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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一章 肉身舍利

    无数水手和柳贺红丸的手下大喊大叫着被卷入漩涡,很快失去了踪影,刘苏儿拼着老命向外游动,不知道受伤的汪九成能不能逃出来,还有燕七的内力不知恢复了多少,是否也能逃出生天,此刻他也管不了这许多,只知道不停地游动,脱离沉船的范围。

    又一个大浪打来,刘苏儿被浪花压倒了海中,他的四周都是海水,一时也分不清哪个方向才是海面,黑乎乎的海水,就像包裹住他的一个梦魇。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刘苏儿凭着闪电的光亮知道了海面的方向,他手脚并用,向上划去,终于从海中冒出了头,这道海浪虽然将他差点淹死,但也将沉船的漩涡填满,海水虽然依然在摇晃,但总算是安全了一些。

    刘苏儿踩着水,看着四周,寻找着汪九成等人,可是海面上除了一些漂浮的棺材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刘苏儿正感到绝望的时候,伏缨的脑袋从海面下钻了出来,接着是云雾双侠,接着是燕七,还有几名水手的尸体从水下浮了上来,可是汪九成始终没有出现。

    又等了一会,一具棺材飘了过来,伏缨拉过棺材,忽然大叫了一声:“是汪帮主!”

    原来汪九成被棺材挡住了视线,所以几个人才没有看到他,汪九成扒拉着棺材的底座,随着海水上下漂浮,他见到众人都安然无恙,放下了心,但因为失血过多,在疲惫与伤痛交加之下,昏迷了过去。

    刘苏儿和云雾双侠立刻去托着他,防止他随波飘走,或者沉入海底。伏缨踩着水,推开了棺材上面的盖子,说道:“快将汪帮主放入棺材里,否则棺材一会被雨水灌满了,就会沉下去。”

    刘苏儿拉着汪九成往棺材里托,忽然,他拉着汪九成的手松开,人伸头向棺材里看着,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东西。

    伏缨问道:“棺材里有什么?”

    刘苏儿说道:“一具奇怪的尸体。”

    伏缨说道:“棺材里有尸体,有什么好奇怪的,赶紧将尸体拽出来,把汪帮主放进去。”

    刘苏儿喃喃地说道:“这具尸体好生古怪。”一边说着,一边将里面的一个尸体拖了出来,这尸体金光闪闪,不像是人的尸体,倒像是庙里泥塑的菩萨。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他和云雾双侠一起合力,将汪九成抬入棺材中,棺材中已经有了不少雨水,伏缨赶紧将棺材又给盖上。

    安顿好了汪九成,伏缨说道:“咱们再去找些棺材来,否则咱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刘苏儿和云雾双侠又去拉来几个棺材,奇怪的是,这些棺材里都有一个像佛像的泥塑般的东西,这些东西被他们从棺材中拉了出来,扔到海里,却不沉没,而是在海面漂浮着,伏缨心中一动,说道:“这些难道就是那些东瀛人运送这些棺材的目的?”

    刘苏儿说道:“八成如此,可是他们要这些人不像人,尸体不像尸体的东西干什么?”

    旁边一个棺材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这是你们无知,这些都是肉身舍利,是佛教中的至宝。”

    伏缨听到那人的声音,一时还没有想出此人是谁,能到这人从棺材后露出脸来,刘苏儿和伏缨立刻惊讶地说道:“是你!”

    原来此人正是天南剑神黎一白,他也没死。

    伏缨恨恨地说道:“真是老天有眼了,你偷袭汪帮主没死,落在我们手里,此刻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黎一白说道:“怎么,你想落井下石么?”

    伏缨一边向他游去,一边说道:“就是落井下石,也要结果了你这个卑鄙小人,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黎一白说道:“慢着!什么叫要不是我,你们落到这个下场?船翻了,又不是我弄翻的,这事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伏缨说道:“要不是你,汪帮主将桅杆都给砍断,这船又怎么会翻?嘿嘿,你是作茧自缚,是活该,我们却被你害惨了,我要杀了你!”

    此时伏缨已经来到黎一白身边,黎一白无奈和他在水面斗了起来,当他知道这大船的倾覆是自己的鲁莽所造成的结果以后,心中也充斥着后悔,出手更不如平时,不过几招,已经落在了下风。刘苏儿也游了过去,准备向他夹击,对付这卑鄙之人,也不用讲什么江湖规律了。

    黎一白一边和伏缨在水面相斗,一边说道:“住手,你们想要活命,就不能杀我!”

    伏缨怎会相信他的话,一边出手,一边说道:“到了此刻,你还想用诡计脱身么?”

    黎一白喊道:“云雾双侠,你们快拦住他,只有我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上,去哪个方向才能活命,你们跟着柳贺红丸这么久,应当知道我此言不虚!”

    葛云常说道:“不错,红缨公子,他确实知道去哪个方向才能活命,我们倒不怕死,只是汪帮主偿若得不到及时治疗,就会有生命危险。”

    伏缨虽然恨不能立刻杀了此人,可是想起现在躺在棺材里生死未知的汪九成,出手逐渐慢了下来。

    黎一白说道:“还不住手?”

    伏缨哼了一声,停了手说道:“就先饶了你这次。”

    刘苏儿见伏缨也住了手,说道:“大家也都到棺材里去吧。”

    黎一白摇了摇头:“大雨就快停了,这些棺材里装的,全都是肉身舍利,咱们不能再糟蹋了。”

    伏缨偏偏不认同他的话:“肉身舍利又怎么了?难道比我们的性命还重要?”

    黎一白说道:“这都是我们的国宝,东洋人想要夺走的东西,当然不如红缨公子的性命重要,只是咱们根本就没有性命之忧,不妨就再忍耐一下,这雨就快停了。”

    伏缨抬头看着天上,雨水依然如注,倾倒在他脸上,他问道:“雨快停了?怎么还下这么大?我看你不过是……”

    话未说完,这雨已经小了,看来不久就会停下,伏缨便住了嘴。

    果然如同黎一白所言,不但雨小了,海面上的疾风也在减弱,很快,雨停了,乌云散开,久违的阳光从乌云的缝隙洒下,日头偏西,已经到了傍晚。

    刘苏儿问黎一白:“什么是肉身舍利?”

    黎一白说道:“这些都是几百上千年前的得到高僧,肉身坐化后不会腐烂,后人在他们的肉身上又加了一层泥塑金身,用来防止腐烂,便成了如今这样,崇佛的人称之为肉身菩萨,这实在是尊贵无比的国宝。”

    刘苏儿和伏缨这才恍然,晓得这些东瀛人是想将这些属于中土的国宝偷走,用棺材盛放,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赶紧把飘在海面的肉身舍利又放回了棺材。

    伏缨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也知道这些是国宝,怎么还帮主那些东瀛人将这些东西都给偷走?”

    黎一白说道:“我只帮他们杀人,这些事情我都没有参与。”

    伏缨哼了一声:“你到撇得干净,现在好了,天也晴了,你说我们该往哪个方向去?”

    黎一白指着东南方向说道:“如果我估计的不错,在那个方向,我们游个二三十里,就能到达一个小岛,岛上什么草药都有,到了那里,汪九成的伤就有的救了。”

    他们本来就在大海上,大海在中土以东,如果再向东行,岂非离中土越来越远了?伏缨还想对他的话表示怀疑,但云雾双侠二人已经推着棺材,向那个方向游去,他也只好跟着游了过去。

    刘苏儿和燕七也分别推着棺材向那边游走,海水逐渐恢复了平静,不断有东西从海面下浮上来,都是船上一些破碎的木板,茶壶,绳子,酒瓶子,夜壶等各种东西,还有不少的水手和柳贺红丸手下的尸体渐次浮出海面,不过都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了。

    在陆地上行走二三十里地可能不算什么,但要是在海中游个二三十里,那就十分消耗体力,而且非常慢,何况他们还要推着这些放着肉身舍利的棺材,但也正是因为这些棺材,他们在海面上游动才节省了些浮起来的气力。

    刘苏儿又将汪九成棺材上的盖子给打开,虽然他此刻依然在昏迷不醒,但呼吸还在,不打开棺材盖的话,说不定他会窒息。

    葛云常一边游动,一边观察从海面浮起来的尸体,虽然他心中已经知道柳贺红丸不会在这些尸体里,但看不到他,依然感到有些失望。黎一白一边游着,一边对云雾双侠说道:“真没想到你们二人是假装跟着柳贺红丸的,我原来还在奇怪,我黎一白跟他正常,你们号称云雾双侠,怎么也成了他的手下,原来如此。”

    伏缨忍不住问黎一白道:“你跟着一个东瀛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黎一白说道:“自然是为了金子,我又不想你这么有能耐,随时可以到别人家去取,我又不会经商种地,我也要活着,没有钱怎么活?”

    伏缨听他讥刺自己为大盗,忍不住说道:“也没见得不跟这些东瀛人,就会饿死。”

    黎一白知道和此人再争辩下去殊为无益,陡然浪费口水,便懒得再去理会他,只是加劲向前游动。

    黎一白凭着以前来过这里的印象,推测那边有个小岛,其实经过这场暴风雨后,他也不能十分肯定,一直游到天黑时,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岛时,他才放下心事。

    月亮升到半空,此时刚过中秋没两天,月亮还算圆,在月光下,这个小岛就像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大山。挡住的夜空,隐约勾勒出这座小岛的形状。众人本来游得累了,看到小岛出现在眼前,都加劲向前游去。

    棺材到了小岛的沙滩上,几人也没有力气将棺材抬上岸,就任它们搁在这里,人先在沙子上躺着休息,一直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刘苏儿才问黎一白:“你说这里有草药,快带我去采。”

    黎一白站起身来,多年前,他曾遭受过汪九成的折辱,对此仇他一直念念不忘,在大船之上,终于得到机会,暗算了汪九成,报了此仇,虽然没有将他杀死,总算解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因为自己对他的暗算,导致了大船的倾覆,自己也跟着落水,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他感到自己受到了老天无情的嘲弄,心中对汪九成之恨也开始变得平淡。就算救他也无所谓,他担心的是汪九成的伤好了以后,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刘苏儿跟在他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能够体会到他的担心,他说道:“你放心,等汪帮主醒来后,我劝他不要对你动手,如果劝说不了,最起码在这里我不会让他对你动手,等到下一次你们相见的时候再说,更何况,他现在受了重伤,想找你麻烦也不可能。”

    黎一白一想也不错,便带着他去岛中寻找治伤的草药。

    这座小岛远处看来没有多大,实际上他们过来的方向,看到的只是这座狭长的岛的一端,这座岛从一端走到另一端,需要走上半天,而且岛上有几座山头,山上长满了各种植物,还有不少动物出没其间。

第七十二章 百年陈酿

    黎一白人品虽然不佳,可是对草药的辨识,绝对是一流的,他采集了几味草药,在溪水中冲洗干净,回来将草药连根带叶的捣碎,一部分喂给汪九成服下,一部分覆在他的伤口上,汪九成虽然在昏迷中,还是将那些草药吞咽了下去。

    只过了一个多时辰,汪九成急促的呼吸就变得平稳下来,刘苏儿和伏缨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在上面铺了些衣服,让汪九成躺好。

    刘苏儿问燕七现在怎么样,解药的药力可发挥出来没有,燕七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没有谢你帮我找到了解药呢,化气散的毒是解了,可是内力还没尽复,到明天估计就差不多能够恢复七八成的内力。”刘苏儿放下心来。

    由于众人的衣服都是湿的,云雾双侠想找些柴禾来生火,可是由于刚刚下过雨,找到的一些枯枝烂叶也点不着,众人只好将就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刘苏儿醒来后,发现汪九成也醒了,他正捂着伤口瞪着黎一白,黎一白没有和他对视,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大海,刘苏儿感到两人间火药味甚浓,恐怕要不是汪九成伤势严重,他早动手了。

    刘苏儿将他们如何流落到这个岛上一事告诉了汪九成,汪九成看着在沙滩上搁浅的棺材,知道众人一定不会让他对付黎一白,况且他还救了自己一命,他来到黎一白旁边,说道:“你害我一次,救我一次,此刻大伙遭遇海难,正是合舟共济之时,我就不追究你的事了,可是你也不能再……”

    黎一白不等他说完,就说道:“行,我答应你,你也不用当众说出来。”看来汪九成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两人的梁子暂时算是揭过去了。

    汪九成回到刘苏儿身边,看了看周遭的一切,忍不住骂了句:“直娘贼。”

    这句话当然是骂黎一白的,若不是他,众人说不定还在那艘大船上,怎会落到这茫茫大海的荒岛之上?黎一白听到了他的骂声,却假装没有听见。

    虽然昨日众人经受了海上的风暴,全都是合着湿乎乎的衣服睡的,可是众人都是习武之人,并没有生病,到早上,衣服也都干得差不多了。唯有汪九成虽然内力不足,又睡在湿衣服上,可是由于黎一白的草药,却也没有得风寒或者发烧。

    刘苏儿对汪九成说道:“原来这棺材里装的都是历代得到高僧的肉身舍利,虽然珍贵,但是我却想不通这些东瀛人偷去做什么。”

    黎一白听到刘苏儿的话说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这些肉身舍利既然是国宝,他们掠夺过去,自然当做菩萨供奉这,东瀛扶桑人也信佛,这些肉身舍利要是带回他们国内,还不被人摸顶礼拜?他们便可以趁机敛财甚至收拢人心,用以造势。”

    众人这才明白,伏缨问道:“黎一白,你跟他们这么久,他们除了这肉身舍利以外,还有什么目的?”

    黎一白犹豫了一会,说道:“他们想要在中原制造混乱,好掠夺更多的资源,甚至他们一些人冒充我们中原人,在中原牟利,或者供他们自己享用,或者将一些珍贵的东西拉回东瀛。”

    伏缨说道:“你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怎么还会为虎作伥?”

    黎一白说不出话来。

    气氛变得尴尬,刘苏儿问道:“那这些人是否和江湖中流传甚广的兵器谱排名有关?”

    黎一白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有些关联,但又不是他们做出来的,还有别人,这是他们的秘密,他们从不当着我的面说。”

    伏缨说道:“是啊,你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他们又怎会和你推心置腹?”

    黎一白怒道:“你……”他的手紧紧地握在剑柄上,似乎就要过来和伏缨拼个你死我活,但过了一会,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紧握剑柄的手也松开。

    伏缨却不怕他,他的武功本来就在黎一白之上,刘苏儿虽然也不怕黎一白,可是他想从黎一白身上问明白更多的有关东瀛人的事,如果激怒了他,恐怕他就不肯说了。而伏缨不知怎的,看见他就要和他斗嘴,非要激怒他不可。

    刘苏儿对黎一白说道:“咱们再去采些药草吧。”

    黎一白巴不得立刻走开,他一言不发地就往前去,刘苏儿立刻跟了过去。

    两人走在小岛上的山林间,白天光线充足,黎一白很快采到了不少草药,正准备回去,刘苏儿看到一只小鹿,众人自从昨日中午,一只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早就饿得准备捕鱼吃,现在既然有了这头鹿,刘苏儿就准备去捉鹿,这只鹿也够几人吃上两天的了。

    那鹿见了刘苏儿走了过来,竟然不知逃走,显然在这道上,鹿没有天敌,所以不知害怕,见到刘苏儿过来,竟然还感到有些好奇,反而迎了上来,见到这么温顺的鹿,刘苏儿几乎不忍下手,但这些心情最后还是敌不过饥饿的五脏庙,他待鹿儿走近身前,猛地拔出了剑。

    等到他扛着猎物,和黎一白来到海滩上时,伏缨和燕七以及云雾双侠正在海边捡拾随着海水冲过来的物品,有几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有水壶有瓷瓶,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碎片,最妙的是随海水而来的,还有几坛子酒,这几坛子酒都用油布封着口,不知为何没有沉下去,反而飘到海面上。

    汪九成本来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去捡东西,等看到酒坛子,竟然不顾伤势,也跟着来到海边,他一接过酒坛子,就明白为何这些酒坛子没有沉到海里,反而飘上来了,他对着众人说道:这是窖藏了百年以上的汾酒,坛中的酒只剩下了一半,所以能够浮上来,我叫花子一辈子也没喝到过这么好的酒,没想到在这茫茫大海上,却有这份口福。

    伏缨见他连酒封都没打开,就说得煞有介事,忍不住嘟囔道:“没喝过,还知道这是上百年的好酒?莫不是在吹牛?”

    等到汪九成掀开酒封后,众人凑过来一看,果然,坛中只剩下半坛子酒,那酒呈琥珀色,一股浓烈的酒香味扑鼻而来,众人除了汪九成外,闻到酒香都有熏熏之意。汪九成略一晃动,这酒比普通的酒要转得缓慢,显然已经有些粘稠,当真是罕见罕闻的好酒。

    汪九成说道:“看到没有,只有汾酒才有这个味儿,若非百年以上,怎会跑掉这么多?时间越久,酒香越浓,若是喝过才知道年份,那得要喝多少酒?这样的酒特点出众,很容易就能推导出来。”伏缨这才叹服。

    汪九成说着说着,酒香馋的他口水也要流出来,他赶紧举起酒坛子,张开嘴巴,把酒倒进嘴里,这么一使劲,他胸腹间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可是喝到了这口美酒,伤口上的疼痛他似乎都无知无觉,众人见他嗜酒如命,无不骇然。

    汪九成一连喝了几大口,这才喘着气说道:“喝到这种美酒,也不枉此生了。众人和他对待生命的看法虽然难以苟同,但都没去理会他,近乎一天没有吃饭,众人胃中都是空空如也,哪有喝酒的心情,待看到刘苏儿肩上的鹿,这才欢呼雀跃起来。”

    大海上的日头非常毒辣,虽然昨日下了这么大的雨,可是太阳出来不到两个时辰,地上的水迹已经不见,潮湿的枯柴也都晒得干燥,众人连忙找了一堵树枝生了火,云雾双侠双剑合璧,兄弟齐心,一起将鹿皮剥掉,提到溪水边上洗剥干净,砍了鹿腿和排骨放在火上炙烤,不多时烤肉便滴下油来,虽然没有盐,味道不免淡些,可是众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汪九成没什么食欲,喝了小半坛酒,由刘苏儿和黎一白一起给他服了草药,又给伤口上换了药,刘苏儿说道:“酒再好,也要少喝些,否则伤口容易发起来。”

    汪九成摇了摇头:“有酒不喝,就算没有伤,又有什么乐趣?”

