渐地可见那数骑身着暗红色盔甲的大明骑兵，且战且退，护送着一队人马归来。而岸边在海面游曳、戒备的两艘兵船亦开始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岸上远处锡兰山士兵亦开始集结。
最先至岸边的为两名衣衫褴褛的黑衣人，他们在岸边戒备，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队大明骑兵押解的一队身着锡兰山国豪华服饰的男男女女，而为首者身子肥硕如猪，这正是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其余人等则为及其家眷。
亚烈苦奈儿蓬头垢面，丝质长袍已破了数个洞……假若之前熟识之人，如何可以想到如今这神情麻木之人，竟是之前不可一世的锡兰山国王！
紧接着，又是数队暗红色盔甲的大明将士，那些盔甲已然残破不堪，不少盔甲之上仍有刀痕或暗红色的色渍，已然风干，更多之人却是身上带伤，或以棉布包扎，两两相扶，蹒跚而行……
船边早已有接应的官兵，忙冲来搀扶而架至船上。这些人员不少，足有上千人之多。而随着这些人的到来，码头已然人员鼎沸，但这些大明将士，虽然盔甲褴褛，但仍是秩序井然，不长时间已然有序上船，满载了大明将士的三、四艘兵船，已慢慢驶离了港口。
两侧戒备的兵船已开始开炮，硝烟弥漫之际，码头陆续又到了数拨人马，包括今日清晨离去的大明骑兵。清早盔明甲亮的大明将士，如今已然覆满尘土，不少盔甲之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渍，少数将士身上已然挂彩……
众将士簇拥着一名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之人踏上了兵船。随着此人踏上船，众人方且心定。
此人正是下西洋的主使郑和。
也正是于今日的清晨，郑和率原本三千人的大明将士，在经过六昼夜激战后仅有近千余人的将士，押解着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及其家眷自秘道潜回。
而此刻，在王城城墙之上，尚有近五百已然受伤的大明将士浴血奋战。
当这五百大明将士全军覆灭，而锡兰山士兵发现王城之中已然无人之时，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急忙尾随而来。待他们追上郑和所率的队伍时，郑和等人距离码头仅五十余里，且自船队而来的接应人员已与郑和等人汇合……
郑和所率队伍且战且退，直至退至岸边登船。
随着郑和等人上船，接应人员陆续登船，兵船上的火炮震耳欲聋，最后一艘兵船驶离了港口，锡兰山国士兵望船兴叹……锡兰国之行终于结束！
原本郑和计划继续西行访问忽鲁谟斯（今伊朗霍乐木兹海峡霍尔木兹岛）等西洋国家，但由于此次锡兰山意外的战事，船队虽然取得胜利，但亦付出惨重代价。郑和带去锡兰山王城的三千将士，最终回来的仅千余人，且个个带伤，随行的十余名睚眦，折损近半……
船队难以继续西行。
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等被俘，锡兰山国内无主，一时之间政局动荡。当务之急是尽快归国向永乐帝朱棣报告锡兰山的情况，由明朝廷重新册立贤明的新国王，使锡兰山迅速恢复稳定。
鉴于以上原因，郑和船队停止西行，押解着亚烈苦奈儿与其他战俘踏上归国的路程。
永乐九年（1411年）六月十六日，郑和将大部分下西洋战船与官兵留驻太仓刘家港，率宝船队近八百人回至南京。回至京城，郑和向永乐帝朱棣禀报了三下西洋的主要情况，尤其是锡兰山之战的经过，解释未能如期前往忽鲁谟斯的原因。
但在如何处理被俘的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及部属的问题之上，永乐帝朱棣与大臣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一些大臣认为，亚烈苦奈儿藐视大明王朝使团，罪恶累累，应像处置海盗陈祖义一样将其斩首，以警戒那些试图挑战大明权威的国家。
但永乐帝朱棣却不赞成如此处置。在朱棣看来，亚烈苦奈儿毕竟为一国之君，如将其斩首，有失该国颜面，两国亦会因此结怨，不利于发展两国长期友好关系，反之则可更能显示中国宽大仁厚胸怀。
永乐帝朱棣崇信佛教，而锡兰山国又是佛教圣地，看在佛祖的面上，对“佛国”国王，也应以慈悲为怀，网开一面。永乐帝朱棣采取怀柔宽大的政策，令将亚烈苦奈儿及其部属予以释放，供予衣食，暂时定居中国。
为保证锡兰山社会安定，朱棣命明朝廷礼部在锡兰山国人中寻觅一位贤能另立为王。不久，礼部在亚烈苦奈儿的亲属中选择了比较贤能的耶巴乃那作为新任国王。
永乐十年（1412年）七月，永乐帝朱棣遣使持诏及诰印前赴锡兰山，封耶巴乃那为锡兰山国王，亚烈苦奈儿同时也被遣返回国。耶巴乃那正式即位后，锡兰山国来中国朝贡不绝，与大明保持了友好的政治与经贸关系。此后，锡兰山的别罗里港亦成为郑和船队前往西亚阿拉伯与东非国家的重要中转基地。
第334章 任性的落寞
永乐九年（1411年）六月，永乐帝朱棣以下西洋官兵远航劳苦功高且离家已久，便命礼部奖赏下西洋官兵。六月底，朝廷派遣宦官赵惟善、礼部郎中李至刚等前往太仓刘家港，宴犒赏驻留的下西洋官兵，赐每人钞十锭、共计奖赏二十万锭。
八月，礼部与兵部共同议定了“下西洋官军锡兰山战功升赏例”。
锡兰山之战，为郑和下西洋中的一交重大战役，虽然参战人数不多，相较于古往今来的中原大地的战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惨烈程度却是相当。根据大明战功升赏条例，郑和使团无论职务高低，都普遍得到赏锡。此次奖励较旧港之战时，多了近一倍，立功的官兵还可根据立功的等级得到不同程度的升迁，立了奇功的可升两级，立了头功的可升一级。如立功的将士已牺牲，子孙可世袭其职位，且有额外的奖赏。
此次封赏，极大鼓舞了下西洋的官兵的精神与士气。
十月，兵部再次对部分官兵的论定锡兰山之战功勋，正千户彭以胜、旗手卫正千户林全都升为本卫指挥佥事；锦衣卫千户温纯生升任指挥佥事，而其他锦衣卫、睚眦等人均得不同程度的升迁与奖赏。
作为睚眦代号“乙辰”的任性，在锡兰山之战中，因提前示警，杀敌十数人，阻止亚烈苦奈儿逃脱，连升二级为百户，官阶正六品。
但如今已为百户、正六品的锦衣卫睚眦的任性却始终是闷闷不乐。他与锦衣卫等人领取封赏、更换了百户的腰牌之后，换了一身青衣儒袍，便来至东门处的品茗轩。他想看看自己的姐姐任性与他的小外甥阳明。
任性毕竟年轻，在锡兰山国的伤势基本是外伤，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但是他始终忘不掉当初在锡兰山王城时，睚眦的兄弟乙卯与那名内应命他先走，而那二人执起兵刃，毅然冲向那数十名手执明晃晃刀枪、全副武装的锡兰山国侍卫们……
最后大明将士占领王城后，任性与数名兄弟在后山的猛兽假山处，寻至尚未被猛兽食尽的二人的尸首，而那乙卯的已被猛兽撕烂、特制黑衣，如破烂般、丢弃于血淋淋的残尸旁……
任性及诸位兄弟含泪将此二人的残尸烧灰之后，自秘道将骨灰送回船队，带回大明……
