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剑符与财迷
“哥,我下山去了。”
唐戈朝着菩提树深鞠一躬,然后拔出了那柄断剑。
……
……
初春,天上飘着细雨,山路泥泞,油纸伞下的红衣少年唐戈背着剑匣,剑匣之中有两柄剑,一柄断剑,一柄长剑。
雨水打在伞面上,然后沿着伞骨中间的洼处流下,在唐戈的眼前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雨帘,他的眼神深沉坚毅,透过雨帘望向那已经不远的营寨。
营寨很大,因为落雨的缘故,那些帐篷的表面覆盖上了一层雾气。
噼里啪啦……
雨落在人间的声音很大。
“何人大胆,胆敢私闯王府营寨!”
唐戈刚一靠近距离营寨几丈远的地方,便是被两杆交叉的寒枪拦住了去路,视线微抬,他看到了两个铁甲士兵。
“听闻齐王府号召天下医者欲为小王爷治疗突发顽疾,特来相助。”
唐戈顺利的见到了那个躺在病榻上的小王爷,此刻他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眉心处隐隐有黑气缭绕。
营帐之内除了唐戈和昏迷不醒的小王爷之外,还有两人,一席宫装的美妇,正是齐王妃,也就是小王爷的母亲,还有一个身着银甲,腰间挂着绣春刀的年轻副将。
那年轻副将看着唐戈的神色有些怀疑,甚至是愤怒,多少名医来看过小王爷的病情都毫无办法,唐戈如此年轻,医术想必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小子分明是来骗取王府赏金的。
但是下一刻,唐戈却一语中的。
“小王爷这不是病,是被剑气所伤吧?”
齐王妃和副将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连忙点头道:“唐先生慧眼如炬,小儿的确是被剑气所伤。”
唐戈看着小王爷眉心处那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微微皱眉道:“王妃,您还是先与我说说小王爷是如何受伤的吧。”
原来在数日之前,齐王妃奉女帝之命,带着小王爷前往帝都朝天城面圣,岂料在经过昆仑山脚下的时候竟是遭到了一伙黑衣人的袭击,小王爷也因此被那伙黑衣人所伤,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伤口,实际上已经是伤及了心脉。
齐王府小王爷年仅八岁,又不是武道修行之人,凭借着**凡胎能够撑到现在实属万幸了。
“唐先生一眼便看出我这孩儿是被剑气所伤,可是有医治的办法?”
齐王妃看着床榻之上幼儿,脸上浮现忧色。
唐戈垂首,手指上有着白光闪烁,轻轻掠过小王爷的眉心,那团黑气随之晃动,但没有消散的迹象。
“虽然有些麻烦,但的确可以医治,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唐戈起身,盯着齐王妃的眼睛说道。
齐王妃螓首微点,道:“唐先生请问。”
唐戈背负着双手,看了看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剑匣,道:“小王爷明明是剑伤,为何却对外宣称是顽疾突发?”
闻言,齐王妃目光微闪,双手在身前越握越紧,犹豫着似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放肆!”
一道寒冷的刀光落在了唐戈的脖颈处,他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面容凶煞的副将。
他一出刀,唐戈便知他是武道修行者。
“刀不错。”
唐戈突然笑了笑,只是笑意很冷,这柄绣春刀跟其他的有所不同。
“用来杀人正合适。”
那个副将森然一笑,笑容如刀锋一般寒冷。
“岳无缺,退下!”
齐王妃的声音传来,那名叫岳无缺的年轻副将冷冷的看了一眼唐戈,便收起了绣春刀,唐戈有些惊讶,齐王妃这次说话的语气竟是充满了凌厉霸道的意味。
“想必王妃也是有难言之隐,是我多言了。”
齐王妃刚要开口,唐戈却拦住了她,只见他微微点头,颇有礼貌风度,齐王妃微愕,看向唐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只要唐先生能够治好我儿的伤势,五百两黄金立刻奉上。”
绝大多数人听到这个诱惑必定会兴奋至极,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唐戈却面不改色,反而摇了摇头。
“我要一千两黄金。”
额……
齐王妃愕然,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岳无缺,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难道是个财迷?
“还请二位移步账外,没有我的允许,请不要打扰。”
此时的营帐内只剩下了唐戈和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小王爷,唐戈透过营帐的缝隙向外看了看,确认王妃和岳无缺已经走远,悄然松了口气。
再看向小王爷眉心处的黑气时,唐戈眉头皱起,有一丝凝重。
“鬼界的剑气...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昆仑山下?看来需要向宗门告知一下了。”
唐戈伸出手掌,掌心之中渐渐浮现白光,那光芒之中有着纯粹凌厉的剑意在激荡,片刻之后,从白光之中出现了一枚符文。
那符文如玉质般晶莹剔透,其中仿佛蕴含着剑道大意,就算是世间最强之剑在其面前也要俯首称臣,唐戈将其称之为剑符。
唐戈盯着在白光之中浮动的剑符,微微一笑,自从三年前从昆仑山剑言洞得到这枚剑符之后,他在剑道的修行上突然有了巨大的变化,甚至这枚剑符还有着修复残缺剑诀和看透一切剑道的妙用。
剑符的功用难以想象,乃是天下至宝,至今令唐戈没有想明白的是,为何这等宝贝会出现在昆仑山剑言洞中?
唐戈甩了甩脑袋,掩去思绪,剑符随着他的心神而动,移动到指尖,再然后便是飘到了小王爷的眉心,那团黑气在接触到剑符的一瞬间便是疯狂翻涌了起来。
随着指尖抖动,剑符在小王爷的眉心处来回穿梭,不断的消磨着那团黑气中的剑气。
两股剑气相遇,于营帐内卷起了一小股气流,但结果很明显,剑符产生的剑气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将那团黑气中的剑气压制到了极点,直到最后完全的消散。
唐戈的手指轻轻一挑,剑符立刻回归,隐没到掌心之中,但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以他目前的境界,还无法随时动用剑符。
“看来还是境界太低,动用剑符消耗太大,不过好在成功了,否则就没有那一千两黄金了啊。”
唐戈看着床榻上已经渐渐恢复血色的小王爷,突然笑了起来。
要是齐王妃和岳无缺听到他的言语,一定能够相信这小子根本就是个财迷,不用怀疑。
第二章 一入朝天深似海
“这是一千两黄金,感谢唐先生救命之恩。”
唐戈惦着手中沉甸甸的包裹,里面传出金石碰撞的声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多谢王妃。”
齐王妃温婉一笑,抚摸着身旁孩童的脑袋,道:“救命之恩,又岂是这区区一千两黄金能够比的上的。”
区区一千两?唐戈心想,你们这些豪门望族还真是不把钱当钱,对我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唐戈看着在齐王妃身边怯生生的孩童,微微一笑,道:“小王爷根骨不错,可以入武道修行,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武道界的大人物。”
齐王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然后道:“我看唐先生也是武道修行之人,不知出自何门何派?”
唐戈说道:“我不过是一介散修,境界微末,谈不上师承。”
齐王妃说道:“唐先生过谦了,诸多名医都对小儿的伤束手无策,你能在顷刻间治好,足见本事了。”
唐戈笑了笑,话锋一转,道:“这里地处昆仑山脚下,环境凄冷,又赶上多雨时节,小王爷大病初愈,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王妃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齐王妃说道:“不知唐先生要去哪里?若是顺路,我们可以同行。”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王妃了。”
唐戈婉拒了王妃的邀请,还不等后者说话,便背着剑匣离开了。
“这小子,好生不识抬举!”
看着唐戈离去,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副将岳无缺握了握手中的绣春刀,有些怒气。
齐王妃淡然一笑,没说什么,轻轻抚摸着小王爷的脑袋,小王爷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
……
这个世界名为昆仑界。
昆仑山或许也是因为昆仑界而得名。
昆仑山地处西陆,乃是武道兴盛之地,其门下武道强者众多,唐戈便是昆仑山门人,却不在高手之列,六个字便可以形容他。
境界低,辈分高。
昔年,昆仑山有一位绝顶高手,被武道界称之为剑圣,但是却在十年前陨落在了朝天城诛仙阵下。
这场战斗震惊了整个武道界,剑圣竟是凭一己之力敢对抗令整个天下都闻之胆寒的诛仙阵,虽然最后身死道消,但他的威名却经久不散。
剑圣的陨落是昆仑山的巨大损失,也是从那以后,昆仑山与大周帝国彻底决裂。
而昆仑山因为掌门的失踪和剑圣的陨落,实力大打折扣,最终不得不封山十年以休养生息。
十年后,昆仑山门人第一次去了人世间,这人便是唐戈。
朝天城地处中州,乃是天下最为兴盛繁华的城市,这里是大周帝国的帝都,宫闱之地,人口数百万,每天来往人口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武道界的修行者。
在这个世界上,武道修行者远比普通老百姓的地位要高,因为他们决定着这个天下的格局。
朝天城城池巨大,东南西北共十二座城门,当唐戈出现在离阳门外的时候已是数日之后。
官道之上,人来人往,唐戈对这些有些陌生,也有些好奇,却努力保持着一副冷漠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一身红衣在人群中稍微有些突兀,不过对于这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巨城来说,他很快便淹没在了其中。
离阳门下,唐戈原地驻足,遥望着巍巍几千年的巨城,磅礴气息扑面而来,雄伟高大的城墙在宣示着它的主权。
朱红大门傲然矗立,两侧是流云军团的重兵把守。
唐戈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的扫过周围,便欲迈步向前,就在此时,他的视线却是突然一转,落在了城门旁的城墙之上。
城墙上有着数道深浅不一的斑驳痕迹,当唐戈的目光落在那些痕迹之上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深邃玄妙的剑意。
那股剑意既熟悉又陌生,那些斑驳剑痕落在他的瞳孔之中,隐隐有刺痛之感。
目光下移,在剑痕下面,刻着一个字。
“十。”
唐戈收回目光,努力平复着丝毫不受控制的紊乱情绪,眼眸微垂,静静盯着地面,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重新注视着那个“十”字。
**十的十。
十两黄金的十。
也是十殿阎罗的十。
那这里的十是什么意思?为何其中蕴含着如此霸道的剑意?
那些剑意,他似曾相识。
仿佛是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我要做个厉害一点的的问剑人,然后找到山主,然后找到自己身上的秘密。
唐戈这么想着,便是朝着离阳门走去。
在不远处的后方人群中,一个背着剑的年轻人出现,他穿着青衫,望着唐戈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入朝天城,热闹喧天的声音便是扑面而来,唐戈有些不适应,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某座茶楼之中,唐戈选择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看着茶叶在茶水中浮沉,感觉索然无味。
不多时,他放下了茶杯,透过窗户望着下方的街道,看到一个青衫剑客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
唐戈现在有一千两黄金,足够他在这朝天城中买下一处宅院安身,但问题是在哪里买?
朝天城雄伟辽阔,若是统一起来必然是极难管理,所以在大周创立之初,便是重新划分了四块区域,分别以神话中的四圣兽命名。
青龙区
白虎区
朱雀区
玄武区
唐戈在昆仑山的时候便是深入了解了朝天城,在一番权衡之后,他选择了朱雀区。
他走进了朱雀区一条幽静的街道。
突然变得安静的环境让唐戈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很喜欢。
这条街道的住户并不是很多,偶尔会有行人从街上走过,唐戈背着剑匣和装着一千两黄金的包裹行走在其中,一时间竟感觉到一丝曲径通幽处的寒意。
一座面积不大,却精致雅观的宅子门前,唐戈安静驻足,门前空无一物,朱门铜锁,视线向上移动,他的目光定格在那牌匾之上。
说起来,叫做牌匾并不合适,应该叫棋盘。
在那本该挂着牌匾的地方,赫然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棋盘,黑底白线,棋盘上零星的散落数颗黑白棋子。
白子二十枚,黑子十九枚,更像是一盘未完成的棋局。
唐戈不懂棋,他在门口驻足了很久,大门是敞开的,却看不到任何人影,他在想要不要进去。
“算了...”
唐戈继续向前走去,在几丈之外又停了下来,在他的左手边有一座古朴的小宅院,门口的石狮子边上靠着一块木板,赫然写着“吉宅出售”四个字。
唐戈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回头瞥了一眼,发现那座挂着棋盘的宅院恰巧在斜对面。
第三章 家里来了个新人
朝天城人口数百万,各类建筑更是数不胜数,深宅大院里不乏一些幽暗隐蔽之所。
这里是白虎区一处幽深宅院,一道身影飞速的穿梭在长廊之中,去往那更深处的地方。
此人个头矮小,身着紫金软甲,腰间有一柄绣春刀,最为明显的是那一对招风耳。
不久之后,他在一座幽室之前停住了脚步,手掌轻轻的在门扉上扣了三下。
咚!咚!咚!
两长一短,应该是特殊暗号。
“咳咳...”
不多时,幽室内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咳声,旋即有声音传出:“进来。”
嘎吱...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闭,房间内略显昏暗,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背对着坐在角落的桌案前。
“堂主。”进来的那道身影轻声唤了一声。
“情况如何?”角落里传来幽幽之声,听起来有些沙哑。
进来的那人说道:“启禀堂主,他已经进城了,现在去了朱雀区正阳街。”
角落里异常安静,那道人影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才听到他开口道:“你看仔细了,他在剑痕下逗留了许久?”
“没错,而且看起来反应很激烈。”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房间内再度陷入了安静,静的可怕,甚至就连呼吸声都是变得清晰了起来。
“查清他的身份,最近朝天城暗潮汹涌,不能被上头那位大人物抓到我们的把柄。”
“领命,属下告退。”
嘎吱...