    刘苏儿见他不可理喻,也没有同他争执,汪九成伤后身子虚弱,酒量大不如从前,不一会便酒意上涌,人躺在沙滩上,沉沉睡去。

    吃饱以后,伏缨和刘苏儿等人一起商量如何离开这座荒岛之事,黎一白说道:“没有船的话,我们根本回不去,这里距离中土有两百多里地,谁都游不过去,只能看看有没有路过这里的大船,咱们才能搭船走。”

    伏缨说道:“我们又不是傻子,怎会试图游泳回去?这里有这么多树,咱们可以扎个筏子回去……”

    话未说完,黎一白就哈哈大笑起来:“还说自己不是傻子,一个筏子能渡过小江小河,怎能横渡这茫茫大海?大海又变幻莫测,就算没有昨日那般暴风雨,就算一些小风小浪,小木筏也经受不住,嘿,用筏子过海,那是找死。”

    伏缨本来蹲在那里,闻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就你懂得多!那你说该怎么办?在这里等船?要等到何年何月?要是一百年都没有船经过,我们就要等上一百年?”

    黎一白点了点头:“没错,只能等,像你昨天坐的那艘大船,也都翻在海里,你还有什么更稳妥的方法吗?再加上大海上风向不定,最容易迷失方向,偿若摸错了方向,更是休想生离大海,我就是懂得比你多一点,所以才不会做傻事!”

    伏缨怒道:“你……你说谁是傻子?”

第七十三章 轮流狩猎

    燕七和刘苏儿连忙拦在两人中间,刘苏儿劝慰黎一白,燕七劝说伏缨,让两人都消停会。

    刘苏儿为了分散两人的心神,指着他们从大海中搬上来的木箱子,问道:“这些木箱子里放的都是什么东西?”

    伏缨心思单纯,被他这么一打岔,果然忘了和黎一白吵架的事,他说道:“里面放的什么,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几人来到木箱子旁,都抽出了剑,将其中最大的一个木箱子劈开,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竟然只是一些瓷器,刘苏儿忍不住失望:“原来东瀛人连这些东西都没有,还要从我们这里偷走。”

    伏缨身为大盗,知道这些瓷器的珍贵,他说道:“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瓷器,这是唐三彩,别说在他们东瀛,就是在咱们中土,也都是贵重的古物宝贝,咱们再看看其他木箱子里有什么。”

    接着,他们又将剩下的木箱子全部打开,里面果然都是值钱的古董,或者珍玩,或者珊瑚,等等不一而足,这些东西带到中原,足够换到几辈子都吃喝不尽的银钱,可惜在这个荒岛之上,最没有用的,就是这些脆弱的珍宝,一如棺材里的肉身舍利,只有文化上的价值,而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看到这些东西,伏缨说道:“这些东瀛人果然不安好心,将我们国中的宝贝都给劫掠到他们那里,嘿嘿,幸好船翻了,这些东西都落到我们手中。说到这里,他还不忘问黎一白,对了,这些东瀛人的大船并非回到扶桑去,那他们的目的地又是哪里?为何会离开沿海这么远行船?”

    黎一白本来不想搭理他,但看他这几句话问得没有语含讥刺,便回答了他:“他们的目的是沿海北上,去京师。之所以离海边这么远行船,乃是为了避开沿岸的水师。”

    伏缨点了点头:“京畿之地,珍宝最多,看来他们得到这些东西兀自不满足,还要继续掠夺,哼,这些东瀛人真是猖狂,欺我华夏无人耶?怪不得东南沿海一带,称呼这些东瀛人为倭寇,既然为寇,果然没安好心。”

    黎一白说道:“除此以外,他们到京城去,似乎还有别的目的,至于什么目的我就不清楚了,我推测,很可能和兵器谱有关。”

    刘苏儿最着紧的就是兵器谱的事,他从少林寺下山以来,调查师兄慧性一事毫无结果,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兵器谱,而现在,这些隐藏在阴暗中的事,也渐渐有了头绪。他问道:“不知天南剑神跟着这些东瀛人办事,都杀过那些人?”

    黎一白不想多谈这方面的事,只轻描淡写地说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刘苏儿追问:“是否有少林派的人在内?问出这句话,他的内心十分紧张,若是黎一白承认自己就是杀害他师兄慧性的凶手,他就要立刻动手,为慧性报仇,当然不是马上杀了他,而是将他制服,送到少林寺,由空山方丈发落。”

    但黎一白摇了摇头,说道:“我所杀的人里,并无少林派的人在内。”

    伏缨插嘴道:“此人既然如此卑鄙,说的话未必可信,他说没杀,说不定就是杀了。”

    黎一白脸色阵红阵白,说道:“你……哼,我做事虽然狠辣些,可是在江湖上行走,对于敢作敢当这方面,倒也不敢妄自菲薄。”

    伏缨:“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讲究仁义礼智信的偏偏君子呢。”

    黎一白知道一旦和他接上口,就是个没有了局的结果,索性转过身去不去理他。

    伏缨在背后依然没有放过他:“你们看看,他没话可说了吧,所谓理屈词穷,他就是因为心虚,所以才没有分辨,否则,怎会不敢正视我们呢?”

    刘苏儿见他否认,而伏缨的纠缠不休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只好将此事先搁在一旁,他将这些瓷瓶,茶壶,坛子等物都收集起来,和云雾双侠一起拿到小溪边洗刷干净,然后灌满清水拿到海边,省得每次用水,都要来回跑一趟。

    不管是等过往的商船,还是怎的,先想办法在这里活下去,是他们这些人毫无争议的决定,所以他们几人,需要轮流到小岛的山上去打猎,带回食物。他们一共七个人,分别是汪九成,伏缨,刘苏儿,燕七,云雾双侠以及黎一白,除了汪九成负伤不用去打猎外,其他两人一组,每两日轮流出去一趟,伏缨和燕七一组,刘苏儿和黎一白一组,云雾双侠乃是亲兄弟,自然也是一组。

    到了第二天晚上,鹿肉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伏缨和燕七便排在第一组,决定在明日去山中打猎,燕七的内力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便答应一同前往。

    第三天早上起来后,汪九成的伤口已经收拢了许多,黎一白又给他换了草药,说道:“汪帮主内力深厚,这道伤口自愈地比比人快,加上这里草药药效显著,再过个四五天,当能痊愈,在此期间最好能够少喝点酒。”

    他明知不让汪九成喝酒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是说少喝点,汪九成难得的对他点了点头。

    快到晌午的时候,伏缨和燕七才回来,这次他们打到的是一只山羊,羊肉其实比鹿肉要嫩,只是略有膻味,喜欢吃的谓之美味,不喜欢吃的为之倒胃,云雾双侠就吃不惯羊肉,好在鹿肉还剩下一些。

    这次羊肉不是烤着吃,而是用汪九成喝酒喝剩下的酒坛子做锅,将剁成块的羊肉连肉带骨地放进去,然后放在两块石头上,坛子底下燃着柴火,将羊肉炖着吃,虽然没有盐,但黎一白不知从哪里采摘了一些花椒和其他不知名的佐料,炖出来的羊肉竟然鲜美难当,就连没有食欲的汪九成都吃了几大块,还喝了一些羊汤。

    伏缨边吃边说:“这个岛好大,我和燕七兄两人翻过了三座山头,也没有看到岛的另一边。”

    燕七说道:“岛大一点才好,否则岛上的动物不多,被我们几天吃光就麻烦了。”

    到了第五天,轮到刘苏儿和黎一白去打猎,两人轻功不凡,但是岛上的动物经过前两日伏缨和燕七的追逐,对人有了警觉之心,远远的,两人还没有走到近前,它们就逃了开去,两人一连翻过四五座山头,竟然都没有打到一只猎物。

    黎一白说道:“咱们这样徒手去抓,有些困难,不如做一张弓,用弓箭狩猎,就能容易得多。”

    刘苏儿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可惜有了做弓的材料,却没有做弓弦的材料,两人只得继续向前走,希望能遇到一只警惕性差些的猎物,捉了好回去,已经快到晌午了。

    这座岛上有十几个山头,两人再爬到第八个山头的时候,这个山头已经是岛上的最高点,两人站在山顶向四周眺望,发现这个岛呈弯月形,四周的山头都被树木遮盖,还有一片断崖,站在山头,刘苏儿指着海边的一群人说道:“那些就是汪帮主和伏缨等人了,这么远看来,真是小得像蚂蚁一般。”

    黎一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突然全身一震,说道:“不对,那不是他们,是你转向了,他们在我们身后的方向。”

    刘苏儿也吓了一跳,回过身来,果然,在他身后的极远处的海滩上,还有一批人,背后方向的一批人是五个人,正是汪九成他们,而刚才他所指的,应不止五人。刘苏儿问道:“他们是谁?”

    黎一白指着一块礁石后的两只小船说道:“你看,这两艘小船就是咱们当时坐的大船上的逃生小船,他们应该是柳贺红丸,石门八怪已经一些来自东瀛的高手,怪不得当时小船不见了,也没有在海上找到他们的尸体,原来他们早在暴风雨刚来之际,就乘着小船逃走了。”

    刘苏儿十分不解:“大船都会侧翻,为何小船却安然无恙?”

    黎一白说道:“你不知道,有些操舟的高手,能够随着浪涛而行,不会被海浪打翻,不然为何叫做逃生船呢?”

    刘苏儿说道:“啊,他们住在那边的山洞中,怪不得看来没有几人,想来大部分人都在山洞中。”

    黎一白默想了一会,说道:“我们快走,别让他们发现了我们,现在我们七人,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暂时忍耐,等到汪九成的伤势好了,我们的胜算就高了。”

    他虽然遭受过汪九成的折辱,可是对于汪九成的武功还是十分钦佩的,知道这些人里,就数汪九成的武功最高。

    两人没有捉到野兽等猎物,还好岛上还有许多成熟的不知名的野果,两人只得先摘了一堆野果回来。

    虽然黎一白早就预料得到伏缨见到他们没有打到猎物,一定会冷言冷语讽刺一番,可是听着伏缨的埋怨,还是忍不住顶了他几句,这下伏缨更是生气,将啃了一半的果子扔到地上,说道:“说你无能,你还狡辩?为什么我们都能打到猎物,你们不能呢?”

    刘苏儿连忙解释了几句,然后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们发现了柳贺红丸等人……”

    伏缨和云雾双侠闻言色变,葛云常和葛雾形两人同时问道:“他们在哪里?有多少人?”他兄弟二人曾假装归顺柳贺红丸,以调查柳贺红丸等人的企图,既然在岛上相逢,柳贺红丸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二人。

    刘苏儿告诉了大家他和黎一白所见,一些人在山洞中待着,暂时不知他们有多少人。伏缨提议:“不如偷偷地潜伏过去偷袭他们,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偿若他们找到了咱们,咱们的先手优势就没有了。”

    黎一白说道:“汪帮主伤势痊愈以前,我们不宜轻举妄动,他们有两艘小船,以我估算,每艘小船能载十人左右,两条小船就是二十多人,咱们只有七个人,汪帮主负伤不算,咱们能够动手的只有六个人,偿若还要留下人保护汪帮主,咱们恐怕是没有胜算的。”

    伏缨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黎一白:“等着。”

    伏缨差点跳了起来:“等着?这就是你的主意?”

    黎一白点了点头:“等到汪帮主伤势痊愈,我们的胜算才能高一些。”

    伏缨还想再说什么,燕七拉了拉他,说道:“黎兄说地没错,咱们没有胜算,冲过去只是送死,还会暴露汪帮主在岛上一事,咱们死了不打紧,害了汪帮主就不好了。”

    伏缨很尊重燕七,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再说什么。

    云雾双侠之一的葛云常说道:“既然咱们是为了等汪帮主伤势痊愈,这期间不让他们找到,咱们不如找个地方暂时避一下。”

    伏缨没好气地说道:“这个岛就这么大,咱们还能避到哪里去?”

    刘苏儿说道:“咱们现在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能够避上几天就行了。”

第七十四章 狂风骤雨掌

    岛上的山石大多被树木掩映,怪石嶙峋处,也有一些较浅的洞穴,但都藏不了人。

    汪九成说道:“不用躲了,他们未必能够从岛的那一端找到这里来,就算能找到,说不定也要几日后,到时候我的伤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非常泄气,不像他丐帮帮主豪迈的风格,正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家都是面有忧色,汪九成看到自己的伤势快慢,决定大伙的安危,他打定了注意,暂时连酒都不喝了,希望能够及时痊愈。这天大伙胡乱地吃了些昨日剩下的羊肉和野果,就匆匆睡去,准备等待第二天,再由云雾双侠两兄弟去打猎。

    云雾双侠不喜吃羊肉,在这岛上狩猎,没有工具和器械,本来就不容易,若是两人再避开山羊,那更不知能不能打到猎物,何况还要避开柳贺红丸那些人,对于明天,大家的心态都非常消极。

    刘苏儿躺在软软的沙滩上,看着天上的星星闪烁,心中也抱着同样的担忧,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对于刘苏儿来说,他今年才十五岁,虚岁十六岁,虽然饱经风霜,显得成熟点,但心智毕竟还是少年的心智,有什么心事都难以自行化解,正没做理会处,一个人来到他身边,刘苏儿翻身一看,正是汪九成。

    他问道:“汪帮主怎么还没睡?”

    汪九成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刘苏儿跟着起身,不知他找自己说什么,两人来到远离众人的一片沙滩上,借着明亮的月光,刘苏儿看到汪九成脸色有些不好,他关心地问道:汪帮主是否伤势又加重了?

    汪九成摇了摇头:“我是自己知自己事,我这伤表面不重,其实伤了内脏,没有十多天都难以痊愈,所谓五六天就能好,不过是安慰人的话。”

    听到这话,刘苏儿的脸色也跟着变了,要说他们一群人能在岛上待上十几天都不被对方发现,那简直比做梦还不可信,对方人多,需要比他们更多的事物,找到这里来,是迟早的事,就算他们能躲过一时,可是因为沙滩上有过他们待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和烧火后留下的灰烬,毕竟难以泯灭。

    刘苏儿咬着牙说道:“那就跟他们拼了,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

    汪九成说道:“如果我们都是这种莽夫之辈,谁来保护肉身舍利等国宝呢?还不是让他们最后拉回东瀛?”

    刘苏儿想了想,颓然道:“那怎么办?”

    汪九成问他:“你服食过千年山浆,又吸收了玄玉石里的内力,为何武功上还是平平呢?”

    刘苏儿挠了挠头:“这个……或者是我资质不好吧。”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个原因,你身上的内力,在武林中已是罕见罕闻的深厚,你武功不高,正是因为你没有将体内的内力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刘苏儿带着怀疑的神色,他所练的武功,乃是少林嫡传的正宗佛门功夫,偿若连少林功夫都发挥不了他的内力优势,那还有什么武功能够发挥他的内力呢?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看着汪九成的嘴角溢出一丝微笑。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汪帮主,你……”

    汪九成眼中流露出一股热切,他说道:“少林派的武功,博大精深,每一门武功都给人一种越练越绝无穷尽的感觉,并且无论是最基本的少林长拳,还是精妙的千手如来掌,都有一个特点,不知你感到了没有?”

    刘苏儿忍不住问道:“什么特点?”

    汪九成说道:“就是每练过一套拳后,偿若配合着心法,收拳后不仅不会感到疲惫,反而感到内力又增加了似的,不知是不是这样?”

    刘苏儿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师父曾说过,每天坚持练一遍少林拳,数十年下来,不用刻意去修习内力,而内力自生。”

    汪九成说道:“所以少林拳术,乃是武功和佛旨的一种结合,重在修行,而非击敌,所以尽管一些招式非常凌厉,可是还是留着后招,就是为了不用赶尽杀绝,佛经里说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要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少林拳法注重不战而屈人之兵,可是这种拳法只能是以守为攻的拳法。”

    刘苏儿似明非明,难道汪九成要指点自己的拳法?可是这又怎能来得及?是不是真有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回事呢?

    汪九成接着说道:“而我的拳法,名为狂风骤雨拳,却是以攻为守的拳法,招招不留余地。如果把内力比喻为身上的钱,那少林拳法就是在花钱的同时还在挣钱,防止自己很快变穷,而我的掌法却是教你怎么把钱花得更快,但是也有缺点,就是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力辅佐才成,也就是你本身就必须很有钱,我才能叫你怎样花钱,若你本身就是穷人,花钱的门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说,若无深厚的内力为根本,陡然画虎不成反类犬,内力达不到一定的地步,是不能修炼的,而一旦内力充足,则习练这套掌法,轻而易举。”

    刘苏儿这才知道了他今晚来找自己说话的含义,就是想让他跟着汪九成学习狂风骤雨掌,用来对付敌人,他犹豫道:“可是,我身为少林弟子,又怎能再入丐帮?”

    汪九成说道:“咱们只是切磋,我又不是收你为徒,难道好朋友间,就不能以拳法相授了么?事急且从权,别婆婆妈妈的了,早练成些时间,大伙也就多了一些保障的时间,而且你连成后,能不能熟练运用,还不好说,偿若咱们被敌人发现了踪迹,都被杀死在这,还有什么少林丐帮的区别?”

    刘苏儿虽然感到这中间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但为了大家的安危,还是断然道:“你说的没错,汪帮主,请你这就教我这套掌法吧,我要以之保护大家。”

    于是汪九成就开始在这海边的沙滩上教他狂风骤雨掌。

    狂风骤雨掌共有三十而招,从第一招呼风唤雨开始,一直到最后一招风雨兼程,果然就如同汪九成所言,这是一套极耗内力的掌法,不过以刘苏儿体内似乎没有穷尽的深厚内力,只有这样才能发挥他本身所长。

    所无深厚的内力,这套掌法不但发挥不出威力,反而容易伤到自己,就要让一个孩子,试图搬起大石头扔出去,用以攻敌,可是孩子力气不足,勉强抱起石头,也没有力气扔出去,如何可以攻敌?石头落下来还会伤着自己,而且自己负重在身,又如何抵御对方的攻击?偿若对于内力充足之人,就像递给一个空手之人一件兵器,攻击力立刻得以增加。

    这其中的奥妙,因为有着深厚的内力辅佐,所以很多招数都是一点即明,仅仅用了两个多时辰,刘苏儿就将整套掌法学完,学得如此之快,让他心下都忍不住产生出一点怀疑,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狂风骤雨掌?怎的如此简单?

    汪九成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意般,说道:“你可别小瞧了这套掌法,你学会的现在只是每一招的动作而已,只能够发挥出来这掌法中的威力不过两三成,如果能将掌法中的掌意连成一片,还需要继续多加习练,唉,不知道在那些东瀛人找到我们之前,你能练到什么程度。”

    刘苏儿连觉都没睡,一只练到天亮,才隐隐感受到狂风骤雨掌里那股一往无前的掌意。

    早上囫囵睡了一会,云雾双侠出去打猎,竟然让他们打到一只獐子,回来煮着吃,吃饱后,刘苏儿又到一旁去练狂风骤雨掌,越练,刘苏儿越感到这套掌法最能发挥他体内无穷的内力。

    除了吃饭以外,他都沉浸在掌法的习练当中,吃晚饭的时候,伏缨看着刘苏儿,讶然说道:“你今天精神不错。”

    刘苏儿知道这是习练了掌法后的结果,他没有解释,反而对伏缨说道:“伏大侠不仅精神也不错,大敌当前,难得的是还能保持心情也不错,这是怎么做到的?”

