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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剑诀全文阅读

作者:曾灵     唐诗剑诀txt下载     唐诗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明月楼

    王九定了定神,恨恨地咬了咬牙,心里涌起一种无力之感;第一感觉却是对那云儿的签,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文海与刘胜两人身着锦衣卫服饰,甚是扎眼,而两人跟在王九身侧,显然是以王九为主。虽然王九仅一身儒服,但王九藏慧其中,气势丝毫不弱于二人。王九目光所视,两人瞬间便顺着王九的目光望去。

    “噢,那是任府的千金,数年前,还有一段故事。”王文海恍然地道。

    “另外两人是武当弟子,正是我们千户温纯生的帮手,均是武当第四代弟子,女子名叫陈攸;男的名为宁绍峰。据传宁绍峰对那任家大小姐有意。”一旁的刘胜的话不多,但句句到位。

    “未曾想到,他们今天也会来此。”王文海道。

    “数年前有一段什么故事?”王九问道。

    “数年前,杭州府发生过两件事,而恰恰好,这两件事情都牵连到了这位婀娜多姿的任家千金。”王文海笑得却是大有深意。

    “在任府千金的闺楼前,一位纵横多年的采花大盗被全身捆绑,阉割倒吊在树前,”一旁的刘胜忍不住出言道,“再就是发现倭寇与江湖武林勾结的一个拐卖女子的窝点,被人一锅端,二十余人全部被杀。而追查下去,出手那人却被发现出现在任府,为任家千金所救。但不知为何,千户温纯生却下掩盖住了此事,不让人继续追查下去。”

    “然后,就是武当派第四代的女弟子陈攸与那任府千金成了闺蜜,”王文海接着道,“他的师兄宁绍峰也就慢慢地对那任府千金有意了……”

    “不单止如此,我们的头儿千户温纯生还将任府保护起来,这兵荒马乱的数年之间,不知多少大户人家家破人亡,这任府却一点事都没有,”刘胜接着道,“却也是奇怪,不久京中锦衣卫也将任府纳入保护范围。不过,我们早已将此府纳入。如此一来,也是名正言顺。”

    王文海与刘胜却是不知,京中锦衣卫的操作,正是王九刻意为之。

    但王九却未曾想到这千户温纯生为何会如此!

    莫非是武当派?自己的父亲?武当派的太极剑?……一时间,王九的思绪万千,自己的父亲王泊正是出自武当派。但已容不得自己思绪万千,任罄、陈攸与宁绍峰三人已行前,距自己三人,仅数百米,而自己三人亦较为扎眼。

    王九收拾心绪,远远地看着他们三人走近。

    王文海与刘胜自然认识陈攸与宁绍峰,因为这两人间或会至锦衣卫找他们的头儿温纯生。而那两人却不定认识锦衣卫中的这两人。

    任罄心绪难定。

    她多年未曾来此。一开始,她见到那锦衣卫二人在白色儒衣年轻人侧时,并未留意。但那年轻人清澈的眼神,扶在河堤栏杆修长的手指,却让她瞬间泪水满眶……这便是他!

    未曾想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又再重逢!

    一旁的陈攸最先发现任罄的异状。

    “没啥,被风迷住了眼睛。”任罄定了定神。

    宁绍峰很是得意,携美同游如此西湖美景,却是人生一大快事。他生就浓眉大眼,甚是气宇轩昂,又身为武当派第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武当派收弟子甚严,四代弟子也不超过五十人。

    宁绍峰未曾留意任罄的异状,此刻的他,正陷入自我意淫之中而无法自拔……圆脸的任罄皮肤白,唇红齿白,苏杭美女独有的温文软润,行走之间的仪态万千,绝非文字可形容。

    宁绍峰行走于最前,正中为任罄,陈攸尾随,一行人行至王九三人侧边。随着离那白衣年轻人越近,任罄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她不知应如何面对那白衣年轻人。

    她感觉得到,那白衣年轻人间或用他清澈的眼神扫过她的身体。她知道他已经认出她。

    任罄不蠢,相反她很聪明,她很擅长用自己女性细腻的心揣测别人的心理。也许这是女人独有的天赋。

    王文海与刘胜上前了数步,向宁绍峰一行拱手行礼道:“宁少侠,陈少侠,任姑娘。”锦衣卫对武当派的来人向来都很是尊重。

    宁绍峰很是得意,顺势回头看看任罄,但未曾想到那任罄却未留意自己,却看向了这两锦衣卫身后的那位白衣年轻人。王九并未上前。在王九看来,他与武当派并有交集,并不需要自降身份;且他此次来杭州府,还是以百户的身份前来。

    宁绍峰看向那白衣年轻人,一脸疑惑:为何那年轻人不来向自己行礼,难不成自己武当派的高徒却是当不得此礼?

    王九见宁绍峰看向自己,他强捺自己的心神,将自己的目光自任罄身上移开,向宁绍峰一行人走去。“不动如山”与“动也如山”,这虽是两种不同的境界,在此刻,却在王九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王九虽看着身形单薄,但却身形飘逸,动静之间的转换却如一幅画卷……

    宁绍峰未留意王九的身形,他正与王文海、刘胜寒暄。但最后的陈攸看到王九“动也如山”的身形,她心里“咯噔”一跳:这人动静之间的转换怎会如自己师祖宋远侨一般摄人心肺?

    “这位是武当派的少侠宁绍峰。”这是刘胜抢先向王九介绍宁绍峰。

    宁绍峰有些不悦,在他看来,应该是先向他介绍王九才是。但刘胜却认为,论武当少侠,与他干系不大,自己是锦衣卫,锦衣卫上司的赏识才能定自己的前途。你武当少侠便当少侠好了,与本大爷的干系不大。

    王九忽然感觉到刘胜却是位妙人!

    “这位是来自京师的百户王九,来此办公务。”这便是王文海对王九的介绍。

    宁绍峰与王九相互抱拳敬礼。双方相互介绍寒暄几句,却正契合儒家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任罄款款地向王九行了个万福,两人仿若初识。任罄看似柔弱,但骨子里透着即使某些男子身上都不会有刚强与坚韧!

    宁绍峰见众人在此杵着,倒也不是办法,睁眼一看,不远处富丽不失情调、远近闻名的“明月楼”,便道:“不若至‘明月楼’小憩片刻?”

    王文海愣了,他们刚自那出来。

    宁绍峰笑了,估计这帮土包子都没进去过,其实即便是他也只随着千户温纯生去过一次而已。但能让这锦衣卫愣一下,自己倒还真要进去一遭才行。

    刘胜捅了一下王文海,王文海会意连忙点了点头。王九不置可否。

    于是一行六人,踏入了“明月楼”……

第47章 茶道·缘

    今天第二次踏入“明月楼”,王九细心地打量了这杭州府的“明月楼”,这与京师应天府的“明月楼”却又不同。应天府的更为富丽堂皇,而此杭州府则更显得小家碧玉,布局之中更透露出烟雨风情……

    前方侍女带路,没有笔直超过九步的路,尽皆兜兜转转,每一转都是或大或小的一个小聚的场所。布局绝无相同,或是小桥流水,或是花开富贵……不尽而同,而尽显此“明月楼”的匠心独具。

    侍女带众人来至一个正好容得下六、七人的独立房间,不会太显空旷,又不会拥挤,敞开的窗口正对着“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微风袭来,一阵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却是让人心旷神怡……

    房内一位小家碧玉的女茶博士却不是之前侍候王九三人的那位。她轻侬软语地问道:“不知各位客官想要喝何种茶?”

    宁绍峰大咧咧地道:“有何种好茶,尽管上来就是。”

    此话一出,那女茶博士有些为难地道:“我们‘明月楼’的茶,都是好茶。但是好茶着实多了些。”

    宁绍峰脸色有些挂不住地问道:“却有何茶?”

    “西湖龙井自然有,茶中仙子----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武夷碧水丹山育岩茶,乌龙茶珍品----安溪铁观音、还有……”女茶博士虽软语,但语速很是快,劈里啪啦一长串的名字却让那宁绍峰云里雾里。

    “如今已是下午,申时应该喝什么茶?刚刚喝过西湖龙井,且碧螺春新茶刚上市,不若就喝这小青茶碧螺春吧。”一旁的王九插嘴道。

    那小家碧玉的茶博士冲着王九会意地一笑。

    这一笑,却是对这王九高看一眼,这绝对是懂茶之人。确实,“采茶之候,贵及其时”。太早则味不全,迟则神散。碧螺春茶采摘时间较早,一般在谷雨前后。如今春夏之交,正是碧螺春上市之时。

    “不若我们就喝碧螺春吧,”开口的正是任罄,她冲着茶博士道,“久闻碧螺春‘一嫩三鲜’之誉,如今正好尝尝鲜。”

    宁绍峰见任罄发话,连忙称好。

    六人两侧坐下,茶博士居中。宁绍峰、陈攸与任罄居左,王九三人居右。

    茶博士取来最新上市的碧螺春,烧水泡茶。

    宁绍峰不懂茶。而任罄自幼家传熏陶,却是懂的,并且不单止懂,她亦爱茶。

    “任姑娘懂茶?”众人坐下,王九方且发问。

    “略知一二,却是因为我父亲喜茶,我自幼跟在他身边,耳闻目睹。”任罄答道。

    “碧螺春的‘一嫩三鲜’却是如何说?”宁绍峰插嘴问道。

    任罄笑而不答,却看向王九,目光中含着试探之意。

    宁绍峰顺着目光看向王九,目光中饱含挑衅意味。

    “‘一嫩’是指芽叶幼嫩,‘三鲜’是指香气鲜爽,味道鲜醇,汤色鲜明。”王九随意答道。却未理会宁绍峰的挑衅之意,只是看着茶博士煮水泡茶。

    小家碧玉的茶博士听到王九所述,微微颔首,却是笑容可掬。

    水很快沸腾了。

    “水开了,可以泡了。”宁绍峰冲着茶博士喊道。

    “要稍等一下,应为二沸为最佳。”王九道。

    宁绍峰愣住了。

    旁边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古时陆羽《茶经》有云:‘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

    这正是任罄所述。

    宁绍峰赧然。

    “王公子亦对茶道有过研习?”任罄问道。

    “略知一二而已,”王九接着道,“茶道,与武道一般,博大精深,非经一番磨练,如何能登堂入世?”

    “公子所说甚是,”女茶博士笑道,“正如我们,自幼便开始学习采茶、制茶,泡茶或煮茶,如今仍未入门。”看她,亦不过十五、六岁,这样说来,她们自幼便开始学茶。

    “在你看来何时方且可谓入门?”王九问道。

    “如果你有幸喝到我们门主所泡的茶,那便可以明白何谓茶道了。我在三年前,她曾来过此,曾为我们泡过一次,真是三日口中仍有余香……”这小姑娘一脸的景仰之色溢于言表。

    王九忽然明白了,她所谓的门主,正是妙音门的花大家的。

    “你们门主?你们门主是谁?可以叫她来此为我们泡茶吗?”宁绍峰插嘴道。

    小姑娘脸色变了,原本笑容可掬的脸容,瞬间变色。她冷冷地道:“我们门主,不知多少高官贵人欲喝她所泡的茶而不能。”余下的话,她未明说,言下之意却是-----你还不配!

    宁绍峰强将怒火压下,将腰间佩剑解下甩于桌案上,发出“砰”地声音,喝道:“难不成我们武当派弟子,要你们门主来为我们泡壶茶也不能?”

    未曾想那小姑娘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壶,手腕一转,却是一个云手,衣襟展开又缓缓落下,她脸色平和,端坐当场,这俨然是位会家子。她冲向宁绍峰道:“这位少侠,我暂且不管你是来自何门何派,莫说我们门主如今不在此地,即便在此地,她亦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如果您要喝茶,我会为您泡,如果不愿,请自便!”

