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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误上贼船

    与此同时,几套船上跳上来几人将伏隐围住,伏隐一时间还不知道来的这帮人究竟是来杀李东阳的还是来救李东阳的,毕竟李东阳这小子给人的印象就是喜欢惹事生非,就算他得罪了什么大有来头的人,那也是丝毫不稀奇。

    他一剑将套住李东阳的绳索削断,让对方想要将李东阳带走的愿望落了空,围在伏隐周围的几人立刻和身向他扑来,伏隐怕李东阳有什么闪失,坏了朱重阳等人的大事,他来不及反抗,先将李东阳身上捆着的绳索给割断,再反身回来对付这些人,其中一人离他近些,已经一刀砍向他的后背,伏隐头也不回,流萤剑划过,将那人的刀给劈断,流萤剑去势不停,又在此人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船上那摊血迹就是这么来的。

    跳上渔船的人见到伏隐如此厉害,都吓得向后退开一步,伏隐趁机一脚踢在李东阳身上,一股内力从他脚上传到李东阳体内,将他身上被封住的穴道解开,他对李东阳道:“小心敌人!”

    谁知李东阳忽然邪邪一笑,对伏隐笑道:“多谢伏兄送我离去!”

    伏隐此刻方知道这些人是来救他的,怪不得他一直没有露出害怕神色,他见李东阳要跳船离去,连忙伸手向他抓去,李东阳伸手去拔剑抵抗,却发现身上只有一把剑鞘,剑则遗忘在了飘香楼,紧急之际,李东阳扯断剑鞘,使出一招八卦剑法向伏隐刺去,伏隐用流萤剑一剑削断了他的剑鞘,经过这么一打岔,围在伏隐周围的人一起向伏隐攻去,李东阳趁机跳入江中,被其中一条船上的人给救上了船。

    看到李东阳脱身逃走,伏隐自然是又怒又急,他反身和围攻他的这些人杀得难分难解,毕竟渔船上地方不大,对方来不了多少人,否则伏隐还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人和伏隐相斗了几招后,见到李东阳已经安然无恙地被他们的人救走,大功告成,连忙呼啸一声,这些人猛攻几招,接着退开。

    伏隐也没有将这些人拦下的把握,见到这些人退走,并没有追赶,而是从船尾找了一根绳索,一头系在船尾的铁楔子上,一头系上那把李东阳留下的断了的剑鞘,整个人纵身跳入江水中。

    因为他们打斗时,伏隐的渔船被这几条船给围住,而且附近又有一艘这么华丽的楼船,所以周遭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事。

    江水冰冷,幸而伏隐内力深厚,水性也佳,他之所以用绳索系住船尾的铁楔子,一是担心附近的江水湍急,他拉着绳索可以固定自己的身子,二是为了给朱重阳等人留下一些线索,让他,们不要过于担心自己。

    这一点倒和朱重阳的推断差不多。

    伏隐跳入江中后,便在水中向载着李东阳的船游去,此时他的心中也在疑惑,究竟是谁带走的李东阳,又为何要救他,以李东阳的人品来看,不想是有人会摆出这么大阵仗来救他的样子,他又担心李东阳被人救走,乃是为了折磨他,或者由谁亲自动手宰了他,他甚至想到了燕北寒以及燕北寒的朋友徐天长,此事若是徐天长所为,那么徐天长救走他,肯定并非出自什么好意,而是为了找他报仇。

    但看着李东阳惹得这些人,似乎又不可能是为了杀他而救他。

    所以不管是从朱重阳的角度,还是从自己想要探明真相的角度,他都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不让对方知道自己附在对方船上,伏隐一直潜在水下,靠着深厚内力转入内呼吸攀附到船底,直到船速平稳,他才从水下露出头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跳入江中之后,江面下视线不佳,伏隐原本是想攀附在救走李东阳的那艘船上的,结果误打误撞,攀附到另一条船上。

    船速很快,等到伏隐发觉自己跟错了船时,江面上已经看不到载着李东阳的船。

    伏隐当时虽然感到有些失望,却却没有气馁,毕竟他认定这些人既然是一伙的,迟早得会聚到一起。

    没想到这条船却将他带到了锦绣帮。

    来到锦绣帮附近时,伏隐从船下悄悄离开,来到岸上后,他亲眼看着这条船进了锦绣帮,随后他在岸上将自己**的衣服晾干,并观察着进入锦绣帮船只的状况,希望能够看到带着李东阳的船出现。

    但一直等到他衣服干透,他也没有看到载着李东阳的船。

    他心道,或许带着李东阳的船先他一步来到了锦绣帮,所以他才看不到,为此他现在锦绣帮的水寨周围查探,看看李东阳是不是在水寨里面。

    他观察了半天,也没见李东阳的踪迹,反而引起了锦绣帮弟子的警觉,这些人前来喝问伏隐,伏隐先是想胡诌一番,蒙混过关,可是他转念一想,这里看得出乃是一个在江上讨生活的帮派,既然是帮派,或者自己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反而更容易进入。

    因此伏隐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前来喝问的弟子对他就是侠盗伏隐而将信将疑,又担心他就算真的是伏隐,来到他们水寨周围窥探,是不是在踩点,准备对他们锦绣帮进行下手。

    带着这种想法,几名弟子连忙跑回水寨内,向他们的帮主袁啸天汇报。

    袁啸天听说侠盗伏隐的名头,连忙出来迎接。

    伏隐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被迎接进入锦绣帮。

    来到锦绣帮后,伏隐少不得和袁啸天相互吹捧一番,接着袁啸天照例带着伏隐参观了他们的水寨,伏隐一边听袁啸天自吹自擂,一边暗中观察着李东阳的踪迹,只可惜他光明正大地看过整个锦绣帮的水寨,都没有找到李东阳的影子。

    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如果李东阳躲在水寨中,听说伏隐要来,他定然要躲起来,这么大的一座水寨,若要刻意躲避,伏隐这么大而化之地查看,自然看不出什么结果来。

    于是伏隐决定留下来,等到天黑,水寨中的人都入睡之后,他再出来查探李东阳的所在。

    就这样,晌午时,袁啸天打败宴席,邀请伏隐大吃大喝一顿,到了晚上,袁啸天又邀请了伏隐吃喝一顿,袁啸天问起伏隐的来历,伏隐只道自己是途径此处,见到这座水寨感到好奇,所以多留神了一点,没想到因此结交了袁啸天这个朋友。

    袁啸天自然不知伏隐是在胡说八道,听到伏隐声称结识了他这个朋友,那是喜上眉梢,连连劝伏隐喝酒,锦绣帮上下无不将伏隐看成英雄。

    伏隐假做酒量一般,被袁啸天等人灌醉,让袁啸天给他找了个屋子休息。

    到了半夜,伏隐悄悄从房间内出来,在寨子里继续寻找李东阳的下落。

    折腾了半夜,李东阳没有找到,却因此探听到一个锦绣帮的秘密。

    说到这里,伏隐还卖了个关子,对朱重阳道:“你倒猜猜看,究竟是什么秘密?”

    朱重阳懒得猜,对他说道:“我看你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你直接说了吧。”

    伏隐气得骂道:“你这家伙说话真是粗俗,换成别人,老子早就懒得搭理他了。我跟你说了罢,这锦绣帮表面上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私下里做的大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们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被人挟制,这人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朱重阳道:“你说的这人可是庞公子?”

    伏隐讶然道:“好小子,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谋深算

    朱重阳道:“这还不容易猜么?眼下几次机括暗器之事都和他有关,这次和叶乘风兄弟比试暗器所用的机括多半是锦绣帮的帮主袁啸天所有,那个什么谢天地不过是被他找来当抢使的,以我推测,这两个机括暗器都是庞公子庞探花送给袁啸天的,袁啸天估计是听了庞探花的吹捧,认定有了这两个机括暗器,差不多就足以称霸江湖,无所不能,今日见到了叶兄弟,得知他是暗器之王的传人,忍不住让人拿出暗器来炫耀炫耀,岂知却因此翻了船,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伏隐佩服地说道:“你的推测有如亲见,果然如此,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庞探花的?我若不是在锦绣帮偷听了袁啸天的隐秘,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呢。”

    朱重阳道:“这个人我是听李东阳的父亲李秋蝉所言,这个庞探花本身也是暗器好手,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走上了使用机括暗器的邪路,你还偷听到了什么?”

    伏隐叹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个庞探花,那么其他的事也就没什么了,就因为庞探花给了袁啸天这两个机括暗器,所以袁啸天大为感激下,庞探花让锦绣帮去做点小事,他便不好推辞,这其中的一件事,自然是让锦绣帮派出几条船来,到咱们渔船上去将李东阳给救出,这样的小事,锦绣帮自然不会推辞,因此他们派出了不少船只,但船上的人并不都是锦绣帮的人,那日在渔船上围攻我的,以及用绳圈套住李东阳的几人,都是这个叫做庞探花的人派来的。”

    朱重阳立刻恍然大悟:“你就是跟随锦绣帮的船,才来到这里的?”

    伏隐点了点头:“只是李东阳却没有找到,不过不要紧,既然那位叫做什么庞探花的人出手救助李东阳,我想在他再来锦绣帮时,这李东阳还能躲着不见人么?”

    朱重阳此刻才跟他说道:“我看你根本不用在这里等了,那李东阳根本就不在锦绣帮内,你就算将锦绣帮翻个底朝天都没有用。”

    伏隐愕然道:“此话当真?那李东阳当真不在锦绣帮内?”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在,他受了点伤,人现在正在江面上的某一条船内养伤,等到伤养好了之后,他就会回家去。”

    伏隐问道:“这李东阳跟庞探花究竟是什么关系?以李东阳的人品,为何庞探花对他这么照顾?既然对他这么照顾,平时为何又不跟他在一起?”

    朱重阳道:“想知道这个问题,你不妨猜猜李东阳这混小子究竟有什么特长,会值得庞探花另眼相看?”

    伏隐想了想后猜道:“难道说这小子坏得淌水,满肚子坏主意,庞探花笼络他,就是因为他的坏?”

    朱重阳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李东阳这小子虽然坏,却并不聪明,以他那点小念头,去给庞探花提鞋都不配,庞探花哪用得着他来出注意?”

    伏隐又胡乱猜了几个理由,都被朱重阳否认了。

    这一下轮到伏隐着急了,他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说了吧。”

    朱重阳将李东阳如何调戏庞探花的小妾,结果挨了一顿揍,之后八卦门的弟子想要为李东阳出头,不料这些八卦门的弟子却吃了个大亏,几名弟子身受重伤,李秋蝉得知后亲自为儿子弟子出头,却被庞公子用高明的暗器手法震慑住,李秋蝉惊怒之下,对庞探花又是忌惮又是佩服,当庞公子提出要李东阳跟随他后,李秋蝉和他立即王八瞧绿豆,看对了眼,当即答应下来等事告诉了伏隐。

    伏隐听后大感不解,他问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竟能被庞探花收之为徒,我怎么看不出来?”

    朱重阳道:“这小子对于精巧机关之物差幸有几分特长,庞探花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想要让李东阳协助他,并非收他为徒,这中间的分别可大着呢。”

    伏隐还是不明白:“如果李东阳见到庞探花的小妾就去调戏,并且被庞探花教训一顿,那他又是怎么知道李东阳这小子擅长什么精巧的器械之事的?”

    朱重阳从未想过此事,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刻想到,这庞探花是怎么知道李东阳擅长机关巧器的?这种事自然不可能凭空猜到,除非他是早已打听到此事,所以故意设下这个局,让李东阳主动投怀送抱,这么说来,这庞探花非但心机深沉,武功高强,而且计谋高明,不留痕迹,他应当是早就知道了李东阳的本事,却偏偏在给李秋蝉亮了一手功夫后才表明此事,非但让李东阳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让李秋蝉卖他一个人情。

    偿若和此人为敌,一定不能小瞧了他。

    想到这里,朱重阳道:“定然是这庞探花在此之前已经打探清楚,这件事就是他设计好的,但李东阳对于机括器械比较擅长,也是不争的事实。”

    伏隐道:“只看此人能够将锦绣帮上下制得服服帖帖,就足见一斑,那李东阳既然伤好了以后就会回家,那么你们和李秋蝉之间的约定就算完成了,你还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干什么?”

    朱重阳道:“你还记得田逢春么?”