如今那内应与乙卯的骨灰正暂放于锦衣卫忠烈堂内。待得方便，自会有人顺道将这些骨灰送回各人家乡。
这“忠烈堂”是王九与指挥使纪纲特别要求而设置的。
但那纪纲嫌弃这骨灰晦气。王九却道，有忠魂陪伴，自得天佑……
任性行至街上，向东门而行。如今的南京城，虽然秋风已起，但街上人来人往，甚是喧嚣。
如今的任性经此一役，却渐褪去青涩，面庞换上了一丝稳重。他来到南京城东门的品茗轩，未曾想到，任罄已经携自己的小外甥阳明去安南了，自己扑了个空；原本自己的母亲马氏亦在照看，但因任罄离去，马氏在京城也呆不惯，也回杭州府老家了……
任性百无聊赖，在街头漫步……不知不觉之中，他却来到了秦淮河边。在亭台楼阁之间，他忽然看到了杨柳掩映之中的“明月楼”，他不禁踏足而入。
正在任性踏上明月楼的门前的台阶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闹。
“让开，让马公子等先走。”任性后面一个巴掌向任性肩膀上推来。
而那任性反应却是何等机敏，他却是一个跨步前向，如同平移一般，竟躲开了那一推。
任性回头一看，却见一名青衣小厮引着数名羽扇纶巾、俨然青年才俊正沿台阶走来。而推自己的，正是青衣小厮中的一位。
这青衣小厮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推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跤，再看这儒袍的圆脸年青人，正看向自己，不知为何，青衣小斯正待开口骂，却被这圆脸年青人冷冷的轻轻一瞥，吓得将话咽进肚子里了……
如今的任性，手上着实染过血，且非一、二人，若说是死人堆里爬出来，却亦不为过。任性的淡淡的一瞥，冷血之意却将那青衣小厮吓了一跳。
若依之前任性的性子，直接将那青衣小厮丢入秦淮河里亦是有可能；但今日的任性，却无此心，斜瞥了青衣小厮一眼，在明月楼小厮带领之下踏入了明月楼，选定了靠窗的茶座，随便点了一壶西湖龙井茶，便待茶博士上茶……
就在任性等待之时，他忽然想起数年之前，在杭州府，却是遇到那改变自己一生命运之人，然后在杭州府的明月楼品茶，然后自己上武当山学艺，艺成之后却是鬼使神差地进入了锦衣卫，加入了睚眦，更是踏上了下西洋之路……
人生际遇着实奇怪，若非如此，是否自己仍在浪迹在杭州府街头，与那些泼皮一道，仍自以为了不起，悍卫着自己年少轻狂的尊严？
下了西洋，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原来世间却是如此之大；历经生死之后，再回过头来看，原来生命却是如此可贵……当年的自己，实在是渺小且轻狂！
任性想着往事，不由得入了神……而不知何时，一只吹弹可破的柔夷，将一杯散发着西湖龙井独有茶香的一杯清茶放于面前，任性方且回过神来。
面前这名茶博士见任性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得以她的柔夷掩嘴“噗嗤”地笑出声来。
“这位公子，却是想什么那么入神？”那少女笑道。
不得不说，这名少女虽然看起来姿色一般，但她的笑容却纯真，没有一丝作做。
“噢。在想何时可下西洋。”任性随口应道。
“下西洋？公子曾随郑和大人一起下过西洋？”这少女眼睛亮了。
殊不知，如今郑和三下西洋，在大明帝国内眼内绝对是传奇之一。百姓街头巷尾所论之事、茶馆评书所述之传奇，这郑和大人下西洋绝对可排前三！
“他曾下过西洋？笑话！”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这正是任性之前在明月楼前见到的那名青衣小厮。
他们一行人跟着任性进来，正在任性的邻桌。而那青衣小厮则在一旁站立，正巧听到任性的言语。这青衣小厮忍不住出言相嘲……
任性恼了，将他的眼眸转向那青衣小厮……
第335章 明月楼内的风波
冷冷的眼眸转向那青衣小厮，那青衣小厮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公子，我相信你。”一句淡淡清糯的话语，却将任性的目光拉回至案前。
“公子能否讲讲您下西洋之行的奇闻趣事？”那少女又为任性轻点斟满了茶。这少女的柔夷实在好看，白皙纤巧的手背上，却有浅浅的手窝。
这句话，却将任性的思绪拉至浩瀚的大海之上……
三下西洋之旅途，占城、暹罗、满剌加等国……
占城国王的肤色很深，头戴三山金花冠，身披着锦花手巾，手脚佩戴金镯子，脚穿玳瑁壳鞋子，腰系八宝方带。其端坐于大象背上，远远望去，如同金刚一般；在满剌加的九州山，郑和派官兵进山采香，竟意外采得一株长八至九丈、直径达八至九尺的特大香树……
这一幕幕，却是映在任性的脑海之中。
他不知道为何会与这位纯真的少女为何说了那么多。
他平素的话语并不多。在睚眦之时，他平素与兄弟们话语很少，大多之时他都只是觉默地听着那些兄弟们在谈天说地，谈论这个女人，又或是自家的娘子、自家的娃……
“听闻这次下西洋，你们与锡兰山国打了一仗？”这少女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嗯。”任性答道。他的脑海中忽然又闪现那名内应与自己的兄弟乙卯，执起兵刃，迎向那锡兰山明晃晃的长枪，而却化为后山猛兽群内那染血的黑衣，最后成为供奉于锦衣卫忠烈堂内的一钵骨灰……
任性未说话了，他的眼眸内忽闪的点滴的晶莹……
这少女未再问。
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的这名看似大男孩的男子，眼内的晶莹竟然撩动了她的心弦……
她在明月楼不久，仅下山一年左右，但这是明月楼，多少达官贵人，十年寒窗、学富五车萃萃学子来此到访，实在是因为贡院与明月楼仅一墙之隔，都在秦淮河畔。
但这大男孩般的男子，自他刚入明月楼，她便留意到了他。因为他身上的那种味道与普通人不同，一身铁血的味道、看透生死的落寞，绝对是未历沙场之人所没有的。他是军人！
所以在他说下西洋之事，她选择相信他。
但她不明白，为何他却不继续向她讲述锡兰山战役之事，而却是眼内露出了点点晶莹……
她不知道，历经沙场之人，却大多不愿谈论战事，因为他们历经生死，对美好的事物更是向往，所以不愿多谈论。此际的任性便是如此！
“哈，这男人还流马尿！”一旁的青衣小厮不知为何一直与任性过意不去，一直留意着任性。
一语既出，众人皆转过头，看着任性，满堂哈哈大笑声。
任性抬起袖口，抚拭眼角的泪花，端起案前的茶，一饮而尽，头亦未回，抚袖而去……
“公子……”少女刚待唤回任性，却发现桌面随着任性抚袖而去的除留下一锭银子，还有一枚血红色的腰牌……
“头儿……”大堂一角数条大汉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正是此次与任性一起下西洋的睚眦辛未。
辛未追出明月楼，须尔而返。当他重新踏入明月楼后，嘴时嘀咕着道：“这头儿，咋蹿得那么快……”
一转眼，辛未正看到那仍在谄笑的青衣小厮，不禁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直冲上前顺手将这青衣小厮单手便拎了起来，“啪啪”左右连抽了数巴掌，边抽边骂道：“你这王八蛋，我家头儿不与你计较，老子在外面舍生忘死，你这狗娘养的，还来笑我家头儿，大爷今天便教教你如何做人……”