幽室内亮了又暗,再次剩下了角落里的孤独身影,他的目光却愈发的锐利明亮了起来。
……
……
在人世间的任何地方,凡是交易或者货物流通,都是需要货币的,比如银票或者黄金,朝天城自然也不例外。
买下朱雀区正阳街这处宅院,足足花了唐戈八百两黄金,这些钱财若是放在别处,足以买下一处四四方方大豪宅,在这朝天城里却只可以置办这么一间古宅。
虽然不大,却足够生活。
虽然不在繁华区,却足够幽静,足够他做许多事情。
他要做的事情,最好便是隐秘。
找到东家,买下这座宅院之后,唐戈又花钱找人将前厅后院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庭院中种植的植被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绿意了。
庭院不是很大,越过前廊的一排树木,便是正厅所在,正厅一侧有一偏门,几间红砖青瓦的房子散落其中。
唐戈又花了一笔钱财置办了家具被褥之类的,不得不说,朝天城的消费的确是高,这让他想起了在昆仑山的生活,安逸又不用花钱。
“接下来做什么?”
唐戈躺在庭院中的竹椅上,很是惬意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剑匣安静的躺在他的身边,里面有一柄断剑,一柄长剑。
他看起来不过少年模样,入武道修行一途却已有十余年的时间,但因为天资不足,始终未有进境。
但他对于剑道的理解却极深,所以立志做一个问剑人,直到三年前在昆仑山剑言洞中得到了剑符,他的修行天赋似乎被激活了一般。
虽然现在唐戈的境界仅仅是凤初上境,但比起之前他毫无进境的修为来说无疑是好了太多。
他要在这潜伏着诸多武道修行者的朝天城做事的话,必须要尽快的提升自己的修为。
武道七境,每一个境界又有下,中,上三个小境界的区分,现在唐戈的实力便是第一境,凤初上境。
唐戈修剑,以剑问道,在剑符的帮助下,以躯体蕴养剑意。
普天之下,但凡是剑修之人,皆是以蕴养所配之剑为主,剑越强,实力也就越强。
但唐戈却是以剑符炼体,以躯体蕴养剑意,他的身体便是一柄剑。
假以时日,他若是达到了剑圣或者剑仙那种境界,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剑荡八方。
如今的昆仑山依旧在封山状态,唐戈独自一人下山,孤立无援,他的身份必须是绝密,否则一旦暴露,以如今昆仑山和大周帝国的关系,必定下场惨重。
若是昆仑山掌教还在,试问天下谁敢造次?
世人皆称昆仑山掌教为山主,世间最后一位达到武道七境巅峰的人物,为了从诛仙阵下救下剑圣,山主受了重伤。
但剑圣还是陨落了,山主从此也不知所踪。
在山主之后,没有人达到过这一境界,即便是剑圣在剑道一途浸淫多年,也无法踏破那一步。
昔年,昆仑山有山主和剑圣坐镇,武道界皆是望其项背,如今却落得个封山的下场。
唐戈的思绪渐渐飘远,手指不停地摩挲着一枚紫金扳指,随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剑匣,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打开。
哒,哒,哒……
突兀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声音很轻,但唐戈听到了,他没有起身,目光平静的看着那个渐渐靠近的青衫人影。
青衫人背着一柄剑,剑柄漆黑,略显粗糙。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呢。”
唐戈躺在竹椅上,静静的看着来人,但注意力更多的是在他身后的那柄剑上。
青衫人愕然道:“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唐戈说道:“自然。”
青衫人说道:“比试一下吧。”
唐戈问道:“为什么?”
青衫人略显尴尬,道:“你能看出离阳门城墙上的剑意,想必剑道修为很高吧。”
唐戈摇头说道:“我只是个问剑人。”
青衫人眉头一皱,不放弃的问道:“你是什么境界?”
唐戈无奈说道:“凤初上境,比你这腾云上境的修为可是差了不少。”
青衫人的瞳孔猛然一缩,道:“凤初境?你竟能看出我的修为!”
唐戈点了点头,道:“我说过,我只是个问剑人,当然,我是一个比其他问剑人更厉害的问剑人。”
他的话很绕,但是青衫人听懂了。
问剑人,是那些通晓剑道规则的人,但是一般其本身的资质愚钝,在武道境界上并没有太大的造诣。
换句话说,就是懂得太多的剑道修行之理,但是因自身条件所限,无法将这些理念付诸行动,但是却可以用来指导与开化其他剑修之人。
就像指导他人修行的武道老师,自己却只是个普通人。
唐戈便是这么一个人,在得到剑符之前,他的确是天资愚钝,但是因为昆仑山剑道熏陶的缘故,耳濡目染之后,通晓了诸多剑道之理,所以他立志成为一个问剑人。
以前他是个问剑人,现在有了剑符,他变成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问剑人。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能从那些斑驳剑痕上看出剑意的人。”
青衫人盯着唐戈,情绪有些复杂。
唐戈终于起身,目光再一次扫过青衫人背后的剑,道:“你不是第一个吗?”
青衫人垂丧说道:“惭愧,我只是感觉那里面有剑意,却从未真正的感受到,这么多年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那一日我看到了你。”
唐戈像一个久经世事的老人一般,拍了拍青衫人的肩膀,道:“万事切莫太过执着,当心物极必反啊。”
青衫人突然笑了:“好在我遇见了你啊。”
唐戈说道:“无聊。”
青衫人苦笑道:“你看起来年龄尚小,怎么说话像个大人一般?”
唐戈说道:“还好吧。”
青衫人又问道:“不知阁下可否告知那些痕迹里...”
“无上剑意。”
还没等青衫人说完,唐戈便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对方要问这个,紧接着又道:“但是我所领略不过皮毛而已。”
青衫人双眼冒光,一脸羡慕的看着唐戈。
一个痴迷于剑道的人,就是脑袋有点笨,这是唐戈对这个青衫人的印象。
唐戈又一次看向了那柄剑柄有些粗糙的剑,道:“你的剑不错。”
“谢谢。”青衫人很开心。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唐戈想了想,又道:“我是个问剑人,可以解决你在剑道修行上的所有问题,甚至离阳门外的那些剑意感悟也可以分享给你,但是从今往后,你跟我做事。”
青衫人盯着唐戈的眼睛,仅仅是想了一瞬间,便猛然点头道:“同意!”
第四章 新人福利,本命物
唐戈的家里多了个新人,他叫宁知秋,二十四岁,长相还算英俊,就是性格木讷,总是以一袭青衫示人。
当唐戈看到宁知秋在自己的新房间里兴奋至极、旋转跳跃的模样时,他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无家可归,来他这里蹭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唐戈并没有立刻在朝天城里开始有所行动,从齐王妃那里得来的黄金还有剩余,足够他的开销。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剑客。
宁知秋虽然平时看起来木讷了些,但是只要手中有剑,气势立刻截然不同,身体随着剑锋游走,凌厉如风,气势超凡脱俗,仿佛一个游走在俗世间的剑侠。
“我的目标就是成为一代剑侠,匡扶正义,除暴安良,守护天下苍生。”
几天来,宁知秋的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但换来的都是唐戈的一句无聊。
庭院之中的对比十分明显,一位手握寒光长剑尽情的挥舞,剑势运转极快,席卷起道道剑光。
另一位则是躺在竹椅上,闭目沉思。
武道修行之根本乃是气海,气海在人体之中犹如一方汪洋,看似虚无缥缈,实则乃是无数经脉汇聚之地,只有开辟气海,才能连接体内经脉,将天地元力转化为真气,而后踏入修行一途。
而对于剑道修行者来说,那些真气便是剑气。
唐戈心神内敛,气海之中,薄如蝉翼、质如玉石一般的剑符悬浮其中,在剑符周围有着无数道剑气呼啸,不断淬炼着气海、经脉以及肉身。
假以时日,唐戈相信,在剑符的帮助下,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会有着剑意蕴藏,挥手之间便是剑气纵横。
剑符的位置在气海的正中央,在气海的角落里,还有一团剑气呈汇聚之势,散发着璀璨的光华。
这是剑丸即将成形的征兆,是每一个剑道修行者都会经历的阶段,当剑丸彻底成形的时候,也便标记着唐戈将踏入武道七境的第二重境界,琴心境。
而踏入琴心境之后,剑丸便会慢慢演化成本命之剑。
感受着体内的状况,唐戈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意,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看到蓝天,也没有看到夜幕星辰,眼前是一张大脸,正盯着自己,眼神木讷却隐隐放着光芒。
“滚!”
唐戈险些吓出冷汗,就差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嘿嘿。”
宁知秋赶忙起身,反手持剑,尴尬的挠了挠脑袋,笑容太过耿直。
“你干什么!”唐戈起身,瞪着宁知秋。
宁知秋说道:“我看你一会皱眉,一会傻笑的,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唐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放心,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的。”
宁知秋笑眯眯的盯着唐戈,道:“你也看我练了几天剑了,可否指点一二?”
唐戈看着他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家伙长得倒还算英俊,怎着这样一笑让人头皮发麻啊。
宁知秋盯着唐戈,迫不及待的等着回应。
“你是不是看不懂,你这个问剑人不会是假的吧?”
唐戈瞪了他一眼,道:“你为何没有凝聚剑丸,按你的境界来说应该已经化作本命飞剑了才是?”
因为有了剑符,唐戈能够感知大部分修行者的气海以及本命物,剑道修行之人的本命物几乎都是剑,因为这样对于剑道的修行大有裨益,若是换做其他本命物,这样两者兼顾,反而失了重心。
宁知秋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以及无奈,的确,唐戈一语中的。
“我的确没有凝聚剑丸。”
“为什么?”唐戈问道。
宁知秋目光垂下,握剑的手都是微微有些颤抖,他说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的气海似乎出问题了,但却找不到问题的根源所在。”
唐戈皱起了眉头,他的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动用剑符为他查探的念头,但随即便摒弃了这个想法,剑符的存在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他对宁知秋并不信任。
“你去烧一缸热水,然后去街上买一个浴桶。”
宁知秋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巴,不解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唐戈说道:“给你治病。”
宁知秋想了想,木讷的点了点头,道:“你人真好。”
……
……
夜幕降临,诸天星辰闪烁。
宁知秋的房间里,灯火摇曳,地面上放着一个浴桶,浴桶里面是刚刚打满的热水,唐戈盯着冒着热气的水面,眼神微凝,眉心之中有白光闪过,剑符从其中飘了出来。
剑符静静的悬浮在浴桶的上方,热气蒸腾,却无法欺近剑符半分。
房门外,宁知秋望着紧闭的房门,脸上有说不出来的紧张,透过灯火,隐约能够看到唐戈的身影,房间之中激荡的剑气令他不寒而栗。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房间内传出了唐戈的声音。
“进来。”
宁知秋应声而进,兴奋之余还不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
“这是?”
宁知秋看着面前的浴桶,不禁呆住了,浴桶之中呈现乳白之色,但不是水的颜色,那些乳白色是极为精纯的剑气,极其浑厚,以至于看起来像是粘稠的液体。
剑气呼啸,在浴桶之中形成了无数个小漩涡。
唐戈的脸色有些苍白,轻声道:“脱了衣服进去,用心感悟,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便能凝聚剑丸了。”
宁知秋这才回神,看了唐戈一眼,满脸茫然,唐戈冲着他微微一点头,便离开了。
“爽!好久没洗热水澡了!”
唐戈才走出去没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宁知秋的声音,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货是来搞笑的吗?
“我靠!这剑气也太霸道了吧,疼死了!”
不多时,房间内又传了一阵阵的惨叫,唐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唐戈瘫坐在床榻之上,额头不断有冷汗浸出,脸色惨白,他扶着床榻边缘,眼神黯淡,看了看自己手背的皮肤之下,浮现出猩红的血气。
“看来身体承受不住更多的剑气了...”
就在刚刚唐戈动用剑符的时候,便发现体内的剑气比起之前更胜一筹了,他以整个血肉之躯以及经脉气海为炉蕴养剑气,又以剑气反过来淬炼己身,但是这副躯壳似乎承受不住越发雄浑的剑气了。
古往今来,像他这般修行剑道的,真是少之又少。
“早知道下山的时候,多带些武学秘籍便好了,说不定昆仑山的通天塔中有高阶的炼体武学,唉...”
唐戈叹了口气,开始打坐调息,他本可以随时踏入琴心境,但是一但突破,那增强的剑气定会摧毁他的**凡胎。
“嗯?”
调息的过程中,唐戈突然面露惊疑之色,因为剑符突然在气海之中剧烈震动了起来。
气海中突然剑气大盛,剑光璀璨如晴天白日,随之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图案碎片飘到了唐戈的脑海中。
那些碎片渐渐汇聚到一起,变作了一幅磅礴大气的画。
“无极山河图...”
第五章 顾虬
昨夜,宁知秋在为凝聚剑丸放手一搏,想来应该会成功的,唐戈则是在感悟剑符之中出现的无极山河图,算是没什么收获。
但是在无极山河图出现之后,他原本达到临界点的身体却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翌日清晨,当宁知秋兴奋的出现在唐戈面前时,唐戈便知道他已经成功了,而且自身的武道境界竟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谢谢。”
宁知秋感激的冲着唐戈抱拳行礼,他现在对这个少年才算是真正的认可。
唐戈说道:“想请你帮我办件事情。”
宁知秋拍了拍胸脯,道:“但说无妨。”
唐戈说道:“其实我来朝天城是为了找一个人,他已经失踪十年了。”
宁知秋木讷的点头道:“我能做什么?”
唐戈说道:“你在朝天城多年,方中玉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方中玉?”
宁知秋想了想,然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道:“你是说那个富可敌国的方中玉方大老爷?”