    伏隐点了点头:“不就是那个无所不知的家伙么?”

    朱重阳道:“田逢春来自源流门,他既然死于机括暗器,那么凶手和庞探花之间有什么关系,岂非一目了然了?你可知道那位叶桑梓是什么人?”

    伏隐若是连这都猜不到,那才真是怪事一桩了,他说道:“难道他也是出自源流门?”

    朱重阳点了点头:“这源流门的人基本上不会武功,就算会武功,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田逢春死于机括暗器之手,叶桑梓想要为这个同门报仇,就要凭着他无所不知的特长了。”

    伏隐道:“那他是怎么说动你们帮他复仇的?”

    朱重阳道:“在我们寻找你的过程中,附近的镇子上发生了一件惨案,一位周姓大善人一家被人灭了门,凶手不但杀人劫财,而且连孩子都不肯放过,下手之狠辣,简直没有人性,这种人若是活在世上,那简直是对你我的挑衅,对咱们的嘲笑,这种事就算只是听说,咱们也该去找出凶手为民除害,更何况是我亲眼所见!”

    伏隐道:“看来这位周大善人一家也是死于机括暗器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不但是机括暗器,而且还是淬毒的机括暗器,暗器射出来的毒针和杀死田逢春的那种淬毒牛毛针一模一样,所以我们便和叶桑梓一起前来寻找庞探花。”

    伏隐苦笑道:“原来你们是来找他的,我还以为你们关心我的安危,才找到这里来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承其事

    朱重阳笑骂道:“你小子的安危自然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了,只不过叶桑梓说你昨夜正在喝酒,而且喝得烂醉,我想你既然有这么舒服的处境,难道还用我担心么?”

    伏隐接着问道:“你们既然来找庞探花,又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朱重阳道:“因为叶桑梓说你会知道庞探花的下落,唉,你不会不知道他在何处吧?”

    伏隐愕然道:“偿若我不知道庞探花的下落,看来你也不会前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迷途的小羔羊了?”

    朱重阳和他四目相对,接着两人狂笑起来。

    其实伏隐的话并没有多好笑,只是两人言下之意不免令人越想越觉得有趣,伏隐一直以为朱重阳至少有一点关心他的安危,才这么巴巴地赶来,其实朱重阳的每一句话,都在表明他此行和他伏隐并没有多大关系,偿若他伏隐并不知道庞探花的下落,只怕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两人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朱重阳有些担心地问道:“看来你还是知道庞探花的下落的,这趟总算不虚此行,咦,你真不会不知道庞探花的下落吧?”

    这句话又让伏隐苦笑了一会,这才说道:“这叶桑梓看来真是源流门的人,果然无所不知,不错,我果然知道庞探花的下落,也不知道叶桑梓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昨夜偷听了袁啸天的谈话。”

    朱重阳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他说道:“依我看,这位叶桑梓乃是一位充满大智慧的人,他应当是全凭推测,既然你伏隐留在了锦绣帮不走,那么除非知道些什么,唉,就算如此,他也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对了,这庞探花现在在什么地方?”

    伏隐摊开双手道:“我也不知道。”

    朱重阳知道他没有说谎,讶然道:“你不知道?”

    伏隐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却知道他两日后会来锦绣帮,这算不算是知道他的下落?”

    朱重阳恨恨地说道:“你小子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么?他两日后回来锦绣帮?他来做什么?”

    伏隐道:“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袁啸天是这么说的。”

    朱重阳道:“我看多半没什么好事,锦绣帮乃是在江上讨生活,袁啸天找他,多半也是和江上的事有关,袁啸天既然派人派船帮他将李东阳给救了出来,庞探花给了他两个机括暗器,出手不可谓不大方,这次不知道他又会拿什么来给袁啸天?”

    伏隐道:“别说下次给什么了,就算是这次,袁啸天只怕还要找庞探花的麻烦,庞探花对袁啸天说那两个机括暗器十分凌厉,天下无人能够挡得下,结果叶乘风根本不用去挡,直接用暗器就将其击败,让他大没面子,庞探花再找他办什么事,只怕不甚灵光了。”

    朱重阳冷哼道:“袁啸天要想找庞探花的麻烦,只怕他还不够资格,对了,你在这里待着,就是为了等候庞探花到来后,找到李东阳么?”

    伏隐点了点头:“如若不然,我怎么跟你们交代呢?你们把人交给我看着,结果人被我弄丢了,若不将他找回来,你们岂能饶了我?”

    朱重阳道:“早知道庞探花这两日不来,今日也不让叶兄弟和袁啸天闹得这么僵了,否则之后这两日和袁啸天日夜相见,岂不尴尬?”

    伏隐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袁啸天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豪爽,他心计深着呢,你放心,他绝不会让你走的,只要是对他有利之人,他都会热情巴结的。”

    朱重阳道:“以你我在外的声名,他既然不是什么好人,有怎会巴巴地留我在此?”

    伏隐道:“还不是因为庞探花的缘故?这庞探花让他办事,给他的机括暗器并没有庞探花吹嘘的这么厉害,他又知道庞探花的底细,就如你所说,他怎么敢对庞探花怎么样?有你我在此,他方能狐假虎威,找庞探花找点补偿。”

    朱重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留在这里两日,等见到庞探花,再好好问问他,田逢春之死,以及周府被灭门一事,究竟是谁所为,甚至是少林寺那笔账,也要找他问明白。”

    伏隐讶然道:“少林寺丢经一案,竟然是他所为?”

    朱重阳点了点头:“叶桑梓这么说,看来是不会错的了,况且田逢春之所以会被人杀死,就是因为他将要说出少林一案的凶手,若不是凶手的话,谁肯冒这么大的险,当着你我之面将人射杀?”

    伏隐点了点头:“如果是他,事情倒简单了,看不出此人名声不显,却有这么大的能耐,只要他被咱们盯上,离他恶贯满盈之时也就不远了。”

    朱重阳道:“想要对付此人,千万不能大意,此人求利不求名,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要一个大意,反倒被他咬了一口。”

    伏隐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互相闲聊了会,毕竟午间喝了不少酒,都感到有些困倦,说着说着话,就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还是被锦绣帮的弟子给喊醒的。

    朱重阳睡意朦胧地问道:“什么事?”

    锦绣帮的弟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下奉帮主之命,恭请两位大侠前去用晚膳。”

    这次晚宴便没有了晌午时这么隆重,不过依然能够看出袁啸天十分重视,晚宴是在一栋小楼的二楼处,这里比较开阔,视野极佳,夕阳透窗而过,显得别有一番情调。

    能够被邀请来参与晚宴的,都是锦绣帮中地位极高的人,除了袁啸天外,共有七八人作为陪客,当然,燕北寒,叶乘风以及叶桑梓也早就落了座。

    见到朱重阳和伏隐联袂而来,在座的人都站起来表示迎接。

    客气了一番后,袁啸天还是让朱重阳和伏隐做了首座。

    锦绣帮乃是在江上讨生活,所以宴席中的菜品多以江鱼虾蟹为主,酒也是好酒,美酒佳肴,显得主人十分用心。

    酒过三巡,袁啸天对叶乘风说道:“晌午时,我帮中那名姓谢的弟子用机括暗器和叶兄弟比试,十分不公平,这里我这个做帮主的,先替他赔罪了,来,叶兄弟,咱们喝一杯!”

    叶乘风举杯和他喝了,显得十分有气量。

    随后,袁啸天放下酒杯,干笑道:“不瞒几位,那名弟子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子去跟叶少侠比试,乃是我的授意!”

    这句话一说出来,朱重阳,甚至是燕北寒等人顿感惊讶。

    朱重阳和伏隐的惊讶自然和燕北寒等人不同,盖因他们早就知道这是袁啸天的意思,却想不到他会承认,他故作讶然地问道:“竟然是这样,不知道袁帮主为何要这么做?”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品赝品

    袁啸天尴尬地说道:“唉,这都是因为我受人愚弄之故,这么跟你们说罢,这两件机括暗器并不是我那名弟子的,而是我袁某的,送我这两件暗器之人,曾说这两件暗器如何如何厉害,就算遇到绝顶高手,也能让其落败,谁成想,别说什么绝顶高手,就算遇到叶兄弟这种也用暗器的人都不抵什么用,午间我大失面子,面对极为英雄,我哪有脸去承认?”

    朱重阳心中对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感到奇怪,但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他失笑道:“然则袁帮主现在怎么又肯承认了?”

    袁啸天脸色一红,借着喝一杯酒掩饰过去,这才说道:“午宴过后,我回去好好想了想,觉得为了自己的这点面子欺骗诸位英雄,不免显得自己太过狭隘,而且偿若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就更非我所愿了,因此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对诸位实话实说,就算几位笑话我袁某,那也是我自找的。”

    朱重阳心中暗道,袁啸天已经是看出自己已经知道他是在撒谎了,索性不如直接说了,还能弥补一些,这姓袁的倒还真是有些老奸巨猾,这样一来,他们也不能因此再指责他,朱重阳道:“我们怎会笑话袁帮主呢?袁帮主言重了,不知道是谁会这么大方,会送袁帮主这么贵重的东西?”

    袁啸天有些忿然道:“此人并非什么有名望之人,朱大侠必然未曾听说过,而且此人也不是白白送我这么两件暗器的,而是让我帮他做了一件大事,这两件玩意乃是作为报酬所用,嘿,亏他将这两件暗器吹嘘得天花乱坠,一遇到真正的高手,就不堪一击了。”

    朱重阳笑道:“我看未必如袁帮主所说的这么不堪,而是我这位叶兄弟的暗器功夫实在太高明了的缘故。”

    听到朱重阳的夸奖,叶乘风连忙谦虚。

    朱重阳对袁啸天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袁帮主……”

    袁啸天连忙说道:“朱大侠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就是,不必跟我客气,只要在下,甚至是整个锦绣帮力所能及的,都定会为朱大侠办到!”

    朱重阳道:“袁帮主误会了,在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要求,今日贵帮谢兄弟所用的那两件暗器,可否让朱某一开眼界?”

    袁啸天还以为他是要自己或者锦绣帮去做什么,没想到只不过是想看看那名不副实的暗器,他摆了摆手,让一名在旁侍候的弟子去取,在这名弟子去取暗器时,一桌人又喝了两圈酒。

    过不多时,那名弟子将午间谢天地所用的两件暗器给带了过来,谢天地自然没有跟来。

    朱重阳接过暗器,仔细看了看,然后将暗器递给袁啸天道:“这暗器的设计十分精巧,若不是顶级高手,也做不出这等暗器……”

    听到朱重阳夸奖这两件暗器,虽然知道这两件暗器并没有那人吹嘘的神乎其神,但能够得到像朱重阳这样的人的夸奖,还是让他十分开心,他摆出一副行家的姿态说道:“只怕朱大侠有所不知,这两件暗器,可非出自凡人之手!”

    朱重阳的眼睛一转,故意说道:“哦,难道这还是哪个名家之作不成?”

    袁啸天点了点头,抚摸着暗器说道:“这就是我虽然觉得这两件暗器虽然威力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可是我还是十分珍视的原因,不瞒朱大侠,这两件暗器乃是已故的当年暗器大师胡不工的遗作,我听说胡不工大师的一件暗器,现在已经价值千金,这两件暗器虽然并非胡不工大师的精品之作,也自价值不菲,咦,伏大侠,你笑什么?”

    伏隐听到袁啸天的话,笑得连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

    听到袁啸天的问话,伏隐放下酒杯,用食指指着他手上的两件暗器说道:“如果这两件暗器是胡不工大师遗作,唉,那真是母猪都能上天了。”

    袁啸天听伏隐这么说,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连忙问道:“伏大侠说这两件暗器是假的,不知何所据而言?”

    伏隐笑道:“你说是真的,又是何所据而言?”

    袁啸天指了指暗器的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刻着一个胡字,天下刻着胡字的暗器,除了胡不工大师之外,更有何人?何况刚才朱大侠说过,以这两件暗器的设计之精巧,定是名家所为,偿若不是胡不工,又会是谁?”

    伏隐道:“袁帮主请再仔细看看暗器上面的胡字,是不是写错了?”

    袁啸天仔细看了一会,肯定地说道:“没有写错,这么简单的字又怎么会写错?那不是笑话吗?”