    伏缨笑道:“我这人不信自己是短命之人,今天白天我特意用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面相,和相书上的福寿之相简直一模一样,你说我有说吗好担心的?”

    刘苏儿愕然道:“在这荒岛上,哪来的镜子呢?”

    伏缨说道:“今天你出去不在这里,大海又送来几个木箱子,里面是一些铜器,有一个应是唐朝的铜镜,竟然没有生锈。”

    刘苏儿问道:“铜器?这么重的箱子怎么没有沉到海里?”

    伏缨说道:“里面都是些铜罐,铜壶,里面都是空的,并没有多重。”

    刘苏儿问道:“那你看看我,是不是短命之相?”

    伏缨装模作样地左瞧右看了一会,说道:“奇怪奇怪,你口角有痔,这是叫花子的命相,但是以你宽厚的额头来说,又是富贵之命,真是让我想不通。”

    刘苏儿怀疑地问道:“又穷又富?这是什么命?”

    伏缨也思之不解,不过他肯定自己算的是有道理的。刘苏儿也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他小的时候的确做过几年叫花子,至于什么大富大贵,他也没有在意,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不是以后的命运,而是当下,如何才能在柳贺红丸发现他们以后,能够保住性命。

    当天晚上,汪九成又和他来到一旁,让刘苏儿试演了一遍狂风骤雨掌,见他已经把握了一些掌意,忍不住笑道:“差不多了,再练一晚上,依我看,那些东瀛人里绝对无人是你的对手了。”

    刘苏儿心中充满了信心,用心习练,汪九成又指点了他如何从这一招变化为另外一招,而不是拘泥于上下两招的连贯,比如从第九招惊涛拍岸,如何转为第二十三招突如其来,又如何从二十八招覆雨翻云,转变成第十二招风雨欲来,等等,等到快天亮时,刘苏儿已经将整套掌法前后颠倒熟练运用。

第七十五章 盗亦有道

    汪九成看他的进步神速,感到十分满意,说道:“行了,这套掌法的威力,你已经能够发挥出六七成,加上你本身的内力为根本,就算我没有受伤,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唉时间紧迫,不然,我就将我的棒法一并传授给你了。”

    刘苏儿说道:“这套掌法我还没有练到极致,不敢贪多。”

    汪九成说道:“不错,不过想要将这套掌法练到极致,必须要从实战中吸收经验加以运用,偿若明日敌人还没有发现咱们,你就找伏缨陪你练练,我的这套莲花棒法,等到了安全之地,也一并传给你得了。”

    刘苏儿感激地说道:“汪帮主,你可说是我的第二个师父了。”

    汪九成连忙说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否则容易惹起少林和丐帮的不快。”

    翌日,柳贺红丸等人没来,刘苏儿缠着伏缨陪他练武,伏缨本来不愿,汪九成在一旁劝说,加上黎一白在一旁怂恿,伏缨只好陪他习练,燕七和云雾双侠等人闲来没事,也都围过来观看,谁都不认为刘苏儿能打赢伏缨,大家谈论的只是刘苏儿能和伏缨斗上多少招不输。

    伏缨在兵器谱上排名第十,乃是因为他的剑法,外加他流萤剑之锋锐,而陪刘苏儿练武,他又不能施辣手,刚开始有些小瞧了他,待和他斗了三招后,伏缨哇哇大叫着纵跃到一旁,口中喊着:“不公平,实在不公平。”

    汪九成笑着问道:“有什么不公平的?你伏缨成名多年,和一个少年相斗,还谈什么公平?”

    伏缨红着脸说道:“原来是你这叫花子在从中捣鬼,我说呢,今日怎的心血来潮,找上我来动手,原来你在暗中,嘿,早知如此,我就出剑了,否则我空手可接不了你那大名鼎鼎的狂风骤雨掌。”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汪九成将自己的看家武功教会了刘苏儿,云雾双侠起哄:“恐怕红缨公子就是出剑,也不是刘苏儿的对手吧。”

    伏缨看着黎一白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得得得,你们就在等着看我伏缨的狼狈样子吧,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意。”

    说完,他抽出了流萤剑,挺剑向刘苏儿刺去。

    刘苏儿虽然是空着手,和这位名动天下的人物相斗,可是一点也不气馁,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闪身躲过刘苏儿的剑,一掌向刘苏儿拍去,两人剑来掌往,不一会儿已经交换了十多招,两人谁都没有落在下风,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伏缨一直靠着他有名的轻身功夫和剑法配合,显然十分忌惮刘苏儿的出手,因此守势多于攻势。

    可是伏缨毕竟和人比斗经验丰富,而刘苏儿新学掌法,不免略略生疏,被伏缨一个虚招骗过他两掌后,一剑刺向他的肩头,眼看着这招刘苏儿难以闪避,刘苏儿手腕一翻,中指屈指弹出,正好弹在伏缨的剑身上,这一剑虽然去势不减,但方向一偏,便刺不到刘苏儿肩上,只是从他肩旁掠过。

    伏缨叫道:“好家伙,不知是用狂风骤雨掌,就连弹指神通也都用上了。”刘苏儿心下暗暗好笑,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一招,哪里是什么弹指神通,伏缨故意这样叫,怕是万一输了,也有个台阶下。旁边的汪九成也看得暗中点头,刘苏儿能不拘泥于掌中的变化,知道随机应变,武功又有了一些进步。

    伏缨说完话,他回剑转身又是一剑刺出,这一剑不同于他先前的出剑,而是换了一套剑法,只见他右手一抖,剑跟着分成两个剑影,剑尖变幻莫测,不知要刺向哪里,刘苏儿看不明白他的剑势,后退了一步,伏缨也趁机收剑,说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和你一个后辈,我用剑,你空手,就是打赢了也不好看。”

    他说得好听,又是在占了上风以后才住手,别人都看不出来他其实已经感到一些气馁,都觉得他的想法很妥当,唯有黎一白说道:“说得好听,依我看,再打下去就要丢人现眼了,不如见好就收。”

    伏缨听他揭破自己的心事,怒道:“老子武功如何,用不着你来瞎评价,你要是不服,咱俩来过过招?”

    黎一白说道:“我不和败军之将动手。”

    其实他的武功比不上伏缨,也是故意说得好听而已,伏缨气得牙痒痒,忍不住和他对骂,黎一白和他相处了这许多日子,知道伏缨只是嘴上说得厉害,他本人还是很有原则的,只要黎一白不先动手,伏缨也不会出手,两人你讽刺我,我冷嘲你,两人又斗上了嘴。

    汪九成也不去理他,他暗中问刘苏儿:“你们打到第二十六招时,你偿若不使惊涛拍岸,而是使出风吹雨打,早就击中伏缨了,为何没有这么做?”

    刘苏儿说道:“当众打败了他,让他面子上不好看,而且比试都结束了,我是想和他多都一会,能够多争取一些比斗的经验。”

    汪九成夸赞他:“有你这份气度,看来我传你这套掌法没有传错人,你记住,武功只是一种手段,万不可用来伤及无辜,若非迫不得已,不得至敌死命,在这点上,我和你们少林的宗旨是一样的,况且,就算是大奸大恶之人,我们也没有夺走他们生命的权力,不过,偿若他们想要我们的命,那自然另说。”

    吃过午饭,晌午过后,刘苏儿又去找云雾双侠比试,两人双剑合璧,虽然剑法还不如伏缨,但是守御之森严,更胜于伏缨,倒让刘苏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他们剑法中的空隙,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出手将二人击败,这次比试依然是不胜不败的结局,但是刘苏儿却从中领悟了不少狂风骤雨掌要领。

    等他再找燕七时,燕七拒绝了他,其实是他见过刘苏儿的掌法后,自知不是对手,因此便免了。

    刘苏儿知道他的意思,便也没有强求,他对于自己武功的进步感到十分兴奋,一个人到山林里去练习,在练习的时候,心下忍不住暗暗感激汪九成。

    这天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和柳贺红丸的人相遇,四五个前来捕猎的人看到他们,知道不是对手,大喊一声四散跑了回去。

    众人饱餐一顿,知道敌人很快就要到来,都在暗中做足了准备。

    当夜敌人并没有过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刘苏儿为了保持体力,破例晚上没有出去练功。

    到了早上,他们刚刚吃过饭,柳贺红丸就带着人过来,此刻太阳从海中升起,驱走了东面的下弦月,新的一天来临,对于汪九成等人来说,也是他们面临生死的时刻到了。

    对方一共来了二十二人,和黎一白估计的二十人左右相符,看来他们是倾巢而出,汪九成伤势未愈,看着他们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岛上,还能遇到故人。”

    柳贺红丸看着散落在沙滩上的棺材,脸上浮现出笑意,想来他是以为这些东西已经沉入大海,却没想到被这些人都给运到了岛上,他没有理会汪九成的冷嘲热讽,而是旁若无人地来到棺材边,推开棺材盖,向里一看,里面的肉身舍利还在,他哈哈大笑:“真是多谢你们了,风暴中还能想着帮我把这些东西带过来,有了这些东西,堪堪能够抵得上我那艘船的损失。”

    汪九成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这些东西不输于你,有我们在此,绝不会让你们把这些东西带走。”

    柳贺红丸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汪九成说道:“你是丐帮的汪帮主,以莲花棒法和狂风骤雨掌闻名天下,我本来还忌惮你三分,可是如今看你脸色,当时失血过多的结果,你脸颊发青,应是内脏受伤,既然受了伤,我不知你还有什么底气来阻止我?我没有先找你们的麻烦,你们都要求神做福了,嘿嘿。”

    汪九成心中一凛,他本来没将这东瀛人放在心上,哪知此人好高明的眼力,这份眼力自然是他武功高强的一种表现,他不得不对柳贺红丸重新进行估计,若是他手下的人除了石门八怪以外,都是这种水准,那么就算他身上无伤,也讨不了好。不过他也没有感到颓丧,他说道:“阁下好眼力,不过,这里不只我一人在此,只要有我们汉人在此,就不会允许你们这些倭寇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倭寇是对东瀛人的一种蔑称,柳贺红丸闻言冷笑了一声,他指着黎一白说道:“想不到你又跟他们混在了一起,怎么,他们出钱比我高么?我可以再增加一些我的雇金。”

    黎一白摇了摇头:“盗亦有道,我和你的雇佣关系是相互的,你相雇我,我却不想被你雇佣,另外我对于你们想抢走我们的国宝,我身为汉人,也和他们抱着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们得逞。”

    柳贺红丸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他又对云雾双侠说道:“那你们二人,假装投靠于我,看来也是不安好心的了?”

    葛云常说道:“到底是谁不安好心,你自己更清楚吧。”

    柳贺红丸看着伏缨和燕七两人说道:“看你们二人现在的状态,那化气散的毒已经解了?”

    伏缨说道:“不错,老子不查中了你的诡计,此事可一不可再,今天我和你那是新账旧账一起算。”

    柳贺红丸眼光从刘苏儿身上一扫而过,也许认为他不过一名少年,所以并没有过多注意,他对汪九成说道:“你们这些人,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来谈个条件如何?”

    汪九成说道:“我们跟你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想打,咱们就打。”

    柳贺红丸终于忍不住怒道:“想死还不容易?我本想饶你们一命,现在看来,不杀了你们是不行了,对了,你们想怎么死?”

    汪九成说道:“看来你很自负,这样吧,咱们都不是市井无懒,乱打一通也不像样子,你们出五个人,我们出五个人,输三场的,便听胜三场的命令,这样如何?”

    柳贺红丸狞笑道:“枉你身为一帮帮主,想法却像小孩子,我们人数是你们的三倍,自然是都要上了,嘿,你想用言语挤兑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子。”

    汪九成还在试图激他:“怎么,你怕了?人多就一定能赢么?这样吧,我们这边有个小孩子,刘苏儿,你过来,你们当中若是有谁能够打得过他,我们直接束手就擒,大家省点力气,你看怎么样?”

    柳贺红丸看着十多岁的刘苏儿,心中也不信他有多大的能耐,想着中原人都讲究信誉,若能如此是最好,只不知汪九成这样说,是不是在诈他们,还是有别的什么阴谋,自己这边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倒也不怕他们,他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

    汪九成跟着说道:“驷马难追,谁反悔谁是王八蛋,我先说好了,一个不成,你们可以再派第二个人出来,甚至你自己出手都可以。”

第七十六章 扶桑忍者

    柳贺红丸看他说得这么有自信,反倒犹豫了一下,最后他下定决心,指着其中一人说道:“三郎,你去跟他比比。”

    这个叫三郎的,全名叫做真木三郎,乃是扶桑一柳门的高手,他看着刘苏儿年纪不大,心想他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过十几年的功力,绝非自己苦练二十年的武功,便走了出来。

    汪九成对刘苏儿低声说道:“一有机会就下重手,打不死也要将他打残。”

    刘苏儿知道汪九成是要他出其不意地减少对方的力量,他会意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真木三郎抽出武士刀,指着他说:“拔出你的兵器。”

    刘苏儿说道:“对付你,不用兵器,我空手就行了。”

    这句话惹来柳贺红丸一方的嘲弄:“这小子真是自不量力,既然敢空手和三郎比斗,嘿嘿,真是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刘苏儿不理会他们的嘲弄,出手就像真木三郎攻去,只有柳贺红丸没有露出嘲笑的表情,脸上反而变得凝重,不过等他看过刘苏儿的出手,便放下心来,刘苏儿这一招,即无力,又没什么威胁,就像是小孩子打架,看来真木三郎用不了几招,就能将他收拾下来。

    真木三郎也是有此感受,完全感觉不到刘苏儿这一招有什么威胁,他哈哈大笑,将武士刀举起,一刀向刘苏儿劈去,这一招也没什么技巧,只是直接有效的劈砍,他向用一招就将对方宰了,好结束这无聊的比斗。

    刘苏儿其实是故意在第一招做出软弱的假象,就是迷糊对手,让对方心生轻视,才能放下防备,可是,这一刀劈来,刀速极快,武士刀挟带劲风,刘苏儿一招无功,似乎吓得呆住了。

    而柳贺红丸一边的人则是大声喝彩,准备看着刘苏儿被劈成两半的样子。

    就在武士刀离刘苏儿脑袋还有一尺多的距离时,刘苏儿突然矮着身子,欺进真木三郎身前,伸掌向他小腹拍去,真木三郎没想到他竟然不闪不避,也不后退,反而来到自己身旁,此刻武士刀反而变成了在刘苏儿身后,他变招以及来不及,便想伸脚将刘苏儿踢开,可是仅仅只转了一个念头,脚还没有伸出,刘苏儿一掌已经拍在他肚子上。

    真木三郎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还是站在那里,手中的刀却落了下来,人即没有被这一掌打得向后飞跃,也没有翻到在地,就这么站着,口鼻开始渗出鲜血。

    刘苏儿收掌,回身走了回来。

    柳贺红丸这边的喝彩声顿时止歇,立刻有人前来扶着真木三郎,却发现他已经气绝。

    谁能想到,这位扶桑的高手剑客,竟然在刘苏儿手下,连一招都没过,就被他击毙了呢?

    柳贺红丸惊疑不定,心道,一定是真木三郎大意了,而这小子出手又十分古怪。惊怒交集之下,他对身旁的一人说道:“黑石,你去和他斗一斗,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蒙蔽,这小子武功十分古怪。”

    那名叫黑石的点了点头,走了出来,对刘苏儿说道:“小子,我来和你斗斗,你还是不用兵器?”

    刘苏儿说道:“不用。”

    黑石说道:“好,好好好!”

    他拔出武士刀,和真木三郎不同的是,他没有向上举刀,而是将刀倒提着,身子一转,刀也随他而转,如果刘苏儿故技重施,想要欺进他身旁,就会被他锋利的刀拦腰斩断。

    刘苏儿没有见过这奇怪的刀法,向后退了一步,黑石又是一招贴身的刀法斜斜地由下而上,刘苏儿又跟着退了一步。

    柳贺红丸一眼就看出刘苏儿不用兵器,只能近战,而黑石也同样是近战高手,他的刀法就像贴身施为,让刘苏儿无计可施,果然,三招过后,刘苏儿连退三步。和伏缨等人一样紧张的东瀛人,看到这种情况,又开始欢呼喝彩起来。

    伏缨扭头看看汪九成,看到他脸上神情镇定如恒,以为汪九成知道刘苏儿的底子,所以才没有担心,也跟着放下心来,看着刘苏儿连连后退,伏缨忍不住大声为他打气,其实这是汪九成面临大事时的一贯反应,他的内心也颇为紧张,只是表面上看不出来而已,就算有些紧张的神情,也因为他伤后苍白的脸色而不显。中原武林中人,不像扶桑小国的人,喜怒形于色,大多都很沉稳,包括黎一白,包括云雾双侠,包括燕七和汪九成都安静地看着,所以中原的人中,唯有伏缨一人在大声为刘苏儿打气,显得特别刺耳。

    刘苏儿连连后退,看不出此对方的破绽,而通过太阳发射出来的光芒,心知对方的武士刀非常锋利,他不敢用手族阻挡,只能又退了几步,一边退,一边观察这对方的刀法。幸而黑石这种刀法都是在周身划动,进击不快,而刘苏儿轻功高明,就算在倒退时,速度也是极快,所以尽管刘苏儿一直在后退,却也没有显得有多狼狈。

    在扶桑的剑法中,其实说的就是刀法,一共分为两种,一种是大击刃,是进攻型的,刀法大开大合,配合着步法,前进后退,有种开山裂石的威力,类似于中土的力劈华山的招数,像刚才的真木三郎,所使的就是这种刀法,这种刀法威力虽然巨大,可是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在防守上漏洞百出,刘苏儿刚才就是抓住了他的这种缺点,一招败敌。

    而另一种刀法,就是黑石所用的这种流转刃,刀法细腻,只在周身三尺间挥舞兵刃,属于防守型的刀法,由于刀的长度已经超过了三尺,所以流转刃试出来后,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在周身布下一层以刀刃为护盾的防守,让敌人无从下手,同时这种以守为攻的刀法,还能逼迫敌人后退,从而寻找对方的破绽,加以击破。这本来是对付有兵器之人的武功,却没想到刘苏儿会空手和他相斗,黑石将这种刀法使出,更是让刘苏儿难以近身。

    刘苏儿已经连退了十二,也就是在黑石的十二招之间,刘苏儿一直在退。忽然,刘苏儿一个不查,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向左后方倒去,伏缨见状,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黑石大喜,趁着刘苏儿站立不稳的当儿,立刻举刀便劈,这么一来,他的流转刃变变成了大击刃的攻击,武士刀夹带劲风,反射着阳光,像一道亮光移动成的扇形光幕,向刘苏儿劈下。

    就在汪九成都不忍卒视而转过头去,只听一声惨叫,一声呼啸,和重物坠地的声音传来,汪九成立刻看向两人,就在这一瞬间,两人的战斗又发生了变化,刘苏儿完好无损地站在当地,而黑石倒在一边生死不知,汪九成又惊又喜,竟不知发生了何事。

    原来刘苏儿眼见他流转刃防守严密,自己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空隙,便诈做身子不稳,引黑石来攻,这样他的流转刃的防守便会主动放弃,黑石果然上当,在举刀劈砍的时候,胸腹间全是空门破绽,刘苏儿本来就不是真的站不稳,在他举刀便劈的同时,腰身一扭,一招狂风骤雨掌击在他的身上,刘苏儿既然内力充沛,这一掌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因此黑石跟着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倒飞了出去,最后落在地上,这就是汪九成听到的惨叫呼啸声和重物坠地等声音的由来。

    东瀛人惊怒交集,立刻有三四个人跑了过来,将黑石抬了回去。其实黑石在中了这一掌之后,人在倒飞的时候,就已经毙命。柳贺红丸伸出手指在黑石脖子的血脉上一触即知,黑石已经暴毙。

    这么一来,双方只是进行了两场比试,就死了两个高手,而对方不过是一名少年。

    汪九成说道:“怎样?柳贺兄是否考虑要不要亲自出手?”