    说罢,她竟自管自地拿起茶壶为众人沏茶……一轮之后,行礼而退出。

    “我说武当派的宁少侠,您是不是火气大了点,”王九轻品了一口这碧螺春,笑道,“品茶即品茶,搬出门派来,又何必?嗯,这茶未受怨气,味道香郁,是道好茶……”

    王九喝下茶后,并未立即下咽,在口中转了一圈,方且入肚。

    这绝对是品茶的标准姿势。

    宁绍峰怒气仍未消,道:“那为何她们门主不来伺茶?难不成我们不配?”

    王九瞬间对这宁绍峰好感全无,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着,道:“茶道,与缘无异。此间我们有缘一起共饮,即为缘。如能得与她们门主一起饮茶,亦为缘。此缘不涉及配与不配。只能道随缘!”

    “啪啪……”传来数声拍掌声,一道却是自门口又重新来了一位较之前稍为年长的女茶博士,这女茶博士却正是之前为王九三人泡西湖龙井之人;另一道,却是来自于任罄的掌声。

    “王公子,说得真妙!”

    “王公子,我们有缘又见面了!”

    第一句却为任罄所说,第二句,正是那女茶博士所说。

第48章 人生如茶

    宁绍峰脸色瞬间变色,红、青、白交加。

    红色是因为羞愧,青色是因为怒气,而白色是因为嫉妒!嫉妒却是因为任罄对王九的赞誉。

    王九却是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上会有那么多的表情。他冲着女茶博士与任罄拱了拱手,道:“只是在下心有所感而已。茶道一途,博大精深。感觉穷尽人力,亦不能体悟其中一二。实在愧不敢当。”

    那女茶博士走至之前伺茶位置,笑道:“王公子深谙茶之三昧,已经入门。在我看来,如果您能至各处体悟制茶地过程,了解茶性,应该可以悟得茶之一道。”

    任罄亦笑道:“王公子,却是很感兴趣,您是何时开始学习品茶的呢?”

    “三年多之前,有幸喝过就是之前那小姑娘所说的,她们的门主曾邀请我品过武夷大红袍,”王九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至今仍可感觉到那种醇厚、深幽之感……也正是她指引了我踏上这条路。”

    众人愣了半晌。那女茶博士也愣了,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门主竟会请这秀气的年轻人饮茶,并且那是武夷大红袍,每年自那母树上摘下的大红袍的数量,屈指可数;如果自家门主随意用其他的大红袍来招待客人,那便不是自家门主的做派了!

    “武夷大红袍?据传那母树上每年所采摘的,仅有数两而已,”任罄惊叹道,“如果我能有幸品得三泡,那却是三生有幸。”

    那宁绍峰一直恶狠狠地盯着王九,目光可喷得出火来……

    “宁少侠,你却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对你没意思。我对她们的门主深怀敬意,”说罢,王九视宁绍峰如无物,却将桌前的茶,举杯一饮而尽,接着道,“《茶经》有云:‘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所以茶要趁热而饮。”

    众人听闻,尽皆一饮而尽,除了宁绍峰。如今的他,要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脸上一片铁青。

    “宁少侠,你怎的脸上一片铁青?”王九面无表情地道,“抑郁伤肺,怒则伤肝。我观你应为抑郁,此青茶碧螺正可消滞。”

    众人欲笑而不得。

    “扑哧”一声,却是任罄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女茶博士倒是充耳不闻,收敛心神,见众人已饮尽,便重新又泡一壶,为众人重新添满。宁绍峰案前的茶已冷,她便倒掉,重新斟满一杯,放于其案前。

    宁绍峰深吸了数口气,武当派的静心倒是明不虚传,瞬间血脉运转,面色如常。他端起案前的茶,顺手全倒入嘴中,未曾想这茶为滚水刚泡,热得紧,众人尽皆未喝,仅他一人倒入口中……

    只听“噗”地一声,宁绍峰将那口中的热茶尽皆吐于半空中,正对着对面王九一行三人,下了一场“茶雨”……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宁绍峰将要抓起杯时,那王九已将案前擦拭茶水、尺余见方的一块布按于手中,待得那宁绍峰对着对面的王九三人下“茶雨”时,尺余见方的布随着王九的手势,却如同一把大雨伞,将那“茶雨”尽数接下,没有一丝落于三人案前……

    众人目瞪口呆,而宁绍峰赧然得无地自容。

    而宁绍峰这边的陈攸正在王九的斜对面,此刻的她看得清楚,王九手中尺余见方的布,举轻若重,挥洒之间,如同“长河落日圆”般,竟将这“茶雨”尽数接下……即便是她自己来,亦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这王九是哪里来的?何时江湖竟出如此的高手?看其年纪不大,师出何门?

    但自己为何脑海中竟会出现“长河落日圆”的意境?

    陈攸愣了半晌……

    不单陈攸,始作俑者宁绍峰也是如此。他正于王九的对面,虽然狼狈,但他发现,王九动静之间的武道境界,绝不逊色于自己,不由得有些沮丧而萌生去意……但他侧过头,却发现在末端的任罄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九,那目光中的柔情,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不由得怒意中生!

    “‘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却是无事,”王九浑若不觉地端起茶杯,道,“如今的温度却是适合,且品此杯。”说罢,王九将此杯茶一饮而尽。

    众人将茶一饮而尽,除却宁绍峰。因为他那杯已喷掉!

    “王公子,在你看来,茶为何要趁热而喝?”那任罄对王九甚是有意,却是有意地挑起话题。

    “人体有温,亦如一杯热茶,一杯常温的茶,身体内的茶,被身体所装而孕育,”王九手执空杯,又道,“我们终其一生,都要保持一杯茶的热度,如若我们身体凉了,那意味着茶凉了,生命也即终结……”

    “啪啪”,坐于中间的女茶博士拍手笑道:“精辟至极!将茶道悟于人生,这却是‘炉香烟袅,引人神思欲远,趣从静领,自异粗浮。品茶亦然。’又或‘浮生若茶’也即是如此。”

    王九、任罄与那女茶博士聊得甚是入巷……

    王九这边的王文海、刘胜两人也是听得入迷。即便是陈攸,也是忘却了之前的不快,觉得这些却是甚是有意思。唯独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宁绍峰。

    在他看来,是他提议到此,一切应以他为主,但未曾想众人却未曾理他,直当他是透明的。这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茶过数轮,已由之前的碧螺春,换成了武夷的岩茶。“岩韵”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可归结为四字:活、甘、清、香。“岩骨花香”,即是一种味感特别,醇而厚,长留舌本,回味持久。

    宁绍峰数次欲走,待转头见任罄聊兴甚浓,三番四次,他使眼色予陈攸,陈攸却不理他。最后他不耐,直接执剑而立,但却无人留他。他一人悻悻而归……

    而众人待他走后,尽皆长喘了一口气:此人在此,着实大煞风景!

    王九却不在意地道:“茶与酒相似,‘酒逢知已千杯少’,而‘茶逢会者饮’。喝茶是一种心情,品茶却是一种心境,人生如茶,静心以对便是。”

    确实,人生如茶。有人泡一生的清茶,平平淡淡足矣,这却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却不知不觉,夕阳已西下。

    众人散场。锦衣卫王文海与刘胜直接回家,而那陈攸欲去寻他师兄宁绍峰,只余那王九与任罄。陈攸拜托王九送任罄回家便匆匆离去。估计却是因为她相信王九的为人。

第49章 情之一字

    王九看着圆脸的任罄,忽然又想到那云儿的签:“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是的,夕阳西下几时回?

    众人已走,任罄笑靥如花。

    “任姑娘,不若我们在此明月楼吃过饭,我再送您回家?”王九问道。

    “听凭王公子安排。”任罄倒不着急回家。

    那女茶博士听了王九的话便带二人至了一间幽静的房间,着手安排了下去。这女茶博士,亦为妙真门的门人。王九问她如何称呼,她笑道,唤她三月即可。

    王九又笑道:“三月姑娘,不若一起小酌一番?”

    三月看了看任罄,又看了看王九清澈的眼神,点了点头。

    三月去安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去热了一壶绍兴女儿红,三人随意坐定,便开始小酌起来。

    “王公子,请问您最近是否有见过家师?她最近可好?”三月对自己家师曾邀请他品茗很是感兴趣。

    “我时不时都会至你家师那汲水泡茶,时不时都会遇见你家师傅。她很是悠闲。她那有个弟子,叫云儿,”王九继续道,“话说回来,那个云儿,应该是你师妹吧?”

    “正是,”三月道,“那是我家师傅所收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性。我是她的大弟子。我已数年未见过她了,甚是想念。”

    “你却甭说,你的小师妹,很有意思。我在来之前,还曾为我求了一签,”王九喝了一口酒道,“那签文很有意思。你们可想听听?”

    “说来听听。”任罄很感兴趣。

    “一首词,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你们且看看,如何解?”王九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八颗牙齿。

    三月想都未想,便道:“无解。这要问你本心,你来此却是为何。这首词,却是叠印时空,重在思昔;又借眼前景物,重在伤今。不过,我这小师妹倒真是心思乖巧。这都能让她想到。”三月与花大家的一脉相承。她却不知,花大家的与她对此词的所评,竟是出奇的一致。

    任罄却是品读了数句,脸却慢慢地变红了,但却不知是酒让人醉还是想及了其他……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却是一位侍女叫三月出去,有点事情,三月告退,于是房内便仅余王九与任罄两人。

    两人对视而无言,任罄的脸更红了,直接红至脖子……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绯红之色,更是惹人怜爱。

    忽然两人却将头一抬:

    “任姑娘……”

    “王公子……”

    两人竟不约而同发声,更是让任罄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知何时,空气中竟弥漫了一层暧昧之意。

    “王公子,您此次来杭州府却是为了何事?”任罄大胆地睁着眼睛看着王九问道。

    “确有公事。但其实确实是最想看看你。”王九目光清澈如水,与任罄对视。

    “是吗?这些年来你还好吗?我家,是不是你安排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有锦衣卫的人在一旁巡视……”任罄道。

    “四年前,多谢姑娘救助。后来至应天府,我便加入了锦衣卫,这数年来,一直在锦衣卫做事。你家之事,我是有暗中照顾。实在不能忘记姑娘相助之恩。”王九道。

    “难道你来仅仅是为了报恩?没有因为别的原因吗……”任罄的脸原本没那么红了,但如今又红至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好在王九耳力了得,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听到。

    “在下确实非常喜欢姑娘,此次除却公务却是专门想来看望姑娘的,”王九思虑道,“原本还不知如何见到姑娘,但未曾想却是在此湖堤又再次见到了姑娘。”

    “我也是未曾想到。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我家提亲?”任罄突然问道。明太祖《洪武令》:男十六,女十四。而如今任罄远超十四,早几年兵荒马乱尚可,但如今天下已定,她却实在是等不得了。二年多以前,他的父亲曾想将她许配予杭州府通判宋良时,她内心曾想过以死相抗……也正是自那刻时,她暗自下定决心,非那清澈的眼神,非那修长的手指的他,她不嫁!虽然最后那通判宋良不知何故取消了婚约。

    王九未曾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姑娘竟然如此直接,他看着柔嫩吹弹可破的圆脸任罄,心头无端地涌起丝丝柔情地道:“任姑娘,你可知我家情况?你不嫌弃我?也许跟着我,你会受很多的苦?你会担惊、受怕。这些你都未曾考虑过?”