    伏隐摇了摇头,对袁啸天苦笑道:“看来袁帮主是有所不知了,胡不工大师的每件机括巧器上都会写着一个‘胡’字,但这个字他会故意写错,古月胡中的‘月’字中间会多出一横来,否则就是赝品,相较而言,这件模仿胡不工大师的作品的确巧妙异常,若不是两点不同,只怕就算是胡不工大师复生,他自己也多半看不出真假来,盖因他一辈子做出的机关巧器实在是太多了。”

    袁啸天闻言大感失望,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心想,万一这伏隐并不知道其中究竟,而是胡说八道一番,自己反而信了,那才是愚蠢呢,万一伏隐也是以讹传讹呢?

    毕竟两件十分珍贵的器物,被人说成是赝品,换了谁都会难以接受。

    袁啸天问道:“敢问伏大侠,究竟是那两点不同?”

    伏隐道:“这个‘月’字中间多出一横乃是他的印记,先不说了,但是看这暗器发射,就有两点不同,一者,胡不工大师的暗器绝非这么呆板,发射暗器的数量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一次发射一枚也可,一次将暗器里储存的暗器全都发出也可,其中巧妙处,难以言喻,此是其一,其二则是暗器发射的速度,晌午时谢兄弟对阵我这位叶兄弟时,暗器发射虽然疾劲,但比之真正的胡不工大师的暗器来说,还是差点火候,谢兄弟所持的若是真正的胡不工大师的作品,只怕叶兄弟也没有这个能耐将暗器全都打落,而是会竭力躲避。”

    袁啸天听伏隐言之凿凿,不由得不相信,不过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说道:“这个每次发射暗器的数量可以由自己决定,倒还可以理解,然而这件机括发射出来的暗器力道已经算是极之迅疾,胡不工大师有何本事,能够再快一步呢?”

    伏隐笑道:“这自然是机括材料的不同,这件机括暗器当时仿制胡不工大师的作品而做出来的,效仿之人已经十分了不起,一眼看去,已经难分真伪,只可惜此人效仿胡不工大师的作品,只效仿了其形,而没有效仿到其神,当然,这也已经十分了不起了,还有一件事,只怕袁帮主也没有说对。”说到这里,伏隐停顿了一下,似是等着袁啸天追问。

    果然,袁啸天问道:“不知袁某哪一点没有说对?”

    伏隐道:“袁帮主说胡不工大师的机括暗器价值千金,这句话就不对。”

    袁啸天道:“哦,难道说胡不工大师的作品还值不了这么多?”

    伏隐摇了摇头:“不是,以现在的行情来看,胡不工大师的真品已经价值万金,这还不算他曾经做出的一些孤品,一些胡不工大师精品,比如含沙射影,比如暴雨梨花针等等,已经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了。”

    袁啸天说不出话来,到了此刻他方心服口服,对伏隐说道:“想不到伏大侠对胡不工大师了解这么详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复仇之心

    伏隐笑道:“这是因为家父曾经收藏了几件胡不工大师的作品,我从小把玩,又得家父指点,所以知道这些典故罢了,算不得什么,这两件赝品虽然似是而非,但毕竟也是威力惊人的兵器,方诸江湖,也能卖得几百金。”

    袁啸天听到能够价值数百金,心中略略宽了些心,毕竟不是一文不值,他经过这真真假假的起落,心中看开了些,他坦然道:“这么说来,人家托我办事,虽然是两件赝品,却也值得不少钱,我锦绣帮也不算吃亏。”

    朱重阳大有深意地道:“吃不吃亏那就要看你能够付出多少了,偿若只是跑跑腿,那自然是十分划算,偿若以性命为代价去帮忙,那就不值了。”

    袁啸天似有所悟,沉思了片刻,跟着举杯说道:“钱再多,偿若没有命花,又有什么用?来来来,咱们喝酒,不提这些糟心事了,中午的那件事,算是我袁某不对,我在这里向诸位赔礼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跟着说道,“当然,因为此事,我还要感激叶少侠哩!”

    叶乘风听得莫名其妙的,他问道:“在下折了袁帮主的颜面,何来功劳,又何来感激一事?”

    袁啸天道:“叶兄弟谦虚了,若非有叶兄弟帮我证明了这两件暗器乃是赝品,我若是遇到别的朋友,拿出来炫耀一下,被人拆穿,岂非更加丢人?且对方若是看穿了这暗器的真伪,又碍于我的面子不肯说,我还不知道要丢多少回人呢。”

    叶乘风听了他的说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袁啸天道:“这还只是面子问题,偿若我遭遇了身手高明的仇家,以为携带此暗器会必胜,结果射出的暗器却被对方全都拦下,我猝不及防下,只怕会有性命之忧,这么说来,叶少侠岂非袁某的救命恩人了?”

    叶乘风听他扯这么远,又说得这么严重,连忙使出指东打西的计策,对袁啸天说道:“说到救命恩人,我说袁帮主只怕谢错了人,懂得这暗器真伪的,可是我这位伏大哥!”

    袁啸天干笑道:“对对对,伏大侠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来,我敬两位救命恩人一杯酒水,以表感激之情!请!”

    听到袁啸天的话,在座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顿晚宴就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度过,而袁啸天则始终没有说出庞探花的名字,看来这个庞探花不仅敢于威胁李秋蝉,就连袁啸天,这个锦绣帮的一帮之主,对他也都十分忌惮,就算明知他送给自己的暗器乃是赝品,却也不敢不受他的胁迫。

    晚宴过后,朱重阳等人便留在了锦绣帮的水寨内过夜,朱重阳依旧和伏隐睡在一间客房内,燕北寒,叶乘风以及叶桑梓三人则分别睡在三间屋子内。

    饭饱酒足后极易犯困,喝过了头而变得更加兴奋则是例外,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不会在这种场合喝到烂醉,伏隐昨晚假装喝多了,为的就是夜里能够出来打探,现在朱重阳已经来了,告诉了他李东阳的下落,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查探。

    躺在床上,朱重阳喃喃地说道:“这锦绣帮上下不过如此,从上到下,人品似乎都有些问题,想不到他们的酒还不错,看来这酒和人的好坏,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伏隐打着哈欠说道:“我看你真是没话找话说,我说呢,刚才吃饭时,没人招呼你喝酒时,你也一杯接一杯地自己喝,就像饿狗扑屎似的,也不怕丢人,原来是觉得人家的酒好。”

    朱重阳笑骂道:“你这小子才是吃了辣椒炒狗屎,又冲又辣,我又没得罪你,你冲老子发什么邪火?”

    伏隐道:“你这小子来之前,我还在锦绣帮内过得津津有趣,觉得李东阳有可能就在锦绣帮的哪个角落里躲着呢,等着我伏某前去将他揪出来,觉得那袁啸天和庞探花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对留在锦绣帮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你小子一来,就将我的这一点点乐趣都给揭开,让我觉得以后每日的事都是一成不变的,你说你让我少了多少乐趣?”

    朱重阳失笑道:“好小子,这都能怪上我,你怎么不说你无能呢?什么都不知道,还将之当成了乐趣,你这种人,倒也少见。”

    伏隐不再跟他闲扯,跟他说起正事,他说道:“你觉得两日后那庞探花前来,咱们能不能将他制服?”

    朱重阳道:“我记得家父朱雀和令尊伏隐曾经说过,他们两人联手行走江湖时,除了慕容寒山伯伯之外,似乎没有他们对付不了的人,眼下咱们两人联手,似乎也还没有对付不了的敌人,何况咱们还有燕北寒和叶乘风从旁相助,偿若再对付不了庞探花一个人,咱们干脆回去种田得了,还谈什么行走江湖?”

    伏隐叹道:“偿若庞探花只是一个人前来,我自然不用担心,如果他带着大队人马前来,你还有这个自信么?更何况这个袁啸天对咱们虽然百般客气,可是庞探花过来后,他是向着咱们,还是向着庞探花,还难说得很,若是他和他的锦绣帮和咱们作对,你我几人又如何对付得了他们?”

    朱重阳蹙起眉头道:“我看袁啸天最多会两不相助,他虽然忌惮庞探花,可是咱们又岂是好惹的?只怕比起庞探花来,他更不愿得罪咱们,只是他偿若不是一个人来,这事我看就有些麻烦了,咱们到时候当面质问他便是,偿若他承认了少林一案,田逢春之死以及周府上下满门被杀的事,咱们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也至少知道了真相,慢慢再找他报仇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伏隐苦笑道:“你想得倒美,到时候未必就是咱们说了算了,偿若庞探花控制住了形势,只怕就轮不到咱们来做决定了,你我轻功高明,脚下快,说走就能走,那燕北寒和叶桑梓两人只怕不是这么容易能够脱身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那也说的事,不过这些事说来有些早了,到时候未必会落到这种地步,咱们走着瞧吧。”

    翌日,几人又受到了袁啸天的隆重款待,并带着他们游览了一番水寨的风景。

    到了第三日,朱重阳等人都警惕起来,这一日正好是伏隐偷听到的,庞探花要来找袁啸天的日子。

    一早起来,他们就在等候,吃过早饭后,叶桑梓一个人站在水寨靠近江边的地方怔怔出身,朱重阳见到他虽然假装看着江景,实际上心中十分激动,这一点从他不住颤抖的肩膀就能够看出。

    朱重阳来到他身旁,对他安慰道:“只要这庞探花承认田逢春君是为他所杀,那么他的仇就交给我来办吧,叶先生不用过于担心。”

    叶桑梓喉头有些哽咽地说道:“田君和我的交情,别人不知道,我叶某自己还能不知道么?我还没有加入源流门之前,生活潦倒,田君并不嫌弃我的出身,反而一直激励我,等到我表现出一些记性的特长后,他便竭力邀请我加入源流门,并不惜为此得罪了同门的一些朋友,是我终于进入源流门,可以说没有田君,就没有我叶某今日的成就,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仇我都是非报不可,偿若朱大侠有什么为难的,我叶某也不勉强,毕竟这不过是我自己的仇恨!”

    朱重阳道:“我并无什么为难的,只是报仇一事,须得有把握才能行事,偿若今日他来时,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便等上一等又如何?君子报仇还十年未晚呢,我只想要叶先生知道,确定了他的身份后,报仇只是早晚的事,而不是报不报的问题。”

    叶桑梓颇感动情地说道:“多谢朱大侠肯援手相助!”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互相试探

    朱重阳之所以这么肯定地要帮他,正是因为他对田逢春之死心怀愧疚,偿若不是因为他和伏隐两人去寻找洪门的人,结果误打误撞地找上了田逢春,他多半还不会因此丧命,偿若田逢春真是死于庞探花之手,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否则心中难安。

    等待庞探花的过程有些煎熬,在众人的想象中,这位多情公子的多情,只是指他对于妙龄女子的多情,而非指他对其他人事多情,可以说,他出了对美人的多情外,可说十分无情。

    朱重阳在意的乃是庞探花的武功,伏隐忌惮的是庞探花众多武功出众的手下,叶桑梓则咬牙切齿,盼望着庞探花能够独自前来,好让朱重阳等人能够将其生擒,等到拷问过后,确定他就是杀死田逢春的凶手后,将其心肝肺挖出来,以祭田逢春的在天之灵。

    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则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等庞探花来了后,朱重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便是,燕北寒乃是老江湖,又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知道在朱重阳等人的眼中,自己的武功根本谈不上入流,所以朱重阳也不会让他去做他做不到的事,现在的他只想看看庞探花长什么样子,凭什么娶了这么多妻妾,或者说他本人究竟有何魅力,是人中龙凤,还是囊内多金?

    叶乘风则带着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性,管他庞探花如何如何,只要他不是好人,是少林一案的元凶,那么和他动手就是。

    由于袁啸天没有对几人说出庞探花的身份,更没有明说庞探花今日会来,朱重阳他们知道这件事,都是由伏隐暗中偷听而来,所以他还不知道朱重阳等人和他一样在等候庞探花的大驾光临。

    这天早上吃过饭,袁啸天就来到了他那座宽敞的厅堂内,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候这庞探花的到来,为此,袁啸天还专门安排了锦绣帮中的好手陪同在侧,好显得他锦绣帮人才济济,而他身为锦绣帮的帮主,岂非更有面子?