一时间，满堂皆侧目。
“住手。你知不知道，我干爹是宫内的马齐太监！”青衣小厮那桌为首一个白白胖胖的青年人吼道。
“我管你什么太监……”辛未话音未落，又待举手。
“壮士，还请放手。”之前那位少女已将桌面之前任性留下的那锭银子与血红色的腰牌拿予手上，随手放于袖口，对着辛未款款行了个万福，笑道，“此处是明月楼，还请给小女子一个薄面。”
此际，辛未身边已站立了数条大汉，这却是与辛未一起至明月楼的锦衣卫同僚。
这少女笑容纯真，这辛未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拎着那青衣小厮竟愣住了。
“噗嗤”少女又掩面笑了。
辛未傻了。
“壮士，您倒是放手啊。”少女道。此际，少女身边出现了一名青衫侍女及数名大汉，数名大汉这正是明月楼的护卫。
“噢。”辛未手一松，那青衣小厮满面通红“噗通”摔下来，一张嘴“呸”，竟吐出两颗带血的后槽牙……这辛未手劲着实大，下手却是未有丝毫留情！
“架出去。”少女脸色有些冰冷。
“是。”少女身后的大汉如老鹰抓小鸡般将那青衣小厮架了出去。
“马公子，虽然您是明月楼的常客，但您御下不严，对来明月楼的客人造成不便。鉴于此，”少女对案前的马公子行了个万福，款款道，“自今日始，您被列为明月楼不欢迎之人，自此明月楼将不对您开放……”
“这……蔷薇姑娘……这如何使得……”白胖的马公子惊道。
这少女原来叫蔷薇。
一旁的青衫侍女正欲劝解道：“蔷薇姐姐……”却被蔷薇抬手阻止。
“如何使不得？当然，这位壮士不应在明月楼出手伤人，坏了明月楼的规矩。所以那小厮的伤药我们明月楼会负责！”此际这蔷薇却似换了一人，原本纯真的少女却似乎变成另一番模样。
“噢，姑娘，在下坏了规矩，这伤药钱俺赔。”辛未赧然道。
蔷薇却冲着辛未笑道：“壮士等为国效力。我们明月楼自是明白，请壮士们随我来。”说着，便自顾引着辛未等人上了二楼。
而楼下那青衫侍女叹了口气，冲着马公子等人，款款行了个万福，道：“公子，请吧。”便引着马公子等人出了明月楼。
马公子等人出得明月楼，白胖的马公子回过头，恨恨地“呸”了一口痰，道：“走，咱们去富乐院！”说罢转身便向秦淮河畔的富乐院方向行去……
第336章 秦淮河畔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都”，作为“六朝胜地，十代都会”的南京人杰地灵，名人荟萃。南京如同一个沧桑变幻的舞榭歌台，数不清的帝王将相、达官显要、文人名士、名姬佳丽在这里上演过无数悲壮雄武、哀婉缠绵的人生戏剧。
说至南京，那南京的秦淮河则是必须提及的话题。
“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的秦淮河曾是十代繁华之处，游客云集之地。在这有着“江南锦绣之邦，金陵风雅之薮”美称的秦淮风光带上，更是点缀着数不尽的名胜佳景，汇集着说不完的逸闻趣事。
秦淮河，古名龙藏浦，汉代起称淮水。相传秦始皇东巡会稽过秣陵，以此地有“王气”，下令在今南京市区东南的方山、石硊山一带，凿晰连岗，导龙藏浦北入长江以破之，到唐代，根据这一传说，改称秦淮。
唐代杜牧的一首诗《泊秦淮》，更是将秦淮河的盛名推至天下……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秦淮河，源于上游句容、溧水二河，两河汇合后，自西向东，流经南京，注入长江。
秦淮河，一条荡漾着艳情的河，
秦淮河畔，码头林立，商贾云集，积货如山；河边秦楼楚馆，画舫游船，歌舞升平。加上气魄雄伟、金碧辉煌的帝王宫殿和舞榭歌台，王侯将相纵情于这山水之间，俨然一片富庶繁荣、太平昌盛的景象。
“桨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秦淮两岸边。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这些诗词，正是秦淮河畔的最佳写照。
秦淮河畔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红袖飘香，笙歌伴宴，成为江南佳丽之地，如花美眷之所。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在贡院前的秦淮河畔设立官方宿花之所----富乐院。据闻，明太祖还曾为此题写一副对联。
上联：“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
下联：“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
那马公子一行人，恨恨地离开明月楼，正踏入了富乐院。
却将镜头再次转向带着辛未等人上明月楼二楼雅座的蔷薇。
辛未数人坐下，蔷薇为此数人沏茶，仍是西湖龙井。
西湖龙井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著称于世。蔷薇将茶壶盖儿扣上，先“闷”上一会儿，再揭开盖儿，有兰花豆特有的香气袅袅升起，却便是甚少喝茶的辛未闻此，都觉全身毛孔散开，却是心旷神怡之感……
茶上三泡，续水时那香气更是浓烈扑鼻。
品了茶后，这辛未拱手道：“蔷薇姑娘，在下实在给您添麻烦了。”
“无妨。但我对你们此次下西洋所遇与锡兰国之战，倒是挺感兴趣，能否与我道来？并且据我所知，你们应属锦衣卫的睚眦，‘睚眦必报’。你们头儿王大人，实在了得。”蔷薇的柔夷便将之前任性遗留下来的血红色腰牌置于案上笑道，而血红色腰牌上“睚眦”二字甚是显眼！
辛未乍见，吓了一跳道：“姑娘，您怎会有此腰牌？”
“之前你所唤的‘头儿’所留。”蔷薇道。不知为何，蔷薇对这圆脸的年轻人甚感兴趣。
“噢，”辛未道，“原来如此。我们头儿‘乙辰’，年纪不大，但武功甚好。自下西洋归来，因与锡兰国一战，我们小队减员过半，故此他心情甚是不佳，亦有人因为他断后而亡。”说罢，他便将锡兰山之战，简单道来……
蔷薇边听边为众人沏茶。而她终于明了为何那年轻人为何眼内会出现晶莹……
“你可知他姓甚名谁？”待得辛未将锡兰山之战说罢，蔷薇插嘴道。
“只是知道他姓任，因在睚眦内，我们均以代号相称。如我便唤为‘辛未’。”辛未道。
“据说，他有些背景，但他从来未曾说过。但不管怎样，他确实是凭真本事入睚眦。他是出自武当。”旁人道。
“咱们的大头儿九爷的二夫的，不就是姓任吗？”又一人道。
“噢。你们见过那位二夫人？她确是出自我们明月楼呢。当初我在江西庐山的云雾茶园，我便与她相识。”蔷薇笑道。
众人诧异。
蔷薇便娓娓道来……
蔷薇是孤儿自幼便为明月楼收养，并且这明月楼向来有收养孤儿、然后择为己用的传统；并且这数年来，随着规模的扩大，明月酣、明月坊、明月关的建立，更是在大明范围内大量收养弃童。
蔷薇是这些弃童中的佼佼者。
经过挑选，蔷薇后来被送至江西庐山云雾茶园学习摘茶、炒茶等，而在那时，她结识了当时已在庐山呆了许久的任罄。而当时的任罄，已经成为可独立制茶、炒茶的大家。蕴含“思念”之意的极品云雾茶，亦正是随后被任罄泡制出来。
任罄的庐山云雾茶园名声极为响亮，可能任罄不识蔷薇，但蔷薇必定认识任罄。而随后不久，任罄便下了山，来到明月楼。随着任罄下山后，蕴念“思念”茶意的极品庐山云雾茶便成为茶道江湖中的绝唱！