唐戈看了他一眼,道:“应该是了,把他带来见我。”
“额...”宁知秋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难处?”唐戈又道。
宁知秋摇摇头,道:“我试试吧。”
唐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宁知秋离去的背影,想着他还没吃早饭便出门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反正自己没有这个习惯。
在宁知秋走后,唐戈也离开了家,一袭红衣如今日的天气一般,光彩照人。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去了斜对面的宅子里。
这座宅子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着的,门上本该挂着牌匾的地方挂着一幅棋盘,上面是未完成的棋局。
唐戈想着会下棋的人应该有很多感悟,或许能够给他些许灵感参悟无极山河图。
这座庭院古朴深邃,门庭不远处有一处回廊,不知通往何处,唐戈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朝着回廊走了过去。
回廊周围被植被爬满,阳光极难洒落进来,走在其中,视线有些昏暗,但是对于修行者来说却没什么阻碍。
幽深的回廊九曲十八弯,直到某一刻,前方有一团光亮映入眼帘。
唐戈走进了光亮中,黑暗迅速的向后散去,一瞬间的适应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青青草地,远远望去,在那草坪中央,有一道身影坐在石凳之上,正面对着棋盘发呆。
唐戈走了过去,踏上草地的时候,脚下突生一股柔软,来到那道身影跟前,看到他依旧对着棋盘发呆,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犹如满天繁星,看似杂乱,却又好像遵循着某种章法。
那个独自下棋的男子一身锦袍,手指上还夹着一颗白子,悬在半空,可能他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锦袍男子突然说道:“你会下棋吗?”
唐戈说道:“不会。”
锦袍男子问道:“你感觉这颗白子落在哪里比较好?”
唐戈颇感无奈,都说了不会下棋,他突然莫名的笑了一声,道:“随便下。”
“哈哈,好一个随便下。”
那一颗白子最终还是没能落下,而是放回了棋瓮里,他终于抬起头,将唐戈给盯着。
锦袍男子面目清秀,白嫩的皮肤甚至还隐约透露出些许粉红,看起来很是年轻,却已然生了一头白发,眉宇间颇具云淡风轻之感,他面带柔和笑意,明眸之中如浩瀚星空。
“请坐。”
锦袍男子伸出白皙的手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唐戈也不客气,坐在了他的对面,随意的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道:“你是这里的主人?”
听起来很不礼貌,但唐戈没办法改变这种心性。
锦袍男子说道:“是的。”
唐戈说道:“还未请教大名?”
“姓顾,单名一个虬字。”
顾虬再度捏起了一枚白子,这次他没有犹豫,当棋子落下的时候,那原本看似无序的棋局,瞬间活了,如同星辰的周天运转一般,就算是丝毫不懂棋的唐戈,在看着棋局的时候,都是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通透之感。
此人的棋道造诣,不容小觑,唐戈在昆仑山上曾经见过岑夫子下棋,传闻一直称岑夫子为棋道圣手,可是眼下顾虬的棋艺,隐隐竟比岑夫子还要高上几分。
唐戈默然不语,看着顾虬自己与自己对弈,黑白棋子交替落下,似有统领千军万马,岿然不动的气势。
时间流逝,眼看棋局将成。
某个时刻,唐戈说道:“你一直在此地吗?”
顾虬低着头盯着棋盘,笑着道:“好多年了,偶尔会有朋友来找我切磋棋艺,小兄弟是初到朝天城吗?感觉面生的很。”
唐戈点头道:“是的,就住在对面。”
顾虬拿棋的手指突然顿了顿,道:“那以后就是邻居了。”
唐戈说道:“还有个朋友和我一起,他应该...也会下棋,到时候可以让他来陪你解解闷。”
“自然是好事,一个人下棋实在是太过于无聊。”
顾虬的眼底有些暗淡,片刻后又道:“棋盘方寸之间蕴含天地,在我看来,凡是真正喜好下棋之人,不论棋艺高低,心中皆是有大世界。”
唐戈起身准备离去,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得走了。”
顾虬从棋盘上捏起了一黑一白两枚棋子,递给唐戈,说道:“两枚棋子,留作纪念吧。”
唐戈愣了愣,接过棋子便转身离开。
不只是为何,唐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草坪上竟隐隐升起一层薄雾,顾虬被环绕在其中,颇有山中野人之感。
……
……
宁知秋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这段时间里,唐戈则是在参悟无极山河图,有所感悟。
是夜,明月高悬,照亮了些许人间。
“方中玉身边有一个武道高手保护,我不是他的对手。”
宁知秋看起来略显狼狈,但目光之中却充满着战意。
“果然...”
唐戈沉默了良久才道:“那人是什么境界?”
宁知秋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具体什么境界不知道,但是比我高。”
唐戈轻轻点头,宁知秋乃是腾云上境的境界,比他还高,至少得有晖阳境的修为。
月华悄悄的洒落在房顶之上,留下一片洁白,夜空中星辰稀少,正应了月明星稀这句话。
唐戈突然目光一凛,望向屋顶上方,宁知秋也有所察觉,眼神锐利,望向了同一个地方,手慢慢的伸向了身后的剑柄上。
明月之中,兀自出现了一个黑点,随着一阵劲风袭来,那个黑点迅速放大,数息之间便出现在了这座古宅的上空。
在唐戈二人的目光中,黑影飘然而下,没有丝毫声响。
一身黑袍,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何方宵小之辈?”
一声清澈的剑吟之声响彻夜空,宁知秋握着剑,戒备的盯着来人,剑锋如月光般明亮。
秋寒剑,唐戈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柄剑的名字。
“杀人。”黑衣人淡漠道,声音有些诡异。
“杀谁?”
宁知秋问道,唐戈略感无奈,这家伙的问题好奇怪。
黑衣人的目光冰冷而无情,看了一眼唐戈,没有说话。
宁知秋眉头一皱,下一刻,秋寒剑突然爆发出一道凌厉的剑光,划破黑夜,刺向黑衣人。
唐戈没有想到,一向木讷的宁知秋,出剑会如此之快,同样,黑衣人也没有想到。
秋寒剑已经刺出。
黑衣人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很快便是反应过来,向身后一抓,手中便是多了一柄短剑。
他的气息也在一瞬间肆虐起来,霸道而又诡异。
腾云上境,唐戈看出了他的修为,与宁知秋相当。
一柄长剑,一柄短剑,剑势极快,宁知秋和黑衣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剑锋还未接触,便已经激起数千道剑气。
剑光大盛,唐戈的眸子里映着在剑光中激斗的二人,尤其是看着宁知秋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
剑道有一个境界叫做心剑,达到心剑的境界后,便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剑,可是很显然,此间对决的二人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境界。
二人皆是腾云境上境的修为,手中的兵器又都非俗物,实力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
但是很明显,黑衣人的战斗经验比起宁知秋要丰富很多。
剑气纵横间,二人已是战斗了数百回合,直到某个时刻,二人各是倒退了数步,四目相对,眼中的寒意皆是愈发的浓郁。
黑衣人说道:“你的剑不错。”
“再来!”宁知秋战意激昂,秋寒剑剑锋一转,就欲出手。
“那个...停下!”
唐戈叫住宁知秋,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所以听起来有些搞笑。
宁知秋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唐戈走到他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宁知秋的脸上渐渐浮现兴奋之色,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再来过!”
宁知秋大喝一声,秋寒剑再次在夜幕下激荡起涛涛剑气。
唐戈的目光向上抬了抬,宅院之外的远方,有一座楼阁,楼阁上似有一道人影正看着这边。
第六章 小小幽灵
黑衣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败的这么快,令他最困惑的还是唐戈在宁知秋的耳边究竟说了什么?
在那番耳语之后,宁知秋的剑势明显有了变化,速度更快,但是却极为简单,剑剑致命。
最终黑衣人败下阵来,此刻他正被捆在大厅的椅子上。
黑衣人脸上的黑巾已经被取下,现出一张普通到极致的男子面庞,他低头看着身上紧紧缠绕的铁索,眼中露出惊骇与恐惧之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唐戈竟会身怀此物。
唐戈说道:“这是剑索,你越挣扎只会收缩的越紧,最终皮开肉绽而死。”
眼看生命受到威胁,黑衣人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剑索这般宝物?”
唐戈说道:“你来杀我,难道不知道我的身份?”
黑衣人看着唐戈看似平和的眼神,慢慢低下了头,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宁知秋抱着秋寒剑,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不说话了。
唐戈慢慢说道:“说吧,不然剑索会让你生不如死,除非你很享受死亡慢慢来临的过程。”
黑衣人猛然抬头,道:“我说了你会放过我?”
唐戈摇头说道:“我会让你死的痛快点。”
黑衣人的眼神彻底暗淡了下去,身体如石沉大海般冰冷,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尚小的少年,竟会如此狠毒。
一旁的宁知秋闻言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低头不语。
“我是幽灵。”
黑衣人终于开口。
唐戈听过这个名字,下山之前,他已在昆仑山上清楚的了解了武道界的形势以及无数秘辛。
当黑衣人表明身份的时候,宁知秋猛然抬起了头,想说什么,但似乎没有组织好语言。
唐戈叹了口气,放弃了最后的审问,因为一切都是徒劳,他起身走到黑衣人的身边。
“下辈子做个好人。”
唐戈语气淡漠,指尖有白光闪烁,抵在了黑衣人的眉心处,剑啸之声传出,黑衣人的双目逐渐变得空洞无神,然后便没了生机。
一条血线在黑衣人的眉心处浮现,就像被一柄锋利的剑刺过。
“啊,你杀了他?”
宁知秋猛然站起来,看着已经死去的黑衣人,又看向唐戈,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惊讶的不仅是唐戈杀人极为果断,还有那诡异的杀人手段,甚至是唐戈杀完人之后的冷漠镇静。
唐戈看着他说道:“你没杀过人?”
宁知秋摇了摇头,道:“没有。”
唐戈无言,又看了一眼黑衣人,道:“凡是幽灵的人,只要我有机会,都会杀了。”
幽灵,一个诡异的名字,闻之色变,向来只存在于九幽冥府。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能只是存在于民间杂文中的可怕生灵,但是在武道界中,幽灵却是另一番存在。
幽灵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其成员遍布整个大陆,即便是在女帝脚下的朝天城里亦是眼线遍布。
他们隐匿极深,朝廷亦是奈何不得,且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幽灵的成员可能是街边的小贩,也可能是朝中的官员,又或者某个修行宗门的长老。
而幽灵的首领,更是一个无从查起的神秘存在,即便是谍者遍布天下的朝天堂也是没有丝毫的信息。
幽灵干的是拿钱办事的买卖,而且杀手的等级越高,费用越是不菲,例如袭击唐戈的杀手,乃是晖阳境修行者,在幽灵组织中的地位应该是处在中游。
既然有幽灵对唐戈出手,背后自然有雇主,而幽灵组织的等级体系十分明确,晖阳境的幽灵只是执行命令,并不知道雇主的信息,所以唐戈才没有经过任何审问,便果断将其杀了。
因为昆仑山与幽灵仇深似海。
那背后雇主究竟是谁?唐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幽灵的势力遍布在朝天城的各个阴暗角落里,有可能就隐藏在身边。
唐戈坐在大椅上,沉思了许久之后,才看向宁知秋,道:“你也看到了,今日有幽灵的杀手杀我,我以后可能会随时处在危险之中,你可以选择离开。”
宁知秋愣了一瞬,站起来盯着唐戈,沉默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坐了下去,道:“我不走。”
唐戈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没说什么。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某人一直在房间里修炼,对无极山河图已是感悟颇深,另一人则是抱着秋寒剑,思索到深夜,然后沉沉睡去。
翌日,唐戈给了宁知秋一枚紫金扳指,再去见方中玉。
唐戈则是在朝天城中游荡。
朝天城朱雀区,江山路的尽头,一座威严的府邸兀自矗立,杀伐之意内敛其中。
繁华沿着江山路一路蔓延,在尽头被这座府邸径直截断,仿佛一尊大佛伸出双臂,揽着街道两侧,俯瞰众生。
朱雀将府。
四个鎏金大字悬挂于上方,隐隐有凶煞之气,门前两列士兵身着赤红铠甲,手握铁血长枪,胸前的护心镜上雕刻着一只欲展翅挣脱束缚的神鸟,正是朱雀的图腾。
两列士兵俨然如同一体,在其上方,隐隐有灰蒙蒙的天地元力凝聚回荡,这里正是帝国女帝统治下的朱雀区镇区使将府。
唐戈站在朱雀将府的门前,久久伫立。
“将府重地,禁止靠近!”
浑厚的声音自那守卫队伍中传出,唐戈望着朱雀将府的朱红大门,朗声道:“在下久闻朱雀将韩将军威名,特前来拜见!”
片刻后,守卫队伍之中走出一人,他手中的长枪重重的掷在地面上,震荡起碎石砂砾,带着一脸凶煞之气看向唐戈,沉声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快滚!将军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唐戈笑着道:“这位大哥,我大老远跑到这朝天城来,就是为了一睹朱雀将真容,请你通报一声可好?”
“再不滚,老子可要发火了!”
那士兵虎目圆睁,怒视着唐戈,手中的血红长枪竟隐隐作响。
唐戈见状,回之以冷冽目光,二人大眼瞪小眼注视了良久,就在气氛紧张到了一个极点之后,唐戈收回了目光,径直转身离去了。
士兵看着那个丝毫不拖泥带水就转身离去的少年,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回到了队伍之中。
朱雀将府前再度归于宁静,但仅仅是半个时辰之后,那个红衣少年再度出现,手里还捧着一盆野花。
那名士兵又走了出来,怒喝道:“小子,你没完了是吧,再不滚蛋,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唐戈举起手中的花盆,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拜见韩将军,这盆花你交给韩将军,他看到之后自然会见我。”
“耍我是不?”
那士兵已经抡起臂膀,怒气已经冲到头顶,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停!”
唐戈又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拿进去给韩将军看一眼,若是你把这花摔了,韩将军怪罪下来,那我可就不管了。”
那士兵犹豫了,抡起的手臂停在了半空,半信半疑的将唐戈给盯着,然后看向其手中的野花,思索了许久,终于是一把夺了过去,带着疑惑走进了将府大门。
唐戈望着那没入将府之中的身影,嘴角慢慢上扬了起来。
第七章 朱雀将府
唐戈等在朱雀将府门外,那士兵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并且依旧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他的眉头不禁皱起,眼神渐渐深沉了起来。
时间流逝,天光愈发的明亮炙热,当那道铁甲身影从将府之中走出来的时候,唐戈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开,但很快他的脸色再度微变。
那士兵的脸色阴沉至极,似有杀人之举。
虽然有所疑虑,唐戈还是试探着问道:“什么情况?”