    朱重阳等人也来到厅堂,陪他喝着茶等候着。

    尽管双方并没有明说是在等候什么人,朱重阳这一方自然知道袁啸天是在等谁,摆出这副排场,自然是为了庞探花,由此可见袁啸天对庞探花是既尊重又畏惧。

    双方自顾自地喝着茶,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袁啸天在喝了三杯茶之后忍不住说道:“今日袁某有事,不能陪诸位在寨子里游玩了,诸位若是有心,我可以让人带几位去看看昨日没有看过的景致如何?”

    朱重阳道:“帮主有心了,然而我们今日也有事,无心去玩耍,袁帮主不用费心了。”

    袁啸天感到有些奇怪,朱重阳等人既然有事,为何还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且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他干笑道:“不知朱大侠有什么事?既然有事,怎么还有心喝茶?”

    朱重阳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道:“袁帮主不也是这样吗?既然有事,不也是在这里喝茶么?”

    袁啸天只能说道:“这个只怕朱大侠误会了,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袁某今日有事,乃是一位朋友要来,我不过是在此等候。”

    朱重阳道:“那可巧了,我们的事,也差不多,也是在等候一个人,只不过和袁帮主不同的是,我们等候的人,并非我们的朋友。”

    袁啸天讶然道:“原来你们也在等人,不过让他袁某感到奇怪的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和此人相约在我们锦绣帮相见的?”

    朱重阳笑道:“我们并没有和此人约定,只不过知道此人今日会来,所以在这里等候而已。”

    听到朱重阳的话,袁啸天更加感到奇怪,他并非蠢人,此刻已经猜到一点朱重阳要等的人是谁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因此跟着问了一句:“不知道朱大侠所等的这人究竟是谁?”

    朱重阳笑道:“我们等的人是谁,想来袁帮主也能猜得到,又何必让我说出来呢?”

    袁啸天干笑道:“朱大侠说笑了,袁某怎能猜得到?不知朱大侠要等的这人姓什么?”

    朱重阳知道他一直不肯明说,就是碍于曾经答应了庞探花之故,为了不违背誓言,他是绝不会主动先说出庞探花的身份的,朱重阳也不再和他相互试探,而是直接说道:“实话跟袁帮主说了吧,我们等的这个人姓庞,名探花,有个诨号叫做多情公子的,我们知道他今日会来,所以专门在这里等他,至于他会不会来,我想袁帮主比我们知道得更为清楚,是不是?”

    袁啸天叹道:“朱大侠休要再耍我了,看来你们是早就知道他会前来撇帮,所以才假借前来看望袁某之名,行等候庞公子之实……”

    朱重阳听他话中之意,还没有怀疑到他袁啸天和庞探花在今日相见,乃是伏隐偷听而来,还以为是朱重阳早就知道此事。对此朱重阳当然不会解释,他说道:“袁帮主多虑了,不知道袁帮主手上的那两件暗器,可是这位庞探花所赠?”

    袁啸天见他既然知道庞探花的名头,那么跟他谈起庞探花,也就不算他当初对庞探花许下的不得对人提起他,这是朱重阳先提出来的,他不过是跟着凑个话而已,他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庞探花,我也不必隐瞒了,不错,我那两件机括暗器确是他给的,他让我去办一件事,这两件机括暗器算是酬劳吧,只是想不到却是赝品。”

    朱重阳道:“他让你出人出船,去江上救下一个人,这个人名叫李东阳,是不是?”

    袁啸天更感不可思议,他苦笑着说道:“想不到你们连这件事也知道了,不错,他让我救的就是此人,只怕对于这位庞公子,你们所知比我还要多。”

    朱重阳摇了摇头道:“我们所知也不多,所以才希望见到他,好好问明白几件事。”

    袁啸天身为锦绣帮帮主,自然明白朱重阳言下之意,江湖上所谓的问问事,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一旦谈不拢,双方就会动起手来,他说道:“在下讨生活的这个小小锦绣帮,在附近江面上还算有些名声,放诸江湖,根本不值一提,朱大侠等人和那位庞公子,都是我们这小小帮派得罪不起的,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朱大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夜之约

    朱重阳安慰他道:“我们要问他的事,和袁帮主以及袁帮主所统领的锦绣帮并无关联,而且我们和庞探花未必就会产生冲突,就算有什么不和的,也绝不会牵连到诸位的,袁帮主不用担心。”

    袁啸天知道朱重阳这种身份的人说话都是一言九鼎,既然有个这个承诺,他便放下心来。

    几人面前的茶都已喝光,伏隐喝得一肚子都是水,光上茅房都去了几次,袁啸天又命弟子去烧了水,重新给众人冲了新茶,有送上点心瓜子以解无聊。

    到了此刻,众人除了等待之外,也没什么话头可说,厅堂里只听到众人嗑瓜子的声音。

    临到晌午,太阳散发着和煦的光芒,原本是春日里大好的天气,众人心中等得焦躁,均无心去享受。

    站在水寨瞭望塔上的弟子终于打出手势,表示有人向锦绣帮这边走来,负责守望的弟子早就得到袁啸天的安排,不要大惊小怪,等到来人表明身份,自称姓庞后,就立刻请他们进来,而他也会立刻出去迎接。

    在袁啸天的心目中,庞公子身份神秘而尊崇,前来他锦绣帮的水寨,定然排场不小,所以他对手下说请“他们”进来。

    然而人真的来了,却不是“他们”,而是“他”,来人只有一位。

    这一位还并非庞探花,而是庞探花的一名使者。

    等候庞探花前来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失望。

    尽管来人不是庞探花,袁啸天还是亲自迎了过去,请他进了寨子,朱重阳等人失望之余,又自重身份,并没有跟着出去迎接,而是坐在二楼的厅堂中向外看着。

    他们看到,这位庞探花派来的人进来后显得十分傲慢,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袁啸天恭送此人离开后,这才转身回来。

    袁啸天一回到厅堂,伏隐就忍不住抢先问道:“那家伙说了什么?怎的这么快就走了?庞探花呢?”

    袁啸天苦笑道:“此人奉庞探花之命前来跟我说庞探花临时有事,不能亲自过来了,不过他约了我晚上乘船在江上见面,看来他还不算无礼,至少没时间来,还派人知会一声,这人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说完就走了,我留他吃饭,他也没有答应,说几句话,自然费不了多少工夫。”

    伏隐大失所望下,迁怒袁啸天,他冷笑道:“说得好听,什么不算无礼,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不起你,否则又怎会失约?”

    袁啸天并不气恼,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他失笑道:“就算是他看不起我吧,那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去责怪他不成?你们都是大爷,我不奉承着点怎么行?别说那庞探花我得罪不起,就算是你们几位,又有哪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听到袁啸天这么说,伏隐反而说不出话来。

    朱重阳道:“这庞探花虽然爽约,但显然有事要袁帮主相帮,否则不会这么坚持和袁帮主相见,不知道袁帮主可知道他找你为的什么事?”

    袁啸天摇了摇头:“谁知道庞公子这次找我又是为的什么事,反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是让我们帮他出人出力,就是什么别的差事,唯有见到他才能知道。”

    朱重阳道:“晚上袁帮主前去和庞探花相见时,我们几人也跟着一起去,袁帮主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袁啸天连忙说道:“我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船上相见,比之在岸上更为凶险,袁某有句不该说的话,希望朱大侠不要介意。”

    朱重阳道:“袁帮主客气了,有什么话直说不妨。”

    袁啸天道:“今晚诸位和庞公子相见,能够不动手的就尽量不要动手,这一带江水湍急,若是厮杀起来,不免……不免都会有危险……”

    朱重阳道:“袁帮主只怕是劝错了你,我们几人都非好战之徒,所以今晚会不会动手,不在我们,而在庞探花,不过既然袁帮主开了口,到时候若是双方言语起了冲突,我们尽量容忍他便是。”

    袁啸天有了朱重阳的承诺,心中松弛了下来,他问道:“朱大侠想要问他什么事,不知道能否透露给袁某一二?”

    朱重阳不答反问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袁啸天听他这么说,反而迟疑了一会,然后说道:“若是牵扯到一些袁某不该听的,朱大侠不说也罢。”

    朱重阳肯定地说道:“袁帮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袁啸天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晌午了,咱们先吃了饭再说。”

    下午无事,朱重阳等人都回到自己屋内休息,好在晚上有精力跟庞探花周旋。

    晚饭吃得早,吃完饭后,看看约定的时间将至,袁啸天招呼朱重阳等人一起坐上了一艘大船,向江中驶去。

    天黑之后,夜空繁星点点,倒映在江面上,又随着江水的流动而闪烁不停,夜晚的江面上行船稀少,毕竟在江面上行船是件充满风险的事,除非身有急事,否则很少有人会在夜里行船。

    这次因为有朱重阳等一众高手陪同,所以袁啸天并没有带多少人,似乎面对庞探花,带多少人都没有区别,而且既然朱重阳等人极有可能和庞探花起冲突,所以他连排场也无心去讲究了,只在船头挂着两盏风灯,就命弟子划船前去,而他则指点着弟子船行的方向。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站在甲板上商讨着,如果庞探花亲口承认他就是这一些案子的元凶,两人该如何下手。

    伏隐道:“到时候我留在船尾,一旦你确认了他就是凶手,我就悄悄潜入江中,摸到他船底给他戳个窟窿,这样动起手时,咱们的胜算也高些。”

    朱重阳道:“见机行事吧,不过你不露面也是好事,万一那庞探花见到咱们这么多人,不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咱们便白跑一趟了。”

    伏隐问道:“你看他会不会就是少林一案的元凶?”

    朱重阳道:“多半是他,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叶桑梓既然说是他,多半不会错了,可是我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伏隐问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朱重阳道:“性子,性子不对劲,以庞探花娶这么多妻妾来看,他应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一个喜欢享受的人,又怎会甘愿去少林寺这种地方去行险?”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中吕布

    伏隐笑道:“你这么说实在太玄乎了,太虚无缥缈了,咱们总不能以这个作为他犯案或者不犯案的证据,恐怕也没什么说服力,喜欢享受的人就不能冒险了?你想想,当年令尊和家父两人不也都是喜欢享受却又都喜欢行险之人么?”

    朱重阳连忙澄清:“你别这么笼统,是令尊喜欢享受又喜欢行险,毕竟令尊算得上是武林中的奇侠,家父朱雀谈不上什么喜欢享受吧?再说了,就算他两位老人家当年喜欢享受,又喜欢行险,他们行险可是为了行侠仗义,这是他们受人尊敬的地方,这庞探花乃是什么人?怎么能同他们两位大侠相提并论呢?”

    至今朱重阳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乃是伏缨,只不过是伏缨知道伊雪不能生育,故而将第二个儿子过继给了朱雀而已,所以话语之间,朱重阳对朱雀的维护总是无处不在。

    伏隐道:“好了好了,令尊是君子,家父不过是小偷而已,怎么能跟令尊相提并论?只是你再怎么帮着令尊说话,也不能否认两人曾有过曾同去青楼之雅兴吧?”