“原来我们大头儿九爷的二夫人竟是如此之人，实在是想不到啊。”众人道。
“你却甭说，在咱们九爷落海失踪之时，还不是二夫人在安南坐镇。虽说她是女子，但杀伐决断亦甚是了得！”辛未道。
“也正是那时，‘乙辰’加入咱们的锦衣卫。”有一人道。
“你却甭说，这二夫人我曾见到过，与这乙辰很是相象，都是圆脸……”另一人道。
当夜幕降临，众人离去。
而蔷薇却独自走出明月楼，在秦淮河畔边，看着平静如洗的河面陷入了沉思……而她袖口里还放着那枚血红色的睚眦腰牌。原本辛未想携回，但蔷薇却道，她会亲自送回。这辛未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却被他的同僚连拉带扯地拽走了。
这粗鲁的辛未哪会明白惠质兰心蔷薇的想法。
其实此刻的蔷薇连自己为何会留下这腰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如此。
正在此刻，那名青衫侍女却跑了出来，来到秦淮河边，冲着蔷薇急道：“蔷薇姐姐，蔷薇姐姐，花大家的找你啊……快点！”
第337章 师徒间的谈话
青衫侍女带着蔷薇上了明月楼最顶层，门口一位大眼睛女子已等候在那。
见到蔷薇，这大眼女子顿时叫道：“蔷薇师姐，师傅已等你一会儿了。”
这少女，正是王九已多年未见的云儿。
如今这云儿已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较之前高了一截不说，而与之前王九所见的古灵精怪的少女模样已是完全不同，多了一丝女子应有的矜持与稳重。
“师傅找我何事？”蔷薇问道。
“你今日是不是接见了一人？是不是将那马公子一行人列为明月楼不受欢迎之人？”这云儿低声道。此刻的云儿，假若王九见到，必定非常熟悉这云儿眉宇间的那丝灵动。
“是的。师傅不高兴吗？”
“这倒没有。她沏茶呢，让我叫你过来而已……”
蔷薇踏入雅室，便见到一双似乎看透世事的眼眸落于自己身上。而这双眼眸的主人，瓜子脸，身着一身素色丝质长裙，将前凸后翘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她正凝视着蔷薇，这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花大家的。
她正跪坐于案前沏茶。
“师傅。您找我？”蔷薇向师傅行礼后，亦跪坐于案前道。
花大家的点了点头，一伸手，纤指点了点案前的那杯茶，道：“品茶。”
说着，她又冲着门口喊道：“你也来罢。”这话却是冲着门口的云儿喊的。
“托师姐的福，好久未品过师傅的茶了。”花大家的话音未落，一阵风一般，那大眼女子已端坐案前。
“还是这般风风火火。”花大家的笑着，眼中充满爱怜道。
“这才是师妹，不然我见到师妹如大家闺秀般，我却是有点不认识了。”蔷薇道。
“尝尝罢。”说着，花大家的点了点蔷薇面前色泽青嫩光滑、幽香如兰的瓷杯中的茶。
蔷薇一看，二闻，三品后回甘香绵，便知这是庐山云雾茶。
“这是庐山云雾茶，”花大家的端起茶杯道，“但这茶虽为极品，但始终没有那种‘思念’的思味……”说罢，这花大家的却有一丝惆怅……
“那是任姐姐所制。”蔷薇道。
“如今的她，却是再也无法制出这‘思念’的意味，但或许‘喜悦’、‘圆满’之意亦可。”云儿笑道。
“但不管如何，这明月楼以后却是要你们这些人撑起来了。”花大家的笑道。
“啊？那师傅您……”蔷薇道。
“师傅，您……”云儿惊道。
“今日蔷薇的此事……”花大家的思量道。
蔷薇起身离案跪拜道：“今天徒儿处理得欠妥当。请师傅责罚。”
“起来回话。”花大家的道。
待得蔷薇重坐定后，花大家的笑道：“你处理得由心即可！”
听到花大家的如此表态，这蔷薇心思稍定。
“如那等成日花天酒地之徒，我们明月楼不招待此等人亦无不可！”云儿一旁道。
“今日那人，却是锦衣卫睚眦之人。”说着，蔷薇便将任性血红色的腰牌拿了出来，“睚眦”二字在案上甚是显眼。
“‘睚眦必报’，当初的云儿嘴中‘惫懒’的那个毛头小伙子，今日竟成长如斯！”花大家的叹道。
“当初师傅叫他至桃花涧品茗，师傅叫我拿她所珍藏的岩茶之王的大红袍予那家伙，我当时着实有些不乐意……”云儿说着，脸上闪现一道红润。
“你们说的他，是否是这‘睚眦’的头头----九爷？”蔷薇迟疑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亦是你任姐姐的相公，当初他欲至杭州府，我还曾给他一句‘似曾相识燕归来’。现在想来，这却是成全了他们二人……”云儿又瞥了一眼桌上的血红色的腰牌，道，“如今这个腰牌，看来，这又是一段姻缘……”
一语既出，却吓得蔷薇脸上一红，衣袖一拂，桌面上的那块血红色的腰牌瞬间消失。
“云儿，别闹了，”花大家的道，“此次唤你来，却是要你们再挑大任。你们亦知，大明的明月楼，安南的明月酣，暹罗的明月坊，如今又开辟出来的明月关，一切都需人手。如今却是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挑大梁的时候了。包括你，云儿……”
见师傅提到自己，云儿轻吐了舌头，样子着实调皮又可爱。
“而那明月关，却是朝廷户部尚书夏原吉大人汇同‘惫懒’的锦衣卫王九大人，计划对鞑靼、瓦剌等国实施的经济打击，欲以‘不战而屈敌之兵’。陛下亦同意了。如今明月关，需要人。你们……”说着，她将眼光瞟了一下云儿与蔷薇，最后又将目光放在蔷薇身上。
“师傅，徒儿愿往。”蔷薇放下茶杯，正色道。
而那云儿却又吐了一下舌头，未言语。
花大家的笑道：“去那草原历练一番，未来的明月楼，却是需要你们年轻人去闯方可。”
蔷薇点了点头。
“你那腰牌之人姓任？来自武当？”云儿笑问道。
蔷薇点了点头。
“这人定是她的弟弟任性。”花大家的不置可否地道。
“任姐姐的弟弟？”蔷薇问道。
“正是，”花大家的笑中却含着另一种意味道，“当年杭州府，那‘惫懒’的家伙将任罄的弟弟任性推荐予武当派三代弟子温纯生，然后温纯生保荐而入了武当派，由武当派宋远侨长老调教了五年，下山历练。恰好她姐姐任罄在安南，于是任罄作保加入锦衣卫。随后那‘惫懒’的家伙组建‘睚眦’，便将任性纳入。那九爷随陛下北伐，而这任性这队‘睚眦’便随郑和下了西洋。”
“噢。”蔷薇终于明白了。
“那腰牌要收好。这是你与那任性的缘法！”云儿打趣道。
蔷薇脸红了。
茶过三巡，蔷薇告退。
“师傅，在我看来，这师姐好似真的对任性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云儿看着蔷薇离去的背影悄声道。
“贫嘴……”
“但师姐要去北方，这却如何是好？”云儿忽然想到。
“那任性也要率一队‘睚眦’去那边……”
“啊！怎会如此？这莫不是天作之合？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云儿道。
“他那任姐姐去交阯前，便有这个想法。如今她们一家子去了交阯，与那‘惫懒’的家伙一家团聚。但交阯不安份啊，眼看大战又来……”随着花大家的一声叹息，师徒结束了谈话。
第338章 情定秦淮河畔
蔷薇袖口揣着那枚血红色的任性的睚眦腰牌，她叹了一口气，这腰牌却是寄托着她想再见任性的企念。但看来，自己不久便要去北方，而这任性却不知又会去何处，这份朦胧的情愫萦绕于心，掐断便是……