    柳贺红丸惊疑不定,本来他对这几名中土人的实力自认已经估算明白,自己占据绝对的上风,而这个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无名少年,竟然显露出惊人的身手,他想让手下一涌而上,却又心有不甘,同时就算一涌而上,也没有了刚才的自信。若是自己亲自下场,又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他的一名手下主动出来,说道:“柳贺大人无需烦恼,让我来会会这名少年。”

    柳贺红丸不用扭头,也知道说话的是拓野新一。拓野新一乃是扶桑国中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是日本最神秘的门派,夜影门的高手,专门修行忍术,不同于那些光明正大的扶桑剑客,夜影门所训练的人,主要精通杀人之术,而非在比斗时分高下。

    这中间的区别,就是夜影门的人行事都是不择手段,不仅对敌人不择手段,就连对待自己,在正常人的眼中,也是残忍至极。为了刺杀一个人,他们可以在隐秘处隐伏多日,不吃不喝,忍饥挨饿以外,遇到蚊虫叮咬,蛇蚁爬身,他们也能保持着一动不动,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们无情地等待,就是为了那最后能够给目标造成致命一击的时刻。

    除了这种无声无息的等待以外,他们还精通暗器,攀爬术,毒药,火药,奇形怪状的杀人利器,甚至是传说中的隐身术。可以说,在东瀛,只要剑法好刀法高明,就可以成为一名扶桑剑客,可是要成为夜影门的忍者,除此以外,还要精通各种各样的知识和本领。

    拓野新一本来作为夜影门的天才,承载了夜影门中兴的希望,可是在一次刺杀一名高官时,拓野新一发现这次的刺杀,乃是一个陷阱,针对夜影门的陷阱,拓野新一便放弃了这次刺杀,回来后,面对门中一名前辈的质询,在扶桑,上下尊卑之别,更胜于中原。可是拓野新一不服,也是年轻气盛,自觉有理,便和他产生了争执,那名前辈见他竟然不尊重前辈,便想出手教训教训他,结果反被拓野新一杀死。

    因为他下手从不知道留情,他所学的本就只是杀人之术,杀死本门中的前辈后,他在夜影门也待不下去,便随着柳贺红丸出海,柳贺红丸只知他来自于夜影门,对于他的身手却不熟悉,难得这次他亲自请命,便让去试试。

    所以,第三位来和刘苏儿决斗的,就是这位来自扶桑的忍者。

第七十七章 林中相斗

    在拓野新一的眼中,是要是他要下手的目标,便不存在年龄的区别,身份的区别,而只是他这名猎人将要杀死的猎物。

    所以,他不会因为刘苏儿的年少而产生轻视,也不会因为他在前面已经杀死了两名扶桑剑客而感到气馁,他的意志就像钢铁般坚硬。

    精于刺杀的他,通常都是自己在暗,而对方在明,现在既然是面对面的相斗,他自然要利用一切能够杀死对方的本领来达到目的。

    所以他和刘苏儿面对面地站着,在他宽大的衣服下,他仿佛一动没动,却在接着衣袖的掩饰,手在袖中取出了两件东西,刘苏儿看他没有先动手,不知对方的底细,也没有贸然进击,两人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先出手。

    刘苏儿毕竟年轻气盛,忍不住先出手,他一出手就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惊涛拍岸,这一招使出,就像狂风暴雨中的大海,海浪向岸上扑去,前浪未歇,后浪又来,层层叠叠,掌力逐渐增加,经过了在海上的暴风雨后,刘苏儿对于惊涛拍岸这一招,有了更深的领悟,他的双掌中内力充沛,一招使到中土,招式中已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不知是拓野新一不知此掌的威力,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竟然依然没有什么动作,眼看着刘苏儿已经攻到他身前,拓野新一的左手这才微微摆动,一道刺眼的光芒射入刘苏儿眼中,在这一刹那,刘苏儿感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心中暗叫不妙,再顾不得攻敌,立刻回掌撤身,双掌在身前由进攻转为防守,同时他双脚在地上一点,人向后疾退,突然,他感到手臂一凉,一阵刺痛的感觉传来,知道已经中了对方的暗算,可是对方是如何出的手,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幸好眼睛渐渐恢复了视线。

    原来拓野新一在袖中左手取了一枚小镜子,右手去了一柄匕首,在刘苏儿攻到身前时,他已经计算好了反射阳光的角度,刘苏儿扑上来时,阳光正好反射到他的眼中,趁着他暂时失明的一瞬,他欺身上前,又手中的淬毒匕首向对方刺去,若非刘苏儿轻功高明,反应迅捷,这一招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

    即使如此,刘苏儿的左臂还是被拓野新一的匕首划中。匕首锋锐,虽然只轻轻地划过他的左臂,却划开了他的衣服,在他左臂上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幸而不深。

    刘苏儿等到眼睛恢复正常的时候,人不再慌乱,脑子也恢复清明,醒悟了对手用镜子反射阳光的战术,暗叫卑鄙,对方哪里是在和他比武,而是在用尽办法将他杀死。

    他看了看自己左臂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可是若任其一直流血下去,必然会让他感到虚弱,刘苏儿用右手撕下一条衣襟,将伤口包扎好,幸而在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对方并没有趁机进攻。而包括伏缨在内的中原武人,没有上前帮忙,乃是因为这是刘苏儿和对方的比斗,如果上前帮忙,未免有以多攻少之嫌。

    拓野新一看着他包扎,而没有上前趁机攻击,乃是因为他的匕首上淬了剧毒,只要毒素进入对方的血液,很快就会让对方感到麻痹,接着剧毒攻心,虽然并非见血封喉的毒药,也是他用来刺杀目标的杀手锏之一。他冷冷地站在一旁,等待刘苏儿毒发身亡,自己不仅不需要趁机动手,还要防止他临死前的反扑。

    可是随着刘苏儿包扎好伤口后,依然红润的脸色,灵活的动作,让拓野新一感到惊讶,心道难道此人的体质特异,毒发的时间要比别人晚些?一定是这样,中原人最讲究什么内功,或者是他用内功将毒逼住了,可是他没有解药,终究会有毒发身亡的时候。

    又等了一会,刘苏儿还是没有什么异样,拓野新一的惊讶变成了惊恐,他的毒匕首杀不死人,刘苏儿还是第一个。

    他又怎能知道刘苏儿自从服下千年山浆以后,因为山浆的阴毒和玄玉石的解毒,刘苏儿已经百毒不侵了呢?这种事,拓野新一闻所未闻,就算有人告诉他,也非他所能理解,就像中原武术的博大精深,也非他这样生长在岛国上的人的狭隘思想所能理解。

    刘苏儿见对方没有趁机进攻,误认为对方乃是手下留情,却不知对方以为他中了毒,刘苏儿说道:“你用这么卑鄙的手法,我本来有些瞧不起你,可是见你刚才没有落井下石,也就不骂你了,咱们再来打过。”

    拓野新一想着如果他是用什么所谓的内力将毒逼住的话,那么随着他的动手,剧毒说不定会继续随着他的血液流动,至他死命,想到这里,他说道:“你一拳我一拳,打来有什么意思?咱们到旁边的树林中去打。”

    刘苏儿问道:“这里平平整整的不好打,偏偏要跑到树林中干什么?”

    拓野新一说道:“到了那边才能显示咱们高手相斗的水准,怎么,你不敢么?”

    刘苏儿不为他所激,说道:“谁知道你又高搞什么阴谋诡计?要打就在这里打,不打就算认输。”

    柳贺红丸这时说道:“你不敢跟他道树林中去打,认输的应该是你才对,难道你们中原人遇到敌人后,还要约定找个平整的地方再打么?你若是认输,我也不要你们怎样,你们让我将这海滩上的东西全都拉走就行,嘿嘿,你们要打,我们在人多的情况下也陪你打,现在我们只是换个地方,你们就不同意,难道我真有这么多功夫陪你们一个一个的打下来么?大伙准备,一起上!”

    刘苏儿看着伤势未愈的汪九成,伸手一拦说道:“且慢!”

    柳贺红丸说道:“怎么?”

    刘苏儿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咱们到树林中去打,不过……没人看着,怎么才能算赢?”

    柳贺红丸还没说话,拓野新一已经抢着说道:“自然是能够从林中活着出来的为赢,死了的为输!”

    刘苏儿说道:“好,难道我便怕了你?”

    汪九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道:“等等……咱们和他拼了,你不用去那里和他比,这些人卑鄙无耻,不知有多少害人的手段,想要暗中使出来,你这一去,恐怕……恐怕有些不妥。”

    刘苏儿见自己这边人数出于劣势,对方二十二人,虽然已有两人被自己击毙,可是还有二十人,自己这边几乎没有什么胜算,他对汪九成说道:“汪帮主,请放心,我一定能够活着出来。”

    伏缨和黎一白此时难得的意见一致,都不希望他和这名东瀛人一起去树林中,但刘苏儿下定了决心,他看出拓野新一是这些人里的高手,不冒一下险,又怎有和他们继续抗衡的力量?

    在众人目光的相送中,两人一前一后,向山中的树林中疾行而去。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汪九成收回了目光,看着柳贺红丸等人,这些东瀛人表情轻松,似乎胜算在握。忍者所习练的武功,大多都是在各种残酷的环境中,比如水中,雪里,山林间等等,进入了山间树林中的忍者,如同回到水里的鱼儿,威力何止倍增,而且到了那里,中原人的武功易于被树丛阻挡,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而拓野新一却可以趁机施展各种杀人的利器,一退一进之间,相差不可以道理计,所以他们才会感到如此轻松。

    而反观伏缨等人,则无不神情紧张,刘苏儿的胜负,实在是事关大家的生死,同时也事关中土的国宝,是不是会流落到异国他乡,所以,即使如汪九成这样稳重之人,眉宇间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色。

    两人进入树林后的每一刻,都似对伏缨等人的一种煎熬,若是拓野新一已经走了出来,他们得知了噩耗,结果已经如此无法更改下,心中有了最坏的准备,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心悬在半空。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人都没有回来,太阳渐渐升到了半空,就快到晌午了。本来信心满满的东瀛人也开始显得焦躁起来,他们甚至忍者的杀人手段,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拓野新一此人心志坚定,正是夜影门高手的表现,那么以他的身手,早就该杀了刘苏儿回来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人影出现在树林中,中土的武人和东瀛的人,双方都紧张起来。

    那个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身上都是伤口,看不出受了几处伤,尽管脸上沾满了鲜血,可是凭借着衣服,汪九成还是认出来,活着出来的是刘苏儿。

    既然他能活着出来,那么拓野新一便已经死在里面。

    柳贺红丸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伏缨立刻赶了过去,扶着他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道:“身上的伤严重么?”

    刘苏儿此时还能微微一笑,说道:“不用扶我,我的伤不碍事,都是皮外伤,这身上的血,大多都是那东瀛人的。”

    来到汪九成身边,刘苏儿撩起衣襟,将脸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中气十足地对柳贺红丸说道:“下一个要和我比试的人是谁?”

    东瀛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就连来自中原的石门八怪也在心下暗自佩服,刘苏儿一连进行了三场比试,最后一场更是惨烈,但是他仿佛并没有什么受到什么消耗,柳贺红丸知道剩下的十九人里,武功最高的只有自己了,他站了出来,刚要声亲自出手,突然,一名东瀛人兴奋地大喊:“有船来了!有船来了!”

    刘苏儿和柳贺红丸两人顾不得再打斗,都随着那人所指,向海中看去,柳贺红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这个机会,他假做让人呼救,同时也在暗自盘算,到底如何对付这些人。

    汪九成见海面上极远处,确实有一条船出现在海面上,不知那条船上的人是敌是友,看来一时半会也来不到这里,而那群东瀛人已经开始找木头树枝准备生活,发出讯号,让船上的人能够看到这里,从而获救。

    趁着这个机会,汪九成问刘苏儿:“那东瀛人约你到树林中决斗,我还在为你担心,哪知此人大言炎炎,自寻死路,你是怎的将他杀死的?”

    刘苏儿摇了摇头,说道:“他并非大言炎炎,我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这才没有被他杀死的,这中间的胜负生死,实在是系于一线之间。”接着他跟汪九成说了两人进入树林后的情形。

    当时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树林,由于刘苏儿轻功高明,所以他走在了前面,进入树林后,他接着地形,更是甩开了拓野新一,他打的主意就是先到达树林深处,然后回身以逸待劳,当然,他在前面施展轻功,也在暗自防备拓野新一从他背后出手。

    果然,背后伤人,一向是东瀛人的拿手好戏,身为忍者的拓野新一更是其中的表表者,他看着在跑在前边的刘苏儿,四枚忍者飞镖发了出去。

    忍者飞镖为四角星形,和中土的暗器不同,四角星形的忍者飞镖出手后的轨迹是一道弧形,飞镖是旋转着出去,不是发镖的人,很难能够预测到飞镖的走向和目的。之所以一出手就是四枚飞镖,这是拓野新一的绝技,四枚飞镖分打刘苏儿上下四处要害,而且并不因为刘苏儿在向前疾行而受到影响,因为飞镖的目的经过计算,乃是在刘苏儿身前几步,以刘苏儿的速度,等他冲到前边时,忍者飞镖也会正好到达那里。

    这暗器端的厉害。可是刘苏儿早在留意他会否背后出手,等听到暗器的破空之声传来时,刘苏儿双脚一点,人斜掠而上,落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四枚忍者飞镖打错了方向,都落了空,交错着分开,钉在旁边的树上。刘苏儿心忖,既然动上了手,也无需再往前走,不如就在这里,和拓野新一一决生死。

    刘苏儿从听到飞镖破空之声,到跃到树上,前后不过一刹那的功夫,可是就在这一刹那只见,刘苏儿在树上回首查看拓野新一的时候,却发现失去了他的踪影。

    拓野新一不见了。

第七十八章 东瀛忍术

    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个须臾。刘苏儿躲过拓野新一的忍者飞镖,然后飞身上树,再转过身来,这中间不过一个弹指的时间,而拓野新一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见了。

    刘苏儿收摄心神,潜心静听附近的动静,可是山林中除了鸟鸣虫吟和清风带起的树叶声以外,更无别的声息。

    在这一刻,刘苏儿想到了许多,这是拓野新一带给他的无声的恐惧,因为不知对方在何处,而不知正是带来恐惧的根源。

    刘苏儿以前在乞讨的时候,曾经露宿山野,他见到有一种四脚蛇,它的皮肤可以随着四周环境的变化而改变颜色,让人一眼看去,根本发觉不了它的所在,难道拓野新一也是如此?可是人毕竟不是四脚蛇,还是他躲在哪一棵树下,等待着刘苏儿无意中送上门来,然后好在暗中偷袭?

    对方没有动静,刘苏儿也在树上站着不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这是比试谁的耐心更高一点。

    拓野新一身为忍者,当然具备超强的忍耐能力,能够不为任何事物所影响,可是刘苏儿曾经做过乞儿,乞儿乞讨时,能够在一个地方待上一整天,后来就在少林寺后的地洞中待了三年,若说忍耐力,也同样不输于别人。

    这就是为什么众人都在海滩上等候这么久的原因。因为一般的两人相斗,除非武功系出同门,双方均知悉对方的底细,且又势均力敌,否则一般不会相斗多久,就能分出胜负。江湖上曾盛传,某某和某某某相斗了一日一夜,都不分胜负,偿若这不是个笑话,那一定是两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意,都不忍对对方下重手。若是分生死,绝无在一百招内分不出胜负的道理。

    而刘苏儿和拓野新一绝非能够生出好汉惜好汉,英雄惜英雄的相互敬重之意,因为两人绝非同一种人,这也是汪九成等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若非拓野新一急于杀死刘苏儿,而暴露了藏身之地,两人就是这么相互等待一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在刘苏儿猜测拓野新一究竟是怎么躲藏的时候,一根毒针,突然从一块石头里射出,向刘苏儿射来。这根针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刘苏儿却因为树林间稀疏的阳光,发现了毒针反射出来的幽蓝的光影。只有淬了剧毒的钢针,才有这种妖异的颜色,刘苏儿连忙闪身避过,又是两根毒针跟着射来,刘苏儿在树枝的狭窄空隙间已经无法闪避,这能从树上落了下来。

    他在树上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毒针发出的地方,是一块石头,那么拓野新一这名东瀛人,就应该躲在石头后面。

    刘苏儿从树上落下来后,就准备向那块石头扑去,准备结束这捉迷藏似的杀戮,然而,等他落到地上后,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看清拓野新一应该隐藏的地方,那块石头却不见了。

    一时间,刘苏儿只感到背上冷飕飕的,若说人会跑会动会躲藏,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石头难道也会自己跑走么?