士兵的虎目中凶意燃烧,瞪着唐戈,沉声道:“快滚,别在这纠缠了。”
唐戈发现虽然这个士兵满身怒火,言语之中却少了几分底气。
他又离开了,游荡在朱雀区的各处,即便幽灵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日升日落,人潮不息,时间如沙漏一般,遵循着万古不变的规律,街边的旌旗随风摆动,店家的叫卖之声渐渐隐没,当万家灯火亮起之时,这座古城,迎来了另一个世界。
华灯初上,正是热闹时候,唐戈行走于古道之中。
夜晚的朝天城,换做了一件华裳,各种奇人异物,各色靓丽,比比皆是,虽是热闹非凡,唐戈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他穿越茫茫人海,再度走进了江山路。
江山路本该是热闹非凡的,可今晚却比往常少了将近八成的百姓,诸多商户住宅也是紧闭大门,甚至未点起灯火,竟有一种萧条之感。
唐戈紧皱着眉头,望着长长的街道,眼中的疑惑层层加深。
奇怪的现象越来越多,随着他的不断深入,周围的行人越发的稀少,直到朱雀将府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时,周围已是没了人影。
朱雀将府乃是朝天城重地,按理来说应该是日夜都有重兵把守,如今却是大门紧闭,门前的守卫士兵已是不见了踪影。
唐戈的心头忽地一颤,旋即猛然回头,瞳孔不禁骤然一缩。
视线所及之处竟是没有任何人影,除了他自己和在月光下拉长的影子,甚至就连本该有的热闹嘈杂之声也是湮灭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恐惧。
唐戈举目望去,有冷风袭来,沁入皮肤与四肢百骸,朱雀将府门前一侧的阴影里,隐隐有幽幽低鸣传来。
哒...哒...
唐戈目光一转,一道黑影从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如地狱中的幽灵。
“幽灵...”
黑影缓缓向唐戈走来,一对闪烁着幽冥之光的眼睛盯着他,充满戏谑之意。
唐戈盯着来人,他的胸口处有一道金色的火焰图腾,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的幽冥之火。
随着距离拉近,黑衣人周身的天地元力开始涌动,一道强大的气息席卷开来。
“乾元境...”
唐戈依旧保持着平静,此人的境界可跻身当世高手之列,比起之前袭击他的幽灵强了数倍。
“唐戈?”
黑衣人距离唐戈仅有丈许距离,森然之声从黑巾下传了出来。
唐戈看着他说道:“是何人雇佣的你们?”
黑衣人说道:“你不必知道。”
唐戈抬头看了一眼朱雀将府的大门,沉默片刻便收回了目光,道:“虽说幽灵的势力极其庞大,盘根错节,但我还是很好奇,你们竟敢在女帝管辖下的朱雀将府前公然露面!”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戏谑之色愈发的浓郁,他说道:“幽灵的实力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到的。”
话音落下,黑衣人的双目渐渐有混沌之色涌出,如同漩涡一般缓缓转动。
唐戈盯着那对奇异的双目,竟恍然失神,似乎下一刻就要深陷其中。
一道剑光自眼底陡然浮现,那股迷乱之感瞬间消失不见,他微微一笑,将黑衣人给盯着。
黑衣人一愣,眼中的混沌之色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愕然,唐戈的手段出乎他的意料,竟然能够破除自己的迷障。
唐戈平静说道:“地狱三仙,冥府九幽,你应该便是九幽之一的幻阳吧?”
黑衣人目光微凛,这个看起来初入修行一途的少年,所知甚多,他的双目再度涌现混沌之色,强大的气息席卷而出,逼得唐戈连连后退。
措不及防,唐戈后退了数步,牢牢稳住身形,手向后伸去,才发现自己没有携带剑匣。
他依旧面不改色,身体表面有剑光浮现,剑啸声激荡其中。
“哦?突破了,但你以为琴心境在我面前够看吗?”
黑衣人冷喝一声,对他来说,杀死一个琴心境的修行者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昨夜唐戈便是已经突破琴心初境,但是比起黑衣人依旧是天壤之别。
黑衣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唐戈刚要有所动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糟了!”
唐戈暗叹一声,气海之中的剑符隐隐作响。
……
……
这里是朱雀将府内的一处幽室,今夜月华如雪,这间屋子虽然开着房门,却依然有一种昏暗的感觉。
一道身影坐于桌案前,虽不魁梧高大,却挺拔笔直。
入夜时分,烛火摇曳,他的脸庞轮廓棱角分明,目光锐利如鹰,隐隐有磅礴气势内敛其中。
此人乃是朱雀区镇区使,帝国将军,韩禹。
四大镇区使直接归于女帝统辖,每一位无一不是权利极高之人,在整个帝**方之中,也仅次于那几位神将。
韩禹翻阅着卷宗,无论卷宗之上记载着如何风云诡谲之事,他的目光始终是深邃如海,波澜不惊。
噔...噔...
脚步声在静夜之中显得极为清晰,韩禹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目光扫过桌边一盆普通至极的野花,随即抬头看向那进入房间之人,面色淡然从容。
“将军。”进来的士兵重重抱拳。
韩禹摆了摆手,道:“怎么样了?”
士兵看向韩禹,道:“回将军,已经查清楚了,最近几日在朱雀区隐秘出现的人,有朝天堂的帮众,还有幽灵。”
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韩禹的眼中突然升起一抹寒意,那汇报的士兵猛然一颤,看着自家将军的变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韩禹迅速恢复常态,继续问道:“因为何事?”
士兵松了一口气,道:“据我们的人探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在正阳街道上,只是具体是哪一家,目前还不清楚。”
韩禹微微点头,望向门外如水的月光,道:“彻查到底,幽灵的势力即便是女帝也无可奈何,不过朝天堂倒是管的太宽了,我朱雀区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插手了!”
他的眼中有寒意掠过。
那士兵微微失神,犹豫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将军,若是与他们起了冲突?”
韩禹双目虚眯,嘴角掀起一抹冷笑,道:“打了再说。”
那士兵一愣,旋即咧开嘴笑了笑,道:“是,将军!”
“什么声音?”
韩禹猛然抬头,望向门外。
那士兵闻言,转头向门外望去,月光下的朱雀将府寂静异常,哪里有其他声音,他疑惑道:“将军,没有声音啊。”
韩禹皱起了眉头,眼中凛冽之意迸发而出,呢喃道:“不对劲。”
话音刚刚落下,那士兵只感觉身边掠过一阵寒风,再转身,韩禹已经不在座位上,桌案之上的那盆野花轻轻摇晃着。
朱雀将府前,韩禹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的江山路长街,灯火通明,即使是到了夜深,还是有着无数人影穿梭其中。
在韩禹身后,一众站岗执勤的士兵看到自家将军突然出现,皆是神色疑惑,不过多年来的从军生涯令他们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月光下的赤红盔甲反射着幽光,江山路上越是热闹,韩禹的眉头越是紧皱,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开始沿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冷风穿透盔甲,束起的黑发随风摆动,此时的韩禹看起来傲气凛然,锐利的双眸慢慢的合上。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强,周身竟开始形成一道风墙,无数风刃在风墙之上肆虐,他的身影在风墙之中渐渐模糊起来。
风刃肆虐的愈发剧烈,守卫士兵掩面躲避,当风墙膨胀到一个极点的时候,却骤然收缩而尽,如长鲸吸水一般,瞬间归于平静,韩禹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江山路上依旧如往常一般,月光照亮些许人间,点亮了万家灯火。
第八章 交易
轰!
唐戈单膝跪在地上,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身上的红衣被鲜血渗透,格外狰狞。
这场战斗很明显呈现一边倒的局面,但是幻阳此人极为骄傲,杀一个琴心境的修行者实在是太过简单了,所以他不断折磨着唐戈。
死不了,但是生不如死。
唐戈的气息萎靡到了极致,脸色苍白如纸,盯着幻阳的眼神冰冷至极。
“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雇佣我们杀一个琴心境的小子?实在是无趣。”幻阳的话语中尽是嘲讽之意。
“呵呵。”
唐戈冷笑一声,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一声,牵动起体内的暗伤,胸口一阵剧痛,他说道:“一群只知躲在阴暗处的臭虫,你知道什么!”
“小子,你找死!”幻阳目光一寒,就欲出手。
狂风不知从何处怒卷而来,只见一道身披赤红战甲的身影自风暴漩涡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当韩禹从风暴之眼走出的时候,唐戈仅是表情一滞,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
幻阳在看到那赤红战甲之后,瞳孔猛然一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寒声道:“朱雀将,韩禹!”
唐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韩禹淡淡一笑,缓步前进,在唐戈身边停住了脚步,看着幻阳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道:“幻阳,没想到你的幻术结界已经练到这种境界了,就连本座都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果然是幻术!”
唐戈依旧平静,不过韩禹能够凭自身本事进入幻术结界之中,不愧是公认的最有希望进阶无相境的修行者。
“韩禹,你是如何进来的?”
幻阳一脸惊恐,虽然同为乾元境修行者,可是在韩禹的气势压迫下,他却丝毫抬不起头。
韩禹戏谑一笑,道:“就你这点本事,也敢进入朝天城,幽冥那家伙真是越来越没有眼光了。”
幻阳咬牙切齿的道:“你敢侮辱幽冥大人,若是他老人家来了,你可敢如此放肆?”
韩禹直视幻阳,继续迈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就算他亲自来了,我依旧如此说,藏头露尾的家伙,本座何惧之有!”
噌!
就在韩禹距离幻阳还有几丈之远的时候,一柄寒光长枪犹如白龙一般呼啸而出,白芒环绕枪身,枪尖锋利无比闪着寒光,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破风之声,直刺幻阳咽喉。
“白龙吟?”
幻阳身体一震,当下只感觉脖颈间有寒意掠过,身形急忙暴退,长枪步步紧逼,化作无数枪影,幻阳仿佛看到了一道白龙虚影浮现在那枪影之中。
轰!
混沌之光以幻阳的躯体为中心,猛然爆射出千万道光华,其双目之中亦有两道混沌光束轰然射出,形成一道防护罩护于身前。
“有点意思。”
韩禹嘴角一扬,手中长枪陡然一震,另一只手轻轻划过枪身,眼底深处浮现白光。
枪尖继续切近幻阳的身躯,枪影幻化而出的白龙虚影愈发的清晰起来,而韩禹的黑发正逐渐被白色覆盖。
“幻阳,临死前见识到真正的白龙吟,你也不冤了。”
韩禹一声冷喝,白龙长枪径直刺向了混沌之光化作的防护罩,璀璨光华自枪尖与防护罩接触的地方迸发开来,照亮了大半个朝天城。
唐戈一直盯着激战的二人,若有所思。
龙吟啸天,直到有清晰的碎裂之声传出,光华开始缓缓散去,幻阳的身躯倒飞了出去,落在了数十丈之外的地面上。
在他的胸口处,一个血洞不停的冒着鲜血,眼眶之中,瞳孔放大,残留着浓浓的不甘之色。
韩禹冷漠的看了一眼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白龙长枪在他手中快速旋转了几周,便归于虚无,一头白发也逐渐恢复了黑色。
“咳咳...”
唐戈又咳了一声,旋即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身体之中立刻传来了一阵虚弱之感,
他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险些摔倒,强行稳住了身体,说道:“多谢了。”
韩禹说道:“你是昆仑山的人吧?”
唐戈点了点头,随即栽倒在地,神智不清。
韩禹身形一动,在其倒地的一瞬间将其护住,眼神兀自一凝,目光扫视周围,虚空慢慢的扭曲起来,那是幻术结界在消失的现象。
江山路再度变得灯火通明,朱雀将府前,诸多士兵望着凭空出现的韩禹和唐戈,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快速跑到跟前,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韩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唐戈,伸手指向不远处,众将士抬眼望去,这才发现那里还有一具尸体。
“将尸体收押,明日一早送去大明宫。”
韩禹淡然说道,抱起唐戈,便转身向将府之内走去。
“是,将军!”
众将士朗声领命,当他们走到那具尸体身前,看到其胸前那一枚金色火焰图腾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
……
黑夜终将被黎明取代,当阳光倾洒大地的时候,朝天城迎来了新的一天,朱雀将府之内再度唤起浩然正气。
一处别院之中,唐戈静坐在石凳上,气色好了许多。
厚重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唐戈转身望去,自庭院一侧的拱门之中,走出一道身影。
赤甲披身,眉目之间气息冷冽,身躯如同长枪一般挺拔直立,令人望而生畏。
唐戈起身说道:“韩将军。”
韩禹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说道:“不愧是昆仑山门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一夜便好了。”
唐戈说道:“多谢。”
韩禹说道:“幽灵一众,天地共谴,我身为朱雀镇区使,这是职责之内的事。”
唐戈说道:“昆仑山与帝国的关系水火不容,将军这个时候救下我,就不怕落人话柄?”
韩禹目光微凝,唐戈所言自然有其道理,自十年前那一役之后,剑圣陨落,山主失踪,昆仑山与帝国的关系便闹僵了,韩禹身为大周帝国的将军,这个时候救下昆仑山门人,无疑是冒险之举。
不过即便是面对此等危局,韩禹仍然从容不迫,他说道:“凡事皆有定论,是非功过又岂是人言可定,即便是女帝拥有无上权利,也不能妄断人生死,若真是如此,我便舍了这将印,江湖逍遥便是。”
“更何况...”
说到这,韩禹的神色突然黯淡了一些,沉默下去。
唐戈见状,问道:“怎么了韩将军,可是有难言之隐?”
韩禹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在成为帝国将军之前也曾是昆仑山门人。”
唐戈的眼中浮现一丝冷意,说道:“看来韩将军还记得自己是谁?”
韩禹面色微异,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唐戈说道:“自然,否则我为何会来找你,韩师兄...”