    “不嫌弃。我也不在乎。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会守妇德、相夫教子,”任罄的声音很是悦耳,声音不大,但异常的坚定地道,“我可以承担任何,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要明媒正娶我。”

    王九苦笑道:“任姑娘,你可知,我父母双亡,我三岁,父亲便离我而去;十四岁,母亲又离我而去。我一人孤苦长大。并且,如今我家里只是我一人。并且,如今的我如稍露风声,估计仇家便会找上门来……”王九的话语停歇,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了门外,门外有人来了。进来的正是三月。

    三月歉意地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有些客人来了,需要安排招待。你们如需要啥,直接叫即可。此餐入我明月楼的账即可。”说罢,她转身离去。

    房内一片寂静。

    此刻的任罄却是瞪大眼睛看着王九,此刻的她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情感。她的脸已不红了,正待王九的说法。

    王九思虑了片刻,问道:“任姑娘……”

    他的话声未落,便被任罄很不客气地打断了。

    任罄道:“别叫‘任姑娘’,叫我罄儿便可。”

    王九看着不知是喝酒脸红还是脸又开始红的任罄,无可奈何地道:“罄儿。”

    “嗯,”任罄终是低下了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王九很是头大地问道:“你可知晓十余年前的这沿海有位锦衣卫千户名为王泊的?”

    任罄诧异地抬起了头,道:“当然晓得。我的父亲不知提过多少次了。怎么?他跟你有何关系……”忽然,她看着略微点了点头的王九,想到了什么,柔夷掩嘴,其余的话语,尽皆咽回肚子里了……

    任罄柔夷自袖口掏出了一枚黑黢黢的指刃,这指刃无任何锈迹,看似经常磨擦,刃部却显出青幽的光。这指刃正是四年前王九送予任罄的那枚!

    “情”之一字,却实在让人牵肠挂肚!

第50章 疑窦丛生

    王九看到那枚黑黢黢的指刃,再看到任罄倔强的嘴角,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未曾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心。他不喜欢她?不是。他自幼无父,少年丧母,内心无比希冀一丝温暖,四年前,他却在她身上看到了。

    但他却将这丝温暖收藏了起来。他不敢奢望。

    当初在她家住的不到一周的时间,却是他内心最为放松的时候。此次来杭州,他曾无数次想象他们会面的情景。但无论如何他都未曾想到这如诗般的会面,竟是在他们再次相遇的地方……

    两人都未说话。

    两人间的空气中忽然慢慢涌现出了点点的温馨……任罄的脸色柔和了许多,而王九间或看着任罄。他们相对而坐,不时那少女独有的香味刺激着王九。

    忽然间,王九指尖跳出了青幽的光,这却是军械司的铁匠老金专门为王九打造的指刃,论质地,远超如今任罄手中的那枚。那枚指丸如同精灵般在王九修长的五指间转来转去……

    而那任罄却是满有兴致地看着那枚指刃,不时露出调皮的笑意。在她看来,反正我要说的,已经说了,其余的,你看着办吧……

    “罄儿。”王九指尖的指刃忽然消失了,他却是艰难地才叫出她的名字。

    “嗯,”任罄忽闪着大眼睛,道,“九哥哥,你说吧,我听着。”

    “你喜欢茶吗?不若,你先呆在明月楼?或者加入妙真门?等我处理完些事情,我再娶你?”王九却是思虑了一番道。

    “我喜欢茶。真的可以呆在明月楼?妙真门?我倒是听说过。这是一个女子的门派。可以吗?”任罄言语中却是透着一丝兴奋。任府却是大户人家,对子女管教甚严。

    “我试试看。”王九道。那块“明月”的令牌,在他来杭州府之前,不知为何,被他鬼使神差地带了出来,如今正在他怀内放着。

    时间却不知过了多久,透窗望去,一轮弯弯的明月已升起。

    王九看着月亮升空,不由得吟了数句: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扑哧”,任罄掩面而笑道:“我说九哥哥,你却那么好的兴致?你且听这几句……”说罢,她也吟了数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你也喜欢唐诗?”王九问道。

    “当然。有空我们可以探讨一番,”任罄不无惋惜地叹道,“但如今我却是要回家了。有些晚了。”

    “我送你回家吧,”王九道。

    “那明日,我去哪找你?”任罄眨着大眼睛道,“我就来这明月楼,还是怎样?”

    “罄儿,甭急,明日我还需至锦衣卫那处理些事情,晚些我会联系你。你且在家等我,可好?如今虽然天下太平,但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多有不便。”王九思虑道。

    任罄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任府的马车却是那宁绍峰驾过来的,正停在西湖河堤边。

    王九与任罄来至马车前,那马车辕却是有点高,明月当空,两侧无人。

    王九却懒得管理那么多,见任罄可人的模样,左手一搂她的腰,右手托着她的腿弯便将她送入马车上。而那任罄却是未曾想到,有些慌乱,顺势搂住了王九的脖子……

    王九未曾想到这任罄柔弱无骨的模样,竟如此诱人,之前手上任罄腰间柔软的感觉、少女独有的清香,不时刺激着王九……

    一路上两位年轻人都无话。

    到了任府门口,门口早已等着任罄的母亲马氏和侍女春儿,待得见到自家闺女任罄平安归来,马氏方且放下心来。

    “在下王九,见过夫人。”王九向任罄的母亲马氏见了礼。

    马氏还礼。但她未曾见过这秀气的年轻人,一脸狐疑地盯着王九。

    任罄在侍女春儿的帮助下,一步三摇地下了马车。她一脸的春意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自己的母亲马氏。但这任大小姐却是甚有主意之人,若她不愿说,却是谁都拿她没办法。马氏只能作罢。

    话分两头。

    却说那宁绍峰负气离去。

    随后那陈攸也回去,与她师兄碰头后,却见那浓眉大眼的宁绍峰正在生气。

    “师兄,你却甭生气了。此次,你确实太小气了些。”陈攸道。

    “噢。你也如此说我?”宁绍峰道。

    “你却可知那‘明月楼’是何来头?你却让她们门主来为你泡茶?”陈攸反问道,“下山之前,师傅如何叮嘱我们?万不可仗武当派之势欺人。而你却如何……”

    数句话,却让那宁绍峰无言以对,但想到那任罄前凸后翘、动人的身姿,却又极为矛盾,而心有不甘。

    “那你却知那‘明月楼’却是何背景、来头?”宁绍峰问道。

    “你可知,这‘明月楼’在明启王朝各处都有分楼?如无一定背景,如何做得到?”陈攸继续道,“那你可知晓‘妙真门’?如果我未说错的话,这‘明月楼’的背后,便是这‘妙真门’!”

    一提到“妙真门”,却将宁绍峰的冷汗吓了出来。

    “妙真门”虽说势力远不及武当,但传承之久,自家的武当却远远比不上。而自己却让“妙真门”的门主来为自己泡茶?估计即便是自家师祖,想要别人门主为其泡茶亦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更何况是自己。真要撒泡尿照照自己!

    此时的宁绍峰却是真的是无言以对。但他未想到,那陈攸却未在这事上纠缠太久。

    “但你有没有发现,那个锦衣卫的百户王九,很是可疑,我发现那个任罄之前好似认识他,”陈攸道,“并且,他的手法,却有‘唐诗剑诀’的意境。”

    “你确定?任罄之前认不认识他,我倒未发现。”宁绍峰问道,“但那王九的手法,很是飘逸、空灵倒是真的。”

    “我明天再至任大小姐那查探一番。你却不必去了,去了也帮不到什么。”陈攸道。

    “那我可以干嘛?”

    “你却可以去试探一下那个王九。依我看,这人很可能便是我们所要找的人……”陈攸若有所思地道。

第51章 任府家事(一)

    宁绍峰内心很是复杂。

    假如那王九确实即为他们所找的那人,他却又如何面对?如果按辈份,这王九却也是自己的师兄弟。但武当派向来是按入门时间来确定师兄弟的大小。

    这点却是其次。他却自任罄看王九的眼神,看到了她看自己从未有过的神采,一种很是复杂的意味……

    当晚,宁绍峰辗转反侧,一夜之间却是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他想第二天一早便至锦衣卫找那王文海与刘胜,因为昨天,正是他们陪着王九至那杭州西湖边。他想自他们口中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

    在任罄回来之时,她的母亲马氏却是对任罄拷问了许久,她实在放心不下自家的闺女。现年已是一十八的任罄,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如今尚未有婆家,实在是让马氏头疼不已。而她的丈夫任卜显倒无所谓了,他关心的是如今朝庭的海禁何时可以开放!这数年来朝庭对海禁的态度实在暧昧,不说开也不说不开,让人实在让捉摸不透。

    任卜显见自家闺女入夜方且回来,倒是没说啥。自家闺女是位很有主意的女子,如果是位儿子该有多好!想起自家如今方且十五、六岁的儿子任性,任卜显头大无比。

    任性,这个名字是他取的。未曾想到真如其名!这小子自幼便不个省心的主,喜欢舞枪弄棒。这倒还其次,每日街头巷尾混着,就如一个泼皮一般,偏偏这还不是一般的泼皮,这些年却混成了一个泼皮的头头!但一物降一物,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他的老子,唯独怕他的姐姐任罄!

    任罄与侍女春儿回至自己的闺楼。

    “小姐,今天带你回来的那位,是不是几年前在西湖边见到的那位?”直至闺楼,侍女春儿方且发问。

    任罄点了点头,道:“正是他。今早与陈攸、宁绍峰一起至西湖边,未曾想到在西湖边又见到了他。后来我们一行在西湖边的‘明月楼’喝茶,吃了饭才回来。”

    “噢,那位看起来,较之前沉稳了许多。”

    “噢……”

    任罄未多说话。侍女春儿知晓自家小姐,一般话不多,于是她伺候了小姐洗漱,便自去休息而不提……

    当晚,任罄也未睡好。但她却是有些兴奋,但却又是思绪万千。她隐隐知晓为何王九会说他有苦衷,这却是因为她自父亲处时不时提到的那名传说中的锦衣卫千户----剑神王泊。

    她的父亲任卜显,对剑神王泊极为推崇。因为王泊不仅全力剿灭倭寇、驱赶海盗,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全力反对海禁的第一人!王泊在沿海一带时间不长,仅五年时间,便自刎于闽地沿海。但这五年的时间,倭寇、海盗闻“王”而逃。这五年时间,却是江浙沿海一带最为风平浪静的五年,只是从事沿海贸易之人,无不怀念那五年,怀念剑神王泊所在的那些年头。

    无论何时,当那人走了,你方且会感觉到他的存在!不知是悲哀,还是幸运。

    但那些做偏门的却无不痛恨那剑神王泊!因为王泊断了他们的财路,而有些不好彩的,不仅断了财路,还断了生路!

    有人曾动过脑筋想把这家伙调走,未曾想这家伙后台硬得很,硬是拿他没办法。即便通过他的顶头上司,时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贿赂了一大笔钱财,如同石沉大海,没一点办法!

    后来有人方且发现,这剑神王泊的后台却是卫国公主朱瑛……后来的事情便发生了,百余人江湖武林人士设伏,围击剑神王泊,王泊自刎而亡……

    待得王泊走后,从事海贸之人终于发现王泊的好。当无王泊坐镇的沿海,倭寇又开始冒头,海盗频现……朝庭一怒,海禁又现!

    凭借海贸维生的沿海边民叫苦不迭……其中自然包括任罄的父亲任卜显!

    任罄的父亲任卜显还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王泊的剑法为天下唯一沟通文武的“唐诗剑诀”!