    既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刘苏儿只好背靠着树,留意着四周不寻常的动静,和石头一起不见的,当然还有拓野新一。

    两人复又僵持起来,没过多久,刘苏儿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这是一种奇异的本能,让他离开树,向前躲开,然后回过头来,他身后的那棵树,已经被一把利刃刺穿,利刃的尖从树皮突出来一尺,若非刘苏儿躲得及时,这把利刃就会从他背后刺入他的身子。不过,拓野新一的这次偷袭,暴露了他的位置,刘苏儿立刻向树后扑去,能到他来到树后,只看到远处拓野新一离去的衣角。

    刘苏儿连忙追去,等到他追到近前,才发现上了当,这是拓野新一提前挂在这里的衣服,他的人却不在这里,刘苏儿不用去看,也能猜到拓野新一就在自己身后,果然,身后传来破空之声,刘苏儿不敢回头,向前疾走,可是这次却落在拓野新一的算计里,两枚忍者飞镖划破了他的皮肉,鲜血立刻飞溅出来,幸而刘苏儿内力身后,当忍者飞镖一削向他的时候,他体内的内力生出反弹,将飞镖的力道卸去大半,否则还要伤得更深。

    就这样,两人在树林中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斗了良久,当然是刘苏儿在明,拓野新一在暗,刘苏儿又中了他几下暗器,身上添了几道血口子,看来惨不忍睹,不过都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及筋骨。

    这时候,刘苏儿才明白,为什么这名东瀛人要求来到树林中决斗,便是因为他能在这里占据地利之势,每次拓野新一出手后,都会在刘苏儿眼前消失,直到在他没有留神下,才再度出手。刘苏儿空有一身的内力,以及刚从汪九成那里学来的狂风骤雨掌,却是有力无处使,他本就年少,受了这么多窝囊气后,更是怒气勃发,他瞪大了双眼,又功聚双耳,将内力布满全身,整个人进入一种极高的警觉状态,就像全身蓄满尽力的豹子,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四周一丝一毫的动静,都瞒不过刘苏儿的耳目,石头下蝎子走动的声音,树梢上鸟儿离去的动静,他的眼睛也因为内力的提升,而变得锐利,在他眼中,这山林间的色彩变得更为显眼,阳光也更为刺眼,终于,他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

    若非他凝聚了全身的功力,也不能发现,有一棵树的树干,其中一块,和其他部分的颜色略有不同,差别十分细微,再仔细看,刘苏儿恍然,这块颜色略有不同的地方,有着规则的轮廓,他似明非明,假装没有看到那边的区别,人向那棵树旁边的地方走了过去,就在离那棵树不远的时候,刘苏儿忽然朝那边扑了过去,果然,一个人从那里出现,正是拓野新一,他脸色稍现慌乱,想不明白刘苏儿怎能发现了他的障眼法。

    原来忍术中,就有借助山林中阴暗的光线,躲藏自己的技巧,比如假装成一块石头,那是他利用一块特制的布,从外面看来就和石头的颜色很像,人躲在布下,借机出手,他射出的毒针是用一种机括射出来的,所以,根本不需要有多大动作,就可以致人死地,有时被他杀死的人连自己是被谁所杀的都不清楚。

    可是这从未失手的他,连用了几件他平常杀人的手法,偏偏被刘苏儿躲了过去,后来他又靠着树隐藏自己的行迹,用的当然也是和树干接近颜色的布,这种躲藏自己行迹的障眼法说来简单,说穿了也一钱不值,可是却是非常有效,同时也要有相应的手法和道具与之配合,因为制作出这种接近石头和树干以及其他颜色的布料非常麻烦,价格昂贵,在东瀛,普通人根本买不起。但拓野新一身上随身携带着夜影门中的几件道具,而他本人也正是这种隐匿的高手,所以他才千方百计地要和刘苏儿在这里比斗。

    在这期间,刘苏儿连中他几下忍者飞镖,他的飞镖上也是淬了毒的,看到刘苏儿中镖,他同样也是先是欣喜,但渐渐地感到骇然,因为刘苏儿根本没有受到剧毒的丝毫影响,他也逐渐明白刘苏儿不怕毒的事实。

    这次他躲在树后,本来希望刘苏儿来到他附近时,他出刀将刘苏儿刺死,可是他却被刘苏儿发现了踪迹,这大大出乎他的所料,他又怎能不被骇得魂飞魄散?刘苏儿扑过来时,人在半空中便使出一招风雨无悔,正击在拓野新一的肩膀上,立刻将他的肩胛骨击碎,同时拓野新一的人也被击飞,落在一旁,他本来也不至于一招都敌不住的,可是心中震惊太甚,竟然没有来得及闪避或者抵挡。

    这一掌夹带了刘苏儿这半日只挨打却无法还手的闷气,所以出手毫不留情,看到拓野新一倒地后,他又跟着扑了过去。

    拓野新一剧痛之下,看到刘苏儿再次攻来,顾不得肩上之伤,连忙着地滚开,同时将身上的武器连环使出,什么忍者飞镖、吹剑、袖里镖、毒针等纷纷发出,趁着刘苏儿左闪右避之际,拓野新一向山中逃窜而去。

    刘苏儿在后面大喊一声:“哪里逃?”

    他跟着展动身形,向他追去,还没追几步,他就感到脚底一痛,刘苏儿知道自己又中了他的诡计,此人垂死挣扎,还能想着害人,可见他平时的训练,都是以这种损人利己的方式进行。刘苏儿在刚感到脚底疼的时候,人立刻用另一只脚使力,纵跃到树上,然后翻转鞋底来看,他的鞋底下钉着一个铁蒺藜,形状如同蜀中唐门的暗器,只是并非用来发射,而是用来阻止别人的追击,转钉人脚底板,幸好他反应及时,否则这上面的尖锐偿若刺穿了他的脚,他的行动肯定会大受影响。

    刘苏儿将这枚铁蒺藜拔掉扔在一边,他不敢在下面追击,而是在树与树之间跳跃追踪拓野新一,就像一只在树与树之间行动的猴子。

    虽然拓野新一先走了片刻,但刘苏儿还是通过他受伤后粗重的喘息,能够分辨他的方向,只是在树与树之间的行走,毕竟不如在地上,幸而拓野新一因为受了伤,也走不快,两人一前一后的翻过一座山头,来到一片海湾。

    刘苏儿就是在这海湾处,再次失去了拓野新一的踪迹。

    这片海湾在两片山坡的怀抱之中,除此以外就是细沙铺就的海滩和茫茫的大海。

    拓野新一来到这里后,再次躲藏了起来,可是这里即没有石头,也没有草木,他能躲到哪里去呢?刘苏儿看着他留在沙滩上的脚印,一脚深一脚浅,看来自己击中他的那一掌,让他受伤不轻,身子失去了一些平衡,两脚轻重不一,因此脚印一浅一深,脚印延伸到海水处不见,显然他要么进入了海中,要么又顺着自己的脚印倒退回来,而刘苏儿一直跟在他后面紧追不舍,他若是退回来,肯定瞒不过刘苏儿,因此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进了海中。

    人毕竟不是鱼,不能长时间在水中而不出来透气。中原中不乏有一些在水里生活的好汉,他们由于经常下水,所以能够练就一种在水下憋气比别人时间长几倍的本领,可是即使如此,也有个极限,最多不能超过一炷香。

    但显然,拓野新一的憋气功夫比那些高手还要高强,因为那些水下憋气的高手,还会露出一些行迹,比如会因为水中压力的缘故,会吐出水泡,但这里的海面平静,既然连一点水泡都没有冒出。

    在海湾深入山谷的地方,长着一些芦苇草,这些芦苇草稀稀疏疏,里面藏不了人,那是一望即知,尽管芦苇草里无人,但刘苏儿还是不自觉的来到了这里,等他来到这里仔细一看,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第七十九章 海上遇仙

    原来刘苏儿在仔细看了这些芦苇草后,发现了其中的异样,在这些草杆之间,有一根枯黄的竹子竖在水面上,若非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来,因为竹子的颜色和芦苇草草杆的颜色相近。

    海水中一般不会长出竹子,这是可以想见的,就算山中的竹枝被风吹倒海水里,也只会横着漂浮在海面,又怎会竖起来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刘苏儿已经猜到,这一定又是那东瀛人的躲藏方法,人躲在水中的石头后面,用这根竹枝来维持呼吸。既然知道了他人在里面,刘苏儿抓了一把海沙,顺着竹子的孔小心地倒了下去。

    果然,海水中,一个人呛咳着从水中冒出,正是拓野新一,他的一只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向刘苏儿刺来,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黑乎乎的球形东西向刘苏儿甩了过来。

    见到受伤后的拓野新一还是如此悍恶,刘苏儿直接使出狂风骤雨掌的最后一招,风雨兼程,左手蓄满阳刚之力,而右手却化为阴柔之力,一刚一柔,正是深得此掌的精髓,他左掌避开了拓野新一的匕首,一掌拍在他的胸口,骨折肉碎的声音传来,拓野新一倒飞而出,但是他手中的黑球还是扔了出来,刘苏儿的右手阴柔之劲,将这枚黑球接在手中,黑球进入他手心阴柔至极的内力中,如同进入一摊烂泥中,刘苏儿同时转了个身,化解黑球冲过来的力道,然后顺着自己转身的力道,将这枚黑球甩入海中,黑球就像在他身上拐了个弯,又飞了出去,却没有直接和刘苏儿接触。

    不论这黑球是什么,刘苏儿都不想知道,既然是这东瀛人临死拼命扔出来的东西,就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幸而他抱有这种想法,这才得保一命,这黑球落入海水中后,一声闷响传来,扔过黑球的海面上激起一丈多高的水花,原来竟是和雷公堂所用的霹雳雷火丹类似的火药暗器,刘苏儿立刻生出一身冷汗,偿若刚才有一丝犹豫,或者自己好奇心起,想接过来看看,那么此刻自己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了,想不到除了中土,东瀛人竟然也身怀这种威力极大的暗器。

    再看拓野新一,他躺在海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他心口要害中了刘苏儿这一掌,人还没有落地就已经毙命。

    刘苏儿想起和他在林中相斗的种种,尽管不如和其他人真刀真枪的比斗那样激烈,但惊险处却更甚,他将拓野新一的尸体拉了过来,在他身上搜了搜,果然看到了他身上各种隐匿行迹和杀人的道具,他也知道了为何石头会消失,为何他会突然不见,这些东西让刘苏儿大涨见识,他将他身上东西都搜了出来,防止被别的东瀛人拿去用,然后用其中的布,包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杀人工具,又加了一块石头,一起扔到大海中去了。

    汪九成听刘苏儿讲述其中的经过,也是在暗中为他捏了一把汗,这东瀛人没有杀死刘苏儿,实在是他运气不好,若是换做这里的其他人,估计早就没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大海中那条船的动静,似乎船上的人并没有发现岛上的人。

    而东瀛人已经生了一堆火,可是因为实在白天,这火光虽然明亮,但是相隔这么远,并不显眼,汪九成骂道:“蠢材,要烧湿一点的木头,要烧出浓烟,才能让那些人看到我们。”

    这群东瀛人这才醒悟过来,立刻找来潮湿的木头加了进去,果然不久就冒出了黑烟,隔了一会,远处海上的那条大船终于转了向,向他们这个方向驶来。东瀛人见到即将获救,都欢呼了起来。

    可是汪九成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大海中的这条船,是敌是友,暂时还没有办法分辨,他们好不容易靠着刘苏儿杀死了对方的三名好手,取得了一些平衡,但是随着这条船的到来,双方刚刚达成的一些平衡马上就要被打破。

    如果这条船是中土的船,船上的人自然会帮着汪九成他们,到时候他们就能占据上风,说不定还能将这些国宝都带回去,却将这些东瀛人都撇在这个海岛上,甚或将这些倭寇全都杀死。

    但如果这条船上的人,都是东瀛的人,那么柳贺红丸这一边的实力必定大增,而刘苏儿又受了些伤,他们必然不是东瀛人的对手,那时候,他们的死活就不是听天由命了,而是被左右在柳贺红丸的手中。

    自己人里,天南剑神黎一白又是个只重实利的人,说不定到时候为了活命,还会倒戈相向,那么他们一行人,就更没有希望了。

    大船逐渐靠近,船上并没有标识用以区分是哪国的船,这艘船虽然也不小,但比起柳贺红丸的那艘被海上风浪击沉的船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等到船来到距离海滩还有一百多丈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因为接近海滩的地方,海水很浅,这条船不能再接近,否则会陷入海沙或者礁石中。几名水手放下了救生小船,向海岛划来,这些人还没划到海滩上,就向岛上的人喊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说的是汉人的语言,而且带着浓重的鲁东口音,自然不可能是东瀛人了。汪九成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登时感到一阵轻松,他斜眯着眼,看着柳贺红丸等人,柳贺红丸脸上没有露出特异的表情,汪九成对于他依然能够沉住气,也感到佩服。

    等到这些人来到海滩上,柳贺红丸当先带人迎了上去,汪九成冷哼了一声,说道:“咱们也过去。”

    伏缨,黎一白,刘苏儿,燕七和云雾双侠等人也都跟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柳贺红丸说道:“我们都是福建省福州府的商人,途中遇到了暴风雨,因此沦落此处,多谢你们前来搭救。”

    听着柳贺红丸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话,他差点气炸了肺,他说道:“你们不要听他瞎说,他是东瀛人,是不折不扣的倭寇,想冒充我们汉人,嘿嘿,这自然很容易分辨出来。”

    柳贺红丸却说道:“这真是贼喊捉贼,他们才是东瀛人,我们才是汉人。”

    伏缨和黎一白也跟着喝骂,双方的人立刻吵了起来。

    前来搭救他们的水手听了两边人的说话,看着柳贺红丸身穿的也是中土人的服饰,一时无法分辨,其中一名水手说道:“到底你们谁才是东瀛人,谁才是汉人呢?”

    两边的人都说自己才是汉人,而指责对方是东瀛人,因为柳贺红丸这边的人多,同时又有石门八怪等真正的汉人在内,所以他们的声音响亮,反而在争执上略占上风。

    几名水手你眼望我眼,都不知如何是好,一名水手说道:“你们不用争了,既然我们无法分辨,我现在回去禀报主人,让他来决定吧。”

    柳贺红丸沉下了心,偷偷估算船上人的实力,防止真被他们分辨出自己是来自扶桑的东瀛人后,好出其不意地下手,将船夺了过来。

    两名水手划船回去,回到大船上,过了一会,两名水手又走了出来,随着有一名颇有气质的的人走到甲板上,这人远远看来颇有仙风道骨的意味,他向海岛上两方的人这里看了看,然后一个纵身,轻飘飘地落到了救生船上,姿势之优美,动作之舒畅,让柳贺红丸忍不住身子一震,从他的轻身功夫来看,此人定然是一名高手,只不知他除了轻功高明以外,武功是不是也高强呢?

    很快他就看了出来,此人绝不仅仅是轻功高明而已,此人一落到小船上,并没有划桨而来,而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动作,这条小船无风自动,向海滩驶来,这手功夫一露,就连汪九成都暗暗喝彩,此人定是用双脚用力,驱动小船行驶,单单这一手,没有深厚的内力,绝对做不到。

    柳贺红丸暗暗叫苦,他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寻常的商船,或者渔船,船上之人不过普通的百姓,那么他尚有占据主动的机会,如今从此人的功夫看来,自己是绝对无法和汪九成再加上船上之人向抗衡了。

    而汪九成却暗暗欢喜,既然同时中原的武林中人,自然很轻易地能够分辨出双方谁真谁假,而且有了此人这么高强的武功,对付这些东瀛人,便更有把握的多,再把这些肉身舍利古董宝贝等东西带回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人来到海滩上,又从小船上走了出来,汪九成见他年纪不轻,有五十多岁,鬓角发白,但精神矍铄,气度不凡,他看着双方的人脸上的神情,就连问都不用再问,也知道汪九成这一边的人是中原人,因为汪九成等人见到他以后脸现欢喜,而柳贺红丸等人见到他神色带着戒备,这是无法掩饰的。

    他冲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看你的打扮形貌,应该是名闻天下的丐帮帮主,怎的沦落到这座偏僻的岛上,还一脸苍白,似乎在心肺间受过什么伤呢?”

    汪九成惊讶于此人的眼光老辣和精准,他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一言难尽,说来话长,只是现在并非说话的时机,先带我们离开这里再说。”

    这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柳贺红丸一方,柳贺红丸见他既然认出了自己是东瀛人,眼光带着戒备,防止他突然出手,哪知此人却说道:“遭遇海难,原本不问来历,都要救的,可是你们为何假装汉人,是否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柳贺红丸喃喃地说不出话来,这人跟着说道:“不管怎样,你们也可以跟着我的船,等到了岸上,你们便需立刻离去。”

    柳贺红丸等人大喜。

    汪九成见他明知对方是东瀛人,还要搭救,忍不住说道:“阁下似乎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这人一伸手说道:“不用多说,我都明白,只是我们不能做出见死不救的事,不论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以现在的情况来说,都有被搭救的权力,这是大海上的规则,至于他做下了什么恶事,在回去以后清算也不迟。”

    伏缨忍不住说道:“怎能这么做?带他们回去只会害更多的人!”

    这人说道:“我既然作为船的主人,就有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你们不要再多说了。”

    天南剑神黎一白此刻罕见地和伏缨保持了同一想法,他也跟着劝说道:“若非阁下武功高强,这些人早就对阁下动手了,你看看这沙滩上的东西,都是他们从咱们那里劫走的国宝……”

    这人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我武功高强,他们杀不了我,不是么?”

    黎一白愕然,心道,怎会有这种顽固不化之人。

    此人沉思了一会,这一会似乎就能决定这些东瀛人能否被搭救的命运,以柳贺红丸的定力,心中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此人对他说道:“这些东西,你们帮着搬到我的船上,上了岸以后,请你们立刻回扶桑,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在中土活动,我就不客气了。”

    柳贺红丸大喜之下点了点头,说道:“是,是,是,我们回去就去找船回去。”接着,不待此人再说,立刻指挥着手下去搬这些肉身舍利等物上船。古董珍玩等物,可以随着小船运到大船上去,肉身舍利在棺材里,便直接推倒海中,到了大船下,再用缆绳系住,拉到船上,忙活了半天,才将这些东西全都搬到船上。

    汪九成等人见此人铁了心要救这些东瀛人,都心存忧虑,伏缨还想过去说点什么,汪九成拦住了他:“依我看,你就是再说什么,他也是听不进去,多说无用,咱们也上去吧。”

    等到所有的人都上了船,大船立刻向西行去,此刻太阳刚刚下山。

    在大船上,他们一行人都站在甲板上,汪九成来到站在船头的船主身后,问起他的名字,此人说道:“我叫卢春林,汪帮主是否看不惯我搭救异族人,心中说不定还在骂我是不识好歹,所救乃是中山狼,不知是也不是?”