韩禹目光深沉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眼底深处有一丝淡淡的杀意掠过。
唐戈平静的迎上韩禹的目光,道:“我叫你一声师兄仅仅是因为你的师父孔圣人,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当年你的所作所为,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还有何脸面说自己是昆仑山门人!”
韩禹的脸色愈发的阴冷,盯着唐戈看了许久,最后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有无尽的无奈。
他说道:“你自报身份,就不怕我杀了你?”
唐戈淡笑道:“你当然不会,因为你还没有得到血菩提,昆仑山封山多年,我是唯一一个下山的门人,而且你很幸运,我这次下山,恰好带了几颗。”
闻言,韩禹眼中泛起微光,看着泰然自若的唐戈,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唐戈负手而立,沉默了良久,而后慢悠悠的道:“朱雀神坠。”
第九章 当年人
朱雀神坠!
当韩禹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脑海中似有九天惊雷炸响,一股杀意悄然生出,但很快被压制了下来。
他收回目光,说道:“朱雀神坠乃是女帝所赐,更是镇区使的身份象征,掌朱雀区命脉,不可给你。”
某个瞬间,韩禹真的动了杀心,想要一掌拍死唐戈。
唐戈似乎早就想到韩禹会是如此反应,他眼帘微垂,道:“我只借用一年,一年之后,定当奉还,若是你觉得还是不行,那此事便作罢。”
韩禹眉头一皱,问道:“你要朱雀神坠是为了何事?”
唐戈说道:“不便告知。”
韩禹又道:“我如何相信你?”
唐戈说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韩禹微怒。
唐戈不管韩禹作何反应,一副任他风起云涌,我自淡然的模样,他在等待韩禹的答复,而且他知道韩禹一定会同意。
韩禹在犹豫,看似短暂的时间,脑海中已经斗争了千万遍,朱雀神坠关乎朱雀区命脉,怎可轻易假手他人,可若是不借,以唐戈的性格是断然不会交出血菩提的。
唐戈坐在了石凳上,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或许是一个时辰,韩禹终于打破了沉默。
“好,我答应你。”
闻言,唐戈微微一笑,掌心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龙眼大的血红色菩提子,菩提子如玛瑙一般,血气氤氲,正是昆仑山闻名天下的血菩提。
韩禹大喜,盯着血光流动的血菩提,眼中有火热之色升腾而起。
仔细端详了一番,韩禹便收起血菩提,看了一眼唐戈,突然有一些莫名的心思在心底生出。
唐戈说道:“韩将军不会是想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吧?你可别忘了,血菩提没有秘法催化,一样毫无用处。”
韩禹迟疑了一瞬,掌心中白光闪烁,一枚燃烧着火焰的珠子凭空出现。
“这便是朱雀神坠。”
韩禹肉痛的皱了一下眉头,朱雀神坠带起一抹火光流苏,掠向唐戈。
火红珠子如核桃般大小,细细看去,在珠子内部,有一只迷你版的朱雀展翅翱翔,尾翼带起道道火光,隐隐有凤鸣之声从其中传出。
“明日我会差人将秘法送过来,想必韩将军不会担心我跑了吧。”
唐戈很清楚,以韩禹的势力,现在早已经查到了他的住处。
韩禹说道:“你在昆仑山究竟是什么身份,如此年纪竟会有血菩提这等宝物?”
唐戈说道:“以后韩将军会知道的。”
他转身便走,韩禹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了下来。
……
……
当唐戈回到正阳街住处的时候,见到了一脸着急的宁知秋,还有一个陌生的胖子。
宁知秋看到唐戈,长松了一口气,两只手抱着他的肩膀,道:“你终于回来了,一夜未归,你去哪里了?”
唐戈没说什么,然后看向了在一旁安静坐着的中年胖子,说道:“想必这位便是方中玉方老爷吧?”
他在中年胖子身边坐下,然后向宁知秋使了个眼色,后者很识趣的走开了。
“嗯,是我,你是谁?”
方中玉大腹便便,靠在大椅上,看起来更像是瘫坐其中,看惯了商海浮沉,更显镇定,一双黄豆小眼在这张肥胖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唐戈目光一转,瞥见了方中玉手中把玩着的紫金扳指,道:“昆仑山唐戈,裴师兄让我来找你的。”
闻言,方中玉看向了手中的紫金扳指,扳指在他肥大的掌心之中显得极为渺小,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某个时刻,方中玉突然身躯一颤,身下的大椅竟然摇晃着发出嘎吱之声,再看向唐戈的时候,眼中充满了震惊之色,肥厚双唇分开,久久未能合闭。
“他...”
方中玉刚要开口,却看到唐戈手臂一挥,将想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端起手边茶杯,手掌微微颤抖着,将茶水一口饮尽,也不管那碧绿的茶叶是否随着茶水进入到了胃里,他的情绪才有所好转。
方中玉说道:“唐小兄弟,你是他的师弟?”
唐戈说道:“按辈分来讲,是的。”
方中玉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随之上下起伏,看起来颇有喜感,道:“既然是他让你来的,有什么事情你便直说吧?”
唐戈说道:“我要找一个失踪了十年的人,方老爷可有良策?”
方中玉眉头一皱,不过由于脸上的肥肉太多,即使皱起眉头也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他沉默了片刻才道:“难啊,朝天城每天都有几万人的人口流动,十年来更不知有多少人离开,又有多少人到来,找一个人简直就如大海捞针,而且...”
迟疑了片刻,方中玉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戈,又道:“而且恐怕你还不确定要找的人就在朝天城中吧?”
唐戈默然点头,的确如他所言,他不确定山主究竟在不在朝天城,天下之大,又岂止朝天城一方之地。
他说道:“那麻烦方老爷先查查近十年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来到朝天城,尤其是修行者。”
方中玉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好,那我先走了。”
唐戈看着已经起身的方中玉,又道:“没人知道你的行踪吧?”
方中玉笑了笑,道:“放心吧,我虽然不是修行者,但也在这朝天城混迹了二十年,能够跟踪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唐戈目送着方中玉离开,他坐在大椅上,沉默了许久,某个时刻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少年,却已经经历了六世的生死,在面对方中玉这些人的时候,没办法像一个正常人那般。
就在唐戈沉思的时候,宁知秋走了进来,一脸呆笑的盯着他,唐戈看着那张脸,感觉汗毛倒竖。
“干什么?”唐戈白了他一眼。
宁知秋搓了搓手,笑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啊,连方大老爷都对你这么客气。”
“嘿嘿。”
唐戈冲着宁知秋假笑了一声,道:“我是个神人。”
一瞬间假笑,一瞬间又恢复平静,唐戈的目光又落到了宁知秋身后的秋寒剑上。
“你这柄剑的确不错。”唐戈瞬间把话题转移了。
宁知秋得意的笑了,道:“那当然,不过你就算再喜欢,我也不会送给你的。”
唐戈说道:“我也看不上,不过日后若是有机会,或许我可以帮你把秋寒剑重新铸造一番,说不定能比得上神兵榜的那些剑。”
宁知秋睁大了眼睛,惊讶道:“真的假的?”
唐戈说道:“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对,对,对!”
宁知秋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慢慢靠近唐戈,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的剑能不能让我瞧瞧?”
唐戈的剑一直放在剑匣里,从未露面,对于宁知秋这么一个痴迷于剑的人,早就心痒痒了。
唐戈躲开了宁知秋炙热的目光,看向门外,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对了,你对韩禹此人了解多少?”
唐戈的目光越过门外,望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突然问道。
宁知秋的确很木讷,每次都能让唐戈成功的转移话题。
他想了想,道:“传闻韩禹以前并不是大周朝廷的人,在武道界也颇负盛名,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一人杀上了贪狼殿,但最后差点被狼王给杀了。”
唐戈双目微眯,这些事情是他在昆仑山上没有了解到的。
“后来女帝对贪狼殿施压,逼迫他们放了韩禹,韩禹答应了追随女帝,但是却提了一个要求。”
唐戈眉头微挑,问道:“什么要求?”
宁知秋说道:“听说韩禹要取走大明宫内的一件东西,但是具体是何物,没人知道,只是据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帝依旧没有将那件东西给予韩禹,似乎在有意拖延。”
闻言,唐戈的眸子微凛,如夜空中的皓月一般,闪烁着斑驳之色。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韩禹在这朝天城里安心呆了十数年?
“韩禹,当年那件事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唐戈的声音很低,宁知秋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看着沉默不语的他颇感无奈,索性去庭院之中练剑去了。
唐戈看着庭院中那个游走在剑光中的身影,眼神渐渐模糊了起来。
当年事,谁还记得?
当年人,谁曾怀念?
那一方黄土,葬的究竟是何人?
第十章 三仙九幽
这是一间幽深的地下密室,不知坐落于何方。
密室宽阔空洞,通道两侧有两排石柱,石柱之顶,有盏盏灯火摇曳,倒不显得昏暗,通道尽头有三两台阶,台阶上是一石砌王座,王座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不知其中存在何物。
一道身影全身包裹在黑袍之中,面蒙黑巾,仅露出一对锐利双眸,在其胸前还挂着一枚金色火焰的图腾。
他不知从何处而来,就那么出现在了密室之中,视线掠过一根根石柱,望向了通道尽头的石砌王座,迈步走了过去。
他走出的每一步都非常结实,却没有丝毫的脚步声传出,很快便到了靠近王座三丈左右的地方。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静静的盯着王座,宛若石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密室之中寂静异常,除了轻轻摇曳的烛火,再无其他活动之物,那黑衣人亦是纹丝不动。
直到某个时刻,王座后面的黑暗里突然袭来一阵阴风,诡异的黑雾开始翻涌起来,王座之上竟开始有淡淡的黑雾凝聚。
某个时刻,黑雾陡然浓烈,霎时间席卷开来。
见到此番景象,黑衣人一直毫无波澜的眼睛泛起异光,目不转睛的盯着黑雾中心的王座上,一道身影缓缓浮现而出,由于被黑雾阻隔,只能隐约看到一道黑影,却看不清其模样。
“属下青烟,恭迎圣主大人!”
黑衣人高举双手,冲着黑雾中的身影深鞠一躬,满眼虔诚之色。
闻言,黑雾中的身影似是咳嗽了一声,声音之中仿佛含有撕裂之感,令其周身的黑雾轻微震荡了起来。
“青烟,这么着急见我,可有急事?”
黑雾中传来了一阵沙哑而又诡异的声音,不似真人之声。
那叫做青烟的黑衣人身躯猛然一颤,深深的看了一眼黑雾中心,仿佛想要看穿在那其中究竟是哪番模样?这个虚假的声音究竟是从何人口中传出?即便这个声音他已经听了很多年。
多年来执行隐匿暗杀任务,青烟的心性无疑是坚不可摧的,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说道:“回禀圣主大人,幻阳死了。”
淡然之间,谈吐生死,幽灵之辈,当真是冷血无情。
黑雾之中陷入了沉默,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便有声音再度从其中传出:“生死难料,亦是世间常事。”
青烟沉默,目光平静如水的盯着黑雾。
直到黑暗中再度有声音传出:“是何人所为?”
青烟恭敬道:“朱雀镇区使,韩禹。”
“他们二人为何会碰见?”黑雾中紧接着传出声音。
青烟说道:“幻阳接了一项暗杀任务,快要成功的时候,被韩禹发现了。”
黑雾猛然震荡了起来,看起来似是膨胀了一圈,青烟观此状,目光微凛,后背竟隐隐有冷汗浸出。
“暗杀何人,需要幻阳亲自动手?”黑雾归于平静,声音依旧沙哑。
青烟说道:“昆仑山的一个弟子,名为唐戈。”
黑雾之中的神秘存在安静了片刻,又道:“昆仑山弟子竟然下山了?”
青烟颔首道:“是。”
黑雾之中似乎是轻咦了一声,道:“他是谁的弟子?”
青烟说道:“不知道。”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起来,隐隐之间,有阴风呼号,那人似乎震怒了。
“什么都不知道?”黑雾中的人影怒喝道。
青烟低下头,额头沁出冷汗,看起来是在为办事不力感到惭愧,赶忙说道:“圣主大人息怒,此人只是个少年,昆仑山封山十年,此乃他第一次下山,手下之人得不到半分消息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昆仑山上可没有我们的人。”
闻言,黑雾缓缓归于平淡,震怒暂时平息了下来,青烟见状,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平息之后,声音再度自黑雾中传出:“那小子为何会出现在朱雀将府门前?”
青烟说道:“他...似乎是故意的,那小子看似年少,实则城府极深,他一直在朱雀将府前晃悠,幻阳应该是无奈之举,才在将府门前施展了幻境,不料却被韩禹发觉,能够正面击杀幻阳,看来韩禹的修为又有所提升,恐怕距离无相境越来越近了。”
“桀桀,不愧是帝国朱雀将,手段当真不是常人可比。”
阴森恐惧的笑声传出,即便是身处黑暗多年的青烟,都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可知雇主是何人?”黑雾中的人影继续问道。
青烟说道:“只有幻阳一人知晓,如今他已身死,恐怕再无人可知。”
黑雾中出奇的平静了下来,密室之中,陷入了恐怖的寂静之中,许久之后,才传出了幽幽之声:“幽冥和佛陀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青烟说道:“自从那次决策之后,那二位大人好像一直在闭关之中,未有其他动作。”
黑雾之中有森然笑声传出:“桀桀,幻阳是佛陀的弟子吧,不知这次幻阳身死,那老家伙会作何感想!”
青烟眼中闪过精光,道:“圣主大人,上头那位的道行深不可测,我们此举是否太过急功近利?”
黑雾中的人影说道:“你只需将九幽之中的其他人收服,其余的事情我来解决,若是有人不肯合作,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青烟目光微凛,沉声道:“谨遵圣主大人谕令!”
“昆仑山之人再度出山,世间必将再掀风雨,我幽灵自然不能落后于人。”
可怖之声传遍了密室的各个角落。
“是,圣主大人!”