    听到伏隐的话,朱重阳笑弯了腰,他捧腹道:“你小子少这么逗我笑,笑死了人可不得了,他们两人若在一起逛青楼,令尊一定会受家父的牵连,青楼走霉运,唉,令尊曾说过,他行走江湖最忌惮的事就是跟家父一起狂窑子。”

    伏隐也觉得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江面上一艘画舫向他们缓缓靠近,朱重阳收止了笑容,对伏隐道:“来了,你先到船尾去待着吧。”

    等到伏隐走后,画舫靠近了朱重阳所在的船。

    这次袁啸天出来会见庞探花,所乘坐的船虽然大,却不过是普通运货载人的渡船,称得上是一条实用的船只,而庞探花所乘坐的画舫则显然是以舒适为主,船上灯火通明,船舱中也透露出灯光来,还有女子的嬉笑声,显然这些女子便是庞探花的妻妾,如同他对李秋蝉说的,他带着妻妾游山玩水,不知这艘画舫是他雇来的,还是买来的,总之十分奢华。

    船头船尾各自站着五六名劲装结束的汉子,看到这些人,朱重阳知道今晚想要生擒庞探花,逼问他是否少林一案以及杀死田逢春凶手已经不可能,最理想的就是问清楚庞探花和田逢春之死有没有关系,好让叶桑梓的仇恨有个着落。

    两船靠近后,自有人拿着竹竿抵在两船之间,以防止两船相撞,船只靠近时带来的江波拍打着朱重阳所在的船身上,使得他们所在的船只晃动不已。

    画舫上有一人拿着一块板子放在两条船的船舷上作为踏板,有人向画舫船舱中说了句话,里面的嬉笑声渐停,以为身长八尺的高个男人掀开船舱的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朱重阳,燕北寒以及叶桑梓等人无不盯着这名高个男子观看,其时男女之防颇严,船舱中既然传来庞探花妻妾的嬉笑,那么从船舱中走出来的男人定然就是庞探花本人了。

    果然,袁啸天低声说道:“是庞公子出来了……”

    燕北寒仔细看去,但见庞公子虽然相貌高大,却并不给人魁梧的感觉,魁梧者,高大兼强壮也,这位庞探花公子却给人一种眉清目秀兼身手灵活之感,若是找一个人来比喻,那就好比三国时的吕布,有这么多女子愿意跟随他,这个天生的条件自然是非常重要的条件之一,再加上他的确有极高的本事,过人的智慧,丰厚的身价,阔绰的出手,再加上一点略懂**的手段,只怕不用他去主动找美人儿,美人儿自会前来找他。

    而在朱重阳的眼中,庞探花则是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此人既然有着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却偏偏不做好事,非要惹出这么多祸事来,真是白白浪费了这身好皮囊。

    站在不远处的叶桑梓,想着眼前画舫中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杀害他同门恩人田逢春的凶手,哪里还会注意他的美丑?他恨不能扑上去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反观袁啸天,原本对于庞探花给了他两件胡不工的赝品暗器而不满,但见到他本人后,非但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反而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惧怕,他躬身拱手,不敢向其正视。

    庞探花缓缓走到两条船之间的踏板处,正要抬足走上踏板,在这一瞬间,朱重阳心中不禁露出欣喜之意,偿若这庞探花独自一人上了他们的船,那么他和叶乘风以及燕北寒等人联手,多半能够将他制服,等到他一众手下赶来救援时,多半已经迟了,到时候再加上伏隐的从中协助,害怕庞探花不落入他们的手掌么?

    谁知庞探花就在将要走上踏板时,忽然又将脚收回,然后对着袁啸天问道:“啸天,这几位是谁?看起来面生得很。”

    只听庞探花对袁啸天的称呼,直呼“啸天”二字,而不是称其为袁帮主,就知道庞探花和袁啸天的关系,有种上下或者主仆之分,而且显然庞探花并没有将袁啸天放在眼里,朱重阳记得神话传说中,天神杨戬有条神犬,名字就叫做哮天犬,袁啸天这个名字还不觉得什么,单听啸天二字,颇有杨戬呼唤哮天犬的意味。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跟袁啸天此时的反应也大有关系,看着袁啸天对庞探花的态度,可不就跟哮天犬之于杨戬差不多么?朱重阳对于庞探花如此警惕,心中暗道可惜,将一肚子火都暗暗发在了袁啸天身上。

    袁啸天似乎出于惧怕庞探花,竟然不知道替朱重阳等人遮掩,老老实实地说道:“这一位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朱重阳朱大侠,其余几位都是他的朋友。”

    庞探花看向朱重阳,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原来阁下就是朱重阳,唉,江湖名家,英雄之后,本人一直想要亲自拜见,一直恨无机会,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相见,久仰久仰!”他口中说着敬仰,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之感。

    朱重阳连忙谦逊:“庞公子言重了,依在下所见,阁下一表人才,朱某能够遇见阁下这样的人物,也是大感荣幸!”朱重阳也回敬了两份嘲讽之意。

    庞探花见他和自己打着哈哈,丝毫不露他此行之意,心中颇感不安,他扭头去问袁啸天:“袁帮主,本次约定我不是说好了只是咱们之间见面的么?你请朱大侠这种大人物前来又是何意?”

    他对袁啸天的称呼从啸天变成了袁帮主,虽然口气中的尊敬多了些,但亲切却不免减了几分,而且言下还带着几分责备之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谋生之道

    袁啸天连忙答道:“朱大侠不请自来,而且他事先得知庞公子要来见我,所以非要跟着前来不可,袁某乃是个小人物,得罪不起像朱大侠这种大人物,只能带他前来,还请庞公子见谅!”他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庞探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道朱大侠找我这个籍籍无名之徒,到底有何见教?”

    朱重阳道:“既然庞公子和袁帮主有约在先,你们有什么话不妨先说,等你们说完了,我再跟庞公子细说不迟。”

    庞探花迟疑了一下,似乎摸不透朱重阳的含义,他对朱重阳点了点头:“既然朱大侠这么照顾在下,在下这里先谢过了,啸天,你过来一下,对不住了,朱大侠,我要跟袁帮主说的话乃是私事,所以不能宣之于众,还望朱大侠不要见怪。”

    朱重阳微微一笑道:“不怪,原本就是朱某来的鲁莽了,朱某在这里等着便是。”

    袁啸天走过踏板,来到庞探花所在的画舫上,庞探花带着他到了另一边的船舷处,显然他们说的话并不想要朱重阳知道。

    朱重阳回过头去,见到船尾上空空如也,伏隐已经不知去向,看来这小子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入了江中,现在自然是到了对方画舫附近。

    燕北寒忍不住说道:“好小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不干好事。”

    这句话朱重阳也是大有同感。

    叶桑梓身子发抖,不知道他是受了江面上冰冷的江风吹拂,还是因庞探花就在眼前,想起田逢春之死而气愤得不能自已。

    叶乘风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之所以会在此时来到此地,自然都是因为朱重阳之故,朱重阳当然明白这点,心中对叶乘风不免感到有些愧疚。

    就在庞探花和袁啸天说着话时,下游远处又缓缓驶来一条船,这条船行进得并不快,隔了一会,还在远处,若不是因为船上的灯光,黑夜之际,定然看不到这条船。

    但此刻朱重阳等人人人都有心事,谁也没工夫去注意那条小船,而是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庞探花身上。

    没过多久,袁啸天便原路返回。

    朱重阳用眼神询问袁啸天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袁啸天并没什么回应。

    庞探花来到两船相近处,他对朱重阳道:“我和袁帮主之间的事已经说完了,朱大侠找我庞某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重阳心存侥幸,还想将他骗过来先制服他再说,因此他说道:“在下找庞公子乃是关于一件隐秘之事,庞公子何不过来一谈?”

    不知是庞探花天生警觉,还是他为人傲慢,他失笑道:“朱大侠那条船实在是太简陋了些,既然朱大侠有心和庞某商量隐秘之事,而不是庞某有隐秘事和朱大侠商谈,那么朱大侠何不来我这艘船上说话?”

    这番话倒也无可反驳,朱重阳知道愿望落了空,心中失望下,对庞探花说道:“既然庞公子盛情相邀,朱某也是却之不恭。”

    说着,他便抬脚走上了踏板。

    叶乘风有些关心他,对他说道:“朱大哥……”

    朱重阳将手放在背后摇了摇,表示无碍。

    来到对方的画舫上,朱重阳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不知道是庞探花身上的味道,还是从船舱中传来的女子胭脂香,他也无法分辨,朱重阳对庞探花说道:“我要跟庞公子说的话,只能说给庞公子一个人听,庞公子的这几位属下……”

    庞探花挥了挥手,他的几名手下知机地去了船的另一边。

    等到庞探花的手下离开后,庞探花道:“朱大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前两日在下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想要问问庞公子的意见,不知道庞公子肯不肯跟朱某明言?”

    庞探花讶然道:“哦?不知是什么奇怪之事?朱大侠既然想问,在下自然是知无不言。”

    朱重阳也不知道他的惊讶是真是假,他说道:“既然庞公子如此爽快,在下也不再拐弯抹角,几日前的一天晚上,我和一位朋友正在说话,忽然,这位朋友被人用一件机括暗器所发出来的淬毒牛毛针所杀,我想问庞公子的是,这件发出淬毒牛毛针的机括暗器,是否出自庞公子之手?”

    庞探花身子一震,对朱重阳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朱重阳想了想道:“有七八天了。”

    庞探花直言不讳地说道:“朱大侠前来问我这件事,是否怀疑我就是那个杀死朱大侠朋友的凶手?”

    朱重阳听他问得这么直接,不好再拐弯抹角,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庞公子可是那个杀死我朋友之人?”

    庞探花摇了摇头:“不是,朱大侠找错人了。”

    朱重阳道:“哦?庞公子没有骗我?”

    庞探花看着江面上淋淋水波,对朱重阳道:“我庞某还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朱大侠小看庞某了,对了,朱大侠之所以怀疑我庞某是凶手,是否因为我给了袁啸天两件机括暗器?”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变故,都跟机括暗器有关,而不巧得很,阁下非但有这些机括暗器,而且还给了别人,自然会成为我朱某怀疑的对象。”

    庞探花又问道:“七八日前的晚上,朱大侠那位朋友是在何处被人杀害的呢?”

    朱重阳道:“是在嘉鱼县。”

    庞探花道:“这就更不可能是我了,因为庞某在之前的十多天里,一直在这艘画舫上没有离开过,此事非但有人能够证明,而且我还可以告诉朱大侠我去过哪些地方,哪里的人能够为我证明,七八日前……嗯,我应该身在嘉华寺,和那里的红枫方丈一起下棋,我和他一连下了一天一夜,朱大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红枫方丈,那嘉华寺距离嘉鱼县足有七八百里地,在下有无分身之术,自然不可能是杀害朱大侠朋友的凶手了。”

    朱重阳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一时倒无法再指责他。

    庞探花道:“有件事我只肯告诉朱大侠一个人,换做别人,我庞某绝不屑跟他说出此事。”

    朱重阳问道:“什么事?”

    庞探花笑道:“朱大侠可知我庞某是靠什么生活的?”

    朱重阳看了看这艘价值不菲的画舫,口中说道:“庞公子身家不菲,想来是有什么发财的买卖?”

    庞探花点了点头:“说来朱大侠可能不信,在下这个买卖有些见不得光……”

    朱重阳听他说得这么神秘,好奇心起,问道:“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

    庞探花道:“我这个买卖,于公于私都见不得光,朱大侠不妨猜猜看?”

    朱重阳想不出有什么买卖于公于私都见不得光,他故意说道:“看庞公子妻妾成群,难不成庞公子是以贩卖女人为生?”

    庞探花失笑道:“朱大侠想到哪儿去了?庞某是手艺人,以仿制名家作品为生,不瞒朱大侠,庞某卖得最好的,就是胡不工大师机括暗器的仿品。”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凶浮现

    听到庞探花如此“坦白”的对话,朱重阳心中恍然,怪不得庞探花说他谋生的手段于公于私都见不得光,于私,他卖的是胡不工大师的仿品,说不定是以真品来卖,其中自然牵扯到巨大的利润。

    胡不工大师已经去世多年,世上留存的他生前的机括暗器作品定然不在少数,可是毕竟他已经死了,他的那些暗器不可再得,有不少人便想收藏一些,毕竟这些机括暗器不仅有着字画一样收藏的价值,还有防身的实用价值,就算用不上,买到手中也会越来越值钱。

    也就是出于这种需求,庞探花所制作出来的仿品根本供不应求,这种买卖自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财富,让他能够日日花天酒地,甚至买来这艘画舫在江上游玩。

    这些都是于私,他自然不能让那些买家知道他卖出去的都是仿造品。

    于公来说,按照律法,擅自制作这种杀人利器的,必须要向官府报备,否则便属于私自制造兵器以及买卖兵器的罪名,那是要被官家通缉捉拿的,庞探花喜欢游山玩水,若是被通缉捉拿,只怕他也无法再带着这么多妻妾潇洒地游玩了。

    朱重阳道:“然则你做出来的仿品行家一见便知真伪,当真能够卖得出去?”

    庞探花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一来我所卖的主都不会是行家,如果是行家也不会来买,就像你朱大侠这等人,只怕连来买胡不工大师机括暗器的想法都不会有,何来会被人认出一说?二来,就算有同行发觉,他们也不会说出来,坏了同行的生意,这是规矩,也就是因为这两点,非但没有人知道我卖的是赝品,而且我的信誉也是这一行里最高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朱重阳顺口问道:“为什么?”