    任罄想通之后,方且恍然大悟:为何当初的王九会不辞而别,而且这些年亦不与她联系,这却是怕牵连她。任罄原本心中有始终有一个结,如今却释然了。

    却将那镜头转回至王九身上。

    王九将任罄送家便告辞回“明月楼”。他想与那三月商量一下,看看那任罄是否可以安排一下学习茶艺,如果可以拜师入妙真门,那就再好不过。进入妙真门,想来这任家便不会再催嫁;而等自己的“唐诗剑诀”修成,为父报仇。等安定后,再迎娶任罄?……一想起圆脸、倔强的任罄,王九内心一片温柔。

    入夜已深。此刻的街边仍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王九正于路上走着,想着心事,一时不觉,对面来了两名步履踉跄的汉子,伴随着一身的酒气,直接撞了过来……王九身手敏捷,一闪而过,转头,却发现那两名大汉正诧异地看着自己,估计是未想到自己的竟然躲得那么快。

    其中一位,指着王九,张嘴便骂:“你个王八蛋,差点撞到老子了……”然而他的话未落,那大汉忽然发现他竟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眼前白影一晃,一人竟出现在他面前,而自己的咽喉处一点冰凉,瞬间周围起满了鸡皮疙瘩。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骂下去,自己咽喉一定会出现一个血洞!

    另外一位吓了一跳,掉头正待要跑,却发现自己脖子背后一点冰凉,不出意外,应是与自己同伴那咽喉处青幽幽细小的尖刃一样的待遇!

    “跪下。”冰冷的声音,却无一丝的情感。

    那两名泼皮吓得瞬间跪了下来。

    王九对这些街边的泼皮无一丝好感,关键是这泼皮竟然自称“老子”!这却是王九心中的痛。

    王九正在踌躇如何处置这两个家伙,却见到拐角处跑来一群人,为首者却是面目清朗,异常结实的一位少年。

    为首少年在那大叫道:“那两个家伙,跑来咱们这边,一定没做好事,要把他们好好揍一顿。”

    人群中有人边跑边道:“任性大哥,刚才我看见那两人在那酒肆里喝了酒,现在却不知哪去了……”

    王九一听,内心里哑然失笑:这帮人一定在找自己眼前这两位。他两手修长的指尖中青幽幽的指刃瞬时不见,他回头冲着那帮少年喊道:“喂,你们找的那两人,是不是这两个?”

    那帮少年听到王九的呼喊,瞬间便来到王九面前……

第52章 任府家事(二)

    一名少年见到前面跪着的两名汉子,大喜道:“任性大哥,就是这两人,跑到我们东区来找事!”

    王九看了看这群少年,却发现自己大不了他们多少,便道:“那这两人便交给你们了。适才这两人故意找事,便教训了他们一下。”

    为首那少年很是爽朗地道:“多谢兄弟帮忙。这两名家伙不是好东西,竟跑到我们东区闹事。在下任性。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任性?”王九嘀咕了一句,看着这少年的眼神,总觉得象一个人,但又不敢肯定。

    那少年摸了摸脑袋道:“对,任性,我便叫任性。我爹取的名字。现在想改却也不能,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王九恍然,敢情这便是他的名字。“我叫王九。那这两人便交给你了……”说罢,他抬脚便走。走了好远尚且听到后面那群少年将那两名汉子打得鬼哭狼嚎的声音,末了,还问“你却是怎么被人擒住的?……”

    却正是无巧不成书。那为首的少年,正是任罄的弟弟任性!

    王九自是去明月楼而不提。

    但那任罄的弟弟任性却是开心得要命。因为他自那两个汉子口中得知,这位王九是一名高手,绝对的高手!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位王九,看起来不似杭州府之人。

    任性很是兴奋,将那两名汉子痛揍一顿之后,一群少年散伙,他便飞步跑回家中……

    刚至家,便在大厅中见到自家父亲任卜显和母亲马氏正等着他。他的父亲脸色铁青,显然是气得不轻。

    任性摸了摸脑袋,上前见过父亲和母亲。

    “又去哪了?又跟人打架了?”任卜显问道。

    “嗯,教训了两个跑到我们这边闹事的人。”任性答道。

    “你……”任卜显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巴掌“啪”地拍在自己大腿上。一旁的马氏连忙前来劝解,后背伸手一招让自家儿子快走。

    任性会意,自侧旁悄悄的溜了……

    任卜显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逆子,到底应该怎么办?”

    马氏道:“他还小,大些娶了媳妇便好了。”

    “就是你惯的!你看看,这二十多年来,我置办了这么大的家业,我容易吗?”任卜显怒气未消。

    “不是老娘照顾着家,再大的家业你也守不住,”马氏也发火了道,“我成天一个妇道人家,帮你守着家,照料你家闺女、儿子。生任罄的时候,你刚好出海,生任性的时候,你又刚好去收生丝……”马氏说着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好啦,好啦,甭哭了。你家儿子这样却如何是好?”任卜显见不得自家女人哭,一哭他就心软。

    “那还能咋办?再等两年,给他娶个媳妇,他便不任性,而是生性了。”马氏擦干了眼泪道,“男人,娶了媳妇便会顾家的。你当初不也是如此,成天流离浪荡的。待到公公、婆婆陆续去世那几年,你方且回头……”

    “甭说拉,”任卜显被自家女人揭了底,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道,“哪个男子不是如此。哪位少年不是自那时过来的,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但到头来,还不是要面对柴米油盐!”

    “哎,我说相公啊,你当初也是这样想的?怪不得你家亲生儿子任性也是如此。”马氏恍然大悟。

    “好了。甭提儿子了。自家闺女今晚好象有些不同呢。”任卜显道。任罄的婚姻大事始终是任卜显的一块心病。

    “今晚有位从未见过的年轻人送她回来。”马氏道。

    “她今晚去了哪里?”任卜显问道。

    “明月楼。原本上午是与那武当派的陈攸、宁绍峰一起去的,”马氏答道,“但回来却变成这位年轻人送她归来。但这年轻人甚是秀气。”

    “你问过她没?这年轻人是何背影?哪里人?”任卜显很是关心。

    “你家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马氏怒气冲冲地道,“如果她愿意告诉你,她便会说。如果不愿意,你是怎样问,她都不会吐出半个字的。都不知道自哪来的,那么执拗的脾气。肯定是与你差不多!”

    任卜显没脾气了。在自家女人面前,他向来都没脾气。

    马氏是位好女人,勤俭持家,孝敬公婆,一家自内到外,全部都是由她张罗。而任卜显则在外打拼。他们成婚二十年,任家慢慢在杭州府站稳脚,竟较之前家道中兴了不少!

    任卜显未有纳妾,只有原配马氏一人,这在杭州府大户人家中极为罕见!不少男人笑他是怕“河东狮吼”,但任卜显却不以为忤,反而沾沾自喜。在他看来,自己又不是未历世事之人,看惯了风花雪月的他,还是觉得自家女人最好。却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味道。

    弄得马氏成天被人戳脊梁。她不止一次要那任卜显纳妾,谁想这任卜显执拗得很,说不纳,便不纳!

    马氏一哭二闹三上吊……

    任卜显一气之下一纸状纸将马氏告上衙门。

    未曾想那衙门竟然接了那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子!

    最后审理此案的杭州知府柳少宗,竟亲笔书写“百年好合”的大大的匾,命人敲锣打鼓护送任卜显、马氏二人在杭州街头游街三圈。一时间任卜显与马氏二人竟成为杭州府街头巷尾的美谈……

    而那杭州知府柳少宗竟因此案得以升迁,不久便调至京都户部任职而不提。

    “那便由得她罢了,她不高兴嫁的话,估计八匹马都拉不动。也就由得她了。”任卜显叹了口气道,“但让她有空劝劝她弟弟,让任性安份些。我总是怕这任性会吃亏,但不吃亏又不长记性,所以只得由他。”

    “我会的。但你也甭老说你家儿子的不是,”马氏意见也是很大地道,“他也是个好孩子,至少知礼,讲义气,不然又怎会是这片的孩子王?甭老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

    “好啦,都依你,”任卜显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凹凸有致的娘子道,“不过,今天晚上你可以依我,摆多几个姿式……”

    马氏脸红了道:“那你先去洗洗才好上床。不然休想碰我……”

    “好好,等我……”话未完,这任卜显一溜烟地跑了。

    其实这任卜显夫妇二人感情一直甚好,虽说有时会有争执,但两人的气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床头吵架,床尾合。隔那么个数日不吵,马氏还会特地找这任卜显的茬,吵那么几句,以示她的存在……

    当然,这亦为夫妻间的情趣。此处暂且略过,再看那任性。

    任性今晚不知吃了啥药,很是兴奋,跑到任罄的闺楼下便大喊:“姐……”

    却将未曾入睡的任罄吓了一大跳:这个兔崽子,这么晚嚎个啥?……

第53章 姐弟夜谈

    任馨披上长袍出现在阁楼上,望着楼下的弟弟道:“大半夜的,嚎什么?”

    侍女春儿被吵醒,刚打开了门栓,便被冲进来的任性推开的门撞到了脑门,捂着脑门“唉唷”地叫了半晌。

    未几,春儿脑门上鼓了个大包!

    任性很是兴奋地冲上楼,还未等他姐姐反应过来,他便劈里啪啦地讲了今晚揍了两个人的事情,尤其强调了那名高手,绝对的高手!并且言道那名高手很是年轻、秀气,手指修长,一溜烟便没了,看样子,应该不是这里的人……末了,还强调了一声,一定要找到那名高手,一定要发动自家兄弟找到他,要拜他为师!

    任罄越听嘴巴张得越大,最后简直可塞个鸡蛋进去。终于她找到机会插嘴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他说他叫王九……”任性不加假思索地答道。

    任罄一听,难不成这真是天作之合?她陷入沉思。

    而任性却在阁楼上兴奋得踱来踱去……

    一会儿,那侍女春儿捂着头,端上一壶茶上来,嗔怪地看着有些兴奋得过度的任性。

    这时任性方才反应过来道:“喂,春儿,对不住啦,刚才太兴奋了,是不是撞到你了?”

    春儿道:“以后见你,躲远点。”说着便捂着头下去了。

    任罄道:“你这家伙,成天毛行毛脚的。刚开门时撞到春儿了?”

    “是的。我已经向她赔不是了。”任性无所谓地道。

    “你呀,老是改不掉这毛躁的毛病。如果不改的话,我就让那人不收你为徒!”任性道。

    “啊!姐,你认识他?”任性急道。

    “认识,但不止认识那么简单。”任罄思虑道。

    “啊。难不成那会是我姐夫?”任性心直口快。

    任罄的脸一下子红了道:“说。”

    任性瞟了任罄一眼,抓起刚才春儿送来的那壶茶,茶已不烫口了,便口对壶嘴“咕噜咕噜……”灌了半壶,方才道:“我说姐啊,你甭骗我了。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了。我对那个王九感觉不错,很懂规矩的一个人。今晚他镇住那两个家伙,见我们来了,会交给我们处理,这说明他很上道。看他样子,他不是这里的人,但他身上有公门的味道。”

    “啊!你哪里看出来的?”这回诧异的是任性了。

    “这是感觉,你知道吗?那种铁血的味道。他肯定杀过人,并且还不止一个。我当时便感觉出来了。我长这么大,也只是伤了很多人。甭小看你弟弟,好不好!”任性有些不高兴地道。

    “我从来没小看你啊。只是觉得你有时做事不靠谱而已。”任罄道。

    “你刚才还说‘我就让那人不收你为徒’,这说明你认识他,并且还跟他很熟悉。姐,他会是我的姐夫吗?”任性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看着他的姐姐。

    任罄收敛心神,正色道:“你觉得呢?”

    任性也收起笑脸,道:“这要看他愿不愿意收我为徒了!我知道他一定是位高手。”

    任罄道:“那这段时间你先甭外出,这几天他应该会来找我。我会跟他稍提一下。但我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收你为徒。”

    “哈……”任性一下搂过他姐姐,在他姐的圆脸上亲了一口道,“我就知道姐姐会帮我。”

    任罄一把推开任性,道:“讨厌。跟你说几件事情,但你一定要保证这些事情烂肚子里也不可对外传。”

    “当然。你弟弟是什么人,男人说话,牙齿当金子使。”任性点了点头。

    “记得前几年,我闺楼前倒吊树上的那个采花大盗吗?”