但蔷薇的脑海之中，却不时萦绕着那圆脸年轻人眼内的点点晶莹，这却是一位年轻人最为真挚情谊，有道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却又十分难以割舍！
在这矛盾之中，蔷薇昏昏沉沉地睡去……
天刚蒙蒙亮，秦淮河边的柳树随风摇曳，明月楼正笼罩于一片雾气之中……
明月楼尚未开张，当小厮打着哈欠，推开门，便看见一名身着大明最常见儒服的圆脸年轻人已站在门口等候。
“这位兄台，我们还没开门。”小厮道。
“在下有事找蔷薇姑娘。”这圆脸年轻人道。
“兄台请稍等下，不知她有没有起来呢。”小厮道。小厮看着年轻人，实在不知是何来头，蔷薇在此明月楼，地位甚高，而他连与蔷薇说话的份都没有！
“起来了……”一声轻柔的声音传了出来，却是一名白衣长裙、婀娜多姿的女子踱了出来，将那小厮吓了一跳，这女子面上若有若无的纯真笑意，却不是蔷薇又是谁？
“蔷薇姑娘。”圆脸年轻人拱手见礼。
“可是任公子？”蔷薇内心打起了鼓，但表面仍是故作平静。
小厮慢慢退回门内，内心狐疑不已，这蔷薇两年前来此，从来未曾如此早过！
“蔷薇姑娘，谢谢您。昨日那班兄弟回去都将事情跟我说了。”任性道。
“不需客气，任公子，”蔷薇随手一翻，柔夷里那枚血红色的腰牌，递予任性道，“这枚腰牌应是您遗留下的。本想这两日便送回给你。”
任性接过略带她体温的血红色腰牌，心内忽觉，这腰牌必定带着她独有的味道，若非她在身边，自己必会闻一下。而此刻她就在身边，而她眼睛却有些血丝，估计昨夜睡得不好，但她略有慵懒的气息，却真想拥她入怀……
“不若我们一起至河边走走？”任性道。
“好。”蔷薇点了点头道。
秦淮河畔的景色秀丽。微风轻拂蔷薇的发梢，掠过任性的脸颊，痒痒的，又带来女子独有的清香。任性轻吸一口气，这清晨微风中略有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蔷薇乍一看上去，不甚显眼。但这女子举手投足，却是女人味十足，很是耐看。
“三日后，我可能又要走了。”任性边走边道。
“你要去哪？”蔷薇问道。
“云南，然后直插北边。估计会在北边呆上数年罢。”任性道。
“啊。你要去北边？”蔷薇惊道。
“是的，”任性道，“三日后，我会陪人至云南省亲，然后我会直接转道北边。你们的明月楼，交阯的明月酣，暹罗的明月坊，如今北面会有个明月关……”
蔷薇心跳得很快，似乎马上要跳出来。
但她一直听着……
“我姐姐知道我自海上归来，便安排我至北边，却丝毫未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虽然我是愿意的，但至少她应该跟我说一声啊……”
“我小时候，与姐姐甚好。我爹娘都管不住我，唯独她的话我愿意听。后来遇到一个人，我惊为天人，只是一下子，便将闯入我们东区的泼皮制住了，我便粘上他了……”
“……说来也是缘份，这人后来竟成为我的姐夫！你说人生际遇却是如此地兜兜转转。他将我带入武当派，我便跟人学艺。艺成下山，自从加入锦衣卫的睚眦后，我却象是找到方向一般，觉得跟着那些兄弟们在一起，甚是开心。你却是想不到，我成为睚眦，竟然是我姐夫的手下，我们尽皆以我的姐夫为标榜……”
蔷薇一直认真地听着。她知道，此时她只需要听这年轻人的倾诉，并且她清楚，他的姐夫便是如今声望如日在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御前带刀侍卫王九！
“你很服你的姐夫？”蔷薇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那还用说。我们锦衣卫之人无人不服他！你却不知道，当初他伪装成海盗，那时他们被称为‘黑狼’，如今那仍有人津津乐道。我们的‘睚眦’大部分人便都是自那里挑出来的！”任性道，“并且，我姐夫的锦衣卫内每人都有身股，每年均会有花红，那收入每年均通过你们‘明月楼’凭证分下去，童叟无欺。”
蔷薇点点头，这她是知道的。
“并且假若有谁身殒，他要我们尽可能将尸首或骨灰带回。试想，有谁愿意直至身死尚且埋骨他乡？并且若身殒，除却抚恤，身股亦保留二十年！此次下西洋，那乙卯为我断后，原本我想断后的，但他却道，我尚年轻，尚未碰过女人……”
任性一直说着，眼内又出现晶莹……
蔷薇听到“尚未碰过女人”，不由得脸红了，再偷偷地瞟了一下他，见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内心稍安……
二人一路，直至太阳至顶……
“谢谢你，蔷薇姑娘。”任性道。
“谢我作甚？”蔷薇笑道。
“多谢你听我说了一路。”任性道。
“咯咯……”蔷薇笑得前俯后仰，任性懵了。他看着蔷薇胸前波涛起伏，有些不知所措。
蔷薇停了下来，正色道：“任公子不必谢。因为我愿意听你所述。假若旁人，我才懒得听呢。不过，我确实有事想问公子。”
“蔷薇姑娘有话可直说。”任性道。
“你可否直接叫我蔷薇？”蔷薇嗔道。
“蔷薇姑娘，当然可以。噢……蔷薇……”任性道。
“咯咯……”蔷薇又是掩嘴笑得前俯后仰，胸前的波涛一片起伏……
“说正经的，听了你说那么久，你姓任名谁？到底是谁家的公子？小女子可否知晓？”蔷薇正色道。
“当然可以。我姓任名性。来自杭州府，自然是任家公子。”任性道。
“我可不可以说，杭州府一位大丝绸商任卜显正是您父亲，而您的姐姐任罄，则是如日中天的锦衣卫指挥使王九的夫人？”蔷薇笑靥如花地道。
“啊！蔷薇姑娘……”任性道。
“嗯……”话未说完，蔷薇便打断了任性。
“蔷薇，我确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我的身份有些敏感。”任性歉意地道。
“我未曾怪你……”蔷薇道。
微风又撩起了蔷薇的秀发，任性站立于蔷薇身侧，嗅着蔷薇若有若无的清香……
二人未再说话。微风又起却有些凉意，蔷薇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任性见状，连忙靠上前。蔷薇转眸一笑，一时间山水失色，任性眼眸中独有一只蔷薇傲然挺立！
蔷薇顺势靠在任性的怀内。任性只觉似乎天地失色，而只有怀中的女子……
微风又起……
第339章 衣锦还乡
这几日，明月楼的生意着实不错。
但蔷薇似乎每日心不在焉，时常一个人在脸红扑扑的，一人发呆。客人要的茶叶，经常搞错，弄得其他侍女怨言颇多……
但好在蔷薇要去北方筹划“明月关”一事已小范围内传开。欲开辟新路子，总是千般万难的，所以大家对蔷薇倒还想得开……
这天，蔷薇正在厅堂内柜台前一人正对着厅堂满座的客人发呆，就连身边何时来了位大眼睛身材婀娜多姿的女子都不知道，当那女子伸手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吓了她一跳时方才醒觉，这人正是花大家的关门弟子云儿。
“师姐，在想哪位？定是想那位任家公子了！”云儿笑着悄声道。
“哪有，乱说！”蔷薇脸红红地道。
“承不承认？如果不承认，我可不告诉你你任家公子去哪了。我可是知道的噢！”云儿道。
蔷薇脸红红地点了点头道：“他说去云南了，然后便会转向北方。”
“噢。他跟你说了他去云南了。我还以为他未曾跟你说呢。”云儿道。
“他说了，但未曾提到为何会至云南。”蔷薇道。