地狱三仙,幽冥摄魔心,佛陀控生死,圣主掌天谕。
冥府九幽,青烟为首,控鹤擒龙,执生杀之令。
……
……
朱雀区正阳街某处,唐戈背负双手,抬头望着悬挂于大门上方的棋盘,棋盘上还有依稀可见的黑白残局。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于黑白棋局的风起云涌之中,那黑白棋盘似有龙游苍穹、睥睨天下之势,飞快的掠过无数光影,似剑客对决,似渔夫垂钓,又似燕飞长空。
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唐戈眼中的震撼之意久久挥散不去,其一双修长双手在身后却依旧从容,手指之间随意的摩挲着,许久之后他才离开这里。
好几日的时间,唐戈便是这么度过的,那棋局令他不能自拔。
几日光阴已过,唐戈与宁知秋的日子平平淡淡,白日出门,夜晚归来,体味着朝天城的各色生活。
自从幻阳死在韩禹的手中之后,再没有幽灵找上门来,这倒让二人省了不少麻烦。
宁知秋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庭院之中练剑,在唐戈的一番指点之后,他对于剑道的修行更是不亦乐乎。
唐戈自己则是经常去往青龙区,至于去做什么,就连与他最为亲近的宁知秋都是知之甚少。
这一日,唐戈如往常一般走出了家门,离开了正阳街,朝着青龙区的方向轻车熟路的走去,就在他刚离开正阳街的时候,一道身影隐藏在阴影之中,望着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早在昆仑山上,唐戈便是与岑夫子和裴师兄制定好了他在朝天城中的计划,昆仑山传承千年,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门道。
自从第一天来到朝天城的时候,唐戈便发觉有人跟踪他,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那道人影,但却没有去拆穿他,而是任凭他一直尾随在身后。
唐戈按照往常的速度,穿过无数街道与胡同,走过了那座被称作朝天城四区界限的白马桥,桥下流水清澈,却无人观看。
那道人影也跟了上去,跨上了那座桥,在经过桥顶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河面上停留了片刻,映出他深邃的眼睛。
他在白马桥上停留了片刻,看到那道扎眼的红色身影已经再度淹没在了人潮之中,眼底随即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就在其欲向前踏出的时候,身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之感。
他的瞳孔猛然一缩,不可思议的低下头去,目光顺着脚尖向前移动寸许距离,地面上一道约摸三寸宽度的痕迹赫然浮现在眼前。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身体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他盯着那道痕迹,眼眶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痛感,如同被利刃刺穿,胸口涌上一阵灼热之感,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大片桥面。
那是一道剑气,这道剑气来自剑符。
白马桥上,他驻足了许久,身边不断有行人经过,那道剑气于无形之中打到了体内,他已身受重伤,虽然勉强站着,此刻却已是强弩之末。
“你究竟是谁?”
他的身体愈发的冰冷起来,恐惧之意自脚底升腾而起,良久之后,心中竟缓缓生出一丝庆幸。
有的人,即便不是朋友,也绝不可为敌,唐戈便是这样的一个人。
第十一章 世间唯一的朋友
青龙区,在这家堪称朝天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之中,每日都是沸反盈天,人流鼎盛,朝天城中从不缺富贵之人,即便这里堪称一壶千金,消费极高,却仍是门庭若市。
天海楼
门前横站四人,个个魁梧高大,面无表情。
唐戈的手伸进衣襟,夹出了一张烫金请帖,那四名大汉中走出一人,接过烫金请帖,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态度陡然恭敬起来,侧身让路,道:“请。”
唐戈看了一眼悬挂于上方的巨大牌匾,随即走了进去,那魁梧大汉紧随其后。
一楼空间极大,足可容纳三百人,此时已经临近中午,更是人声鼎沸之状。
即便唐戈的一身红衣很是扎眼,但进入天海楼之后却无人注意,只有店小二在看到的他的时候,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魁梧大汉低声道:“带这位先生去天字一号包厢。”
“好的,何护卫。”
店小二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一转,当下不敢多言,便带着唐戈沿着玉石楼梯直奔二楼。
天字一号房包厢装饰豪华,金碧辉煌,地面玉石板光滑如镜,窗户紧邻繁华街道,身处其间,人间景象一览无余,青衫男子稳坐于桌前,两坛酒隐隐散发着香气。
青衫男子霸气内敛,面部棱角分明,双瞳之中隐约有青气缭绕。
唐戈在他对面坐下,随意的扫了一眼桌上的两坛酒,道:“怎么是花雕?”
青衫男子微愕道:“你不是最爱花雕吗?”
唐戈说道:“花雕太烈,来到这里之后就不喝了。”
青衫男子知道他说的这里不是指朝天城,而是昆仑界,昆仑界便是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的名字。
但唐戈还是打开了一坛酒,饮了一口。
青衫男子见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就说嘛,没人会不喜欢喝酒的。”
唐戈不为所动,再度饮了一口,说道:“无关于酒,但求心安。”
青衫男子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热闹长街,也许是酒精作用,也许是往事涌上心头,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晦暗起来。
他说道:“真没想到,你我一别竟是十数年未见。”
他又饮了一口,继续道:“不过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啊,当年你上了昆仑山,我来了大周,时间过得真快。”
唐戈突然问道:“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青衫男子面色一滞,旋即道:“当然,你可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
唐戈沉默,随意的扫了一眼装饰华的包厢,道:“这天海楼的消费如此之高,以你的身家带我来这里,就不怕落人话柄?”
青衫男子爽朗一笑,豪饮了一口酒,道:“我季青云一生放荡不羁,何曾在意他人口中之言,若是帝国看不惯我,我自潇洒离去。”
唐戈摇晃着酒坛说道:“有个人跟你说过类似的话。”
季青云说道:“何人?”
“韩禹。”唐戈语气淡漠,拿起酒坛再度饮了一口。
季青云双目虚眯道:“你见到他了?”
唐戈说道:“我被幽灵暗杀,是他救了我。”
季青云愕然道:“幽灵又出现了?”
唐戈点头说道:“是幻阳。”
季青云长吐了一口气,望向窗外的茫茫人海,那些热闹之声此刻再进不去他的双耳,脑海之中一片寂静,历历往事浮现其中。
唐戈看了一眼季青云,道:“都说韩禹是最有希望突破至无相境之人,现在看来,他们是把你忽略了,眼光差得很啊。”
季青云笑着说道:“若不是你,我何来这一身道行,直到今天,我依然是很感激你的,只是你自己的修行……”
唐戈摇头说道:“不说这些了,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季青云说道:“但说无妨。”
唐戈说道:“我要进大明宫。”
季青云瞳孔一缩,震惊道:“你疯了?如今帝国和昆仑山势同水火,一旦被人发现,你必死无疑!”
唐戈眉头一挑,静静地盯着季青云,说道:“你看我像是疯的样子吗?”
看着他平静深沉的眼神,季青云心中的震动慢慢平复了下去,向后靠了靠,半晌之后,终是开口道:“你要去大明宫何处?”
唐戈说道:“天宝阁,取回当年剑圣放的东西。”
“你要去天宝阁?”
季青云的脸色再度变得精彩起来,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猛然站了起来,盯着唐戈的眼睛,似乎想要看穿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嗯。”唐戈微微点头。
季青云咬着牙质问道:“你可知道天宝阁是什么地方?”
“知道,守卫天宝阁的是女帝的贴身部下,人称血修罗的江神儿,不过我有办法对付她。”
唐戈的面色平淡,轻饮一口酒,丝毫不去理会即将暴跳如雷的季青云。
他又看了窗外一眼,继续道:“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遇事就如此冲动。”
季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他才慢慢放松下来,说道:“你如今不过琴心境的修为,怎么对付江神儿?就算你侥幸逃脱了,大明宫禁军又不是吃素的,甚至就算是那两位神将也可能会闻风而来,那时候你又将如何逃?”
唐戈平静的看着手中的酒坛,说道:“剑圣留下的东西必须拿。”
“你下山不是为了寻找山主吗?怎么又和剑圣扯上关系了?”
季青云原本平静下来的心绪再度要暴怒起来,唐戈的淡然模样实在是欠揍。
唐戈有些厌倦了回答季青云的问题,但还是说道:“剑圣的陨落有阴谋,当然现在很难查清,但我若是想知道自己穿越七世的秘密,就必须变成世间最强者,而剑圣所留之物可以帮我。”
他是剑道修行者,而剑圣是世间曾经的剑道第一人。
季青云沉默了下去,眼神微淡。
唐戈高举酒坛,倒垂而下,一口浊酒入喉,酒坛内传来一阵空荡回声。
花雕已尽,他看着季青云说道:“因为根骨难以修行的原因,我本来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只做一个普通的问剑人就好,但是直到三年前我在昆仑山得到了一些奇遇,突然间可以修行了,于是这个想法又在我心中点燃了。”
“裴师兄带我上山,对我有恩,所以我会完成寻找山主的任务,但是穿越七世的秘密我也一定要弄清楚,否则只有无尽的轮回,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青云,你应该有一点……明白我的感受吧?”
季青云的身躯猛然一颤,旋即默然点头,看着仿佛距离越来越远的唐戈,说道:“你好像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
唐戈说道:“世界亦可沧海桑田,人比于世界太过于渺小了,又何谈不变呢。”
季青云沉默了片刻,又道:“就算是我,不经圣谕也不能随意进宫,半月之后是女帝按照惯例召见四大镇区使的日子,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你。”
季青云的掌心有冷汗浸出,多年的官场混迹,让他多了一些羁绊。
“好。”唐戈点头,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季青云深邃的看了唐戈一眼,起身走出两步,然后驻足,背对着他说道:“我走了,在朝天城中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唐戈说道:“好。”
季青云问道:“你不走吗?”
唐戈望着窗外,道:“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季青云又问道:“何人?”
唐戈沉默不语,季青云愣了一瞬,旋即苦笑道:“算了,我又多嘴了,走了。”
季青云挥着手,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就在他刚欲推开包厢门向外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唐戈的声音。
“方中玉。”
季青云微愕,然后轻轻点头,便不再多问,径直推门出去了。
酒坛已空,在桌上兀自摇晃,有风吹进酒坛中,传出空荡的回声。
第十二章 上官隐
青龙区方府
这是唐戈第一次来到方中玉的家里,很大,而且大的离奇,也很豪华,豪华的让他这种穷人难以想象。
正厅之中,唐戈与方中玉相邻而坐,手边放着香茗,沿着杯盖的缝隙有热气升腾出来,溢出清香。
唐戈问道:“方老爷查的怎么样了?”
唐戈仿佛永远是一副看淡世间一切的样子,方中玉看在眼里,虽有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他端起杯盏,宽厚的手掌轻轻捏起杯盖,摩挲着茶杯边缘,稍有些违和感。
方中玉饮了一口茶,说道:“我查了近十年来朝天城中所有新增人口,包括现在依旧居住在朝天城的,和十年间来到朝天城又离开的,其中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可真是一场浩大的工程啊。”
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唐戈,唐戈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说道:“方老爷请说重点。”
一盆冷水浇下,方中玉尴尬的挠了挠头,又道:“十年来的人口迁移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不过要找出其中有特殊问题的,对于我来说也不算难题,排除绝大多数正常流动的人口,剩余的最为特殊的也就是这些了。”
说着话,方中玉从袖口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唐戈。
唐戈的目光缓缓扫过纸条上的内容,眼底泛起异色。
白虎区,白鹿街道,炎。
朱雀区,云霄楼,苏妙妙。
玄武区,玄武湖畔,上官隐。
玄武区,圣心路,白千池。
“名字都很独特。”唐戈将这些名字铭记于心。
方中玉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随之上下起伏,道:“这几个人皆是非凡之辈,你找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格外注意,要么便是脾气不好,要么便是在这朝天城中有些背景,就算是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唐戈说道:“只有这些?”
方中玉一滞,沉默了片刻,又道:“的确还有一人,最为神秘,我调查了许久,关于他我也是知之甚少。”
唐戈说道:“麻烦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方中玉说道:“此人是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来到朝天城的,来历不详,现为礼部尚书,名叫薛儒,是女帝心腹。”
唐戈说道:“十年时间便已登官场高位,此人好生厉害,可还有其他信息?”