    庞探花道:“因为我手里真有几件胡不工大师的真品,我的每一件仿品,都是按照真品来仿制的,一般人根本无从分辨,而且除了力道稍逊,有些差别外,实用价值也是十足,另外我的仿品可是比胡大师的真品威力还要强,这就是一些人尽管有些疑心,也乐于购买的原因。”

    朱重阳讶然道:“你的仿品比胡大师的真品威力还强?怕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庞探花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指机括暗器的威力,而是指暗器本身的威力,你知道,胡不工大师做出来的机括暗器从不淬毒,而我卖出的暗器还附送一瓶毒水,使用之前,只要将暗器在毒水中浸泡一下,再装入机括暗器中,虽然力道和准头有些不足,这些毒性自然足以弥补这些不足,只要被暗器擦破皮,轻则麻痹瘫痪,重则丧命,你说我的仿品威力是不是比胡大师的真品还要强?”

    朱重阳听到这里,心中对他所说的话已经有了六七分信任,看得出庞探花是一个为了赚钱无所用其极的人,这种人通常不会自己去冒险杀人,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是田逢春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么他为什么又是少林一案的元凶呢?

    这两件事看起来就是互为因果的关系,不是入少林寺行凶杀人盗走经书之人,也就没有必要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朱重阳单刀直入地问道:“我那朋友被杀一事暂且放过一旁不说,我再问你另一件事……”

    庞探花点了点头:“看来偿若朱大侠偿若不问个明白,只怕你会不依不饶,请说吧,我庞某一样会知无不言。”

    朱重阳道:“去年冬天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少林寺发生了一件令他们名声扫地的一件事……”

    庞探花不等朱重阳说完便打断他的话:“你是说少林寺?”

    朱重阳道:“不错,你都知道了?你自然是知道的!”他这么说,乃是因为叶桑梓认定了庞探花就是少林一案的元凶,既然庞探花肯承认,那么自己眼下虽然不能将他生擒,那么知道凶手是谁,总有机会将他生擒,交送少林寺处置。

    庞探花点了点头,沉声道:“少林寺的事,我自然知道,只不过那件事我也是有苦衷的。”

    朱重阳听他自己承认,且轻描淡写地解释为他有苦衷,他心道,八名少林高僧,以及一部《洗髓经》,岂能是一句有苦衷所能谅解的?他听庞探花承认得有些不合常理,为此他再次确认地问道:“少林寺的事真是你做下的?”

    庞探花苦笑道:“是我做的,不过……”

    就在此时,一阵密集的尖锐之声从对面的船上传来,朱重阳和庞探花两人都在画舫上,对面的船就是朱重阳来时乘坐的袁啸天的渡船,他听到这阵密集的尖锐之声,知道有人向他们偷袭,听这暗器的力道和数量,就知道发射暗器的若不是叶乘风就是机括暗器,现在他无暇去想暗器是什么人所发,而是抽出玄武剑,要将射来的暗器全都打落。

    暗器实在是太多了,朱重阳只能顾着自己,不过他趁机看向庞探花,只见庞探花也抽出兵器正在挥舞,两人长剑都挥舞得泼水不入,密集的叮叮当当之声传出,片晌过后,暗器已经没有了,朱重阳和庞探花又跟着挥舞了一阵,这才停下来。

    朱重阳脸色陈凝地看向对面的渡船,他赫然发现发射暗器的乃是叶桑梓,只见他双手各拿着一件机括暗器,刚才那一阵密集的暗器,就是从这两件机括中发射出来的,朱重阳也跟着明白了他发射暗器的意图,那就是杀死庞探花为田逢春复仇!

    对于庞探花刚才所说的话,朱重阳已经相信了九成,之所以他对庞探花的信任增加了这么多,就是因为庞探花承认了自己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既然他能够承认自己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那么也就根本没有必要对田逢春的死加以隐瞒。

    只是这件事根本就说不通,如果庞探花才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那么杀死田逢春的人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了,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朱重阳还没有想明白时,他身旁的庞探花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朱重阳扭头看去,骇然发觉庞探花用右手捂着左肩,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朱重阳问道:“怎么回事?”

    庞探花身子委顿下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喃喃地说道:“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我真是作茧自缚,当年胡……胡大师不在暗器上淬毒……”

    话没说完,人就咽了气!

    画舫上庞探花的一众手下见到庞探花气绝,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围了过来,形势一片混乱。

    朱重阳茫然地看着对面船上的叶桑梓,心中暗责他不该贸然出手,现在杀死庞探花,那么很多事情的原委他便问不出来了,唯一让他心中感到安慰的是,少林一案的元凶授首,自己也能跟少林寺有所交代,但《洗髓经》下落何方,只怕一时也难以找回。

    庞探花的手下大呼小叫,有的人企图对庞探花进行施救,庞探花死后,右手从左肩滑落,朱重阳见到在他左肩上钉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在月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了毒,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庞探花的手下还不知道庞探花的死因正要伸手去拉他的尸体,被朱重阳阻止:“小心庞公子身上的淬毒暗器!”

    听到朱重阳的话,几个人吓得退开一步。

第一百三十章 胡言乱语

    朱重阳望向对面船上的叶桑梓,只见他的反应十分奇怪,比不是那种为同门报了仇之后的喜悦之情,而是一种茫然。

    很快,船舱中庞探花的妻妾们得知了庞探花的死讯,都跟着从船舱中冲了出来,十多名女子嚎哭着跑向庞探花,被庞探花的手下拦住:“公子爷身上有毒,碰不得!”

    这些女子闻言俱都围在庞探花身旁放声大哭,显然也不敢去碰触他。

    在庞探花一众手下之中,一个人指着渡船上的叶桑梓喊道:“就是他杀了公子爷!”

    其余人发一声喊,一起冲向踏板,准备找叶桑梓复仇。

    叶乘风和燕北寒等人则拦在踏板处,对庞探花的手下喊道:“谁敢过来?”

    燕北寒抽出刀子挥舞,毕竟踏板狭窄,容不得这些人一起冲上来,所以燕北寒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原本平静的江面上,因为庞探花之死,而变得喧闹起来,吵闹声,哭泣声,喝骂声,在江面上远远传开,朱重阳看向袁啸天,只见他怒视着叶桑梓,似乎叶桑梓将庞探花给杀死,让他锦绣帮也蒙受了极大的损失似的。

    朱重阳感到一阵失落,自己辛辛苦苦寻找少林寺一案的真凶,其间不知经历多少凶险,忽然就找到了庞探花,不了庞探花却又突然被杀,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坦白说,若不是因为庞探花自己承认了他就是少林一案的凶手,他定会为庞探花的死感到可惜。

    庞探花相貌出众,给人一种人中龙凤之感,虽然他贩卖胡不工大师暗器仿品,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唉,人有时候不能走错一步,走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在庞探花的手下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对峙之际,叶桑梓忽然冷笑道:“对付这几名喽啰,还用不着你们帮忙,你让他们过来,我看看他们究竟能怎样?”

    听到叶桑梓的话,原本准备帮助他的燕北寒和叶乘风都是心中不喜,叶桑梓既然是源流门的人,武功自然不会高明到什么地步,难道说他身上还带着其他的机括暗器,能够对付得了这些人?

    燕北寒当即让在一旁,他气恼叶桑梓对他的所作所为非但不感激,反而有种嫌他多事的态度不满,哪里肯为他出头?

    叶乘风看燕北寒让在一旁,也跟着闪身退开。

    不少庞探花的手下趁机冲上渡船。

    出乎众人意料的,叶桑梓忽然从袁啸天腰袢抽出一把剑,随手刺出,庞探花的手下纷纷跟着中剑倒下,其中两人更是被刺中后翻身落入江中。

    叶桑梓的剑法看似平平无奇,谁料出手这般狠辣,每一剑刺出,必中对方要害,中剑者全都毙命,这一点大出朱重阳等人的意料,他们谁都想不到叶桑梓的剑法竟然会高明到这种地步。

    庞探花的手下被杀了六人之后,其他人见他每出剑必有人毙命,不敢再冲上前去,纷纷退回到自己的船上。

    然而叶桑梓依旧不依不饶,跟着冲了过去,挥剑继续斩杀庞探花的手下,似乎是因为对庞探花的恨,而非要置这些人于死地不可。

    朱重阳见状连忙冲过来阻拦:“叶先生!这些人不过是庞探花的随从而已,和田逢春的死并没有什么关系,饶了他们罢!”

    叶桑梓看着朱重阳,忽然仰头纵声大笑:“朱重阳啊朱重阳,你真的以为我杀他们乃是为了什么源流门的田逢春报仇么?”

    朱重阳感到后脊一寒,身子巨震道:“偿若不是因为要为田逢春报仇,你为何……为何一定要杀死庞探花呢?”

    叶桑梓剑指躺在船板上庞探花的尸体道:“我要杀他,嘿,那是因为我和他的仇恨真是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不清,这狗贼……这狗贼玷污了我……我妹子,事后非但不肯依言娶我妹子,反而羞辱她的相貌,贬低她的为人,害得她……害得她最后含恨离开了人世,你说我恨不恨他?”

    听到叶桑梓的诉说,朱重阳非但没有因此对他产生同情,反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因为叶桑梓之前给朱重阳的印象是一直是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对江湖大事无所不知的形象,但这种形象此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非但表现在叶桑梓说话的态度上,也表现在他说话的语气上。

    叶桑梓是个年长的男子,刚才一番指责,语气却十分尖锐,好像一名妇人的口吻。

    朱重阳心中一动,指着叶桑梓道:“你不是叶桑梓!”

    叶桑梓冷笑道:“朱大侠莫非是疯了么?我不是叶桑梓又是谁?”

    朱重阳道:“你是易容帮的人!”

    叶桑梓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易容帮的人,朱大侠猜错了。”

    朱重阳不信:“除了易容帮的人外,还有谁有这种神奇的易容之术?”

    叶桑梓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易容帮是什么东西?我说了我不是易容帮的人就不是易容帮的人,你朱大侠一向精明,怎么在这上面跟我没完没了地纠缠不休?”

    不管是什么门派的人,都不会对自己的门派说出不敬的话语,叶桑梓既然说出易容帮是什么东西,那么看来他绝不可能是易容帮的人了。

    然而这却令朱重阳更加感到困惑,偿若此人不是易容帮的人,又不是叶桑梓,那么他究竟会是谁呢?

    叶桑梓道:“朱大侠还请让开,我要大开杀戒了!”

    朱重阳道:“就算你真是为了你妹子,杀了庞探花也就是了,何必又要对他的手下赶尽杀绝呢?”

    叶桑梓不答反道:“你究竟让不让?你不让开的话,我连你也一块宰了!”

    朱重阳坚定地说道:“有朱某在,就绝不会让你滥杀无辜的!”

    叶桑梓冷笑道:“你真以为我是怕了你才这么说的?我只不过是对因为骗了你而感到一点内疚,所以不愿杀了你罢了,偿若你非要阻拦我,我连你朱重阳一起杀了,别人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我才不将你放在眼里呢!”

    他们两人的谈话被渡船上燕北寒等人听到,燕北寒虽然听不大明白叶桑梓在说什么,却知道自己等人受他愚弄,相当于跟他合力将庞探花杀死,成了他为报私仇的帮凶。

    燕北寒怒道:“好你个叶桑梓,竟然如此骗人!”

    叶桑梓冷笑道:“骗了你又怎的?若没有我,你还不知道李东阳的下落呢?你也算是受了我的好处,又没替我出什么力,你瞎嚷嚷什么?”

    燕北寒一时语塞。

    叶桑梓对朱重阳道:“看来你是食古不化,是准备为这些蠢材和我作对到底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叶桑梓的威胁,画舫上庞探花的弟子则是破口大骂,只不过谁都没有勇气冲上来,而庞探花的妻妾们却是瑟瑟发抖,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

    朱重阳在叶桑梓说话之际仔细观察他,他心中一个奇怪的想法渐渐浮上心头,他看着叶桑梓持剑就要向自己冲来,忽然想明白了,他对叶桑梓说道:“我知道了!庞探花玷污的根本不是你的什么妹子,而是你!”

    这句话不免有些石破天惊,令在场的人无不愕然。

    叶桑梓乃是一位老男人,就算庞探花有龙阳之好,只怕也不会选择他来做姘头,这朱重阳是否失了神智,竟会胡言乱语至此?

    可是叶桑梓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震,愕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哗然,原来朱重阳的指责竟然是真的!