“这个我却是知道的。因为他要陪同那郑和大人回云南昆阳州老家探望省亲。”云儿道。
“噢。明白了。”蔷薇道。
“那郑和大人得到永乐帝特别准假，回乡省亲。”云儿道。
但那蔷薇又走神了，她抚着腰间一柄短小的横刀，这是任性留予她的信物；她的思绪已经走得很远，却是伴随着任家公子任性飞至千里之外……
而此时的任性却是怀揣着一个装有蔷薇一络秀发的香囊，正与一队睚眦护送着郑和踏上了远赴云南的行程。
任性将此香囊放于贴身胸口处，间或拿出来闻上一闻，却是惹得睚眦兄弟们的一些笑声……
之前在南京城的这数日里，任性有空便去找蔷薇，二人相交甚是融洽。
而这任性已在下西洋锡兰山国之战中的阴霾中走出，回至往日的模样。任性将自己贴身的仿唐横刀相送；而那蔷薇却是剪了一络秀发，装于香囊之中回赠……
“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这却是一女子将自己的终身相托！
任性自然明白其中之意，他郑重地将那香囊放于怀中，然后冲着蔷薇郑重地道：“待我自北方归来，便是明媒正娶你之时！”
蔷薇羞红了脸……
永乐九年（1411年）十一月，经永乐帝朱棣特许准假，郑和回到了阔别三十年的云南昆阳州老家探望亲人。
衣锦还乡，几乎为每一个炎黄子孙最为开怀之事。但较郑和而言，此番回乡却多了一种滋味。
但对郑和而言，此番回乡却是多了一重意味。
当年在家乡时，他还是名翩翩少年，生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但却因战乱，虽侥幸而活命，却也成了残废之身。经历了那么多屈辱、磨难，如今受皇上宠信，有能力照顾家人，可关山万里，鞭长莫及，而最关爱他的父亲已早早离世，“子欲养而亲不在”，他甚至无法为马氏家族传宗接代，以尽孝道……这却是何等的伤痛。而此种伤痛甚至无法宣泄，只能深埋心底，却是痛上加痛了！
但不管如何，虽为刑余之人，能够在有生之年重返家乡，祭雪亲人墓庐，亦为一件值得庆幸之事。
但就在郑和与兄长等亲人述说分别多年相思之情时，马家庄门口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当负责护卫郑和的任性乍见此人，吓了一跳，“姐夫”二字差点喊了出来，幸好及时住嘴，一拱手道：“王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因为来人正是风尘仆仆的王九与一队以刘老二为首的侍卫。
王九一见任性正在庄口伫在那，却是笑道：“快去禀报，愣在那干嘛！”
一侧侍卫连忙入内禀报，而王九则拉着任性在一旁一边聊天，一边等候。
“多年未见了，任性。”王九叹道。
“是的。姐夫。”任性看着王九道。
“我倒是真的未曾想到，当年的街头小混混，今日竟成为睚眦，实在难得！”王九笑道。
“幸得姐夫引路。”任性拱手道。
王九笑着摇了摇头，认真道：“这却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姐姐之前曾很操心你的事情，曾数次与我提到过你。待得你加入武当派后，你姐姐终于舒了口气。但我未曾想到，当我下落不明时，你竟愿意加入锦衣卫，然后却又成为睚眦！”
任性嬉皮笑脸地道：“那姐夫，当初我加入睚眦之时，说实话，您有没有网开一面？”
“当然没有。当初我审核名单之时，看到你的名字，我尚以为我看错了，正想划掉，未曾想到你姐姐却来了封信说道你已报名考核睚眦，要不我要让你加入睚眦，因为太过危险。我想了想，便派你随我那大哥郑和下西洋去罢，”说着，王九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马家庄，又道，“未曾想到，这番更是凶险，你姐这次在交阯，得知你的事情，却又将我好生骂了一顿……”
“幸好您未将我划掉，不然我跟你没完，”任性又问道，“咦，那郑主使是您大哥？未曾听说过。”
“你未曾听说过的事情多喽……”
两人正谈话间，只是庄内“哒哒”的脚步声，同时传来喊叫声：“老弟，老弟，为兄来了……为兄来了，想死兄弟我了……”这正是郑和的声音。
王九冲着任性挤了挤眼，悄声道：“有空我再找你！”
随着便冲上庄前，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身影已出现在庄门前，这正是郑和。
王九直接冲上前，与那身材魁梧高大的身影搂抱在一起。
“哎，兄长，我这一身尘土……”
“无妨，无妨。你来了，我开心，开心啊……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你竟飞奔千里而来啊……”
任性看着王九与郑和搂在一起，甚是亲热，不知为何，他忽然眼角有些发酸，这是自己姐夫王九与郑和主使男人与男人之交，但自己的姐夫王九竟弃一身公务而不顾，自交阯飞奔千里，与这郑和相聚……
情义无价！
第340章 兄弟情深
郑和与王九寒喧完毕，王九等一行人便被安排沐浴更衣，收拾妥当后便来至大堂。
郑和等亲友们早已候在大堂，郑和向亲友们一一介绍这位大明帝国的朝廷三品大员、锦衣卫使王九，并且这王九是自交阯狂奔千里，赶至云南与他相聚。
众人见到俊朗的年轻人竟然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个个啧啧称奇。
当晚，马家庄大摆宴席。
酒过三巡，郑和与王九离席踱出堂外，二人随意漫步而行。
“义弟，当初一下西洋归来解决那海盗陈祖义之时，你落海，实因为兄照顾不周啊，”郑和叹道。
“这却无妨。当日，是我心急而大意了。”王九没喝多少酒，一双眸子黑得透亮。
“三个月后，我便二下西洋，在西洋各处海岸寻你。但又不敢大张旗鼓……”说着，这郑和竟有些哽咽。那段日子，即便郑和如今想起，仍觉心酸。
“大哥，无妨。事情早已过去。但‘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却正是因为流落琼州府的那段时光，竟让我初窥‘道’之门径。”王九道。
“这却是你的福报。”郑和道。
“哎，大哥，不知你知不知晓，如今你下西洋壮举，却是声名远播。不仅在大明境内，即便是在交阯，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谈论你下西洋逸事。”王九笑道。
“贤弟，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这下西洋一事，若非举国之力，如何能成？单就宝船，那是集多少人力、物力而成。平安的航道开辟，仅凭当初你以‘黑狼’之名的暗线，却是省却了我多少精力，”郑和道，“再论如今西洋沿岸的布局，交阯郡、旧港宣慰司的设立，这些均是陛下的精心布局啊！”
“那大哥应该准备再下西洋，您却是有何安排？小弟可有什么相助？”王九问道。
“前面三下西洋，均以西亚古里国为终点，并且船队活动区域均局限于东南亚与南亚一带。如今经过前三次下西洋，我们在东南亚与南亚沿海各国树立大明的威望，完全打通了航路。如今下一步，我却打算再行远些，但具体我要与王景弘等人商议，再交陛下定夺！如需你相助，我却哪会放过你。”郑和道。
“等再下西洋时，我这边打算再由那千户温纯生牵头，届时再派一队睚眦随同你们船队出发。”王九道。
