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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师徒情深

    等回到藏经阁,刘苏儿跟渡劫提起此事时,他说道:“我从来都没想过当方丈一事,这趟就算是我找到了凶手,并将其绳之以法,我也不会去当方丈,因为我根本做不来。”

    渡劫点了点头:“不过能够看出来,到时候,如果你不做这个方丈了,恐怕也难以在少林寺待下去了。”

    刘苏儿茫然问道:“为什么?我又没做什么错事。”

    渡劫说道:“可是你毕竟只是俗家弟子啊,你对寺中的规矩还是有所不知,我来给你说说吧。”

    刘苏儿拉过一个竹凳,坐到他身边,现在他只觉渡劫亲切随和,再不觉得他之年老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渡劫说道:“少林寺分出家弟子,出家弟子又被人称为佛门弟子,意思就是说入了少林主旨在于向佛,而习武则在其次,只是后人仰慕少林寺执武林牛耳的威名,所以纷纷前来拜门学艺,唐朝时人们盛传少林寺十三棍僧曾救了唐皇李世民一命,其实只是误传,难得的是李世民从来未有为此解释过,这是唐太宗的胸襟与气魄,他不仅没有怪罪少林寺造谣,反而让少林寺为国家培养武将人才,从此以后,少林寺才开始接纳并不求佛只为习武的弟子,这就是俗家弟子的来历。”

    刘苏儿这才明白俗家弟子的来历,他问道:“这么说来,难道寺中的俗家师兄弟们都要去考取武状元吗?”

    渡劫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说俗家弟子从此而来,后来改朝换代,少林寺再接收俗家弟子的目的也逐渐变了味,每每到战争或者饥荒时,百姓民不聊生,我们少林寺为了防止受到牵连,不得不大肆吸纳俗家弟子,只要他们在少林寺习过武,便对少林寺有了香火之情,离开少林寺以后,就会为保护少林寺出一份力,自从鞑子侵犯我华夏以后,这条路也跟着行不通,少林寺也难免受到战火的牵连,鞑子对我中土始终不能放心,对少林寺尤甚,且收走了少林寺的田产,有一段时间,寺中的僧人饭都吃不饱,有愿意资助始终财物的,到了一定的份上,这位施主忽然推荐一位他的亲戚前来,少林寺又怎能拒绝?因此这种靠资助少林寺而得以进寺习武的规矩,一直延续下来,直至今日。”

    刘苏儿说道:“这么说来,我在寺里算是一个异数了。”

    渡劫点了点头:“所以一些佛家弟子,心胸狭隘的,便有些看不惯你,但碍着你是空正的徒儿,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刘苏儿恍然说道:“那昨夜慧仁师兄等人来找我的麻烦也是因为此事了?”

    渡劫点了点头:“这只是原因之一,俗家弟子在寺中习武,一般不会超过五年,有天资的,或者三年就能通过少林铜人阵下山,没有天资的在第五年上,也会主动请辞,你想想,他们不出家,在少林寺中却要和佛门弟子守着同样的戒律,岂不将他们闷坏了?而且前来习武之人,通常家中还有父母要赡养,还要传宗接代,有的恐怕家中都为他说好了婆娘,他们怎还在寺里待得住?”

    刘苏儿说道:“不过我倒觉得,在寺里陪着师叔祖挺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闷的啊。”

    渡劫说道:“你还小,不知红尘中的各种诱惑,寺中不能饮酒,不能茹荤,不能想……你年龄小,还不明白,你既不愿出家,又不愿离寺,你猜他们会怎么想?是不是为了方丈的位子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等等,有了这些念想,你想他们对你还会有好脸色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醒悟过来:“偿若我找到了潜入寺中杀人的凶手,而又不愿意当方丈的话,无论是谁当上方丈,都不会看我顺眼的,觉得方丈的位子好像是我让给他们的。”