    “当然记得。”

    “就是这个王九干的。”

    “啊!”

    “记得也就是那年,有锦衣卫来我们家找人吗?”

    “记得。”

    “那个与倭寇勾结的窝点,也是这个王九灭的。他受了伤,是我把他接到家里养伤。”

    “啊!姐姐,你太厉害了。”

    “但他后来走了。四年了。直到今天我在西湖断桥边才见到他的。他现在是锦衣卫的人。”

    “啊。姐姐,你们可真是有缘分啊。但这个王九我看挺适合做我姐夫的。姐,我支持你。”任性大咧咧地道。

    其实他们姐弟感情相当好。任罄很疼她弟弟,而任性有何事也总是第一时间与他姐姐说。即便侍女春儿也清楚,每当任性来找姐姐时,她总会避开。因为他们姐弟会商量事情。并且,任罄觉得自家弟弟任性虽然性子毛燥,但看人极准,所以把这些事情说与自家弟弟听,看看自家弟弟有何看法。

    未曾想到自家弟弟竟一口赞成。她不禁羞红了脸。

    “话虽然如此说,但总觉得这王九似乎有何苦衷。为何当初他会不辞而别?而今天又回来找你?”任性又思量道,“但你们是在西湖边见到,又不似特意来找你的。”

    “他是来此办公差。但他确实不知如何来找我。能在西湖边遇见他,确实有缘。”任罄道,“他是有苦衷。以后再与你说罢。他已经与我说过。”

    任性点了点头道:“姐姐明白便好。这样,这几天我要人留意一下。这几天我也不出去了。我便在家里呆着。有何事要帮忙的话尽管叫我……”话未说完,他便“蹬蹬”地跑下楼去了。

    任罄看着自家弟弟任性风风火火地跑了,叹了一口气。

    她站在阁楼之上看着一轮弯月当空,忽然一句诗涌上心头:“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禁脸上稍有些发烫。原本刚刚她还想睡觉,但如今的她睡意全无。她忽然很是想念王九,那清澈的眼神……

    如今的王九却在哪呢?

    王九在明月楼,与那三月坐在一起品茗。

    王九将自己怀中“明月”的黑黢黢的令牌自怀内掏了出来,放至桌面,修长的手指推至三月面前,却什么都未说。

    三月瞪大了眼睛,接了那令牌再三看过后,最后叹道:“这令牌一共三枚,如今这枚据我所知,已一十五年未出现过了。我要向门主报告方可。”

    “不必啦,到时我会跟你家门主说的。”王九笑笑道。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三月问道。

    “因为之前我还未找到。”王九答道。

    “想我做些什么?”三月笑问道。

    “不想你做什么,”王九道,“但你觉得那位任姑娘如何?”

    三月思虑片刻道:“这要看你想让她做什么。如果入明月楼倒没问题,但要入我们妙真门,却还需门主同意……”

第54章 少年郎·侠义

    “如果可以,我倒想让她先加入明月楼,专事茶道。”王九道。

    “这个倒没问题。”三月答道。

    “但我觉得应该让她先学习采茶、制茶之道,这样会对茶道的理解会更深入,”三月道,“我们便是如此过来的。”

    “听从你们安排。你们的采茶、制茶之在何处?”王九问道。

    “我们有数个制茶产地,西湖龙井的采茶、制茶地距此不远,”三月答道,“另外,在闽北、闽南之地亦有两个,一处为岩茶,一处为铁观音的茶厂。”

    王九愣住了,未想到这明月楼的底蕴竟如此深厚。

    “我们的茶,特级、一级的均供明月楼,还有一部分为贡茶,当然品质极好,较差的……”三月笑道,“卖出去,如北边,或海外。想不到吧。”

    “我确实未曾想到。”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三月笑道,“你有此令牌,却是代表你在明月楼有最高的权限。你想了解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如实汇报。”

    王九大窘道:“三月姑娘,我却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告诉你而已。”三月道。

    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却是今日伺候第一泡茶的、脾气较大的那位小姑娘。

    “九月,你来了?”三月道。

    九月冲着王九款款行了万福,又冲着三月行礼道:“姐姐。”

    王九连忙拱手道:“姑娘多礼了。一起坐坐。”

    三人随意坐下,闲聊了起来。

    九月是位心直口快的可爱姑娘,至今她仍对宁绍峰叫门主来泡茶耿耿于怀,一脸的爱憎写在脸上。

    看着九月娇俏的脸庞,“少年心性”四字突然闪现在王九的脑海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今晚离开任府所见的那位健壮的少年----任性。

    对,九月与任性两人,均是少年,爱憎分明均写于脸上!尤其“任性”这名字着实好记。而那任性的眼神,王九总是觉得似乎在哪见过……等等,王九脑内电波一闪,任性,任罄,两人均姓“任”,这任性莫非是任罄的弟弟?王九恍然。

    但这少年分明便是一位叛逆的少年。王九哑然失笑……

    三月见王九暗自偷笑,便问道:“不知道王公子暗笑什么?”

    王九道:“看到九月姑娘,想到今晚来这里之时遇见的一位少年,他自称为‘任性’。”说着便将今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看着九月姑娘,与那任性一般,都是少年心性。

    三月侧脸看着如今尚是气鼓鼓的九月,也哑然失笑道:“我说九月啊,你可知那位任性?”

    九月道:“他不是任府的公子吗?今天与王公子一起来的任姑娘,便是他姐姐。他便是自谓‘侠客’的任性。我见过他。年少轻狂!”九月对这任性不是很感冒。

    王九点了点头道:“我说呢,原来他们是姐弟俩。但我觉得你倒是与那任性有点相似呢。”

    九月有点不高兴地挺起胸前已初具规模的蓓蕾道:“他还是小屁孩,而我已经是大人了。”

    三月看着九月笑得是花枝乱颤……

    确实,年轻真好!

    如唐家王朝诗人王维所描绘的“相逢意气为君饮”的“游侠多少年”,意气风发而风华正茂,却是一种何等的风情……

    再如剑仙李白的《陌上赠美人》,“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这却是记述了少年的一次美丽的邂逅……

    少年是人生最中最畅快最恣意的年华。

    但少年时光永远是最短暂的,时光转瞬过去后,对少年的时光亦只余怀念!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宋室王朝中的辛大词人,却是用如上寥寥数语,道尽了成长后的无奈!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这些诗词都是对少年时光的追忆。

    王九没有经历过这种无忧无虑、年少轻狂的青葱岁月。他生下来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一十四岁丧母,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感悟这种无忧无虑的人生。所以他有超越自己年龄的成熟。

    但他却又是何等羡慕这种年少轻狂与充满叛逆的侠义精神!

    何谓侠?扶助弱小是谓“侠”,然此却谓侠之小者;“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何谓义?义,羊在上,下边是人手持戈。羊在上,表达的是公平或信仰。而下边是持戈的武士,亦可理解为“我”。即可理解为,为了公平(或信仰)而战斗!

    但无论如何,在朝庭极力推崇小农经济的社会经济制度之下,侠义精神实在是不利统治与稳定;朝庭希望以一个和谐而稳定的以“家”为体,以土地为根基的社会体系来维系万载的统治!

    而家,即以氏族为载体,以伦理、道德作为约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通过家的治理,来达到国家治理的目的。

    农耕王朝向来重农抑商作为基本国策。

    凡事发生都有它发生的缘由,“重农抑商”作为一个延续千年的国策自然有它的道理。

    东方大陆有适宜耕作的土壤与气候,封建集权的国家又予开展农耕提供国家权力的保证。而如果背离主业,开展商业,那么必定会带来农业人口的减少,以及大面积经济作物的种植减少,其结果只能是粮食产量的下降,威胁到帝国的经济安全,所以“重农抑商”作为一项基本国策便不难理解。

    尤其是明启王朝开国以来,由于元顺王朝横征暴敛及战争导致的人口锐减,洪武年间更是将“重农抑商”提高至无以复加的地步,宋元以来蓬勃发展的商业被打断,国人的重商带来的冒险精神也随之泯灭……

    随之泯灭的自然包括少年郎的侠与义!

    少年郎的侠与义,与家族氏族的管教背道而驰。

    少年郎,只要你曾年轻过,你便想收拾行囊孤身闯天涯,逃离家的羁绊……

    但现实却往往是,每到饭点,村头的母亲便会在村头大喊“娃儿,回家吃饭啦……”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大堆篷头垢脸、一身泥巴的大小孩童回家吃饭;又或是你的每一次叛逃,最终的结局都是一身的伤痕回至家中疗伤!

    道理相当简单:行侠仗义,也需要吃饭!

第55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

    若将农耕文化放入中华历史长河中来看,那么也许你便会明白为何中华民族为何不信仰上帝,只相信“祖先神灵”!并且在农耕文化相对封闭的圈子中,诞生了中华朴素而实用的生存哲学,伴随着尊重祖先的烙印,一代代血脉传承下去……

    所以,中华文化是一个没断绝传承的文化,是一个一脉相承的文化。外来势力、文化的入侵,却被逐渐吸收而同化,因为农耕文化的博大、精深,根植于中华土壤之中,只要这片土地的存在,那么中华文明将永存于世。

    王九很喜欢研究历史,他相信读史可使人明智。但如今的王九更为关心的是“通番”,倭寇及海盗!

    王九未曾想到,明月楼竟然还掌握着一条海上贸易之路,而且不仅如此,明月楼尚且作为茶叶贸易的主营代表,不仅在海上的丝绸之路,而且在大陆上的丝绸之路,也近乎垄断了近八成以上的茶叶贸易!

    王九听着三月的叙述,嘴巴张得老大,他未曾想到,明月楼的底蕴竟如此深厚。

    “明月楼,原本与妙真门共存。我们妙真门最早可溯及隋唐之时,如水般,不温不愠。而发展壮大却是在近二十余年间,”三月道,“当时有位强助力,也即是你如今手上这令牌的持有者。原本陆上的茶叶的渠道已有。但他提出,开拓海上贸易,专事茶叶贸易。未曾想,这海上贸易较之陆上交易的利润大得不知多少。茶叶拿至外番,简直可堪比黄金!”

    王九黯然。

    三月又道:“其实我们知晓,亦明白。如今你尚有何疑虑,都可与我们说。”

    王九挥了挥手中的令牌道:“我想知晓,当初的他,到底仇家有哪几位。据我暗中所查,那海盗王----陈祖义绝对逃不脱干系,峨嵋派的谭姓长老肯定有染,锦衣卫内的内应我已查到一位当初的吴姓百户,现如今的千户,那么还有哪些人?”

    王九如今脸上已敛去了笑容,修长的手指间,突然冒出了点点青幽的光,那指刃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却在他指尖如精灵般转动……

    在场的三月、九月,均为妙真门人。

    王九倒不惧她们会走漏消息。

    三月沉思了片刻,道:“你所询的消息,为我们明月楼最高机密。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不知王公子何时离开杭州府?”

    “一周后吧。”

    “好的。在你离开之前,明月楼会给你答复!”

    “好的。”

    说罢,这王九便欲离去。

    但一旁的九月却叫住了王九道:“公子这些天在哪歇息?”

    王九道:“驿站。”

    明启王朝在广阔的疆域之内,每隔数十里、百余里,必有应用于军事用途的驿递,以便于递送使客、飞报军情及转运军需等项。这在长时期内起到了很好的作用。洪武年间,明太祖朱元璋一声令下,便在全国上下共设水马驿共计一千二百余处。

    九月有些不乐意地道:“公子,不若你这些天便在这明月楼歇息?我们这也有客房。”

    王九挠了挠头道:“方便吗?”