“三下西洋时，那个睚眦乙辰，这个小伙子，着实不赖，有情有义。但你那夫人，却是有没有为难你呢？”郑和若有所思地笑看王九，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人的窘态。
未曾想到这王九却是大义凛然地道：“我家夫人？噢，那乙辰是她弟弟。她很是理解，却道，假若为国捐躯，却亦未偿不可……”
王九口沫横飞，却见那郑和若有所思地笑看他，顿时如泄了气的球一般道：“罢了。那婆娘乍见到我，硬是三日未让我碰她……好不容易上了床，便揪着我的兄弟道，若是她弟弟有那么个三长两短，便要我做太监，与郑大哥一般……”
王九忽见郑和面色有异，一巴掌便拍自己脸上，又道：“大哥……我这……”
“哈哈……”郑和一挥手笑道：“自家兄弟面前，却不需太过做作，我本便是没卵之人。你若是忌讳这，避讳那，却是看不起我。我们亦无须相交了。兄弟相交，在乎交心。你不远千里而来，为兄已甚是感激。”
“大哥，小弟我……”王九一时这间却不知说甚方好。
“别的甭谈。此次你随御驾亲征，陛下对你甚是满意。而如今你与户部尚书夏原吉所提出的‘明月关’的计划，欲‘不战而屈敌之兵’，甚是赞许。你放手去做便是。”郑和道。
“噢。之前尚且担心陛下会有想法。”王九道。
“另外，你可知那交阯王陈天平，已上书陛下，欲以你‘陈伺’之名为陈家后裔，待其离世，便会以你为世袭的交阯之王。”郑和道。
“这个，这个我却是一点都不知。”王九摇摇头道。这段时间，他在交阯忙得是连轴转，屁股都不沾椅子。因为张辅大军已开入交阯境内，他忙着军务、情报及后勤事项，一人顶三人，幸得任罄至交阯，他方便片刻松懈，待收到郑和来云南省亲一事，便抛下军务，抽身直奔云南。
他与郑和自一下西洋之后，已数年未见。
“你啊，其实这并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郑和道，“大明多少将士尸骨堆就而拿下来的交阯郡，你觉得陛下会那么放心交予其他人吗？”
“噢。”王九点了点头道。
“更为重要的是，公主朱菁，你觉得她身为陛下最为宠爱的公主，他能嫁予已有两名夫人的王九吗？那交阯王陈天平，待你实在不薄，他除了为‘陈伺’备案世袭王位之外，更是代‘陈伺’向陛下求亲！真不知道你小子哪来的这种好运……”郑和若有所思地看着王九笑道。
王九忽然想起那浅黄色长裙，将身材勾勒出前凸后翘的公主朱菁，后背不禁有些湿意，自己实在有负这女子的情谊……公主朱菁早已过待嫁的年龄，却始终未嫁，而自己与这公主朱菁，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贤弟，你脑子好使，为人重情重义。但性子确实有些直，有些事情看不透，这却不怪你。或者你看得太透，这陛下反而不喜。这却是两难。也许，随着年岁的增长，你可为陛下真正分忧，”郑和道，“而我，便让这大海伴随我便是！”
说罢，郑和却一挥衣袖，背起双手，看着马家庄外的黑漆漆的远山，不再言语……
三日后，王九离去。张辅所率的二十万大军已自广西边境开赴交阯。而王九亦必须回去了。
郑和一直送王九至十里长亭，方且依依惜别。
郑和祭扫父亲陵墓，并命人在父亲墓碑阴面右下角记得下一行小字，记下他于永乐九年（1411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至闰十二月间为父亲祭扫陵墓一事。这亦算是此次回乡探亲在史上所留下的点滴记载。
第341章 祭旗
王九走了。
走之前，他又抽出时间与任性聊了许久。
之前，王九在马家庄门口曾单独与任性聊了一段时间，却让任性的兄弟们艳羡不已。
之前关于任性后台着实强大的传闻却是实锤落地：这锦衣卫的头头，竟然认识任性，并且专门与任性聊天，这却是何等的荣耀。待得轮班之后，任性便被自己睚眦的那帮兄弟再三追问，任性终于不耐地道出，她的姐姐任罄便是头儿的夫人……众人方且释然。
在王九与任性聊天时，任性却将怀中掏出那个香囊。王九乍见那女子精致之物，却是愣了一下，继而明了……
“这是哪家女子予你的？”王九问道。
“这是京城明月楼中一位女子，名叫蔷薇……”任性红着脸道。
“这有何不好意思的？届时姐夫予你做主罢。你姐姐至今仍在埋怨我，未曾明媒正娶她，”王九道，“但是你确定必要娶她。切莫负了那女子的一番情谊。”
“确定。”任性道。
“她是哪家的姑娘？”王九问道。
“她道她自幼便是孤儿，为明月楼收养，加入妙音门，然后师从花大家的。她认识我姐姐任罄。她们曾一起在江西庐山云雾茶园呆过……”任性道。
王九点了点头，明月楼喜欢收养孤儿，并喜欢自幼培养。此举实出善意，同时确实为明月楼的发展壮大输送不少人才。因幼童可塑性强，择其优异者着重培养，树立其忠心，授其技艺，进而更加壮大明月楼……这种生意实在是稳赚不赔。当然这种培养的付出，初期实在巨大。
而随着明月酣、明月坊的成立，如今明月关需要的人更是不少，如今对人的安排，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而如今交阯战乱纷争，孤儿实在不少。而那任罄早已在各地以明月酣为根基，开始收养孤儿，并将那些孤儿分批送至大明的明月楼培养……
明月楼一下子接收如此多的孤儿，刚开始实在有些手忙脚乱。幸好明月楼的底蕴深厚，且大明人力、物力实在非交阯可比拟。经过一段时间后，各方面均已配上……
“这样罢，你此际北去明月关，我预计需三至五年便归。待你归来，由我安排向花大家的提亲，让你与那蔷薇姑娘成亲。”王九一口答应。
“姐夫，那花大家的是何人？她会同意吗？”任性有些担心。
王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花大家的你都不知道！妙音门你知道吗？明月楼的掌事人你知道吗？你个猪头……”
最后王九一脚将任性踹得落荒而逃，任性则抱头鼠蹿……
远处的睚眦们乍见自家头儿乙辰被这王大人追着踹，实在是忍俊不已……
未了，王九踹人之余，忽然醒觉，这踹人是跟谁学的？噢，却是那名张辅将军，是该回去了。此次来探望义兄郑和，已是极为难得的忙中偷闲，若再不回去，贻误军情，估计陛下会拿他治罪了……
王九收拾心情，辞别郑和，一路向西南，直奔交阯郡而去。
王九一行人以跑死马的速度，驿站换马，一刻不闲，三日后便至河内。
此时，杜雪萌带着阳明、七毓及宋远侨、老祖二老均已至河内，与先至河内的任罄汇合。
王九实在来不及享受天伦之乐，他只来得及亲吻早已熟睡在床的阳明与七毓的胖乎乎、红通通的脸蛋……
次日王九再去拜别了交阯王陈天平后，便转道乂安边境处大明的军营。
此际，张辅大军刚刚到达。
二十万大军，旌旗招展，连绵十余里。
王九纵马至中军帐，经数轮查验腰牌、通禀后，方得入内。在中军帐外的木杆外，已捆着赤膊散发五大三粗一名汉子。当王九到来时，那人忽然抬头大吼道：“王大人，救我！”
王九转头一看，正是之前张辅所发的公文、且自己已联合署名的都督黄中。此人正是当初在多邦城一战中，于城外率先冲锋的“敢死队”队长；在鸡陵关之时，王九曾与其数次曾把酒言欢……
王九叹了口气，冲他点了点头，大踏步进入了中军帐。
当王九踏入中军帐内，却见这张辅正在大发军威。不少军中悍将已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了之后，便根据军法拖了出去，不久便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板子响及极具压抑的呻吟之声……