    朱重阳叹道:“你的化妆虽然惟妙惟肖,一路上我们也都没有发觉,但是你刚才讲到庞探花之后,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等到庞探花一死,你便不再如何掩饰,唉,这一切都是何苦来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人复生

    叶桑梓此时再不加掩饰,“他”先是从自己脸上揭下了一张脸皮也似的事物,露出一个妇人的模样,接着她狂笑着说道:“这庞探花毁我清白,又滥情不专,今日死了倒好,死了倒好!”

    在场的人见到叶桑梓忽然从一名老男人变成年轻的少妇,都感到十分诧异。

    坦白地说,这位“叶桑梓”长相倒也不算差,虽然比不得庞探花那十多名妻妾,却也是中上之资。

    朱重阳道:“就因为你喜欢的男人不喜欢你,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你不惜嫁祸他杀了田逢春,嫁祸他是……不对庞探花不是自己承认了他就是少林一案的凶手了么?在这一点上,也不算是你嫁祸于他。”

    “叶桑梓”听到朱重阳的话,忽然又放声大笑起来,其他人看着她狂笑的样子,都跟着想着,这婆娘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朱重阳还算冷静,他淡淡地问道:“有什么好笑?”

    “叶桑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抹了抹眼泪,指着朱重阳道:“你以为他是杀死八名少林僧人又偷走经书之人么?”

    朱重阳反问道:“难道不是?”

    妇人断然道:“自然不是!”

    朱重阳又问道:“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也指责他是少林寺的凶手,怎的又不是了?”

    妇人道:“去年深秋,那时候我和他刚刚结识,我还不知道他妻妾成群,他骗我说他只爱我一个人,我为了让他证明这一点,就让他到少林寺在达摩祖师的塑像上雕刻着一生一世只爱我柳青离一人,他说的少林寺一事是他所为,指的就是这件事,你偏偏将此事跟他入寺夺经混为一谈,真是笑死人了!”

    听到妇人自称柳青离,直至此刻,众人才知道她的名字,看来她冒充什么源流门的叶桑梓,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朱重阳身子一震,忿然道:“什么?”

    柳青离依旧笑个不停:“枉你朱重阳如何精明,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我苦心孤诣找上了你,以为田逢春复仇,让你帮我找到庞探花,就是为了杀死这个负心人,今日心愿得逞,我柳青离就算死了也再无遗憾了……”

    朱重阳兀自感到自己想是在一场梦里,他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地说道:“可是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事,那田逢春横遭暗算,伏隐在锦绣帮醉酒……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青离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惜找上源流门的人,强忍着恶心将这些事打听到,若没有这些让你相信之事,你又怎会乖乖听话?”

    朱重阳恍然:“原来你所冒充的叶桑梓确有其人,你……你杀了他?”

    柳青离闻言停止了笑声,却忽然露出伤感的神色,她长叹一声后说道:“我一生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他庞探花,其他人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那叶桑梓为了我的身子,才肯将这些秘密说给我听,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偿若我不杀他,就像不杀庞探花一样,会让我心中发堵,换做你,你难道能容忍他活着?”

    朱重阳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心中对她既佩服又忌惮,这女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做交易,而且她心智坚毅,出手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遇到她,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庞探花遇到她的初衷,不过是将她当做他多情一面的注脚,为此不惜为她闯入少林,在达摩祖师塑像上刻下一生一世只爱她柳青离一人,当然,庞探花肯冒这样的险,一方面是因为庞探花艺高人胆大,另一方面定是受不了柳青离的纠缠,再一方面他庞探花说不定还有给自己的经历增加一份传奇的想法。

    总之,庞探花因此去了少林寺做出这荒唐的一事。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少林寺的人,可是少林高僧见到没有别的损失,对此也不过一笑了之,恐怕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这位叫做柳青离的姑娘是谁,之后少林寺发生了被人入寺杀人夺经的惨案,还能够记得这件荒唐事的少林僧人只怕也不多了。

    但这些都无法更改柳青离因爱生恨,要杀庞探花的决心,为此她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找到源流门的叶桑梓,并通过他来实施自己的计谋。

    这些想法不过是在一瞬间闪过,朱重阳想通了这点,他怅然道:“世上有许多事情值得人们去追求,人活着可不仅仅只有男女之情……”

    柳青离恨恨地说道:“你们这些从没有体会到真正爱情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朱重阳道:“然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杀死叶桑梓呢?”

    柳青离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便强词夺理道:“我是为了杀庞探花才找上的他,偿若他不是因为看中我的身子,也不会因此丧命,这就叫各有各的缘法吧!他死了之后,在天有灵,要怪我就去怪好了,我也不在乎。”

    燕北寒听到她无情的话语,忍不住说道:“你既然承认了这些事,今晚难道还想安然无恙地离去么?”

    柳青离露出一丝惨笑:“谁说我想要活着离开这里了?”

    就在众人还没有明白他这句话什么含义时,朱重阳指着不远处的江面上道:“柳青离,你好好看看,那是谁?”

    众人随着他所指而望去,柳青离先是以为朱重阳不过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等看到众人惊讶的眼光后,她也忍不住转过身去,看到江面上一条小船上的人后,整个人如遭雷殛,愣在当场。

    原来不知何时,远处的那艘小船已经来到他们画舫的不远处,小船不大,船上站着一个人,正是这个人,让在场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此人的相貌和柳青离之前假冒的叶桑梓有七八分相似,看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叶桑梓。

    然则如柳青离所说,叶桑梓不是已经被她杀死了么?他怎么还活着?

    柳青离则浑身发软,她口中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是鬼!不是人!”

    看到柳青离害怕的样子,才让人感到一丝丝可怜之处。

    船上那人向这边喊道:“船上之人可是朱大侠,叶少侠,燕大侠……”他几乎将船上的人的名字都喊了出来,而这些人都感到惊讶,因为大家都能够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

    朱重阳由此能够确认此人就是源流门的叶桑梓,否则怎会认识这么多人?

    柳青离颤抖着问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船上那人叹道:“如果我不假装被你毒死,你又怎能放心去接着做下一件事?”

    柳青离从恐惧中恢复了一点神智,她忿忿地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一个让柳青离更感到害怕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该杀了我呀?”

    柳青离骇然回头,看着中了毒针已经毙命的庞探花缓缓站起身来,她差点晕了过去。

    死人接连复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因爱生恨

    先是叶桑梓死而复生,接着是庞探花死后还魂,柳青离简直要疯了!

    她用沙哑的声音问庞探花:“你又是人还是鬼?”之所以用个“又”字,自然是前面还有个叶桑梓。

    庞探花自然是假死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而他之所以能够骗过柳青离,是因为他假装中了淬毒暗器后,脸色发黑,给人一种毒发无救之感,实际上,这不过是庞探花运用内力,将身上的血运到脸上,让脸上看起来颜色变深而已。

    这一点也并非庞探花首创,在他之前,曾有戏班子里扮演关公二爷的戏子,不用化妆,就能够靠着一口气,将血运劲脸上,变成红脸的关公,戏子都能做到这一点,又何况是内功深湛的庞探花呢?

    庞探花苦笑着问道:“那你柳青离是希望我是人呢,还是鬼呢?”

    柳青离怒道:“我希望你是鬼!是一个知道对我柳青离无情无义会是什么结果的枉死鬼!”

    说着,柳青离挺剑像庞探花刺去!

    以朱重阳的眼光去看,柳青离的剑法质朴而狠辣,根本不像她这样的女子所能使出来的,但从这一点来看,又能够看出柳青离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只有倔强的人,才能练成倔强的剑法!

    只可惜柳青离的剑法虽然已经十分高明,可庞探花还是略胜她一筹,武功一道,高下不用相差太多,就能够分出胜负。

    不旋踵,柳青离手中的长脸就被庞探花给磕飞,趁着柳青离兵器离手,愣住的当儿,庞探花趁机封了她的穴道,柳青离身子一软,委顿下来,庞探花趁机将她搂在怀中。

    柳青离得不到庞探花的爱,又杀不死他,还要受他这般当中轻薄,无法反抗甚至连自戮都做不到,两行清泪从她脸庞滑落。

    庞探花低头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口中说道:“傻瓜,你还是这样倔强,非要我死了才称心如意么?”

    柳青离泣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转眼就将我抛在脑后,我恨不得咬你的肉,喝你的血!”

    就在两人看似针锋相对,暗地里互诉衷肠时,几声娇啼传开,五六名女子提着剑向庞探花怀中的柳青离刺来!

    这五六名女子自然就是庞探花的妻妾了,她们见到两人卿卿我我,想起这名女子刚才差点杀了她们的男人庞探花,真是醋海翻腾,兼对柳青离恨之入骨,那是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庞探花刚要喝止,一把暗器从旁飞来,将这五六名女子手中之剑全都打落,这几名女子惊呼一声,向后退开,她们并不会什么武功,能够举剑耍两下,还都是庞探花指点了几下,她们手中之剑被打落后,全都惊慌失措,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发觉没有受伤后,这才放下心来,几名女子一起望向发出暗器之人,那人正是刚刚乘船前来的叶桑梓!

    找到打落她们手中剑的人后,几名女子对着叶桑梓破口大骂起来,这些女子身为庞探花的妻妾,可说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妖娆,但她们骂起人来,和村中泼妇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什么泼辣的肮脏话都骂得出来。

    庞探花出声制止了她们的喝骂,然后对叶桑梓说道:“阁下对柳姑娘倒是关心得很,不知阁下是她什么人?”

    叶桑梓道:“我并非她什么人,只是她用来杀你而利用的工具而已,只不过工具有时候也不忍看着使用过的人伤心,故而出手为她解围。”

    庞探花听他自称不过是工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柳青离说道:“只要你不再对我动手,我就先解开你的穴道如何?”

    柳青离沉吟了一会,似乎觉得反正一时也杀不了他,也不用去做无用的争执,便点了点头。

    庞探花依言解了她的穴道,然后对他那群醋坛子说道:“你们谁都不可再对柳姑娘动手,哪个不听话,我立马休了哪个!”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的妻妾们果然都立刻乖乖听话,不再向柳青离动手,但是对她怒目而视那是少不了的。

    其实庞探花这么说的意思并非是偏帮柳青离,柳青离穴道一解开,他这群娘子军就算一起上也不是柳青离的对手,但他这样一说,他的妻妾们既然不会向柳青离动手,柳青离自然也就不会对她们动手了。

    安排好了这些,他对叶桑梓说道:“听柳姑娘之意,你这个工具她并不想再留着,怎么你又跟着死缠烂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么?”

    通过柳青离和叶桑梓的谈话,以及叶桑梓的自我介绍,庞探花隐隐猜出叶桑梓和柳青离的关系,尽管是他庞探花主动抛弃柳青离的,但是见到柳青离和别人在一起,他庞探花心中还是会感到不舒服的。

    叶桑梓道:“我来找柳姑娘,不过想问问她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庞探花道:“哦,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叶桑梓看着柳青离,眼中流露出深情之色,他对柳青离道:“柳姑娘,在你我一起的日子里,你对我叶某可曾……可曾有过一点爱意?”

    柳青离冷笑着说道:“当然没有,就想你说的,你不过是我用来对付这个负心人的一个工具,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件工具产生爱意呢?我之所以要毒杀你,就是因为你这个工具脏了我的手,我若对你有一点点爱意,又怎么会对你起杀心呢?”

    听到柳青离的话,叶桑梓脸如死灰。

    朱重阳等人听着他们几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无不感到荒唐,想不到世上竟会有这种人能够做出这些事来。

    只是他们这么乱来,却将他们带上了歧路,少林一案的凶手究竟是谁,又成了一个未知之谜。

    庞探花对叶桑梓说道:“你听到柳姑娘的话了吧,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我知道她自始至终真心爱上的人只有我一个,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听到庞探花极尽讽刺的话语,叶桑梓竟然没有反驳,他叹了口气,对柳青离说道:“既然是这样,叶某也能死心了,你柳姑娘是我叶某一生中遇到的最美好的回忆,就算你不将我当人看,叶某还是衷心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不再有烦恼忧愁……”

    柳青离对他的深情祝福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说道:“我以后怎样,和你都没有关系了,我看你还是少操这些心吧,还有,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还是会想办法杀了你的!”