    汪九成苦笑道:“原来中山狼的故事你听说过,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卢春林,对了,你是蓬莱四仙中的人物,怪不得如此矫矫不群。你没有让我们汉人来搬这些东西,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会责怪卢仙人?”他这么说,自然就是承认了卢春林对他的猜测,至于感激云云,当然是言不由衷,而且语带讽刺。

    卢春林却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只是几个隐居海边的老怪物而已,怎能称得上是仙?对了,你心肺间的伤,我可以给你治治,你随我来。”

    汪九成知道卢春林乃是蓬莱四仙中精通医道之人,他若能给自己治疗,当然能让自己好得快上许多,等自己伤愈,对付起柳贺红丸等人便有把握得多。而且,既然知道他乃蓬莱四仙,对于柳贺红丸在船上的担忧自然少得多了,只是不能将他们留在孤岛上,或者把他们杀死,总是心存遗憾。

第八十章 船主的规矩

    跟着卢春林来到一间船舱,卢春林拿出药箱,里面放着各种形状的银针,刀具和瓷瓶等物。

    汪九成问道:“不知卢仙人为何出海到这里?”

    卢春林自顾找出几枚合用的银针,又从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让汪九成服下,然后说道:“汪帮主乃是武林中人人敬重的人物,就别往我身上贴金,叫什么仙人了,直接叫我卢老四就行,我此次泛海舟中,乃是为了寻找一个人,那人没找到,却没想到遇到了你们,对了,你们怎么到的那座岛上?这些棺材财物又是怎么回事?”

    汪九成简略跟他说了这些东瀛人在中原的所作所为,本以为他听了能可能会对这些东瀛人看法改变,让他们离去,可是卢春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示,而是似乎有什么心事,汪九成听他说的来到海上找一个人,虽然感到奇怪,可是也没有多问,这是他的私事,能够告诉他的他自然会说。

    隔了一会,他对汪九成说道:“将你的衣服脱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一个时辰后,卢春林给汪九成施针结束,问道:“你感觉怎样?”

    汪九成有种地夸赞:“不愧为医中圣手,我感到似乎就像没受过伤那样,怎会这么神奇?”

    卢春林摇了摇头:“船上药物不足,并没有真正能够治好你的伤,只是用了一枚血莲丹缓解了你的疼痛,又用银针调动了你身上气血运行的一些方向,让你少受些痛楚,真正想要愈合,还要两三日,如果是在陆地上,各种草药充沛的情况下,明日就能好得差不多,伤你的人是从你背后下的手,应是趁你不备,此人究竟是谁?”

    汪九成听他说给他服食的血莲丹,以为是雪莲丹,没有怎么在意,却不知血莲乃是十分珍贵的药物,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卢春林好不犹豫地给他服用,汪九成偿若得知,定然会感激不尽,但是他却没有说出伤他之人,只是摇了摇头,他本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和天南剑神黎一白的梁子既然已经揭过,又同在岛上相处了几日,这一剑之仇,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

    卢春林见他不说,也没有刨根问底,他将银针瓷瓶等物又放回药箱,正准备将药箱放回原来的地方,甲板上传来一阵争吵之声。

    两人连忙来到甲板上,只见伏缨正和一名东瀛人相斗,双方互有喝骂,而燕七倒在一边,生死不知。

    汪九成连忙呼喝:“住手!”想要阻止二人的相斗,可是两人打得激烈,都没有停手的意思,汪九成若是身上无伤,自然上去用武力将两人拦住,可是他刚刚被施过针灸,不敢贸然出手,就在他转念想着办法时,他身旁一人疾驰而前,分别对两人击出一掌,这一掌都是攻向两人的要害,伏缨和那名东瀛人顾不得再相斗,纷纷出手抵挡。

    这个突然向前出手的人自然就是卢春林,他向双方都出手,待两人回身抵挡时,他又收了手,显然他出手的目的是为了阻止二人继续相斗,同时表示对双方都没有偏袒,他见两人住手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伏缨恨恨地说道:“咱们都是落难遭人搭救之人,本该好好相处,听从船主安排才是,可是此人,嘿,他刚才趁着燕七没有防备,突然从背后下了毒手,这……”汪九成和卢春林这才看到这东瀛人身上的血迹,而他和伏缨又都没有受伤,说明这血迹是燕七身上的。

    卢春林望向那名东瀛人问道:“此事当真?”

    这名东瀛人眼睛望着柳贺红堂,显然此事都是由他主使,他见柳贺红丸没有分辨,那东瀛人大声说道:“不错,是我下的手,那又怎样?”

    卢春林暂时没有去回答他,而是先来到燕七身边,他蹲下身子,看到燕七背后有一道伤口,伤口中血流如注,这道伤口就在腰眼上,应是伤了肾脏,他出手如电,封住了燕七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然后对云雾双侠说道:“麻烦二位先将他抬入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在走廊左首最后一间。”

    云雾双侠两人将燕七抬了过去,卢春林站起身来,来到那名东瀛人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这名东瀛人叱道:“你干什么?”同时伸手去推卢春林,也不见卢春林有什么动作,这名东瀛人忽然倒飞而出,越过船舷,扑通一声,落入海水中。

    柳贺红堂向前一步说道:“你……干什么将他扔入海中?赶紧让人去救他……”他也没有看出卢春林用的什么手法,因此有了忌惮,没敢贸然动手。

    卢春林冷冷地说道:“这条船是我的船,诸位要是不想乘坐,可以离去,偿若再在船上动手动脚,此人就是榜样,至于去救他?已经迟了,你们可以去看看,这片海中有许多鲨鱼,此人身上既然有血迹,一定会将鲨鱼引来,很快就会葬身鱼腹。”

    几名东瀛人都扑到船舷上向下看,果然,几天鲨鱼围着这名落水的东瀛人,此人落水之前已经晕厥,浑无一丝反抗之力,那些鲨鱼像饿狼一样,很快将他撕碎分食,情形惨不忍睹,连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了,看得几人都是胆战心惊,说不出话来。

    卢春林不再搭理他们,回头就像船舱行去,走了两步,柳贺红丸忽然问道:“船主的命令我们遵从,不过不知船主安排我们住在哪里?”

    卢春林说道:“等我对伤人救治好,自然会前来安排。”

    柳贺红丸又问道:“如果我们不向他们动手,他们却向我们动手,那又如何?”

    卢春林说道:“谁先动手,都是一样的结果。”

    说完不再理他,去看燕七的伤势去了。

    伏缨眼中带着怒火望着柳贺红丸,柳贺红丸主动挑衅他:“怎么,你感到不服气?不服气你可以来打我,我甚至都可以不还手!”

    伏缨手握流萤剑的剑柄,这期间柳贺红丸又说了几句不堪的话,想逼他出手,无奈事极必反,他说得多了,伏缨非但没有冲动反而放松了下来,握着剑柄的手也放了下来,他对黎一白说道:“黎兄,你知道我见过的最令人恶心的人是谁么?”

    黎一白本来一直和他斗嘴,这时却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起来,他凑趣地问道:“这倒不知,还要向红缨公子请教。”

    伏缨说道:“此人指使自己的手下做事,但手下出了事,他却不以为意,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说这样的人难道不令人觉得恶心么?”说完他还来到船舷边,望着大海假做悲伤,“倭寇兄啊,倭寇兄,刚才你和我动手,我却没能想到你不过是受别人指使,暗中害人,和我伏某相斗,并非出自倭寇兄的本意,可是受到惩罚的却是你,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和你动手了,倭寇兄,你死得好惨呐,你泉下有知,当知跟随一个有德之人的重要性,最起码不会将你弃之如履……”

    这些东瀛人闻言一起色变,柳贺红丸的神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黎一白还没说话,汪九成就暗暗感到好笑,伏缨表面上很冲动,其实心思却缜密,柳贺红丸的目的他又怎能不知,企图激怒他,让他先动手,然后卢春林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以卢春林的武功,将伏缨扔到大海里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伏缨却能反过来用同样的方法激怒柳贺红丸,而且所言一针见血,用的是挑拨离间的方法,即骂了柳贺红丸对手下的无情,又提醒了跟着他的那些人,自己的命运也不过如此,难得的是,这种指桑骂槐,大有诸葛亮凭吊周瑜的风范。

    柳贺红丸说道:“你这猫哭耗子的卑鄙小人,若非你和他相斗,他又怎会被船主出手扔下海?你想挑拨离间,需知我们都不是傻子。”

    话虽如此说,可是他的手下已经露出对柳贺红丸不以为然之意。

    黎一白此时说道:“不错,伏缨兄平时的话,我都不会认可,今日所说,果如金玉良言,可怜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名东瀛人喃喃地说道:“他叫稻野村夫……”

    柳贺红丸瞪了这名东瀛人一眼,再看着黎一白,终于忍不住,指着他破口大骂:“你这无耻小人,拿了我多少金子?现在我才知道,野狗之反噬,喂多久都是喂不熟的。”

    黎一白说道:“野狗又怎会跟着人办事?野狗自然是跟着野狗办事,但有的野狗不将其他的野狗当做同类,那就不要去怪别人。”

    汪九成哈哈大笑起来:“黎兄,你刺我那一刀,我本来还有些耿耿于怀,就因为你这一句话,以后我都当你是一条汉子,咱们不要跟野狗再争论了,陡然浪费口舌。”

    柳贺红丸还要反唇相讥,卢春林走了出来,说道:“开饭了,等你们吃了饭,我给你们安排住处。”

    这顿饭是船上的饭,不过是米饭上配着海鱼海带,就是这简单的菜,也只是放了盐和辣椒,没有其他的去腥的佐料,味道当然好不到哪去,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中原武人和东瀛人一起吃饭,气氛也不会好到哪去,众人在卢春林的注视下,默默地吃了饭。

    而燕七受伤虽重,可是在卢春林的妙手施为之下,已经能够行走,只是脸色异常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所致,伏缨跟他有关在一个铁笼子里的情谊,问他怎么样,燕七恨恨地骂了几句,伏缨安慰他,背后偷袭他的人已经被船主扔入海中喂了鲨鱼,燕七的情绪才好了些。

    饭后,卢春林对他们说道:“船上空出来的房间不多,我已经让水手们挤在一起,也只腾出来五间空的舱房,你们人多,就住在左首的三间,你们人少些,就住在右首的两间,我希望你们知道,这条船是我的船,在我的船上,我不希望你们再发生争执动手。”左首右首都是指以行船方向而言。这条船的舱房只有两层,甲板以上,就这么一层房间,以走廊相隔,走廊两边每边有五间房间,除了船主的房间在最里面以外,能匀出五间房给他们住,已经不错了,因为船上仅水手就有十多人。

    柳贺红丸有些不甘:“我们一行十九人,三个房间怎够?每个房间六人还要多,他们只有七个人,却住两间房。”

    卢春林说道:“觉得挤,可以去甲板上睡,要是觉得甲板上还睡不开,可以去海里待着。”

    柳贺红丸涨红了脸,想反驳却又没有出声,毕竟他也曾为一条比这条船还大的船主,而且他做惯了首领,在这里却处处受人掣肘,当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伏缨闻言,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感到这船主虽然冷冰冰的,可是人还算有趣。

    柳贺红丸终于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接受了安排,但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凶光。

第八十一章 海上奇事

    众人分别回房后,卢春林见刘苏儿身上的血迹,也给他看过,都是些皮外伤,只是伤口很多,看起来吓人,却并无大碍,他嘱托了众人在房间里待着,夜里没有事不要出去。

    伏缨问道:“不知船上的厕所在什么地方?”

    卢春林告诉了他,便走了出去。

    七名中原武人,被安排在右首房间,燕七受伤颇重,所以和云雾双侠三人在一间房,这间房里只有两张窄床,燕七当然睡在一张床上,云雾双侠葛云常却坚持让弟弟葛雾形睡床上,他在地上铺了被子睡在地上。

    另外一间房自然就是刘苏儿,汪九成,伏缨以及黎一白四人住一间。刘苏儿和汪九成都受了轻伤,那是不消说,都有睡在床上的资格,而伏缨和黎一白则在地上挤着睡,两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夜里,随着船行驶在海面上,船身轻轻地晃荡着,熄了灯后,伏缨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他想找黎一白说话,可是黎一白不想搭理他,打着鼾表示自己已经睡下了,伏缨只好找汪九成说话:“这船上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不知汪帮主发现了没有?”

    汪九成刚想入睡,听他这么说,随口问道:“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伏缨说道:“你看,这艘船偿若是货船,可是船上却没有货物,若说是打渔的船,船上却闻不到平常渔船上的腥臭,可见这艘船之古怪。”

    汪九成忘了还没有告诉他卢春林的来历,他忍着笑问道:“你观察很仔细,想不到红缨公子竟然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让人佩服,不过,你有什么猜测?”

    伏缨说道:“这条船说不定是条贼船,船主虽然精通医道,可是却武功高强,人又冷酷无情,将那东瀛人扔入海里的功夫,手不动足不抬,仅凭内力的反震就能做到,这一点就连汪帮主都做不到罢。”

    汪九成点了点头,又想起这船舱中漆黑一团,他看不到自己点头,他说道:“不错,我做不到,那又如何?”

    伏缨说道:“这定是传闻中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咱们要小心点,偿若他看中了咱们拉回来的肉身舍利等财物,暗中对付我们,那就糟了,听说东海有不少海盗,劫掠来往的商船……”

    汪九成听他越说越离奇,忍不住告诉了他,船主乃是蓬莱四仙之中的卢春林,让他不要多想,赶紧睡觉。

    黎一白跟着笑出声来,伏缨愕然:“你这家伙不是睡着了吗?怎的装睡偷听我们的谈话。”

    黎一白说道:“本来睡着了,又被你们吵醒,结果听到了你在讲什么海盗的故事,又刺激又曲折,你们说话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怎能听不到,说什么偷听这么难听?”

    伏缨老脸一红,好在黑暗中也看不出来,他骂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想不听,难道不会将耳朵塞起来吗?就算是蓬莱四仙又怎样,这船上古怪,难道我还不能说说了。

    黎一白说道:“能说能说,唉,汪帮主,你不该告诉他真相,否则他再说下去,指不定说得更精彩,比说书的说得还好听。”

    汪九成突然说道:“伏缨说得没错,我也发觉了一些古怪的地方。”

    伏缨像是有了依仗,得意地说道:怎么样,就连汪帮主都这么说,你也看出来了?

    汪九成说道:“这蓬莱四仙不分敌我,将我们和东瀛人都救了出来,对于这些国宝之失去,又不是这么在意,似乎和他平素的声名不太相符。”

    伏缨闻言有些失望,他说道:“这虽然古怪,可是也能说得过去,你们难道都没有发现,这条船上有十间舱房,除去卢船主自己睡一间外,匀给我们五间,那剩下的四间舱房留给谁住呢?”

    黎一白说道:“这船上不是还有十几名水手么?卢仙人自己都说了,让水手挤一挤。”

    伏缨说道:“不对,饭后我看过那些水手,他们都睡在甲板下的房间呢,或者本来也睡我们这几间房,可是那四间房绝非水手所住。”

    汪九成说道:“说不定是卢仙人的家眷,见到我们这些粗人,自然不能出来相见,又或者……是蓬莱四仙中的其他三人?”

    伏缨说道:“若是蓬莱四仙中的其他三人,没有关上门,在房间里不出来的道理,冲着你汪帮主的名头,他们也不能如此无礼,若是家眷,他一人出海,怎能带四房家眷?而且都不住在自己房间里?”

    汪九成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跟着糊涂了,不过咱们是被人搭救之人,他有什么秘密,也不该我们去深究,夜了,早点睡吧,休息充足了,在这海上的几日,才能有精神应对这些东瀛人。”从他们被搭救之地,回到最近的陆地,以这艘船的速度,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伏缨又喃喃了几句,汪九成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正准备问他的时候,伏缨的打呼声出来。

    这一夜平安度过,并无什么意外之事发生。

    早上起来,柳贺红丸带着众人出来,用打上来的海水简单的洗漱,他看到伏缨等人后,竟然不再喝骂,想来是知道在口才上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干脆闭嘴,懒得浪费口舌了。

    但伏缨却不放过他们:“没想到你们起这么早,是怕我们把饭吃光了,不留给你们?”

    柳贺红丸哼了一声,没有去理会他,伏缨见他不说话,不依不饶地说道:“你们看,海里有鲨鱼!”

    汪九成走了过来,看到伏缨一惊一乍的挑惹他们,他本来想阻止伏缨的无聊行为,但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反正这些东瀛人因为卢春林之故,又不敢动手,不如随他去吧。

    他今天起床之后,特别留意了伏缨所说的那几件舱房,果然都是舱门紧闭,却非从外面锁上,而是从里面上闩,看来里面真的有人住。早上吃饭的时候也不出来,而是由水手送进去,汪九成见了,越发感到古怪。

    燕七醒来后,伤势好了些,吃了点饭,就回了房间休息,众人早饭后来到船尾的甲板上,看着海鸥跟在船后流连不去,天色湛蓝,远方海天相交处并无明显的界限,像是大海与天空连在一起,让人感到身心舒畅,若非伏缨在旁边一直说个不停,确实会让人沉迷在这天地间的风景中,海面上不时有着鱼儿跳出海面,又落了回去。

    忽然,船头的甲板上,一名水手喊道:“快来看,那是什么?”

    众人连忙从船尾又赶到船头,说话的乃是一名掌舵的水手,众人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到在船前行的方向,有一片床板一样的方形事物出现在海面上,随着海水一上一下地漂浮着,只是相隔得远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汪九成回过身来,却发现卢春林站在船的桅杆上,向那边看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上面去的,汪九成见他神色宁静,并没有露出什么惊异之色,仿佛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他蓦地想起卢春林说过的,在大海上找一个人,至今没有找到。他心中一动,难道那在海上漂浮的事物,竟然是他所要找的人?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从海中出现?这岂非太过离奇?

    这些东瀛人从扶桑来到中原,除了石门八怪以外,几乎都曾在大海上待过一段时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事物,纷纷指点议论。

    刘苏儿功聚双眼,凝神看去,看出那是一个木筏,但木筏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奇怪的是,在木筏上却放着一个酒坛子,两个食盒,食盒盛的什么,就看不到了,在酒坛子和碗旁边,似乎放着一把剑,从他看到的情形推测,应该是有人在筏子上,否则经过海水的颠簸,筏子上的酒坛子和食盒早就应滑落到海水中了,可是筏子四周却没有人,果然非常怪异。

    等到船开到附近,船上的人都看清楚,筏子上没有人,那坛子酒还没有开封,两个食盒也如同钉子木筏子上,一动不动,旁边果然放着一把剑,汪九成刚才还曾猜测是否有人藏匿在筏子下面,闭着气,有什么企图,可是筏子稀疏,通过木筏之间的缝隙向下看,木筏下面也没有人。而木筏上面的东西之所以没有滑落到海中,说穿了也不稀奇,只因这些东西都是被捆在筏子上的,包括那把剑在内。

    东瀛人叫嚷着让水手去将这些东西打捞上来,水手们并不听他们的指挥,而是望着船桅杆上的卢春林,卢春林从桅杆上下来,对水手们点了点头,水手们这才用绳子缀着来到木筏子上,将上面的东西都拿到船上。

    看到没有开封的酒坛子,汪九成忍不住吞了吞口涎,自从在海岛上和柳贺红丸等人相遇以前,他就没喝过酒,岛上的美酒也没被搬到船上,而卢春林给他们提供的饭中更没有酒,这坛酒,隔着坛子封口,汪九成似乎都能闻到酒香。

    而掀开两个食盒,里面放的都是各种菜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这些菜肴竟然还有些温热,似乎做出来没有多长时间,但大海茫茫,一眼都可以看到天边,中间并没有什么船只岛屿,这木筏是怎么来的呢?