刚至大营，张辅便开始大整军纪。而这都督黄中，更是被张辅将军扯出来的典型。
张辅下令，将都督黄中押入大牢，由锦衣卫派人看管，待军队三日后开拔后便处斩祭旗。
当晚大牢内，王九执两坛酒踏入大牢。
二人无言。
酒过三巡后，王九问道：“黄都督，时至今日，你可有话要说？”
“王大人，难得你还愿意来看望我。我却是必死之人，还能有何话说？”黄中又饮尽碗中酒道。
“黄都督，您已从军二十余年，为何会怠慢军令？与沐晟将军抗衡？以致贻误战机，却是寻致多少大明将士无辜伤亡？”王九问道。
出奇的是，这黄中竟未直接回答王九，反而问道：“王大人，交阯战局您比我明了。您可想想，为何这张辅将军一至交阯，未曾开战，这战局便较之前平静许多？而这张辅将军一走，战局便开始混乱？您有没有想过？”
王九岂有不知之理。
因为张辅做事、做人让人服气。即便是王九，对张辅为人，亦只有一个字“服”！
而这沐晟则稍过于迂腐，而不能让人信服。而且这些人都是之前跟着张辅，自血海中走出来的悍将，试想如何能服沐晟？对沐晟所下的将令阳奉而阴为，如此战事不利则可想而知。
并且，这些交阯的反叛，又占据着地利的优势；这沐晟剿匪不利便可想而知了。
“这样吧。这叔督黄中必定会死。但睚眦内会有一名乙卯重新补缺。”王九淡然地道。
黄中正想喝口酒，抬起的手正停在空中，僵持住了……他一时间未明王九所述，但他品过味之后，眼里却爆出炙热的光芒。
“记住，都督黄中已死。但是在睚眦之中却有一名乙卯又活过来了！”王九淡然地道。
“明白了。黄中已死！”黄中大口饮了一口酒后，将手中的碗一摔而碎道……
三日后，都督黄中被斩祭旗，大军开拔……
第342章 大战前夜
大军开拔，在一处小山坡之上，身着一身白衣的俊朗年轻人，
这年轻人正是王九，他正在看着大军开拔。
身后数名黑衣随从，而身侧亦站一名五大三粗的黑衣人。这黑衣人蒙面，隐约可见自额头斜向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但这道血痕看得出来甚是巧妙，只伤及皮肉，未及筋骨。
“乙卯，大军开拔，你亦要去北方了！”王九面无表情地道。
“遵命，王大人。”那蒙面黑衣人道。
“那边正在筹建明月关，而睚眦则为明月关保驾护航。此事应符你性子。你在广西的家人，会纳入锦衣卫的保护范围，请放心。”王九道。
“哈哈……其实早就想加入您这锦衣卫，未曾想到死了反而能加入，”这蒙面黑衣人笑道，“但不知道我以后能否见我家人？”
“当然可以，”王九叹道，“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哈哈……自此以后，我这条命便是你的！”蒙面黑衣人道。
王九默然。
这黑衣人自然便是都督黄中。
那日夜里，王九那一刀自然未要了黄中之命，却是自额头斜向脸颊，将其毁容，抬出大牢。再由锦衣卫寻了与黄中身材差不多的死囚，毒哑了弄入大牢便是……
所以，如今这黄中便成了睚眦中的乙卯。
张辅大军的开拔，军纪井然，与之前沐晟掌军时虽然表面看起来，相差无几，但军心甚定。
数年前多邦城之战中立下头功的都督黄中，因作战不力，竟然被张辅杀了祭旗，一时间军容军纪迅速提升，将士们精神为之一振。
沐晟并非无能之辈。但却实在因为军中尽皆难缠的剌头，并且讲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若不能服众，实在是将令难出中军帐。
如之前王九当初以“黑狼”之名出海，他于军中选人，便凭一双拳头打遍水军大营，名头打响了，拳头大的，自然为头头，令行禁止，无人敢不从！
而至今在大明水军中，仍然传颂着王九之赫赫威名……
永乐十年（1412年）八月，张辅率舟师追袭叛军，为阻叛军入海，屯兵安谟海口。而与安南叛军在神投海拉开阵势。
神投海，实际为神投山，“海域以山名”，“罗城、清化二郡界山也。山连两岸，海潮中流”，地势险要无比。
王九亲自率了一队人马驾了一艘小船自海口逆流而上，查探神投海两岸叛军的分布。
而在张辅中军帐内，灯火彻夜通明。
中军帐内，众将围着沙盘争吵不已。虽封锁住出海口，叛军无路可逃，但困兽犹斗，且如今不知叛军船只情况，且如今张辅大军并无大型船舶，所有的仅为千余艘小型船舶。
“如今那些叛军有多少人马、船只尚且未知。”一名将领道。
“据我们所知，这陈季扩如今在神投海应有近万人、应有四百艘中、大型船只。”一名看似文官之人道。
“你们？你们可靠吗？”另一名将领面露讥笑地问道。
“啪”的一声，只听正中案上一声响。“方政将军，如今这黎利为交阯中部，黎氏家族的家主、锦衣卫王大人所信任之人，你切莫无礼！”中军帐中正中一将，不怒自威地道。此人正是大明将军张辅。
众人见张辅发怒，尽皆拱手向张辅行礼。
“那锦衣卫王大人呢？”忽然有人问道。
正中的张辅冷笑道：“他，他亲自率一队人马，前去神投山查探军情了！就因此，今日下午我还将他揍了一通……”
提及这王九，张辅实在是头疼不已。大多数时，这王九对张辅很是尊敬，有令必从；但有时这王九却实在是喜欢自身涉险，且越是险地，他越是喜欢去。如这神投海，“山连两岸，海潮中流”，莫论其他，单是那数十丈的悬崖峭壁，单是看着便是让人生畏。
但这王九，偏是要自己率队前去！
直气得张辅拎起棍子追着王九便揍，于是军营中上演了“张辅将军执棍怒追锦衣卫指挥使王九的猴戏”一幕……
军中见到之人无不瞪目结舌，捧腹不已。而那监军太监马齐更是笑得老泪纵横……
却见那王九上蹿下跳，如猴子般灵活，而那张辅的棍子却是距离王九只差分毫……最后却是张辅卖了个破绽，执棍当枪用，变扫为捅，这王九的屁股却被结结实实地捅了一下，未曾想到这王九却是借力使力，蹿得更远了……但这张辅亦是心满意足地收了棍，一步三扭回中军帐了……
当十数年后，张辅已为大明军神，而王九更是化名陈伺为交阯的“明月王”。当时军中见过此张辅怒追王九的猴戏之人，均已年迈，亦拿此津津乐道：
“当初真不知这张辅将军为何执棍追那九爷？”
“他们在演戏呗。他们早知那时神投山有叛军四百余艘战船，而我们却仅有帆板千余艘，士气未免有些低落……”
“我说呢。那九爷武功之高，据说在大明水师中无敌手。那张辅虽说为军神，但武功应不如九爷。肯定是九爷让着他……”
“谁说不是呢……”
但话传至军神张辅耳中，却不是如此：“啊？谁说的？我揍那小子，还演戏？那小子就是欠揍！谁说我武功不如他？你让他来，看我踹不踹他。他还不敢躲的……”
但那明月王可是没人找得到他。因为随着那永乐帝朱棣、明仁宗朱高炽驾崩之后，这明月王便开始神出鬼没，如同神仙一般……
“那王大人亲自去查探了？他怎能亲自涉险？”黎利问道。
张辅摇了摇头道：“他们非本将可以节制的。所以今日下午，我追着他揍了一通。但那家伙仍是要自己亲自去。我亦无法。”
一旁响起了鸭子般的声音道：“那锦衣卫只受命于陛下。”这却是太监马齐，他授命于陛下前来监军。
“那他们已去多久了？”黎利问道。
“约六个时辰了。”帐内一名黑衣人道。
黎利点了点头道：“若无意外，应该差不多回来了。”心内却暗自腹诽这家伙，暗中通信予自己，要自己前来军营；但未见到他，自己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