    听到柳青离冷酷无情的回答,朱重阳对她的薄情寡义更加反感,她完全是在利用叶桑梓对于江湖上无所不知的本事,来实施对庞探花的报复,利用完了还卸磨杀驴,所作所为不免太过分了些。

    除此之外她还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简直是冷漠到了极点。

    叶桑梓却并没有生气,反而以一副卑微的态度回应:“柳姑娘放心,我们这一别,只怕此生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柳青离冷冷地说道:“但愿如此!”

    叶桑梓不再多言,划动船桨就要离去。

    朱重阳忽然扬声叫道:“叶先生,请等一等!”

    叶桑梓似是被柳青离伤透了心,有些魂不守舍的,对朱重阳的话充耳不闻,朱重阳无奈,一个纵身跳上了叶桑梓的船。

    叶桑梓像是这才发觉朱重阳似的,问道:“朱大侠有什么吩咐?”

    朱重阳道:“不敢,朱某只不过在那条船上待不下去了,想借着叶先生的船离开,不知叶先生是否愿意捎我一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伏隐现身

    叶桑梓看了看柳青离,眼中充满了不舍,然后对朱重阳说道:“朱大侠有命,在下怎敢不答应?请上来便是。”

    朱重阳轻轻一跃,落在叶桑梓的船上,叶桑梓的船很小,连船舱都没有,不过是一叶扁舟,但是这么小的船,朱重阳落在上面后,船身不过轻轻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叶桑梓赞了声:“好轻功!”

    的确是好轻功,当年独步武林的腾云功,至今依然是顶级的轻功。

    朱重阳笑了笑,没有就此置评,而是说道:“我还有两个朋友,叶先生干脆帮忙帮到底,一起给带走吧,这地方酸不溜秋的,只怕他们也呆不下去。”

    叶桑梓愕然道:“什么酸不溜秋的?”

    朱重阳望着庞探花的那群妻妾道:“醋坛子大军难道不酸吗?”

    两人又将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接上船,但他们始终看不到伏隐的踪迹,朱重阳猜他是趁乱上了庞探花的画舫,但此刻显然不好对庞探花直言,难道他们能说我的一位朋友偷偷溜进了你们的船中了么?

    想着伏隐一定能够脱身,朱重阳对此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对叶桑梓说道:“咱们走吧,这些人都是疯子,只怕和他们待久了,咱们也会受到他们的感染,变得不正常。”

    叶桑梓叹了口气,摇船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船上传来庞探花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接着传来柳青离的声音:“庞公子,咱们既然不能活着在一起,不如一起死了,希望来生你会只爱我一个人……”

    庞探花打呼:“不要!”

    一道火光划过,从画舫中抛出的一个火把落在了渡船上,不知何时,渡船上多了两个木桶,朱重阳一见那两个木桶的形状,就猜到里面放的是火药,看来柳青离的确是被庞探花伤透了心,是决意跟他同归于尽了,既然在阳间不能成为夫妻,那就一起到阴世或者来生再说。

    渡船上的袁啸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庞探花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一场悲剧就要发生,叶乘风忽然出手,两把飞刀甩出,那个火把被飞刀钉住,远远地落到了江中,火把熄灭,发出一声嗤的一声轻响。

    庞探花跟着放松下来,他紧紧拉住柳青离的手,防止她再做这种极端的事,同时他命令袁啸天将那两桶火药扔到江中。

    袁啸天直到此刻方知道那两个木桶中放的是火药,骇得脸都白了,连忙将木桶抛入江中,火药遇到江水,那是再也不用担心的了。

    眼看着一场悲剧被叶乘风消弭于无形,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朱重阳对于之后的事再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们这段纠葛会有什么结果,他转过身来,对叶桑梓道:“咱们走吧。”

    叶桑梓却感到大为震动,他喃喃地说道:“看来柳姑娘也不是全然对我无情无义。”

    朱重阳问道:“怎么说?”

    叶桑梓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你看不到么?她是在我走开之后,才决定和庞探花这些人同归于尽的。”

    说完,叶桑梓头也不回,摇着船向下游而去。

    小船走了没多远,一个人从江面下露出脑袋来,除了伏隐还能有谁?

    朱重阳伸手将他拉上了船,伏隐**地上船之后,对朱重阳道:“你们担心那两桶火药会爆炸是不是?”

    朱重阳道:“谁不担心?你当时在哪里?可是在画舫上?那两桶火药要是炸了,只怕你也不能幸免,你就不担心?”

    伏隐笑道:“那两桶火药根本就不会爆炸,今天这位假的‘叶桑梓’偷偷搬了两个木桶上船的时候,我就仔细查看过,我一见到木桶里面是火药,立刻就给里面浇了水,就算叶兄弟不将那根火把打落,火药也点不着。”

    朱重阳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伏隐道:“我当时以为叶桑梓是准备为田逢春报仇,但还是觉得这种方法有些危险,而且容易误伤了自己人,就算要报仇,咱们几个人用正当的方法不好么?”

    朱重阳闻言不禁对伏隐另眼相看起来:“你小子想事何时变得如此周到的?”

    伏隐感到有些不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子可是一直都是这样,而且我看这火药的分量足够炸毁好几条船的,所以就多想了一点,万一那庞探花不是那几件事的凶手,岂非错杀了人?”

    朱重阳不想再听他自吹自擂,转而问他:“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老半天都没有露面?”

    伏隐道:“我去了庞探花的船舱里去搜寻,看看是不是如那位假冒的叶桑梓所说,经书是在他那里。”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想来你一定感到十分失望了,因为庞探花根本不是杀害少林僧人,夺取经书的凶手。”

    伏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出来,对朱重阳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朱重阳接过来一看,只见经书的封面上竟然写着《洗髓经》三个字,然而这本书不过是平常的经书,朱重阳连翻看都没有翻看,就对伏隐说道:“这是假的,一看便知,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经书是用什么做成的,怎么还会犯下这种失误?”

    伏隐道:“我自然知道少林寺丢失的那本《洗髓经》乃是用金线做的书本,用朱砂抄写的经书内容……”

    朱重阳道:“既然知道,你还将这本经书带出来干什么?”

    伏隐道:“你倒是听我讲话说完,你别着急着下定论,你先翻开这本书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重阳随手翻开了几页,脸色顿时变了,他指着经书中的内容道:“这……这怎么可能?”

    伏隐道:“怎么样?”

    朱重阳心中顿时如同烧开的水,不断翻腾,他肯定地说道:“这是真的经书。”

    燕北寒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怎的朱重阳一会说是假的,并由伏隐指出真的经书乃是金线所做,朱砂书写,一会又说这本经书是真的呢?

    伏隐道:“这本经书虽然是假的,但其中的经文却是真的,定是有人临摹了少林寺的那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夹缠不清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就算庞探花不是偷经之人,至少也应知道是谁卖给他的经书,咱们快回去!”

    伏隐摇了摇头:“不用回去了,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伏隐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票据似的纸张,朱重阳接过来,翻开借着船上的一盏风灯一看,里面写着一份契约,写着庞探花以白银五千两购得这本少林绝学《洗髓经》,银货两讫,此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和对方互不相干。这份契约显然就是庞探花和卖给他此书之人签订的,而且一式两份,两人各自留下一份,下面的署名其中一个为庞探花,一个为白无瑕。

    朱重阳问道:“这个白无瑕又是谁?听名字似乎是名女子。”

    伏隐刚要说话,一旁要穿的叶桑梓说道:“这个叫做白无瑕的人不是女子,而是男子,白家累世收售赃物,早就发了大财,我以为他们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想不到他还做这买卖。”

    朱重阳差点了忘了船上还有一位无所不知的源流门的人,他心中一动,问叶桑梓:“叶先生可知道这个叫做白无瑕的人现在何处?”

    叶桑梓点了点头:“幸而你们是遇到了我,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隐居何处。”

    听到叶桑梓这么说,他却一副并不急于告诉他们的样子,朱重阳先是茫然,继而恍然,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桑梓:“这是源流门的规矩吧?”

    叶桑梓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就放入怀中,他说道:“这位白无瑕居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并没有多远,不过两百多里路……”接着叶桑梓将白无瑕居住的具体方位对他说了。

    伏隐看着叶桑梓一副只认钱不认人的样子,想起了田逢春,他问叶桑梓:“贵门的田逢春……”

    叶桑梓道:“他死了。”

    伏隐道:“原来你知道这一点,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么?”

    叶桑梓摇了摇头:“为他报仇有什么意义?”

    伏隐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很快转过念头:“什么意义?他毕竟是你的同门啊,偿若他就这么死了,没人为他报仇,以后还会有谁看得起你们源流门?难道你不担心旁人会对你们活着的人不客气么?”

    叶桑梓道:“为何非要去替他报仇呢?我们早已推断出,杀害田逢春的人也活不了多久了,根本无需我们出手,我们又何必白费这个力气?”

    伏隐听他说得似乎在理,又似乎狗屁不通,他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朱重阳替他打破尴尬,对叶桑梓说道:“是否你们源流门的人只要遇到什么不测,你们都是这么对待的?”

    叶桑梓摇了摇头:“江湖上知道我们源流门的人并不多,会和我们结仇的更没有,所以我们一般很少出现什么意外,况且真的因为什么隐秘而被人杀人灭口的话,我们也是很少去报仇,因为一旦我们报了仇,对方的人会跟着再向我们报仇,这么杀来杀去,仇恨永无终止,还会让我们源流门陷入困境,反正一般都是意外,这一次杀害田逢春的人本身就难以幸免,我们就不会再多费力气,就像你们偿若明知有仇人明日就死,你们还会费劲力气去在今日杀死他么?”

    朱重阳一时也是无言可答,燕北寒却说道:“这只是强词夺理,因为被杀的人并非你最在乎的人,偿若被杀的人是你母亲呢?是你父亲呢?是你最爱的心上人呢?是你儿子女儿呢?甚至被杀的是你自己,你还能这么不在乎么?”

    叶桑梓木然不语,但显然他也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叶乘风道:“这些事情纠缠不清,叶先生不如跟我们说说白无瑕为何会将少林寺典籍录出副本来出售吧。”

    这句话无疑让众人想起了眼前的事,伏隐道:“对啊,这白无瑕既然已经退出江湖这么久,为何又要典卖出这些典籍来牟利?是他没有钱花了,还是他另有目的?”

    叶桑梓道:“他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人。”

    朱重阳问道:“什么人?”

    叶桑梓道:“就是为了他的一名小妾。”

    朱重阳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他的一名小妾?”

    叶桑梓道:“不错,白无瑕的小妾得了一种怪病,为了治疗这种怪病,白无瑕将祖上留下的资产全都花光,为了之后她的康复,他不得不重新开始祖上的买卖,开始购买这些赃物,通过出售来获取一定的资金。”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这位白无瑕倒是一位痴情的人儿了?“

    叶桑梓道:”这件事说出来的确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但事实的确如此,白无瑕对这位姑娘钟情之深,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你可知道这位姑娘的续命之物是什么?“

    朱重阳问道:”是什么?“

    叶桑梓道:”是一种叫做婵灵的事物,这种事物价值之高,超出了常人的想象,白无瑕寻遍世间,花费了无数金银,却只得一点,为了寻找更多的婵灵,他只能去赚取更多的财富,来换取婵灵,虽然在常人看来,即使得到婵灵,他的这名小妾也是如同风中残烛,活不了多久,但是他宁可付出自己的所有,只为她能够多活片刻。“

    燕北寒道:”可是这……这不是徒劳无功么?”

    叶桑梓冷笑道:“如果将这位姑娘换成你的父亲母亲,你还会觉得这是徒劳无功么?”

    燕北寒说不出话来。

    朱重阳道:“且不去管他兜售这些物品的原因若何,咱们需要先找出他究竟卖出了多少《洗髓经》的赝品,还有,他的《洗髓经》真品究竟从何而来。”

    伏隐道:“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究竟这白无瑕是怎么得到少林寺丢失的经书的,如果能够通过他得知售卖人的身份,那个犯下少林一案的凶手也就呼之欲出了。”

    叶桑梓道:“这位卖给白无瑕《洗髓经》经书之人,也并非少林一案的元凶。”

    朱重阳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桑梓道:“因为真正偷取经书之人,绝不会为了钱财而这么做。”

    朱重阳忽然说道:“看来你认识这个偷经书的人?否则你凭什么这么说?”

    叶桑梓倒不否认,他说道:“何止我认识这个人,我们源流门上下都认得此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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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