    渡劫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刘苏儿,你是个好孩子,我也舍不得你走,可是你又不得不走,不能不走,你不愿向佛,总要娶妻生子,延续血脉,蓦然离去,我,唉,我原本佛缘不厚,所以被师父安排在藏经阁,希望我能通过多读经书,有领悟佛旨的一日,人生七苦,恨别离,我还是不能全都勘破。”

    说到这里眼睛都红了,刘苏儿更是流下泪来。

    武林中人,对于徒弟的感情异常深厚,未必及得上亲生孩子,但绝对要比翁婿之情要重得多,特别是僧人,膝下没有子女,对徒儿更是看重,渡劫禅师虽然不是刘苏儿的师父,但毕竟教过他武功,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所以对于刘苏儿的更是感情深厚。

    而刘苏儿本为孤儿,机缘巧合下被空正收为徒儿,他对空正在山洞里待了三年,便有了比别人更为深厚的师徒情分,他更将空正看成了父亲一般的人物,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多体会此中师徒情,空正便早暗算圆寂,这份情感又转嫁到了渡劫身上,且不说渡劫两次救他于生死之际,这几年来每日朝夕相处,渡劫教导他武功更是亲自指点,他已存了要陪渡劫到底的心思,哪知自己又不得不离开,思之又怎能不伤心?怎能不难过?

    而且,天地虽大,江湖虽广,离开少林寺,他又能去哪儿呢?

    渡劫帮他擦去了眼泪说道:“你去收拾东西吧,别让其他人看到你我两人相对流泪,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完渡劫勉强一笑,而刘苏儿则哭得更厉害。

    犹记得上次离开时,自己从少林寺后的地洞中出来,还有种海阔凭鱼跃的感觉,那时候空正虽然被囚禁,他心中却有着希望,如今渡劫身子安康,他自己却有种前途未明的茫然,或者是因为渡劫太老了,这么一别,不知是否生死别离,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

    翌日一早,刘苏儿就辞别渡劫离去,渡劫说道:“就算是俗家弟子离开少林寺,也能随时前来,到时候你多来看我几眼,我就满足了。”

    刘苏儿一想也是,难过之情稍渐,渡劫又嘱托他行事小心,刘苏儿给渡劫磕了三个头,然后背着背囊下山了。

    从少室山下来,一路之上,刘苏儿都在思索,如果要去找凶手该如何去做,和上次营救空正不同,他有了找伏缨找朱雀帮忙的目标,一路向那个目标去做,去寻找杀害慧性的凶手,他也不是自己独立完成的,最终还是朱雀和伏缨一起合力解决,如今自不能再去找他们,一个少林弟子总是去找人帮忙,说来也不好听,何况这事还没有一点线索,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入手。

    想起空相师伯所说的还有三路少林弟子一起出来调查此事,自己就算没有什么结果,也没什么,尽力去做便了。

    可是他随即又想到,看到那个瘦俏人影的,只有自己一人,如果再次见到此人,自己说不定能够从此人的身法中辨认出来,其他人什么线索都没有,未必有自己这般有把握,空相和空乘等人让他下山调查,渡劫也认定他能找到凶手,说明大家都觉得他能做到。

    但自己真能通过此人的身法辨认出来么?似乎也没什么把握,毕竟当时天太黑,而且人在逃走之际,身法都是差不多的吧,也未见得那个身影有什么特殊之处。

    想到这里,刘苏儿停下脚步,倚着一棵树仔细想了想,对那个身影又似乎没什么印象了,他忽然想到,我这么殷勤地去查找凶手,难道是我心中还存着当少林寺的方丈之心么?当然不是,我是为了给慧智和慧礼两人报仇。偿若不是自己找到凶手,那么自己就不会当方丈了,岂不还能在寺中待上一段时间?还能陪渡劫师叔祖几年?那么我找个无人的地方等上一段时间,然后回寺禀告自己没有找到凶手不久成了?