    九月道:“有何不便?那本是客房。”

    三月笑而不语,她未想到这九月对王九倒是很热情。

    于是王九便在明月楼住下了。

    王九不知晓,就在当晚,明月楼便有只信鸽直飞向京都方向……

    第二天一早,王九晨起洗漱后,那三月便敲开了王九的房门,送上了几款精致的点心,直吃得王九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吞了下去……

    三月看着王九的吃相,直掩面而笑。

    看着三月,王九忽然想起那圆脸的任罄,便道:“三月姑娘,帮我个忙可好?”

    “说吧,如今本姑娘的心情挺好。”三月笑道。

    “可否帮我把那任府的任罄姑娘接至此处?我有些事情想与她商量。”王九道。

    “当然可以。等下我叫辆马车,我亲自过去接罢。”三月道。

    “那谢谢三月姑娘了。”

    “不用客气。”

    “那你去哪?”

    “我去锦衣卫那,中午我便会回来……”

    “要不要我这边派辆马车送你过去?”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便可……”说罢,王九便踱出门,一溜烟地跑了。那三月便叫了明月楼的马车,向任府而去……

    王九来到锦衣卫驻处,找到王文海与刘胜两人,看看还有没有何公文需要交接。

    王文海与刘胜见到王九,甚是热情。尤其是刘胜,对王九却有一丝敬畏。不知为何,刘胜在王九的身上找到一丝铁血的味道……

    杭州府这边未有何重要公文,王九于是想离去。正待离去之时,门外却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位身着飞鱼服的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踏步进来。

    王文海与刘胜见到,连忙拱手道:“温大人。”

    王九一听便知,这却是杭州府锦衣卫的头儿----千户温纯生,他亦连忙拱手道:“温大人。”

    千户温纯生来此倒无重要事项,只是随便看看。但他见到一位陌生秀气的年轻人,迟疑了一下。

    王九连忙自腰间解下自己的锦衣卫的腰牌,双手递予温纯生道:“在下是来自京都的王九。”

    千户温纯生看了看腰牌,笑着点了点头,又递回王九。

    王九双手接回。

    但温纯生随眼看到王九修长的手指,忽然间双目发亮,又在王九秀气的脸庞打量了一下,道:“你且跟我来一下。”说罢,便倒背双手离去。而王九满腹狐疑地跟着温纯生离去……

    “你说这王大人可有事?”王文海问道。

    “这温大人也没见过他呀,怎会如此?”刘胜亦是满腹狐疑地道,“但按温大人的性子,应该也无事。他从来都是谦谦君子般,来此十多年来从未听闻过他责骂过下属。这倒是无事。”

    “这个也是。他毕竟是武当出身,养气功夫甚为了得。”王文海道。

    “据闻,他的武功更是了,他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这杭州府千里范围内,门派林立,山庄众多,但无人胆敢来杭州府闹事。我们锦衣卫的千户大人在此坐镇,着实少了许多事端……”刘文海道。

    却说那王九随着千户温纯生到了他的办公之所,温纯生将门带上,屏退左右,自书柜中拿出一张修长手指的掌印,放置王九面前,直视王九,道:“我说王百户,四年前,你是否也是来过杭州府?那采花大盗、倭寇的据点是否是你端掉的?你的武当派的‘道家三诀’自何而来?那剑神王泊与你是何关系?……”

    劈里啪啦的一大串问题直砸向王九,王九瞬间如五雷轰顶,看向那面色潮红,且略带激动神色的千户温纯生温大人……

第56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九倒背双手,左手指尖冒出数点青幽的光,而右手已抓住腰间仿唐横刀的刀柄。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看着略带激动神色千户温纯生的脸,平静地道:“温大人,那您想如何?”

    千户温纯生看着年轻的王九全神戒备地倒背着双手,微笑了一下,笑容却让人如沐春风。他突然自案侧桌面一拍,一只出鞘的三尺青锋凭空弹起,他单手抄至剑柄,直刺王九咽喉……

    千户温纯生这一拍一刺,一气呵成,动作干净利落,剑道境界俨然已至剑由心发!

    说是迟,那是快,全神戒备的王九仰面一个铁板桥,剑尖堪堪自鼻尖掠过,一股凉意却自鼻尖传至全身。

    就在王九铁板桥的同时,忽然一道青幽的光芒自王九跨下弹出,无声无息直飞温纯生的面门。这却是王九在弯腰在霎那,将左手的指刃弹出……

    如今王九的指刃也至从心所欲的境界。

    温纯生却也被这突然而来的指刃吓了一跳。

    但他会者不忙,手腕一转,剑尖一拔,那指刃“噌”地转了个方向,直钉至侧旁的书柜之上……但无论如何,这指刃却将他吓得背脊上冷汗直冒!

    而就在温纯生回拨指刃的瞬间,却见那王九已借机右手执二尺长短、黑黢黢的仿唐横刀,侧身相对;而他左手仍背于身后,修长指间仍是数枚青幽色的指刃……

    “好,再来……”温纯生赞道。说着温纯生手执三尺青锋左手在案上一撑,纵身直扑向王九。温纯生的剑意空灵,削、缠、拨、刺……绵绵不绝直扑向王九。

    而王九却不动如山,挡、撩、斩、击……如同一块海边礁石傲立!

    王九越斗越惊,他发现这温纯生的剑意盎然,如同一层层的浪花向他涌来,并且那浪花一叠叠无穷无尽,一层高过一层,并且一层密过一层……王九自觉如果自己不拿出“唐诗剑诀”,怕是要倒于这温纯生的剑意之下!

    王九一咬牙,那仿唐横刀竟爆出了六寸有余的剑气,原本二尺的仿唐横刀,竟如爆长一尺,瞬间与温纯生的三尺青锋不相上下!

    一时间,那“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的意境自王九横刀中拔地而起,与温纯生那层层叠叠的浪花相抗。原本王九左支右撑有些吃力,而今却势均力敌,竟还可还击!

    王九右手执横刀,以剑作刀以砍,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温纯生袭来……

    那温纯生大叫一声道:“好剑势!”却以剑意化雨,一层层叠叠涌上,将王九的剑势抵住,这绝对是武当的绵意!

    王九忽然觉得这温纯生的剑意虽强,但他的剑意之间空灵而无半丝杀意,而自己的剑意之间远不止杀意!王九慢慢地将自己的剑意中的杀意敛却,两人之间的交手却变成了切磋……

    “罢了,罢了……”温纯生叫道。一个纵身后翻,跳出圈内,随手后挥,那三尺青锋恰好归于鞘内。

    两人交手仅一盅茶的功夫,但是剑气纵横,仅在一个纵横数步的圈内,对屋内的任何物件均未有损坏,却是让人啧啧称奇!

    “很奇怪吗?看出我是哪个门派的了?”温纯生略带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武当。”王九不假思索地道。

    温纯生的眼圈却是有些变红了道:“孩子,你可知晓,我这此呆了十余年为了什么?你可知,我与他,自幼便在一起长大。而他,却不喜武,却好文,尤喜唐诗;而我喜武。他入门较我早,所以是我师兄。但我却与他情同手足!但未曾想他天纵其才,却以文通武,竟以文之道,悟出‘唐诗剑诀’,然天妒其才……”

    王九默然,将手中的仿唐横刀入鞘,听着温纯生继续说道:

    “洪武二十年,当我得知他的死迅后,我下山,加入锦衣卫,想完成你父亲未竟的事业。除此之外,还想寻你。四年前,我在你所住的悦来客栈,寻至你的蛛丝马迹,并让那客栈掌柜画了你的相,我熟记后便销毁,但未想到竟在此寻至你。你父亲的心思,却是无人能比……”

    “而你,确实未令我失望,如今你的‘剑诀’确实得到他的真传,尤其是你的那个暗器,更是令人防不胜防……”

    温纯生顺手自书柜上拔出那枚青幽幽的指刃,这是精钢所制,薄如纸片,手指大小,韧性十足,确是极品!

    正在温纯生说话间,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温纯生话语停了下来,冲着王九作了一个“嘘”的手势。

    随着敲门声,传来的声音道:“师伯可在?”

    王九听得分明,这正是武当四代弟子宁绍峰。

    温纯生定了定神,道:“进来。”

    浓眉大眼的宁绍峰踏步进来,拱手道:“参见师伯。”侧眼见一侧站立的王九,却是有些诧异。

    “找我何事?”

    宁绍峰看了看一侧的王九,迟疑了一下,道:“师伯……”

    王九见状,便拱手道:“温大人,不若属下告退?”

    “但说无妨。”温纯生却不甚在意地一挥手道。

    宁绍峰看了看王九,咬着牙道:“弟子怀疑那四年前出现在任府的那人已出现。”陈攸昨晚提至此,他思虑了一晚,觉得这王九在品茗时的手法确实有道之意境,应将此疑窦告知师门。

    师门一直在寻找剑神王泊的后人,这他倒是知晓的。他是想立此功,他更希望籍此让王九皈依师门,且如若王九皈依师门,他在武当派中无根基,自己再施些小恩小惠,让其感恩戴德;最好让王九将任罄----这位前凸后翘的美人相让,他已觉得这任罄似乎对这王九有意。

    如若王九将任罄相让,他抱得任罄这位美人归,却是何乐之有!

    “噢,很好,可曾找到?”温纯生的面色不变道。

    “应该就是他。”宁绍峰斜指王九道。

    王九面色不变。

    温纯生沉吟半晌未吭声,最后冲着王九道:“我说你这家伙,这么久都不吭一声?如今已近正午,不若我们一起出去坐坐?”

    王九终于开口道:“温大人……”

    “嗯……”温纯生很是不乐意。

    “温师叔……”王九终于艰难地开了口,瞬间,他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那种归属感油然而生……

第57章 唐诗的韵味

    宁绍峰愣住了。他未曾想到,这王九竟真的为他的师兄弟。

    王九今年一十九岁,宁绍峰年长二岁,但温纯生认为王九生来便为武当弟子;武当派依入门时间长短而论,宁绍峰于洪武二十年方且入武当派,所以他应唤王九为师兄。

    宁绍峰很艰难地冲着王九拱手道:“见过师兄。”

    王九并未为难宁绍峰,他拱手还礼。

    温纯生“哈哈”大笑,笑得泪水直流……他未再多说,便引着二人外出。未曾想,这温纯生竟又带他们至那杭州府西湖断桥边的明月楼。

    一路上,宁绍峰反而一言不发,脸上阴沉得仿若即刻可有暴风雨一般。

    他是武当第四代的传人,他六岁加入武当派,他的师傅是武当第四代弟子、温纯生的师弟刘欢。在武当第四代弟子当中,他排行第三,做事稳重,而武功更是出类拔萃,与一同下山的弟子陈攸,均被认为是武当新一代的希望。

    但这宁绍峰绝未想到,这王九竟然为他的师兄!并且如今自己的师叔温纯生一路上与王九谈笑风生,相谈甚欢。温纯生,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虽然温纯生看似儒雅,但其却为一名武痴!

    武当派掌门俞连舟为其亲传师傅,认为仅十余名三代弟子中,武学天份最高的便为温纯生,而悟性最好的却为王泊!

    但那王泊自幼却不喜武而好文,这却让王泊的师傅、俞连舟的大师兄----宋远侨有些哭笑不得:总不能让武当派的人走出去,却是个读书人。于是宋远侨便将那道家的功法一字一句、不求甚解地相传。年幼的王泊过目不忘,囫囵吞枣、一字不差地竟背了出来。

    同代弟子因为口诀未背出来,未少挨揍,但王泊从未因此受罚。

    如有记不清的,跑去问王泊准没错,这倒是众师兄弟的共识!