方中玉摇了摇头,道:“没了,他行踪极为隐秘,关于他的档案也少之又少,恐怕天底下,只有女帝知晓他的底细了。”
唐戈想了想,又道:“方老爷将前面四人的具体消息再与我说说吧。”
“好。”
大厅之中,不时传出二人的私语之声,时而惊愕,时而淡漠,时而疑惑。
不过最后唐戈离开的时候,却是能够看出来有些满意的,而方中玉则是瘫坐在大椅上,不知是否是因为肥胖所致。
桌角一侧还摆放着一枚紫金扳指,方中玉本想还给唐戈,不料后者却说让他先行收好,说是日后定有用处。
至于二人说了什么,就无人得知了,只是在唐戈离开方府那天之后,方中玉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就连他最疼爱的小妾也不愿相见。
就这样,直到数日之后,一个重量级人物登门,方府之人才看到自家老爷再度出现。
他是礼部尚书薛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
微风拂面,唐戈安静的躺在竹椅中,平静的外表下,已是思绪万千,脑海中不停掠过五个名字。
苏妙妙
上官隐
白千池
还有,薛儒
不知何时开始,唐戈习惯了这样的假寐状态,他发现这样可以思考很多问题,以前那些想不通的事情,安静下来,似乎心中诸多隔膜都是透彻开来。
五个名字不停在脑海之中打转回旋,还有那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背景身份,一时间难以解答。
最终,有四个名字渐渐在脑海中暗淡下去,只留下一个名字悬浮其中,引得唐戈一阵心惊。
上官隐
只闻其名便感觉心惊,神秘的名字与身份不断吸引着唐戈的思绪,最后终于将其征服。
……
……
玄武湖位于玄武区正中央,面积算不上大,平时都是一片碧绿如玉般的模样,若是在清晨望去,湖面上一片雾蒙蒙的,别有一番景象。
玄武湖乃是朝天城奇景,很多年前女帝登基之时便下令,不准在玄武湖岸边方圆十丈之内搭造建筑。
不过五年前的时候,玄武湖畔却突然建造了一座二层楼阁,楼阁的四周还种满了牡丹花。
据说花开时节,香气四溢,引来无数朝天城名媛相聚驻足,却无人敢靠近那座楼阁。
湖畔楼阁突然出现,朝廷却不理会,百姓们虽然心存疑虑,但是久而久之,一些明眼人也是看出了其中端倪,隐隐有消息传出,这座楼阁的建造是女帝特许,而楼阁主人的身份也变得神秘莫测了起来。
是什么人能够让女帝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人人都有心爱之物,因为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所以会患得患失,无论帝王将相,或者贫民孤儿,都会产生这样的执念。
为此,他们会求助于号称能未卜先知,占卜吉凶的人,替他们解惑,为他们出谋划策,只求能保住心中牵挂。
据说,很久以前的上官隐便是一名巫师,行占卜之术,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藏起了这门手艺,一心种植牡丹花,不再探寻那些关于过去与未来的秘密。
当唐戈出现在玄武湖畔的时候,已是傍晚,他远远的望着湖边的楼阁,红衣翩翩而起。
相传,上官隐长年隐居世外,与女帝早就相识,女帝曾向其卜过两卦。
其一,女帝当政之时,她下令太史局广征能人观测星象,修订历法,许多人应征而来,可却无人能够入女帝凤目。
最后朝中太宰推荐了隐居世外的上官隐,女帝不惜跋涉千里,亲自登门拜访,却发现这个最为出类拔萃之人,居然是一个擅于种植牡丹花的方士。
她怀着好奇去见了上官隐,上官隐呈上了三条卦象,每条卦象都对应北境守卫军一场战事的预测,而这些预测,数日之内都一一应验。
其二,多年前,北境叛乱,女帝又求了一卦,但具体为何卦象却不为人知,世间隐隐有传言,那时北境兵强马壮,武道兴盛,他们向女帝施压,最后却被上官隐一卦击退,大周帝国顺势再度崛起。
几年之后,上官隐竟主动来了朝天城,只是他不再卜卦,只求寻一方清心之地,女帝闻之大喜,才命人建造了玄武湖畔的楼阁。
当然,传言终归只是传言,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皆是虚妄。
昆仑山主功参造化,神通广大,至于上官隐是不是山主,还有待考证。
唐戈望着那座楼阁,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剑圣独自对抗诛仙阵,那似乎便是北境兵发大周之后的事。
不得不说,方中玉混到今日这番身家,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关于上官隐的一些隐秘消息都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许久之后,唐戈一跃而起,进入了楼阁之中。
上官隐相貌俊美,眉心纹着血红朱砂,图案不似世间常见,诡异双瞳微凛,灰白长发随风起伏,颇显尊贵,尤其是其一身白袍上绣着各式各样血红色的诡异图案,鬼面、异兽、修罗,复杂异常,令人徒生骇然之色。
他就那么站台露台上,遥望着湖心圣景,光是这份气势便让人望而却步,不过唐戈没有丝毫异样,在他身边负手而立,遥望天际。
“阁下这般模样已经一个时辰了,不知来我这湖畔小筑有何贵干?”许久之后,上官隐终于开口,口音中仿佛蕴含着来自西方的梵音。
唐戈说道:“素闻阁下卜算之术世间无双,今特来求卦。”
上官隐脸色微异,道:“我早已不行卜卦之事,阁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你可知晓我是谁?”唐戈丝毫不去理会上官隐究竟有何顾虑,语气依旧是淡漠的。
“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便已知晓。”
上官隐回答的很快,但仅仅是瞬间之后,他的面色突变,转头看向唐戈,后者的嘴角噙着笑意,显然已是将他心中所想看穿。
上官隐为何会知晓唐戈的身份,自然是在会面之后,他已经在心中暗暗卜了一卦。
他打破了自己的规矩,说是不再卜卦,可是心中仍暗藏宇宙。
上官隐说道:“你走吧,我不会为你卜卦的。”
嘭!
唐戈周身骤然卷起劲风,红衣猎猎飞舞,剑符于眉心处浮现,有锋锐的剑气在其中酝酿,随即说道:“你最好还是卜一卦为好。”
上官隐目光微凛,道:“没想到你不过琴心境的修为,竟有如此气势?”
唐戈说道:“你不是会算吗,可以算算是因为什么?”
上官隐脸色一变,目光垂了下去。
“十年前,帝国政权式微,那时的北境已经养精蓄锐多年,趁机发动政变,女帝为保帝国政权不至于就此沦为历史,竟然想要让自己的妹妹去往北境和亲,手段可谓是肮脏卑劣。”
“而诛仙阵是伴天地而衍生的阵法,威力无穷,北境又岂能突破,女帝怕什么?只因为她距离彻底掌控诛仙阵还差一步。”
唐戈自顾自的说着,瞄了一眼上官隐,然后目光便转向了湖心处,那里泛起了一圈涟漪。
上官隐说道:“公主无论是美貌还是才华皆是举世无双,她若去往北境和亲,必定能够保得天下太平,难道有错吗?”
唐戈寒声道:“和亲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上官隐瞳孔猛然一缩,嘴角微微抽搐,却一时无言。
唐戈又道:“你应该庆幸这次来的不是剑圣,否则你已经死了。”
当年女帝欲让公主去往北境和亲,公主不肯,誓死反抗,女帝采取强硬措施,却被剑圣出面阻拦。
剑圣与那位公主乃是红颜知己,自然是不允许。
朝天城中无人敌剑圣之威,但就在危急存亡的时刻,女帝终于成功的控制了诛仙阵,随即诛杀了剑圣,从那以后,昆仑山与帝国便再无和平之日。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便是上官隐。
上官隐沉默不言,目光闪烁的盯着湖面,良久后才道:“可剑圣已经死了。”
唐戈刚要说些什么,目光突然一凛,望向玄武湖中心,一圈圈漩涡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旋转起来,似有惊天之势。
第十三章 沉入湖底
玄武湖心的漩涡以一种特定的轨道一圈一圈的向外围荡漾开来,速度越来越快,湖面上有风吹来,忽而风骤,湖面腾起水波,向着湖畔小筑的方向席卷而来。
见到此番景象,唐戈与上官隐皆是面色微异,不过接下来二人的反应却大相径庭。
上官隐在起初的惊愕之后,便看穿了其中端倪,随即垂下了双目,任凭狂风席卷。
反观唐戈,却是微微皱眉,盯着湖心那道愈发猛烈的漩涡,眼底深处渐渐生出寒意,一道剑光自眼中闪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昆仑山的古籍中有记载,昔年曾有玄武神像沉于此湖之底,故而得玄武湖之名。
唐戈看了一眼上官隐,片刻之后,剑符自其眉心处浮现,他的身体表面也有剑光开始浮现。
没有丝毫犹豫,唐戈在上官隐的注视下凌空跃起,轻踩水面,几个瞬间便到了湖心的位置。
随后跳了进去。
原本碧绿如玉般的湖水,在这漩涡之中却呈现漆黑之色,湖水顺着漩涡的轨迹,慢慢的融入了黑暗之中。
湖面上风刃如刀,划出一道道痕迹,但转眼间又被湖水淹没。
在唐戈跳入漩涡不久之后,漩涡依旧在旋转着,只是速度放平了许多,湖面上的狂风也弱了下来。
湖面上的情景映射在上官隐的瞳孔之中,他更多的不是震惊,而是释然,唐戈的到来仿佛犹如宿命一般的打破了他现有的生活规则。
有一些事情,他们心照不宣。
深沉之色荡漾在玄武湖底深处,唐戈的身躯在无数道剑气的保护下缓缓的下沉,他张开双臂,衣衫无风自鼓。
玄武湖中压力极大,唐戈的身躯本就因为剑意淬体的缘故险些支离破碎,不过好在前些日子他在无极山河图中有所感悟,修成了无极剑骨。
无极剑骨坚不可摧,承受着来自剑符之中的无上剑意,隐隐看去,能够看到唐戈体内那泛着淡淡光点的骨骼。
那些光点,皆是剑意。
无极剑骨因剑意而生,同时也承受着强大的剑意。
玄武湖底巨石嶙峋,水草丛生,唐戈还在缓慢下沉,面前掠过无数巨石,这些巨石仿佛连接着湖心之地,没有尽头。
他极为有耐心,即便是在暗无天日无一丝杂声的水底深处,也依旧平静如常,若换做常人,恐怕早就受不了水下的孤寂与恐惧,扬长离去了。
湖底深处,不知时间几何,直到某一刻,唐戈的脚尖触碰到了久违的硬物,终于落到了湖底。
剑气环绕周身,唐戈脚下踩着坚硬的地面,周围或是暗潮汹涌,或是静水深流,但对他造成不了丝毫影响,很快他便发现了一丝端倪。
“嗯?”
唐戈的脚轻轻跺了跺,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确实是一片坚硬,按理来说,像这种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水底下,应该是淤积层层淤泥,绝不会有这般坚硬的地面。
他低头看去,水下视线模糊,一片混沌。
细细看了许久,又不停地打量着周围,唐戈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确是落到了湖底,周围有无数漆黑怪石和长相奇特的水底植被,甚至还有不断游过的水下生物,有鱼,也有其他一些不明生物,这些生物肆意游走,在靠近唐戈周身的剑光时,立刻四下逃走。
唐戈的身体表面开始有淡淡的气息弥漫而出,对剑修来说,那些气息称为剑识。
起初,剑识散发的异常的缓慢,看上去更像是在蠕动着。
直到某个时刻,冷冽气势轰然席卷而出,唐戈身上的那股气息瞬间蔓延至四面八方。
周围的水底生物仿佛受到了惊吓,不敢再停留,纷纷四散而逃,而随着这番探查,唐戈的眉头愈发紧皱了起来。
……
……
玄武湖面的风刃已归于平静,上官隐在露台边缘负手而立,目光盯着湖心处的漩涡,不曾转移半分,眉心的那一道血红印记看起来红润了几分。
忽然,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露台的栏杆上,死死的盯着湖心处,那里的漩涡越来越微弱,直到某个时刻,水面彻底归于了平静。
“怎么回事?他还没上来?”
上官隐的眸子里泛起涟漪,一时思索无绪,手指轻轻掐着,如结印一般,指尖有光芒闪烁,这般模样持续了许久,他眼中的疑惑更加深沉。
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卜算到唐戈的踪迹,湖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他的卜卦神通。
玄武湖中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个可究古往今来的神算者束手无策?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去,玄武湖上再没有任何变化,上官隐一直没有离开过露台,整个人的气息内敛到了一个极致。
直到某个时刻,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奇异的白光慢慢从眼底深处浮现而出,转瞬之间便将双目覆盖而去。
白光覆盖双目,使上官隐看上去更加的神秘,眉心处的血红印记有血意流转,衣衫上的各种图腾随风飘动,可憎可怕。
随着这般变化,上官隐周身有风刃形成,衣衫猎猎飞舞,某一时刻,覆盖在眼睛上的白光陡然消散。
他单手结印,眉心射出一道血红光芒,犹如飞鱼一般,飞速掠到了湖心上空,然后悄无声息的融入了湖水之中。
见到那抹血红融入了湖心之中,上官隐终于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添了些苍白之色。
……
……
武道界有大修行者,身怀异能者不计其数,或凭空御风,或俯瞰苍茫。
唐戈轻浮在泥沼之上,目光一直盯在他之前所在的坚硬之地,那里只有方寸之大,他却很凑巧的落到了其中,是巧合还是注定?
这个时候,唐戈突然想到了上官隐,若是他在这里,肯定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周围乱石林立,水草肆意疯长,唐戈的目光锐利如剑,穿透层层阻隔,落在那方寸大小的石面上,双目之中仿佛有千万道剑光凝聚,只见他双指并拢,一道凌厉剑气以霸道无匹的姿态,自指尖迸射而出,刺向那块地面。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巨响,那道剑气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悄然消失了,或者可以说是融入到了那块地面之中。
“嗯?”
唐戈第一次碰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当下便是紧皱起了眉头。
这般等待,似乎是有了回音,许久之后,那石面突然闪烁了一下,青光忽地闪烁又消失,石面上开始缓缓浮现道道纹路。
这些纹路青光纹路纵横交错,如同网格一般,忽明忽暗,倒映在唐戈的瞳孔之中,神秘莫测。
思忖了良久,他突然瞳孔一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不可思议显露无疑。
那青光网格所散发的气息超乎了他的想象,那网格看似平淡无奇,其间却隐隐蕴含着无上之力,恐怕就算是昆仑山主在此处,也会忌惮它的力量。
究竟是什么力量?
昆仑界幅员辽阔,世间种种,人类所识之物不过片面,未知之物尚有无数,在已知的领域里,能够拥有此等伟力的,少之又少。
朝天城的诛仙阵,
一千年前秦帝为对抗七星劫而布下的星罗无极大阵,
远古战场遗迹中的祖龙埋骨之地,
以及传说中的四圣兽之力……
这些都是超脱了人类所能掌控的力量,所以当唐戈感受到那股隐藏于石面深处的力量时,心头都是猛然一紧。
思索了许久,他本想一探究竟,最终还是放弃了,青光网格下的力量太过于神秘,若是贸然将其触动,万一引发了不可阻止的事情,将得不偿失。
唐戈神色一动,便是向上掠去,殊不知在他刚刚离开没多久,一道微小的血红光芒不知从何处漂来,悄无声息的融入到了青光网格之中。
第十四章 天机不可轻谈
残阳如血,铺洒在玄武湖上,原本如碧玉般的水面化作一片血红。
上官隐跪坐在湖畔小筑的屋檐之下,面前一张矮桌,有棋盘棋瓮,有香茗,身下跪着蒲团,虽未落子,心中却像是已经手谈无数回合,他的身影与楼外的夕阳之景交相辉映,别具风采。
当唐戈从湖底离开,发现外界已是夕阳西下,他落到了湖畔小筑上,朝着上官隐走了过去。
上官隐原本沉醉于幻想中的棋局对弈之中,当发觉唐戈的到来之时,嘴角微微泛起笑意,道:“请坐。”
唐戈看了一眼早已经准备好的蒲团,没有丝毫犹豫的坐了下去,与上官隐不同的是,对方是跪坐,而他是盘膝而坐。
二人面对面坐着,上官隐微笑凝视着唐戈,发现对方并无太多的神色变化,说道:“湖底之行可还满意?”