    东瀛人大叫大嚷,欢喜无限,争抢着将酒坛打开,里面果然是美酒,酒香从坛子里传来,汪九成更是感到嗓子都有些发痒,但是酒坛子在东瀛人手中,他自重身份,不能去抢,心中暗自着急。

    船主只吩咐不能打斗,并没说别的,这群强盗般的东瀛人问道酒香菜香,哪里还能忍得住,抱着坛子就喝,对于食盒里的菜,那是伸手便抓,看得汪九成眉头打皱,伏缨在旁边看不惯这些人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这些酒菜又不是送来给你们吃的,你们问过船主了吗?怎么都想狗抢骨头似的?”

    一名东瀛人嘴巴里嚼着一块五花肉,嘟囔着说道:“大海上的东西,自然是无主之物,你想吃,我们也没拦着,说这些酸话干什么?”

    伏缨说道:“看到狗啃过的东西,我觉得恶心,你们吃吧,老子没胃口。”

    东瀛人里,唯有柳贺红丸和石门八怪没吃,一名东瀛人招呼柳贺红丸,柳贺红丸摇了摇头,其余的东瀛人见主人不迟,更是你争我抢,十多人很快将酒菜吃了干净。

    而卢春林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些丑态百出的东瀛人,反常地一句话也没说。

    吃饱了的东瀛人,又将筏子上的那把剑拔了出来,剑身反射着阳光,非常明亮,显然是一把锋利之极的剑,剑身上写着一行字,这些东瀛人虽然会说中土话,可是却不识中土文字,他们把剑递给柳贺红丸,柳贺红丸拿过来一看,忍不住色变。

第八十二章 一些猜测

    这柄剑的剑刃上写着:饱食之后,留君自戮。

    柳贺红丸望着卢春林,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些解释,可是卢春林的眼光却望着海面极远的地方,过了一会,他突然发起怒来,将这酒坛子,食盒,以及柳贺红丸手中的剑全都扔到海里。

    除了柳贺红丸以外,其他的人都感到愕然,卢春林给人一种泰山崩于顶也不会色变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方才他这些动作,都表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是为何?难道因为这些东瀛人吃了本应是他的菜肴,喝了本应是他的酒?可是这些人在吃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没有阻止啊。而为何又说柳贺红丸没有愕然?因为他感到的是惊恐。

    一名剑客,在东瀛习练武士刀,手中的兵器,就是身份的象征,是武士的荣耀,绝不能在任何情况下被人从手中夺走,年轻的剑客,为了防止兵器被人打落,甚至会用一种绷带将刀柄缠在手上,那就是与兵器共存亡之意,到了武功高强时,如柳贺红丸这种水准,已经不需要借助绷带,而能将手中的兵器拿得很稳,这是东瀛武士高手的自信。刚才柳贺红丸拿着那柄剑,看剑身上的字后,卢春林随手就将他手中的剑夺走,虽然说卢春林的行为未免有些突然,但他也没有放松拿着兵器的手,然而手中之剑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取走,这还是柳贺红丸自忖刀法大成以后,第一次被人将兵器从手中夺走。

    这卢春林好快的手法,好高深的内力!

    卢春林却没有心情去注意柳贺红丸心中所想,他望着大船行驶的方向,良久,他转身回了舱房。

    这是晌午前发生的事,到了傍晚,大海中又出现了那样一个木筏,木筏中依然是这三样事物,剑与酒菜。中午东瀛人吃这些酒菜时,柳贺红丸还担心食物中有没有下毒,可是到了傍晚,看到这些人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柳贺红丸便放下心来,看着手下又将这些酒菜当做晚饭吃了,也就没有阻止。

    唯有汪九成感到可惜,看着如此美酒被这些不懂酒的东瀛人,像喝水一样喝到肚子里,他心中暗骂,却没有和他们抢夺,就像伏缨说的,他们就像是抢食的野狗,自己堂堂汉人,堂堂一帮帮主,怎能同野狗争抢?

    剑上依然有字,还是那几个字,不过柳贺红丸初见时的也已经消淡了。

    当晚,那群东瀛人喝的醉醺醺的回房睡觉了,伏缨暗中观察,发现他们十九人里,只有石门八怪和柳贺红丸没有吃那食盒了的菜肴,也没有饮酒,喝醉酒的十个人都进的同一间屋子,石门八怪八人用一间屋子,而柳贺红丸单住一间。

    伏缨回来跟汪九成说起此事:“这柳贺红丸好不会享受,他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柳贺红丸竟然还独睡一间。”

    本来以为汪九成会身有同感,怎奈汪九成却说道:“一个人到了相应的地位,自然会有相应的展示,以证其独特的身份,这也没什么,不仅是这些扶桑人,我们汉人也是如此,皇上难道贤明赛过贤臣么?不一样是帝王有帝王的一套,臣子有臣子的一套?少林寺的方丈不是也有相应的仪式?”

    伏缨先是听得不知所谓,随后想起汪九成也是一方霸主,他身为丐帮的帮主,各种行事都是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出现,自然不能和普通丐帮帮众等同,这种现象,在外人看来,也学有些看不惯,可是在他们自己,确实再自然不过。

    汪九成见他起了误会,跟他解说道:“你以为我身为帮主,每次和其他帮会见面,一套繁复的流程下来,我很享受么?我若说是能体会到那种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感觉,那真是操蛋了,你可知道,我们丐帮既然身为天下第一大帮,我每次出场,若不是非常隆重,盖过其他帮派,就会让人看不起,我一人忍受这些无聊的流程不要紧,若我一时任性,以一个闲懒汉的身份去和人见面,你想别人会看重我帮么?也许对我本人还是敬重,但是对丐帮的弟子,则会产生轻视,甚至是蔑视,这样久而久之,丐帮的威严何在?我们能够受人尊重的地方又在哪里?不是一体同心,而是仅仅因为帮主武功高强么?”

    伏缨默然,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是世人的观感没有改变,媚上欺下,持强凌弱,尊重那些看来有模有样之人,而看不起那些随性之人,这不是你我的错,是我想歪了。”

    汪九成见他性子爽直,直认其非,说道:“你这种人,之所以只能作为独行大盗,只能独来独往,是因为你的想法独特而正确,不能为其他人所理解,若真是让你过上和其他人合作的生活,你也受不了,我见你和黎一白一直争吵,和朱雀已争吵不休,这些人喜爱你的直爽性子,并不真的会和你为难,因为他们本身也是真性情的人,偿若你遇到了是一本正经之人,倒真要小心了。”

    伏缨想了想,一生中知己不多,和他有嫌隙的人到不少,汪九成阅历极深,他所说便如金玉良言,他点了点头,说道:“经你这么一说,那柳贺红丸似乎做得也没什么不对了。”

    汪九成说道:“这又未必尽然,我和丐帮弟子在一起时,可以同吃同睡,只有面对外人时,才做出这种种一套,那是将军要和士兵同甘苦之意,偿若在自己人堆里,上面和下面也要拉开距离,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那么他们的关系,若非是威逼便是利诱。”

    刘苏儿此时出现在两人说话的门外,他的目光中闪动着一些难以言说的光芒,他对汪九成说道:“以前我见你统帅丐帮,威风八面,后来和人比试,甚至比不过幽灵山庄的纪重灵,颇有些看不起你,可是真正为枭雄的人物,绝不仅仅在于自己武功的高低,恰恰相反,在乎自己武功高低的,也做不了数万人的首领,这二者本就是不可兼得。”就像慕容寒山专注于剑,武功飘逸除尘,但绝非是做丐帮帮主的料子,他连自己的养女慕容娇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别人了,但汪帮主却不一样,自己在常州分堂的弟子为人所害,他就会为之报仇而四处奔波,慕容寒山又怎能做到。

    作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汪九成做得已经非常好。

    汪九成听他夸赞,淡淡一笑,心道你一个小小少年,又懂得什么?统御这数万弟子,又岂是在某一方面做得好便行的。

    伏缨见到刘苏儿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刘苏儿说道:“我的上本来就是轻伤,现在已经无碍,汪帮主,今日事情让人费解,大海之中忽然出现木筏,筏上有酒有菜有剑,你说这是为什么?”

    汪九成依然再想着那些他没有喝着的美酒,他讪讪地说道:“我又怎会知道,不过,此事确实古怪,我本来以为那些酒菜中会有毒,现在看来,竟然想错了,这说明做这些事的人,已经比我们多想了一步。”

    伏缨说道:“我看此事定然和那蓬莱四仙的卢春林有关,他看到这些东西的态度也着实古怪,你想,这会不会是他的……那个……嘿,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女人?因爱成恨?应该不会,蓬莱四仙何等样人,绝不会做出什么始乱终弃之事,我曾听朱雀儿说过,蓬莱四仙将自己的内力各自传了一半给他以前,他们曾说漏过,他们有一个大仇人,要在一两年以后前来,他们因为内力不足,未必是其对手,这句话当时我是听过便算,从没想到忽真的遇到他们,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什么女人,而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仇人。”

    伏缨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就算是仇人,也是女仇人。”

    刘苏儿毕竟年幼,问道:“怎么说?”

    伏缨说道:“一个男人会给你做饭,送酒,然后说什么,饱食之后,留君自戮这样的话吗?这自然只是一个女人才能做到的事。”

    刘苏儿恍然:“看来伏大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确,男人若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做饭,这情景确实难以言喻。”

    伏缨听他说自己很有经验,禁不住啼笑皆非,作为前辈,他在刘苏儿面前,还是想保持自己的神秘莫测之感,他说道:“不仅是这一个方面,从卢春林的反应来看,也应是如此。”

    汪九成说道:“他帮我治伤时,我也问过他,为何会乘船来到那里,他说是在找一个人,当时我感到莫名其妙,现在看来,他是在找这个仇人了,就算是如伏缨所说,他的仇人是女仇人,这段仇恨,也是在多年以前结下的,现在是到了了断的时候了,我们和东瀛人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三人正在房间里说着,天南剑神黎一白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三人本来谈兴甚健,见到他却突然都住了嘴,猜到他们是在谈论不想自己听到的什么秘密,他识趣地说道:“哦,要是我打断了你们的谈兴,我再出去便是。”

    刘苏儿说道:“请等一下,我们谈论的没什么不可对人言,只是一些猜测之言,不想被人误解。”

    黎一白点了点头,也进了舱房,舱房空间甚窄,四人待在里面,都觉得有些挤迫,不知道那些东瀛人和石门八怪,一间舱房住了九人,另一间舱房住了八人,是怎么待的。

第八十三章 心智错乱

    伏缨对黎一白说道:“你对柳贺红丸所言,也甚得我心,既然如此,我以后便不和你争论了便是,你那些丑事,我也不再多说了。”

    黎一白说道:“这可多谢了,不过我的什么丑事,劳烦阁下予以教我,我倒不觉得我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伏缨本来一番好意,不想再和他争吵,乃是和解之意,听他这么说,忍不住说道:“你真的让我说?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懒得说了。”

    黎一白说道:“无非就是那些,我做了东瀛人的走狗,为了东瀛人摇尾求怜,只为了一些钱财,不知是也不是?”

    伏缨说道:“既然你自己说了出来,又何必再问我。”

    黎一白说道:“伏大侠,红缨公子,你出身不错,后来有成为独行大盗,听说你偷盗富人家的珍玩,乃是自己喜欢做这些事,并非真的是为了银子,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和刘苏儿都是出身贫穷,小时候饿怕了,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什么事都敢去干,什么事也都能去干,你说我没有原则,若是你身处我这种地位,小时候为了活命,做了许多出自本愿的事情,就会明白我的苦衷。”

    伏缨见他所言甚是诚恳,呆了一呆,说道:“你这么说,是否表示向我投降了呢?”

    黎一白说道:“不是,我只是让你知道,我有这么做的理由,并非天生如此,若是有的选,谁会选择卑贱的人生呢?我也想潇洒地展现我自己,但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刘苏儿认同地说道:“我小时候为了活命,甚至跪在路边,为了一个铜板,没有一点尊严,但是,黎一白前辈,那只是我年幼无知时的所作所为,后来我有了自立的能力,跟着伏缨大侠,和朱雀大侠相处了一段时日,也见过汪帮主的风范,渐渐懂得,大丈夫有所必为有所不为,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用这种理由来为自己开脱,那就不应该了,我看,还是因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已经有些分辨不出是非了。”

    黎一白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他轻声说了一段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什么是有所必为的?行侠仗义?为的又是什么?我小时候饿得去吃草,身穿破烂的衣服,脚踩鞋底破了洞的鞋子走在冰天雪地里,在那个时候,我几乎活不下去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大侠们,正义的使者们,他们又在哪里呢?我当时若是死了,不过无声无息,就像你们无意中踩死的一只蚂蚁,别说怜悯,你们根本就连注意都注意不到,你们在我挺过了那段日子,挣扎着生存了下来,此刻却用这些正义的大道理来约束我,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失误的地方?”

    伏缨叹了口气,说道:“黎兄,是我错了……”

    可是汪九成却说道:“这仍然只是借口,我也是从穷人堆里爬出来的孤儿,可是我分得清是非,富人家的孩子,给我一块饼,让我帮着他欺负穷人家的孩子,我宁愿饿着肚子,宁愿多挨一顿打,可是我的心中是平和的,因为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只要我坚持了这些,这中间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黎一白想了想,终于无言可答。

    是的,在正义前面,一切的措辞,都只是为自己辩解,辩无可辩。

    房间中终于只剩下沉默,夜晚的大船,在轻微的晃荡着,伏缨忽然捂着肚子说道:你们继续说,我要去趟茅厕。

    等伏缨走后,汪九成,刘苏儿和黎一白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过了一会,刘苏儿问道:“如果拿了不输于自己的东西,这算什么行为?”刘苏儿想起自己当乞儿时,捡到的那块玄玉石。

    汪九成说道:“这就是你们的伏大侠,你们的红缨公子经常做的事,叫做偷,好听一点叫做盗。”

    刘苏儿说道:“可是我为什么感到伏大侠所作所为却是对的呢?”

    汪九成说道:“那只是因为他有原则,他只偷富人家的东西,除了作为自己奢侈的花度外,他还时不时接济一些穷人,所以为他赢得劫富济穷的美名。”

    刘苏儿不依不饶:“难道偷富人家的东西,就是正义的行为吗?”

    汪九成说道:当然不是,这只是穷人的看法,因为穷人都是弱者,而富人都是强者,就是从持强凌弱的角度来说,帮助弱者是对的,但是富人也未必错,这是我后来才改变过来的想法。

    刘苏儿点了点头:“所为食肉者鄙,为富不仁,看来都是有些偏见了。”

    黎一白听二人谈话,虽然没有和自己有直接的关系,听到耳里,还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他打断二人的谈话,说道:“难道伏缨闹肚子?怎的上个茅厕要这么久?”

    汪九成谈兴甚健,没有注意到时间,听到黎一白这么说,问道:“是了,伏缨去了多久了。”大家都吃得同样的饭,不应只有他一人闹肚子啊。

    黎一白说道:“两炷香的时间也该有了。”

    刘苏儿从床上下来说道:“我去看看。”

    汪九成在后面嘱托:“小心点。”

    还没等刘苏儿出门,外面的甲板上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三人吓了一跳,心慌之下也没有听出这声惨叫是不是伏缨传出来的,三人连忙向外走去。

    听到惨叫的不知他们三人,还有柳贺红丸等人,包括卢春林都走了出来。

    一行人匆匆来到船尾的甲板上,有一个人正站在甲板上,看着天上的弯弯月亮,背影非常熟悉,除了此人以外,整个甲板上空空荡荡的,水手们都去休息了,船尾的甲板上夜里向来无人。

    卢春林没有看出此人是谁,作为船主,他抢先走了过去,问道:“你是?”

    这人缓缓地回过头来,正是伏缨。

    可是他的面目僵硬,像是认不出卢春林似的,伸手向他攻去,卢春林一手挡过他的出招,另一只手迅如闪电般,点了他臂上穴道,这手功夫一出,就连汪九成都忍不住叫好,这等手法,若是向普通人施展已是极难,更别说向名动天下的伏缨出手了。

    被点了穴道的伏缨本该垂下双臂,不能动弹,可是伏缨却仿佛没有受到影响,双手挥舞,向卢春林攻来,卢春林也是空手和他相斗,刘苏儿走到旁边,试图阻拦伏缨,他伸手去拉伏缨的手臂,然而伏缨的手臂力气大得异乎寻常,他似乎对刘苏儿也产生了敌意,除了向卢春林进攻以外,竟然对刘苏儿也频下毒手。

    刘苏儿喝道:“伏大侠!我……我是伏缨啊!”

    伏缨脸上露出鬼魅的一笑,刘苏儿以为他看清了自己,向他走进了一步,而伏缨的手却忽然向刘苏儿脖颈抓来,刘苏儿没有防备,这一抓的爪风,已经来到刘苏儿的要害,就在此时,汪九成一把拉过刘苏儿,后退了数,然后说道:“伏缨失去心智了,不要当他是常人对待,咱们先把他制服,然后再想办法。”

    刘苏儿还没醒悟的时候,汪九成已经出手,向伏缨攻去。

    伏缨果然不懂得运用他最熟悉的武功,而只是本能地抵御和进攻,他的流萤剑就挂在他的腰间,他都忘了拔出来,只是空手相斗。

    在这种情况下,汪九成不得不出力和他相斗,他胸腹间的伤口虽然接近痊愈,可是这猛地出手,还是感到了伤口的破裂。

    三人相斗,并没有维持多久,别说伏缨没有失去心智,就算是神智清明,也绝非汪九成和卢春林联手相斗的敌手。

    两人将伏缨制服,所谓制服,并非点了伏缨的穴道,因为两人发现点了他的穴道后,并没有什么反应,伏缨身上的穴道似乎都失去了应有的作用,黎一白从甲板上捡到一根缆绳,将伏缨的手脚都捆了起来。

    等到制服了伏缨,汪九成才问卢春林:“这……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卢春林说道:“看他的样子,似乎中了什么迷失心智的毒药,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不是安排你们待在房间中不要出来的吗?”