    于是这年幼的王泊便成了武当派的活字典。

    王泊有时很静,但有时又好动。静时,可在武当派的藏书阁里呆上一日一夜;动时,在武当山上下如同一只猴子般与师兄弟们打闹。

    王泊与温纯生的感情最好。十余名三代弟子当中,王泊排行第五,所以大家简称王泊为“王八”;温纯生排行第九,所以简称“温九”。虽然师兄弟们均称王泊为“王八”,但王泊却不甚在意。因为本人对此反应不大,所以师兄弟们也没了以外号捉弄王九的兴致。

    更为重要的是,三代弟子中最能打的温九,与这王八是死党!他们二人自幼便同吃、同睡,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如今的温纯生正与王九闲谈。他发现,这王九与他的父亲王泊的侧脸特别相象。他清楚地记得,他在武当山溪边练剑之时,王泊于一侧,手执《唐诗选辑》正在摇头晃脑地念道:“噫吁,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自己随剑起舞,正与那王泊诵读的节奏相吻合,那种感觉,自己至今仍是难忘!

    而如今身为武痴的温纯生正在跟王九正大谈风月,说着令宁绍峰一头雾水的唐诗!

    宁绍峰对此却是一窍不通。浓眉大眼的他,是个粗人。

    “王贤侄,在唐诗之中,你比较喜欢哪首?”温纯生笑问。

    “我比较喜欢剑仙李白的,比如《月下独酌》,”王九答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说着,王九随口吟来。

    “为何?”

    “这却是由独而不独,由不独而独,再由独而不独的情感与意境。更为甚的是,由‘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一对应。正如‘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八卦,八卦演万物’,而万物尽在道中。此中玄妙,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王九意犹未尽。

    “哈哈……”温纯生笑得极为开心。

    “却不知温师叔喜欢哪首诗?”王九问道。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温纯生答道。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王九吟道,“这却是‘孤篇横绝全唐’的一首诗。诗中春、江、花、月、夜、人几个场景错落重叠,伸缩变化,造就目眩五彩、浑然忘我的境界。”

    “确如你所述,”温纯生叹道,“但我对其中所述的‘明月’而情有独钟。比如我们现在要至明月楼,依我个人,若非‘明月’二字,倒难吸引我。”

    “这倒也是,若非张若虚的‘明月’,世间倒少了许多美妙的诗句,”王九道,“如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便是依‘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化用而来;李白的‘青天明月来几时?我欲停杯一问之’,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均有化用‘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痕迹。”

    “但你又如何看为何如今我们很难做出如‘唐诗’般的诗句?”温纯生道。

    “时移境迁,因为如今我们所处的环境却不再有‘唐诗’的土壤,”王九道,“唐家王朝一代代雄主傲视群伦,胸襟宽广,如此方且创造了前所未有唐诗……”

    温纯生与王九聊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明月楼。

    刚至明月楼,便发现门口一位健硕的少年,而那健硕的少年一见到白衫飘飘的王九,便一个纵身冲了上前喊道:“王大哥,可否还记得我?”

    王九一见那健硕的少年,哑然失笑道:“任性!”实在是这个名字太过好记了。

    王九向温纯生、宁绍峰介绍这任性。任性向二人拱手见礼。

    王九还强调了一下,这是任府的公子。温纯生、宁绍峰方且恍然。

    某种程度上,这任性家教着实不错。

    任性道:“我姐姐跟那陈攸姐姐也来了。”原来,这任性得知自家姐姐认识王九,一早醒来便守在自家大门口等候,未想却将陈攸等来。未几,那三月的马车也来接任罄,便厚着脸皮一起跟来了。昨天晚上的王九给予任性的冲击力着实太大!

    温纯生今天兴致很高,见状笑道:“既然如此,不若把她们都叫来,我们一起聚一聚!”

第58章 汇聚

    明月楼的一位侍女带着温纯生、王九、宁绍峰与任性进入一个厢房,转身掩门离去。不久,传来敲门声,却是三月带着陈攸、任罄入内。

    三位女子之前在一间靠窗的房内相聊甚欢。

    原本一早陈攸便前来找任罄,陈攸旁击侧敲,而任罄左右而言他。反正不管陈攸如何问,这任罄就是一问三不知。就在陈攸一筹莫展之际,明月楼的三月姑娘来了。

    三月见状,便邀二人一起至明月楼品茗。

    任罄的弟弟任性今天出奇地静,反正他就要跟着他的姐姐。任罄便由着他。任性也不入明月楼,他好似看家般,只是在门口候着……却恰好等来了他所期盼的人的到来!

    这着实令任性欢喜异常。

    分主宾坐定,千户温纯生自然坐主位。王九在左边上首,任性坐在王九身边;宁绍峰在右边上首,接下来便为陈攸和任罄。而三月则在一旁为众人泡茶。

    温纯生指着王九,冲众人淡然道:“这是刚刚皈依我武当派的四代弟子,如按入门时间,应为四代的大弟子。”

    陈攸愣住了,但片刻她便离席冲着王九拱手道:“参加大师兄。”

    王九连忙站起还礼。

    温纯生笑道:“你们这位大师兄,功力之高,之前与我切磋却也不相上下。”

    一语惊倒众人。温纯生为武当派三代弟子,已出山十余年,一直在杭州府锦衣卫坐镇,江湖门派无人胆敢至杭州府闹事。

    十余年前来自西域雪山派掌门任天行的大弟子胡兵,自视甚高,一柄三尺青锋在沿海一带横行无忌,中原武林人士死伤二十余人。当时温纯生刚自武当派下山,坐镇杭州府锦衣卫。他仗剑出手,追踪胡兵三日三夜,终于在便在杭州西湖东南方的胥山脚下追上雪山派的胡兵。是役,胡兵重伤而逃,还未归至西域便身死!

    雪山派掌门任天行大怒,欲向武当派问罪,未曾想这温纯生却亮出锦衣卫千户的身份!

    这是官府揖拿贼人!

    雪山派悻悻而归。温纯生将此归结为官府行为。江湖武林,最怕与官府扯上干系,这代表着一门一派与一个国家的对峙!

    并且官府一般也甚少征召江湖人士入官门,更少干涉江湖事。

    但对于武当派来说,却是因为剑神王泊出身武当,无形之中官府对武当派大开方便之门。但武当派甚是低调,并未因此而趾高气扬,只是默默地关注着江湖事。

    再过不久,这温纯生又在杭州府内抓住名震江湖的雌雄大盗……一时间,杭州府成为江湖武林黑道人士的禁区:杭州府绝非争勇斗狠之地!

    而那三月却仿若未闻,她却泡了一壶茶,每人用茶托呈上。

    此茶似龙井,可是比龙井醇厚;其色金黄像沱茶,但较沱茶又清淡,宛如浅色碧玉盛在杯中……

    王九一看,稍嗅了一下,便道:“庐山云雾茶!”

    三月笑道:“王公子好眼力!”

    庐山云雾茶,始于汉,盛名于唐,至宋则列为贡品。庐山云雾茶芽壮叶肥、白毫显露、色翠汤清、滋味浓厚、香幽如兰;有“匡庐奇秀甲天下,云雾醇香益寿年”的说法。由于饱受庐山流泉飞瀑的亲润、行云走雾的熏陶,云雾茶形成了独特醇香的品质。

    一旁的任罄道:“据我所知,这庐山北临长江,东毗鄱阳湖,平地拔志,峡谷深幽。由江湖水汽蒸腾而形成云雾,常见云海茫茫,一年雾日近二百多日。由于山高,升温迟缓,候期迟,所要茶树萌发须在谷雨后。萌芽期正值雾日,所以品质独特。尤其是五老峰瑟汉阳峰之间,终日云雾不散,所产茶为最佳。”

    三月玩味地笑道:“我们明月楼在庐山正好有一座茶园,你可愿至那处学习茶艺?”

    任罄道:“待我禀明父母之后,三日后回复。”

    那任罄的弟弟任性却冲着王九拱手道:“王大哥,不知您可收徒,我想拜您为师,跟您学艺!”

    一语既出,却将王九吓了一跳:他可从未想过要收徒!

    “你却真想学艺?”坐于主位的温纯生见到这健硕的少年,却是有些兴趣。

    “当然。”任性不假思索地道。

    “他是武当派的人,那你愿意加入武当?”温纯生问道。

    “这些年,我一直想加入门派却还不能,此次有机会,我当然愿意。”任性道。

    “武当对人资质要求倒在其次,但对心性要求却十分高!”温纯生不置可否地笑道。

    一旁的宁绍峰忍不住插嘴道:“入武当需要考量心性。并且如今四代弟子尚且不能收徒。”

    “那与王大哥能成为师兄弟更好!”任性道。

    温纯生笑道:“那这样,武当派非常讲究缘法,每三年会根据推荐招收极少数弟子。这样,我会修书一封,明年开春,你可至武当山,如通过考量,将会成为武当外门弟子,再通过考量,则会成为武当正式弟子!”

    “这么麻烦?”任性惊道。

    “甭嫌麻烦,”一旁的陈攸插嘴笑道,“温师叔的荐书,千金难求!但据我来看,你姐姐的心性却是极为难得。”

    “噢。我姐姐的心性,自然是极好的,”任性道,“不然在家里,我也不会那么听我姐姐的。”

    ……

    众人一边品茗,一边聊着天,但众人均不知,这天一早,自京城栖霞山的桃花涧已有辆马车正向杭州府的方向驶来。车上坐着三位女子,两位稍年长些,一位却是名少女。

    其中一位年长的女子,身着修身丝质绸缎服饰,将身体曲线勾勒得前凸后翘,面色雍容华贵,这却是卫国公主朱瑛。而另一名年长女子,双目古井不波,仿若看清世事般,这正是妙真门主花大家的。

    那名少女自然便是花大家的徒弟云儿。

    “师傅,此次出来甚急,却是为何?”云儿问道。昨晚她接到飞鸽传书,却是一封密函,她直接交至花大家的手中。

    未曾想这花大家的接到密函便要直接至杭州府的明月楼。

    也恰好,这段时间卫国公主朱瑛亦在桃花涧修心养性,这朱瑛便与这花大家的一同前来。因为这封密信仅寥寥四字:“令牌重现!”

    明月楼令牌共计三枚,一枚属妙真门,在花大家的处;一枚在卫国公主朱瑛处;还有一枚,已消失十余年,之前却在出身武当派的剑神王泊处……

第59章 一脉相承的凶猛治国

    话分两头,暂且不说卫国公主朱瑛一行三人离京至杭州府的行程。我们来看看如今的朝庭中的永乐帝朱棣……

    在中华历史长河中,唯一的一位叫花子皇帝,自卑微中崛起,以七十一岁的生命,伟大的战功、超凡的智慧,换来天下最美好的东西----天下太平。他是一只永远无悔、坚定执著的荆棘鸟,为世界奉献出最响亮的歌声。

    且不管这歌声是天籁还是聒噪,他都用自己的生命在唱,直至生命终结那刻。

    他的战功,配得上“洪武”之称谓;他的经历,原本即是一首伟大的史诗!

    他即是明太祖朱元璋!

    后世人称之为“朱扒皮”。因为他喜欢做一种从不出售的工艺品----剥贪官的人皮。剥皮这种残酷的刑罚在明代如家常便饭。他以这种残酷的手段,严厉镇压贪污和谋反罪。他执法严厉,即使亲女婿欧阳伦私贩茶叶,罪不至死,结果被逼自尽。谁贪污就杀谁,为历史上贪官杀得最多的一位皇帝。但事实证明,贪官越杀越多,前仆后继……

    苦难,可成就一人美德,也可使人人格分裂。历经地狱般的磨难,才可炼就创造天堂的力量。明太祖朱元璋历经地狱般的磨难,所以在群雄逐鹿的大动荡中,才能笑到最后;但却有得必有失,时势却造就出明太祖变态的人格。

    面对不听指挥棒的昔日部下,明太祖朱元璋的神经开始错乱,彻底变质,重典治国,疯狂杀人。以往宽宏大量、虚心纳谏、爱兵如子的朱元璋变成一头暴怒不止的猛狮;他的性格可在圣人与神经病之间随时切换……

    明太祖朱元璋是明启王朝的奠基人,他的魔鬼人格渗透到帝国的方方面面,制度构建深深打上了个人烙印!