    但自己真能这么做么?当然不行,他心中矛盾,寺中师兄弟不想他做方丈,他的自尊心和傲气也生了出来,我若找到凶手,够资格当上方丈,却又不做,看他们怎么说,我这么一离开少林寺,那么我在少林寺中有何阴谋的说法,岂不也跟着不攻自破么?

    想了半天,看着头顶的太阳,心道原来快到晌午了,我还在山腰上,得赶紧下山,否则错过了饭时,午饭都没有着落了。

    下得山来,刘苏儿在一家专为来嵩山游玩的旅客提供食物的食肆简单吃了点饭,饭后他继续向前走,下了嵩山的路有三条,左边这一条道还是上山的路,中间的这条官道,是通往洛阳的路,右边的那条路是通往摩天岭的路。

第九章 侠义之心

    在三条岔路中间,是一片片广阔的农田,农田被垄沟分成了一块块的,垄沟既可以用来区分农田的所属,也可用于灌溉,此时正是小满,小麦已经齐膝高,到了芒种,这些绿油油的麦子就会成熟进而被收割,刘苏儿不知道这里都是少林寺的田产,田中有几位农人正在给小麦浇水,值此时节有“小满不满,麦有一险”的说法,此时如果不浇足了水,小麦的收成就会受到影响。

    看到田里的农人,刘苏儿走过去施礼询问:“这位大哥,最近几日可是一直在这里?”

    这位农人点了点头说道:“这四五日我都在这里给地浇水,不知可有什么事?”

    刘苏儿说道:“不知大哥可曾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从这里经过?”

    农人想了想,说道:“从这里经过的人多半是去少林寺拜佛的,什么人都有,要说特别奇怪的,我倒没有注意。”

    刘苏儿道了谢,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刘苏儿问他们不过是聊以**,并没有真的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什么结果,所以什么也没有问道,也不感到失望。

    既然没有结果,他便决定沿着官道向洛阳方向去打听,如果那名夜入少林杀人的凶手有什么企图,绝不会其他两条路来,但这条路上来往之人,有许多都是过来求佛和还愿的,他委实分不清楚什么样的人有嫌疑,他只记得那身影瘦俏,可是通河南的人,经过前几年的两次灾害,一次延续数年的旱灾和一次黄河决堤后的洪涝,人们大多吃不饱饭,看起来都很瘦俏,路过的人,刘苏儿感到他们都有嫌疑,仔细看过,又都觉得不像。

    午后下山的人较多,这些人都是早上过来,有的自带干粮,有的在食肆打过尖,晌午过后再上山的话,等到下山天就黑了,因此路遇之人,多为从少林寺出来的人。

    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他们孩子没有钱送去私塾读书,而婆娘若是忙些别的挣钱的行当,孩子便没有人看管,一般都是大人在田间劳作,孩子在路上玩,大大小小衣衫褴褛的孩子就在官道上打闹嬉戏,有的在过家家,有的在玩泥巴。

    顺着官道再向前行不远,就是一片杨树林,官道本来向西北方向,过了树林就折而向西,沿着路一直走上四五十里地,就能到洛阳。

    这时,从杨树林后,忽然驶过来一辆马车,马车并非富人家乘坐的拉着车厢的马车,而是一辆拉柴禾的马车,被扎成捆的柴禾高高地堆在一架木板车上,车辕架在马背上,一名老汉坐在车头。

    看他的方向,沿着这条路走过去,只能是通往少林寺,想来这些柴禾就是送到少林寺中的。

    彼时的官道不过是一种好听的称呼,比起其他的路略微宽了些略微平整些,其实都是土路,车轮子轧着年深日久轧出来的车辙印子缓缓前行,那马虽非老马,看是看样子也是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疲惫不堪,精瘦的马身子上皮毛斑驳,失去了这个年纪的马应有的风采。