    刘苏儿说道:“伏大侠出来如厕,却不知如何来到这里,还有,刚才的一声惨叫是怎么回事?”

    卢春林说道:“那声惨叫应是人临死前的惨呼,是不是伏缨失去了心智后,将谁杀死?”

    汪九成看看自己中原过来的武人,云雾双侠也在,自己和刘苏儿以及黎一白也在,汪九成问云雾双侠:“燕七呢?”

    云雾双侠说道:“他在床上没有起来,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如果有人遇害,绝非是他。”

    汪九成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没有人遇到杀戮,也没有发出惨叫,那么发出惨叫的多半是那些东瀛人了。

    柳贺红丸看到汪九成向自己看来,知道他的想法,他对手下说道:“咱们也看看,有没有谁出了意外。”

    清点之下,东瀛人的十九人全都在,也并没有缺失一人。

    既然如此,汪九成对卢春林问道:“是不是水手们出了事?”

    卢春林喊过来水手,把其他水斗都喊过来,等到水手排成两队过来,卢春林清点了一圈之后,说道:“船上的水手都在这里,也都没什么事。”

    汪九成借机看出,前来的水手,果然如同伏缨所说,都是在甲板下的房间休息,会不会是他们故弄玄虚,因为伏缨发现了他们的什么隐秘,所以他们将伏缨用药物迷得失去心智,若是如此,刚才的那声惨呼,很可能是其他人假装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事。

    而若是除此以外之人所为,那么此人是怎么踏海而来,又踏海而去的呢?是否此人依然躲在船上,还是被伏缨心智迷失以前,将人击入了大海中?

    一切或者只能等伏缨恢复清醒后,才能知道答案。

第八十四章 东方破晓

    在房间内,汪九成把手从伏缨背后收回,看他的脸色,伏缨的情况殊不乐观。

    卢春林走了进来,说道:“船上我都检查过了,并无别人,也不像是那些东瀛人下的手,他们没有这么高明的手法。”

    他来到伏缨面前,伸手为伏缨把了把脉,伏缨虽然心智错乱,但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狰狞,恨不能咬人一口。卢春林把完脉后说道:“这是中了失魂散的症状,奇怪的是,除了失魂散,他身上没有别的伤,若是被人逼迫服药,怎都会有一番打斗,伏缨绝不是束手就擒之人,若非将伏缨制服,这失魂散又怎能让他服下?可他无缘无故的又怎会去了甲板?”

    汪九成没有想及这些问题,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卢仙人,我也不怕得罪你,我想问问你们的仇人究竟是谁?是不是他们下的手?”

    卢春林言不由衷地问道道:“什么仇人?”

    汪九成说道:“你们蓬莱四仙相救朱雀时,不是说有一个大对头吗?而且你说你来海上找一个人,此事是不是你的那个大对头所为?而这海上飘来的木筏子又怎么回事?那四间房间里住的到底是谁,一直躲在屋中不出来?”

    卢春林说道:“这些事都似乎和汪帮主无关吧。”

    汪九成指着伏缨说道:“本来也许没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已经涉及到我们的安危,所以我们想知道这其中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找到让伏缨恢复正常的办法,倒不是对卢仙人有什么怀疑。”

    卢春林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想告诉汪帮主,实在是因为这些事偿若泄露出来,必然会在江湖上平添一番风波。”

    汪九成指着刘苏儿和黎一白两人说道:“我相信他们二位绝非多嘴多舌之人,而我汪某人更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卢仙人大可放心,就是让我们罚下毒誓也行。”

    卢春林说道:“不是我不相信诸位,这事……唉,你们将伏缨先抬到我屋里,我先用针给他施术,让他平静些,然后再告诉各位事情的经过吧。”

    来到卢春林的房间,这间舱房里仅有卢春林一人居住,可是比起其他的房间,都要大上许多,刘苏儿想起汪九成所言,一个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要有相应的体现,这就是为何他身为船主,可以在这里住这么大的房间,而那些水手,因为身份低下,却要住到甲板下的舱房。

    卢春林给伏缨头脸上几处要穴施了银针,而且这些银针并没有拔出来,卢春林手捏针尾,缓缓地捻动,汪九成看卢春林手背上青筋突显,知道他是借着这枚细细的银针,将自己的内力送入伏缨体内,本来被捆住,一直在试图挣扎的伏缨,在卢春林的银针之下,神色逐渐变得平和起来,又过了一会,伏缨缓缓地闭上眼,似乎睡着了。

    卢春林收了手,解开了伏缨身上的缆绳,但是他头脸上的银针却没有除去,看起来十分怪异。

    汪九成见状问道:“难道你不怕他再暴起伤人么?”

    卢春林脸上带着忧色,说道:“他一时半会都不会醒来,咱们是该担心他,却不是担心他伤害别人,而是担心他的失魂散之毒。”

    汪九成问道:“这种毒需要怎么才能化解?”

    卢春林说道:“我知道怎么解毒,只是这大船之中缺少能够解毒的最主要的一味药,这草药也并不罕见,只是在这茫茫大海,却又去哪里寻找这种草药?而这种毒一旦过了二十四个时辰亦即两天两夜而得不到救治的话,就会造成永久的伤害,神智永难恢复。而我们就算将船开到最快,要到最近的岸边也要三天,更何况,这其间能不能顺利地回去,还很难说。”

    刘苏儿和伏缨关系较好,听到伏缨此刻这种情况,差点忍不住掉下泪来。

    黎一白虽然一直和他斗嘴斗舌,可是这一段时间相处,知道伏缨并没有什么恶意,再加上共同面对东瀛人,两人逐渐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他虽然没有像刘苏儿那样感情外露,却并非没有关心他,他问道:“不知卢仙人能否告知,究竟是谁对他下的毒手?”

    他打定主意,偿若伏缨真的变成了疯子,那么自己一定会去帮他报仇。

    卢春林斜着眼看着黎一白,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你知道她是谁又如何?你又不是她的对手。”

    黎一白说道:“不是对手,大不了一死而已。”

    卢春林露出一副不屑他这种无畏的样子。

    汪九成说道:“还请卢仙人明言。”

    卢春林说道:“你们可知我们四个老怪物,为何屈居东海之滨,一直不敢大张声鼓地踏入江湖中?而宁可将各自的才华本领埋没?汪帮主,不是我说大话,你就算没有受伤,武功上也未必能胜得过我,而我,只是我们蓬莱四怪中武功最低的一个,可以想到,我们四人若是联手踏入江湖,声名当不会在你之下,也许也不输于少林武当或者峨嵋。”

    汪九成点了点头,问道:“你们蓬莱四仙一身本事,不仅是我一人感到奇怪,江湖中人差不多都会在想,你们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学到了这么高的武功,绝非只是为了强身或者自保,一定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可是为何却都屈居东海,却不踏足武林呢?难道也是因为你们的那个大对头?”

    卢春林长吁了一口气:“我认识朱雀也是偶然,那次关于闻香教害人一事,我二师哥权贞一终于忍不住去管上一管,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做,而是在暗中偷偷摸摸地行事,种种屈辱,思之令人汗颜,不错,我们这样做,都是为那人所迫,不得不如此。”

    汪九成骇然,能逼迫得蓬莱四仙不敢在江湖中露面的,天下间还能有谁?就算是慕容寒山,恐怕也挡不住四人的联手一击,而出了慕容寒山以外,更有何人?

    卢春林说道:“此人便是东方破晓!”

    汪九成一脸错愕,他倒不是因为此人名气多大,而是因为自己从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黎一白喃喃地念了几遍:“东方破晓……东方破晓……难道是……”

    卢春林说道:“就是那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破晓剑,又称无情剑的。”

    汪九成和刘苏儿“啊”了一声,都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就连慕容寒山都仅仅被排在第二位,看来排名第一的破晓剑东方破晓,岂非是更厉害?话又说回来,若非这种武功极高之人,也不能将蓬莱四仙克制地动弹不得。

    汪九成问道:“卢仙人此次出海,就是为了寻找此人?”

    卢春林摇了摇头:“我们要找的是她的儿子。”

    汪九成:“儿子?”

    卢春林点了点头:“东方破晓乃是女子,她杀了自己的丈夫,独自抚养了儿子东方桃夭,可是等东方桃夭长大以后,也就是在他十七岁的时候,知道了父亲乃是被自己的母亲所杀以后,恨上了自己的母亲,继而离家出走,东方破晓发疯了似的寻找她的儿子,我此次出海,也是受了她的托付,就是为了找到东方桃夭。”

    本来以为是此人对伏缨下的失魂散的毒,可是这两人似乎都没有可能这么做,东方破晓身为武功更在慕容寒山之上的人,没有必要做这种事,她要是无意中被伏缨发现了她的踪迹,尽管一剑将伏缨杀了就是,怎会婆婆妈妈地去下什么毒?更不屑于用毒。而她的儿子东方桃夭,也不过一个少年,怎有对伏缨下毒的本事?

    刘苏儿此时却问了一句:“这么说来,兵器谱上将她排在第一,倒是真的了?”

    卢春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说是第一,却也未必,只是她有倾城之貌,和她相比,别人难以生出杀伐之心,容易被她所乘,再加上她的那把破晓剑无坚不摧,只要是动上了手,很难全身而退。”

    黎一白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蓬莱四仙又非是能受美色所诱之人,又怎会受到她的逼迫呢?”

    汪九成也说道:“是啊,以她能够杀死自己丈夫的狠辣,为何她既然不让你们踏足江湖,却又没将你们杀死呢?”

    卢春林说道:“是因为我们蓬莱四怪的门派,东方破晓其实使我们四个怪物的师叔。”

    听到这里,汪九成、刘苏儿和黎一白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又是怎么回事?

    卢春林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神情,这才跟着说道:“你们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可知我们四人身处其中,有多么的无奈了,更让你们想不到的是,我师叔的丈夫,就是我们四人的师父,池北溟!”

    此言一出,三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八十五章 引蛇出洞

    池北溟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名播四海,人称十才全人。他精通各种知识,上至天文历法,下至农牧耕种,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他曾和白马寺高僧谈禅,让高僧都自愧不如,但他却不是和尚,他和棋术国手比棋,又将国手杀败,他写得一手好字,吟得一手好诗,精通机关算术,医道兵法,奇门遁甲,每件事放在普通人身上,一世也难以做到的,他似乎轻轻巧巧地便达到了这个高度。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池北溟此人给人一种天之骄子的感觉,唯有一件事,就是武功方面,他却平平,只因他对上面事都有着无穷的兴致,唯独对武功没有这种感觉。

    二十年前,池北溟忽然归隐,各种猜测都有,却不知哪种说法是真,哪种说法是假,总之此后,池北溟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耳中,世人也渐渐将其淡忘,只有一些知道真相的人,晓得池北溟是因为娶了自己的师妹为妻,从此不问世事,专门在家享受,自娱自乐。

    很多人都以为他还活着,只是隐居到深山老林活着天涯海角,总之不再出世而已。

    没想到他却死了,还是死于自己的师妹兼妻子手中。

    汪九成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卢春林说道:“大约是在十四年前。”

    汪九成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如果东方桃夭是在今年离家出走,他今年一十七岁,那么十四年前,他只有三岁。不知东方破晓为何弑夫,又给儿子改姓为东方呢?他知道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秘,只是此事确实和自己无关,再多问下去,就会碰触卢春林的忌讳了。

    果然卢春林说道:此事的后果你们已经知道,前因因为涉及到我门中的隐秘,所以不能告诉诸位,希望你们能够谅解,只要知道,我门受到东方破晓的挟制,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些什么就行了。

    黎一白说道:“若是如此,就不应是她们娘儿俩下的手,但是海上的木筏子又是怎么回事?”

    卢春林说道:“木筏子出现,而人不在附近,这事看似怪异,实则做起来十分简单,东方破晓命我们四位师兄弟去帮她找儿子,她自然请我吃酒吃菜,可是儿子没找到,她留剑的含义便是,找不到她儿子,就让我死了算了。”

    汪九成哦了一声,有些不信,哪有这么容易的?他问道:“木筏子是怎么出现的?还有上面的食盒,我虽然没吃,但是从那几名东瀛人的反应来看,菜肴应还是热的,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卢春林说道:“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再于,如果伏缨不是我们船上的人动的手,那么她是怎么来到船上的,她对伏缨动手,到底是一种警告呢,还是一种发泄呢?”

    汪九成说道:“你怀疑是东方破晓亲自动的手?”

    卢春林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汪九成说道:“既然筏子等够在附近出现,她能来到船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虽然现在的气氛不容人放松下来,但卢春林还是忍不住失笑道:“汪帮主,你还是在想方设法让我告诉你筏子是怎么出现的,说穿了一文不值,和她人出现是两种不同的手段。你可能没有发现,咱们的大船是逆风而行,而海中也有一股逆流,所以咱们行船甚慢,而这个筏子就是顺着这股暗流而至,比乘船还快,难就难在怎么才能找到这股暗流,并准确地将筏子送到我这艘船之前,不过你既然知道东方破晓是我的师母,是我师父池北溟的妻子,当知做到这一点,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难度,暗流的速度极快,食盒里的饭菜未冷,一是快,而是那食盒本身也有保温的作用。”

    汪九成这才想明白,他问道:“为何说她人过来又不同呢?”

    卢春林说道:“我看过筏子,通过筏子的缝隙可知,下面没有藏人,而出了这个唯一的办法以外,我不知道她如何能不借助大船,跃过茫茫大海,潜伏到这条船上,等她害了人,又如同消失了。”

    刘苏儿想起自己曾和东瀛忍者拓野新一相斗,拓野新一就曾消失了一事,他说道:“或者东方破晓还在这条船上,没有离去,只是我们没有找到她罢了,而她来到这里,会不会是先借着筏子飘到附近,然后离开筏子,在海中潜游过来的呢?”

    卢春林竟他提醒,这才想起,东方破晓完全可以随着筏子前来,到了附近时,便从海面下来到船上,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木筏子上,因此她悄悄上了船,大家都没有发觉。

    汪九成也跟着说道:“不错,筏子既然能够随着暗流而来,她自然也能跟着筏子前来,然后在离开筏子上船,卢仙人,你看她身上会不会有解药?”

    卢春林也露出一丝希望:“你说的没错,她身上说不定会有解药。随即卢春林又颓然说道:别说咱们找不到她,就算找到了她,又怎能从她手里取到失魂散的解药呢?这艘船上,咱们无人是她的对手。”

    汪九成说道:“咱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么?”

    卢春林点了点头:“我们又不能向她围攻,单打独斗,我们无人是其对手。”

    汪九成问道:“为什么不能向她围攻?”

    卢春林说道:“无论东方破晓做了什么事,毕竟都是我们门下之人,我作为后辈,当然不能和外人携手,对付自己门派中的人,这是我们门派的规矩,而我也不能不遵守这个规矩。”

    刘苏儿很想问他是什么门派的,可是终于没有问。

    黎一白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再试着看看,能不能将她找出来,否则伏缨所中失魂散真要是无救,就成为遗憾了。”

    卢春林想了想,说道:“好,我陪你们一起去找她,不过,等我找到她以后,你们必须要听我的话行事,不能乱来。”

    三人都点了点头,汪九成问起最后一个问题:“那四间房子里……”

    卢春林说道:“那四间房间是空的,我这么做,就是在故弄玄虚,我怀疑我的水手里可能有人被她买通,所以我故作这些房间里有人,就是想让她有所顾忌。”

    刘苏儿说道:“可是我的确见过水手给房间内的人送饭的。”

    卢春林说道:“做戏自然要做全套,若非送饭,怎能表示其中有人呢?其实我的师兄们,也和我一样,一人乘坐一条大船在海上找人,都做了这种玄虚。”

    刘苏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从窗户外面出来,众人还没反应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窗外海风吹过,不知何时,这间舱房内忽然多了一个人,一名女子。

    从这名女子的衣饰上看,她并非船上的哪个人,看来,她八成就是东方破晓了,不知她为何此时出现,汪九成想到了一件事,忍不住暗暗着急,东方破晓肯定是在外面偷听和很久,待她听到卢春林说那些房间中都是空的以后,她似乎便没有了顾忌,因此会破窗而入。

    卢春林说道:“东方破晓,你为何去害一个不相干的人?解药呢?立刻给她服下。这人果然就是东方破晓,不过不知卢春林直接喊她的名字对不对,看来他也是因为东方破晓杀了他们的师父,他也不认这个师叔了。”

    东方破晓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本尊的名讳,为何不叫师叔?”

    卢春林说道:“你害死了我师父,我不会认你这个师叔的。”

    东方破晓说道:“是他先对不起我,我才杀的他,现在你跟我说这个?”

    卢春林点了点头:“东方破晓,我答应帮你找儿子,可没有答应你别的,至于是不是能一定找到,天下间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答应你来找,已经来了,至于能不能找到,我就无话可说了。”

    东方破晓说道:“找不到我儿子,就是你无能,你们四位师兄弟聚在一起,我倒也还会顾忌三分,现在既然只有你一个人,嘿嘿,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尊卑长幼之人。”

    东方破晓忽然拔剑在手,这柄剑一出,就连汪九成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把剑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剑,甚至是超过了慕容寒山排名第一的剑。

    卢春林说道:“看来,你真是不顾忌了我师父的情分,想将我们一并杀了。”

    东方破晓说道:“不错,那师父人品不佳,教出来的徒儿相比也是这样,等你死了,要好好想清楚,害死你们的,可不是我东方破晓,而是你们的师父池北溟。”

    东方破晓的剑出手向卢春林刺去。卢春林向后一避,几个人跃入舱房中,伸剑挡住了东方破晓的这一剑,东方破晓一见这几人,立刻知道自己是上了卢春林的当,因为这几人正是蓬莱四仙的其他三人,孟机杼权贞一和杜经纶等人,他刚才所说那四间房间是空的,那是引蛇出洞之计,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她上钩。

    而鱼儿也果然上钩了。

    此举就连汪九成都没有想到,不过现在,他当然明白了,卢春林已经发现了躲在外面偷听他们说话的东方破晓,或者是猜到,所以故意示弱,引她上钩,胜于在船上去找她,和蓬莱四仙其他三仙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人,让他和刘苏儿感到意外之喜。

    东方破晓毫不畏惧,对蓬莱四仙说道:“你们真得打算做出这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事?”

    老大孟机杼说道:“你杀了我们师父,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还希望我们承认你师叔的身份不成?”

    东方破晓哼了一声,她打量围住自己的这些人,除了蓬莱四仙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接着是汪九成等人,她来到船上之后,已经摸清了汪九成等人的身份,对他们倒没什么担心,因为蓬莱四仙就算不认她这个师叔,也绝不会联合外人对付自己。

    唯有这个和蓬莱四仙在一起的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来历。

    而这个人她当然料想不到,因为此人便是朱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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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