    他的儿子永乐大帝朱棣通过“靖难”,成功上位。

    有其父,必有其子。永乐帝朱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翻版。他继承了他的父亲凶猛,用以治国。

    有恩必报,有怨必杀,这便是永乐帝朱棣。

    “瓜蔓抄”就如瓜藤四处攀爬一样,凡能攀到的,只要沾得上边,管你有罪没罪,全部抓起来杀掉!“瓜蔓抄”的依据为连坐。朱棣将建文忠臣全部打成奸党,进行疯狂报复,残酷处死;妻子、女儿刺字后,发配至浣衣局、教坊司受辱……

    自古以来,杀人最为严厉的莫过于诛九族,而大儒方孝儒,其朋友、学生竟被列为一族,共诛十族。这为中华历史上唯一诛十族的案例!

    不仅如此,永乐大帝朱棣不承认建文帝朱允坟的年号,建文朝定的规矩全部作废,且将其年号全部取消,续接洪武年号。虽然他自己不知后世又重新添上建文帝的年号。因为,历史,不容抹煞!

    永乐帝朱棣并非一味好杀,对于跟随他“奉天靖难”、一起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封赏亦是毫不留手!

    封国公二人,封候十四人,封伯十四人;其后追封的人员若干……

    封赏不可谓不丰厚。在永乐帝朱棣看来,他即是要表明一种态度:听话的,不便有酒有肉,还有荣华富贵。不听话的,不仅自己送命,还会连累家人!

    然而心有多大,舞台便有多大。首先自然需要舞台。生猛的永乐帝朱棣,他的舞台自然绝无仅有。

    古往今来,勤劳、聪明的华夏人民,相信“人定胜天”,或帝王一声令下,创造了多少历史奇迹!

    天下护城河,以宋室王朝时的襄阳护城河为最!最宽处达二百五十米,均宽一百八十米,为华夏第一城池。

    公元前二百五十年,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前人基础上修建的都江堰,将原本水旱灾害十分严重之地,变为水旱从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春秋吴国为伐齐国而开凿,隋朝大幅度扩修并贯通至都城洛阳且连涿郡(即北京),元顺王朝翻修时弃洛阳而取直至北京的京杭大运河,全长近四千里,是里程最长、工程最大、亦为最古老的运河之一。

    更甭说世上最长的防御工程----万里长城……

    永乐帝朱棣,刚登基,便开始将天下第一大才子解缙召来,开始做一件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之事,即编撰一部集合天下所有书的百科全书----《永乐大典》。

    不得不承认,永乐帝朱棣的心够大,并且他并非为一己之私,他的忧国忧民贯穿在整个朝政之中……

    农业方面,赈灾永远是不灭的主题:北京、山东、河南饥荒……迁徙直隶、苏州等十郡、浙江等九省富裕民众至北京,建立大北京农业,稳固基础;为山东等地遭受战争灾害的州县拨付款项。

    文化方面,朱棣提倡开展“即物而穷理”,“存天理,灭人欲”的讨论。“即物而穷理”,通过接触事物而穷究其理,即找到问题根源。源于《大学》的“致知在格物”。

    明启王朝初期,面对东南沿海的反明武装和倭寇的不断袭扰,明太祖朱元璋实行了严厉的海禁,禁止民间海外贸易,对外贸易由官方“朝贡贸易”垄断。虽然如此,但亦挡不住沿海边民、大户人家的私下的“通藩”,即走私。

    自古以来,中华文明的发展程度明显高于周边国家和地区,且中华多以“天朝上国”自居。周边各国多受中华文化影响。明初藩属各国向明廷“称藩纳贡”,并接受册封,与周边各国贸易中,实行“厚往薄来”政策。周边各国对华朝贡中获利颇丰,理所当然朝贡积极得很。

    久而久之,朝廷不胜其烦,对“朝贡”时间、船只、人数加以严加限制。

    永乐帝朱棣研究过卫国公主朱瑛所述的海上贸易,他是如何都想不通为何在国内无人要的茶叶梗之类的,至藩属国竟可卖出黄金价!

    他内心开始交织,开始筹划更大规模的“通藩”计划!

    他一改当初父皇朱元璋时的海禁,采取“内安诸夏,外抚四夷”的方针,对内大力发展经济,对外一改洪武时期被动等待各国朝贡前来,而为主动遣使上门!

    遣使上门,总不可能游泳过海,建造远洋船为第一要务。

    凶猛的朱棣大帝一声令下,整合造船一事便提上了议程……

第60章 大海的序曲

    气魄是存在于人心间最不容易发现的潜在素质。

    永乐帝朱棣的气魄宏大,即位后首先便开始编纂《永乐大典》。

    在明太祖朱元璋洪武二十一年,即欲修纂类书,商议“编辑经史百家之言为《类要》”,但未修成。永乐帝朱棣即位,便令内阁首辅解缙和太子少师姚广孝主持修纂。编撰宗旨:“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毋厌浩繁!”

    最初参与编纂人员有近一百五十人。

    此事百官尽皆赞同,并得到了天下读书人的认可。

    但开海禁,整合造船,却让人十分费解。朝庭上下,有赞成,有反对,褒贬不一。

    实在是因为永乐帝朱棣手笔太大!他调集浙江、福建、湖广五少府县优秀造船工匠四百余户来南京造船。这还不算,他发动全国动员令,定要造出更大的远洋巨舶!

    唐宋以来,随着航海事业和海外贸易的发展,国内造船和远洋航海技术有了长足的进步。明初,全国官营造船厂分布广、规模大、配套全,长江中下游和东南沿海各卫均设有官营造船厂。其中,南直隶、福建、湖广、浙江等地造船业尤为发达。

    南京,即应天府作为全国造船业中心,拥有如拨船厂、黄船厂和宝船厂等各类造船厂,各船厂间有不同的隶属关系。其中以南京龙江船厂是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制造大型船舶的官办船厂。龙江船厂隶属于工部都水司,因位于南京城西北龙江关而得名。它西接长江,东邻秦淮河,周围河渠港塘交错,绝对是建造大型船舶的绝佳处。

    天子振臂一呼,天下群起响应。

    自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福建等地船匠数百户来到了龙江船厂建造船舶。

    此事砸在了永乐帝朱棣身边内侍近臣郑和身上!

    郑和在靖难之役解北平之围时,身率八百骑身先士卒,立下大功。且作为朱棣身边的内侍近臣,郑和自幼在燕王身边长大,随侍燕王多年,忠心耿耿;加上他聪明好学,心思缜密而灵活多变,在内侍中出类拔萃,无出其右,被朱棣视为心腹重臣。

    鉴于汉、唐宦官专权的历史教训,明初朱元璋曾严禁宦官干政,并在皇宫前竖立一块铁牌,上刻“内臣不能干预政事,预者斩”。然而,以郑和为代表的内侍们在靖难战争中的杰出表现改变了朱棣的看法,并促使他不再拘泥于父皇禁令,重用郑和等内廷宦官。

    无数的历史证明,宦官当权,在于皇帝的无能;贤明君主之下,即便宦官当权,亦可取得不错的政绩。

    或可说人治与法治,孰优孰劣?人治有人治之优,法治有法治之劣。人治之优在于可审时度势,择优而取之;法治之劣在于生搬硬套,不可变通。

    再借用北宋文学家秦观的一段高论:“天下有强势,吾则有宽术;天下有弱势,吾则有猛术;非强非弱,天下无势,非宽非猛,吾亦无术。盖无势者,天下之常势;而无术者,天下之至术也。”

    《左传》亦有曰:“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所有的一切都在于“易”,即变通,在乎中庸之道也!

    郑和很好地完成了永乐帝朱棣交给自己的任务四百余户的工匠得到妥善的安顿,南京龙江船厂的运作更加顺畅,且规模较之前扩大了一倍有余!时间跨入永乐元年春夏之交时,南京龙江船厂已经有了新船下海……此时,距永乐帝朱棣交予自己的任务时,仅半年有余!

    永乐帝朱棣闻之,大喜过望。他轻车简从,带了几位心腹内侍、大臣,自皇宫直奔龙江造船厂。

    来之前,他没忘把卫国公主朱瑛请来。而这卫国公主朱瑛却未在朱雀大街的府邸内,她已在栖霞山的桃茶润与妙真门的花大家的一起居住多时。

    这内侍跑断了腿,赶至栖霞山桃花涧,找到卫国公主朱瑛,未曾想这卫国公主朱瑛却将花大家的一起拉着,两人一起乘着马车至龙江造船厂。

    当两名女子到时,这永乐帝朱棣早已到达多时了。此刻的朱棣与数位内侍、大臣正在“稳船湖”(即燕子矶三台洞附近江面)一带试航。卫国公主朱瑛很远便听到自家哥哥爽朗的笑声,听得出来,他对此极为满意……朱棣微服出巡,身着明黄儒袍,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

    卫国公主朱瑛再往江面一看,吓了一跳,却见江面上漂浮着一座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雕梁画栋、象鼻挑檐的浮动堡垒……这正是郑和最近督造的一艘宝船,又称为龙船!

    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走上前,正听见一位身着内侍服饰,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之人正在一旁冲着朱棣解释着什么:

    “……这是中号宝船,长三十七丈,宽一十五丈,可纳千人。船只尾部刻有督造官员和工匠姓名,如出现修造事故,官员与工匠必受严惩。船内有头门、仪门、丹墀、滴水、官厅、穿堂、后堂等。挑檐装有铜丝罗网,防止禽鸟秽污。……因为远洋船舶体积庞大,造构复杂,必需拥有相当规模的船坞方可。新船下水包括起船、出船、车水、作坝等过程。采用船坞,正好解决大船造好后下水的问题……”

    这一旁解说的内侍正是郑和。

    而朱棣不住地颔首,当他侧眼见到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两名女子正在一侧微笑等候时,他一抬手,那郑和便止住解说。朱棣三步并作两步,还未等卫国公主朱瑛与花大家的向他见礼,便兴奋地道:“妹子,你看到没有,这船,便是要下西洋的宝船,这尚且是中号的,等我再将这船厂扩大,要再建成最大号的宝船,下西洋,扬我国威,把瓷器、茶叶当金卖……”

    朱瑛与花大家的,听着永乐帝朱棣兴奋地对着她们喋喋不休、口水乱喷,哑然失笑:这方且为真性情!

    末了,朱棣终于止住了嘴。朱瑛与花大家的向着永乐帝款款行了个万福。

    朱棣摆了摆手,冲着花大家的道:“你便是妙真门的花大家的?久闻妙真门占卜之道。今日终见本人。”

    花大家的道:“江湖人谬赞了。”

    朱棣忽然悄声笑道:“在俺粗人面前,就甭谦了。这些时日,方且发现,这皇帝不是人做的!”

    “却是神做的!”一旁的朱瑛轻启红唇道。

    “妹子,你甭笑俺了,”朱棣悄声道,“你们且帮我看看,这下西洋,要有人去,这是应该派谁去?就是刚才那位郑和,你们看咋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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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剑诀介绍: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一首诗,代表一种意境,一种剑诀。这是明启王朝洪武年间,新科武状元王泊自唐家王朝诗中所悟,既而成为一代剑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众门派集结前来寻衅,继而导演了一起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王泊剑气纵横,所向披靡,手刃数十人;但众人执其妻与子相挟,王泊自尽而亡。十数年后,当年挟迫王泊之人接二连三暴毙,唐诗剑诀重出江湖……唐诗剑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诗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诗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