唐戈说道:“不关你事。”
上官隐淡笑道:“在下多言了,可否手谈一局?”
唐戈又道:“我不会下棋。”
上官隐看起来有些失望,手中摩挲着几颗棋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戈沉默了片刻,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上官隐说道:“你这是在求我?”
唐戈想了想,道:“随你。”
“唉...”
上官隐轻叹了一声,道:“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
唐戈问道:“你为何来朝天城?”
上官隐面色一滞,说道:“你也不问我需要什么条件?”
唐戈说道:“婆婆妈妈的,要是有条件你早就说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上官隐苦笑道:“塞外待的太久了,想来这天下第一城看看。”
唐戈面色平静,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怀疑,眼皮耷拉了下来,又问道:“你与女帝是何关系?”
上官隐转头望向那愈发火红的夕阳,道:“她曾向我求过两卦,我们...算是朋友吧。”
“玄武湖下究竟有什么?”
唐戈盯着上官隐,面色凝重起来,问了第三个问题,
上官隐闻言,眉头一皱,注视着唐戈许久才说道:“我不知道。”
唐戈又问道:“过往可有什么东西是你演算不出来的?”
上官隐说道:“以往都没有。”
唐戈点了点头,良久都没有再开口,天边的夕阳缓缓坠落,直到最后一抹阳光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唐戈望向那不断亮起的万家灯火,眼里生出一丝沧桑之感,而后问道:“山主在什么地方?”
……
……
山主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对于昆仑山以外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就像是在问天上有几颗星星?或者地上有几只蚂蚁?
如此之类的问题,其答案对所有人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因为没人会真的想要去知道天上有几颗星星,或者地上有几只蚂蚁,所以他们也不会去关心山主去了哪里。
纵然山主道行惊世,功参造化,除非有灭世灾难,否则谁又会去依赖于他?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山主不过是个普通人,对于昆仑山以外的修行者来说,山主也不过是个修为高一些的修行者罢了。
可是对于昆仑山的门人来说,山主无疑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昆仑山的脊梁,山主不在,昆仑山就塌了半边天,即便是有一众无相境修行者坐镇,也依旧阻止不了帝国与其余势力的虎视眈眈。
时至今日,昆仑山源阵松动,就算是一众无相境修士都感觉到了危机之感,毕竟没了山主的昆仑山,犹如猛虎没了牙。
一旦护山源阵彻底崩溃,那个时候大周帝国与其他势力必定群起而攻之,毕竟在帝国的眼里,是不允许有威胁到皇权的势力存在的。
虽然可能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可女帝却不会放过这种险中求胜的机会,一旦山主归来,他们便失去了彻底摧毁昆仑山的资格。
就算日后山主归来,他一个人也难成大事,即便他是世间唯一一位太清境修行者,难道还能杀上朝天城报仇?
即便是山主,也不是诛仙阵的对手。
所以,封山十年之后,昆仑山派了唐戈下山寻找山主。
当唐戈向上官隐询问山主的下落时,一向淡然如水的上官隐都忍不住为之一惊,十年过去,昆仑山门人终于开始明目张胆的寻找山主的下落了吗?
上官隐说道:“你想知道山主的下落?”
唐戈说道:“嗯。”
上官隐又道:“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唐戈无奈道:“你这是句废话。”
上官隐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句废话,他说道:“你确定要知道山主下落?”
唐戈平静说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上官隐迟疑了片刻,道:“山主踪迹可比天机,一旦开启卜卦之术,必将引来天象,那个时候,你会暴露的。”
“可比天机?”
唐戈微微沉吟,目光微垂,继续道:“你随我去昆仑山,在那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上官隐摇了摇头,道:“我若离开了朝天城,女帝同样会发现的。”
唐戈沉默,半晌之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抬头看向上官隐,道:“只要不离开朝天城便可?”
上官隐看着唐戈的模样,心中存疑的点了点头。
唐戈想了想,道:“明日你去朱雀区正阳街寻我,我自有办法让你施卜卦之术,也不会被他人发现。”
上官隐无奈的看着唐戈,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是任你摆布的属下一般,我这么帮你,可有什么好处?”
唐戈盯着他,道:“你想要什么?”
上官隐眼底掠过一抹微光,道:“若是此事成了,我想借用一下你身上的朱雀神坠。”
……
……
朱雀区,正阳街。
唐戈归来之时已是深夜,本以为宁知秋已经入睡,却看到正堂之中亮着微弱的烛光,他走了过去。
宁知秋看起来有些失落,独坐于副座大椅之上,垂着脑袋,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哒...哒...
有脚步声传来,宁知秋抬头,看着熟悉的红色身影回来,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回来了。”
看到宁知秋的模样,唐戈一愣,在其下方的大椅上坐了下去,道:“你怎么了?”
闻言,宁知秋轻轻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门外的斑驳夜色,道:“我今天碰到了一个老朋友,提起了一些往事。”
唐戈说道:“你如果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当个倾听者。”
宁知秋看着唐戈,其侧脸映照着门外的夜色,勾勒的棱角分明,他呆滞了半晌,才回神说道:“你听过江战这个名字吗?”
唐戈说道:“磨刀人,江战?”
宁知秋点了点头,道:“没错,他对我来说,有半师之谊,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
唐戈不知该做何表情,说道:“只听闻他死在了北境,至于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宁知秋面露悲戚之色,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才道:“十几年前,南陆的巫族出现动乱,江战受帝国流云神将之邀,前往镇压,后来被巫族设计围剿,陨落于横断谷之中。”
唐戈知道此事,点头道:“听闻江战与流云神将本是发小,后来一个去了江湖逍遥,一个从了军,以流云神将的用兵之道,加上他那无相境的修为,完全可以平定巫族,只是为何要拉上江战一起?”
宁知秋说道:“江战与流云神将情同手足,从小便形影不离,只是后来因为志向不同才分别,可这并没有疏远他俩的感情,而且...”
说到这里,宁知秋目光微凛,又道:“而且以江战无相境的道行,就算被围剿,也不可能轻易陨落,即便不能胜,也可全身而退。”
宁知秋拳头紧握,有青筋浮现而出,眼底寒意愈发深沉,唐戈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木讷的剑客这般模样。
此事还有后续,宁知秋不知道,但是唐戈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江战陨落之后,大周帝国也平定了作乱,只是并没有对江战的死有个交代,而是将他的尸身厚葬了,便草草了事。
殊不知,昆仑山剑圣与江战的关系匪浅。
剑圣知晓此事之后,怒发冲冠,孤身持剑,独闯南陆横断谷,纵然有巫族大军阻隔,依旧如入无人之地,孤剑斩杀巫族八大高手,巫族之人无不闻之变色,敢怒不敢言,剑圣之威名,一时无两。
剑圣解了怒气,巫族却硬生生的将此事压了下去,并下死令所有族人与其后人不得去往昆仑山寻仇。
时至今日,几乎没有人再去过问江战的事情,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江战是巫族害死的,而且巫族已经臣服,剑圣也已经大杀四方,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那曾经迷雾重重的祸事,真的就能就此翻篇了吗?
唐戈也是没有想到,宁知秋居然和江战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有机会,我们一起查清楚。”唐戈说道。
宁知秋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唐戈,突然笑了,还是那般呆傻。
第十五章 幽灵的动作
依旧是这间不知坐落于何处的幽深密室,依旧昏暗的空洞,深处的石砌王座,两排石柱之上烛火摇曳,气氛诡异。
一缕青烟凭空升起,一道黑衣人影现出了身形,在他出现之后不多久,王座上黑气升腾,看不清其面貌,隐隐有一双眼睛在其中闪烁着幽芒。
“拜见圣主大人。”
青烟欠身,恭敬行礼,其胸前的金色火焰图腾显得格外的突兀。
闻言,黑雾震荡了几分,随即传来了圣主的声音:“咳咳,青烟,怎么样了?”
圣主的咳嗽声虽然细微,却还是被青烟察觉到了,当下便是眉头一紧,双目微微闪烁了一瞬,然后道:“月神跟踪了唐戈几日,被发现了,受了重伤。”
圣主似是愣了片刻,随后有不满之声传出:“月神又没有耐住性子?不过那小子琴心境的修为,怎么可能令月神受伤?”
青烟微微垂首,并没有反驳圣主之言,月神身为九幽之一,是个急功近利的主,幻阳的死燃起了他的**,却也是勇无谋,还白白受了重伤。
沉吟了片刻,青烟说道:“圣主大人,据月神所言,唐戈仅是凭借着一道剑气,便是让他负了重伤。”
“一道剑气?”
黑雾之中传来圣主的惊疑之声,月神的境界不容小觑,身为九幽之一的他也早已是成名多年的乾元境高手,竟会被一个琴心境修行者的剑气伤成这番模样。
除非唐戈隐藏了修为,又或者那道剑气并不是唐戈所有。
圣主身处黑暗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青烟说道:“唐戈是昆仑山门人,难道他隐藏了什么不成?”
“能够以一道剑气便重伤月神,那人至少有无相境的修为,天底下的无相境修行者,哪一个不是传奇之辈,难道昆仑山又出了一个如此厉害的剑道大家?”
黑雾之中的圣主终于有了回应,像是在问青烟,又像是在问自己。
青烟盯着地面,道:“昆仑界中以剑问道的修行之人极多,但是能够以一道残留的剑气隔空重伤月神的,不外乎那几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黑雾之中却传来了不屑的冷哼之声,只听圣主颇为不满的道:“不可能,剑圣十年前便已经陨落在了诛仙阵下,青烟,你可要知道,诛仙阵下是不会有活人的。”
“可山主便活了下来。”
青烟双目陡然抬起,望向黑雾之中,目光极尽,似乎想要看穿重重黑雾。
“山主只是为了救下剑圣的尸身,虽然他是世间至强者,却也是在诛仙阵下负了重伤,这么多年也毫无消息,说不定早已经陨落在何处了。”
圣主的语气听似不屑,却有掩饰不住的敬佩之色,即便是这个在幽灵组织中身居高位的圣主,即便他与昆仑山是势不两立的立场,也避免不了他对山主与剑圣的推崇之情。
青烟颔首表示认同,道:“可还有几人,他们虽不如剑圣那般出神入化,却也是睥睨天下。”
圣主再度沉默了些许时间,随后说道:“几乎不可能,你认为罗刹海的那位或者是云剑宗的那位会投靠昆仑山?”
青烟低头说道:“圣主大人,从第一天加入幽灵开始,我记得您告诉过我,在这个世界上,往往看起来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越最有可能发生。”
这个夜晚,圣主似乎沉默了好多次,片刻之后,只听其问道:“以你的推断,那道剑气更像是谁的?”
青烟双手抱拳,道:“依月神所言,那道剑气蕴含天地浩然正气,更是有一丝昆仑山的玄黄之气,霸道、无情,但与剑圣的逍遥剑意大相径庭,依属下所见,此人定是被昆仑山秘密培养多年,他琴心境的修为不过是掩饰而已。”
圣主说道:“有什么事能够让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暴露身份?”
青烟说道:“或许是关乎昆仑山生死存亡的劫难。”
王座上的黑雾兀自膨胀了几分,似乎是圣主站了起来,他说道:“暂时停止调查此人,眼下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做,本座的千年大计,就在此一举了。”
“是,属下谨遵圣主大人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青烟沉声喝道,眸子深处掠过一抹幽光。
……
……
还是这个深夜,万家灯火尽数熄灭,只有个别几处依旧闪烁着微芒,其间活动不为人知。
青龙区,方府一片寂静,除了当班的值守人员,其余人也已经进入了梦乡,在庭院深处,还有一处屋子亮着光芒,细细看去,有一肥胖身影正伏在案前。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不眠之夜了,方中玉独坐于灯火之前,微弱光芒映照在他那肥胖出油的脸上,肥胖的身影在此刻却显得极为渺小,宛若沧海一粟。
其实,每个人不过都是沧海一粟罢了,轻如浮萍,摇曳于尘世之中。
原本方中玉每日的生活仅是与钱打交道,唐戈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原有的规律,他不得不成为那个昆仑山门人的马前卒。
能够让富甲天下的方中玉甘心为他人谋事,可见他与昆仑山的关系匪浅了。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方中玉的眼睛虽如黄豆般大小,却极具光芒,他盯着卷宗上的诗句,视线久久不能离开。
“唉……”
良久之后,方中玉的视线从卷宗之上移开,身体靠在了椅背之上,脸色微白,双目空洞无神。
脑袋抵在椅背上,方中玉的眼睛望着房梁上的黑暗处,手中摩挲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紫金扳指。
紫金扳指在灯火的映照下闪着微光,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竟有些刺眼,不过此时,方中玉却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
多年来的商海浮沉,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之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被他练就的炉火纯青。
眼下朝天城虽说是风平浪静,可是这个时候,昆仑山门人突然下山,虽说只有一个道行低微之人,怕难以在城中掀起风波,但方中玉的心中却愈发的不安起来,这是他作为一个商人的敏锐触觉。
咻!
突然有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房间里响了起来,似长箭划破长空,又好像突然有火焰熄灭化作青烟的声音。
方中玉猛然正襟危坐,神经紧绷,一身的肥肉随之颤抖起来,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的空地,直到那一缕青烟缓缓浮现。
伴随着诡异的声音,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随即一道黑衣身影缓缓的从青烟之中走出,方中玉的黄豆眼睛瞬间睁圆,双手握住大椅扶手,拖动着肥胖的身体,猛然站了起来。
黑衣人说道:“老方,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