    一些孩子见到马车,都围过来观看,一名调皮的孩童将手中的泥丸扔向马儿,那老汉空挥马鞭呵斥孩子,但说巧不巧,这孩子扔出去的泥丸正好打在马鼻子上,马儿受了惊,忽然不受控制,不再沿着车辙前行,而是向一边跳开,木板车的轮子卡在车辙里,随着马的一拽,木板车摇晃不定,堆得高高的柴禾向一旁倒去,而在柴禾歪倒的方向,恰有一个孩子,见到事起突然,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又像是被吓呆了,竟不知逃走。

    眼看着扎成捆的柴禾就要砸在这名孩子身上,刘苏儿距之颇远,但还是向那边冲去,希望能赶得及,但他心知自己来不及到达,那柴禾就会掉下来,前来拜佛的一些人都被此事骇得叫出声来。其中一名下山的男子忽然一掌拍向柴禾,另一只手迅速地扯过孩童,那跌落的柴禾被他拍向一边,擦着孩子的身子跌落,而马儿也在赶车的老汉几鞭子下逐渐老实了下来。

    知道此时,这孩子才知道大哭起来,田中的农人纷纷赶来,对于此事吵吵嚷嚷,无外乎感激那名救下孩子的汉子,以及责骂那名向马儿扔泥丸,惹怒马儿的孩子,其他人纷纷议论,对于这名男子的侠义之举,纷纷称赞。

    刘苏儿见这名男子的手被柴禾刺得流出血,一根细枝几乎将他的手掌穿透,看他笨拙的身手不像是习武之人,而行事却有不顾自己安慰,勇救他人的侠义心肠,刘苏儿不禁心生好感,他虽不懂医道,可是封住此人手上的几处穴道,减轻他的疼痛,减缓流血,又帮他拔出了树枝,从衣服上撕下以条布帮他粗陋地包裹了一下。

    这名老汉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尽管此事是一名孩子招惹来的,不过他的柴禾因为他的偷懒没有捆缚好,他不免也有一些责任,刘苏儿怜他年迈还做着赶大车的活,同时柴禾又是送往少林寺的,便让他走吧,这男子手上的伤由他带着去看大夫。

    老汉千恩万谢地赶着车走了,其他的围观的人见没事了,也都散了,惹事孩子的父亲也打够了孩子,在这名受伤男子再三表示不再追究的情况下,农人又训斥了几句孩子,也回田中去浇水去了,其他孩子见状都有种闯祸后的老实,官道上唯有两个孩子的哭声。

    刘苏儿说道:“咱们到前边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吧。”

    男子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前走去。

    这名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身子瘦俏,和那些做苦力为生的人有着很大的不同,倒像是一位书生秀才,刘苏儿问了他的名字,男子说道:“我姓李,名叫希声,你刚才在我手上这么点了几下,我手上的疼痛就好得多了,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却有这等本事。”

    刘苏儿谦逊了几句,问他:“看你的样子,多半是个读书人,来少林寺做什么?”

    李希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去少林寺?”

    刘苏儿说道:“从这条山上下来,不是从少林寺出来,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李希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从少林寺来的,而是从嵩阳书院过来,嵩阳书院是在太室山,因此又被称为太室书院,而少林寺是在少室山,其间不免有些似是而非了。”

    刘苏儿这才知道太室山上有个什么书院,不过他在读书一事上,仅仅使得字,对于做学问,那是一窍不通了,所以他对之也是避而不谈,这叫做扬长避短,他说道:“看不出你一个书生,却有勇救那名孩子的勇气,这是豪杰侠义心肠,了不起了不起。”

    李希声说道:“我这不过是匹夫之勇,算不得什么,我乃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侠义二字是说不上,苏轼在《留侯论》一文中说过,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这才能被称得上是豪杰侠士。”

    刘苏儿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对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被其说不足为勇,倒是有些不服气,只不过不知怎么跟他辩论,更不懂引经据典,对于生命不惊不怒,他心道傻子才会这样,想到这里,他想起一句空正曾教过他的话,倒能显得他颇有学问,他说道:“我师父曾经说过,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路见不平的小勇,也是勇,路见需要帮助的人去帮助,我想也算是勇吧。”

    李希声说道:“这句话是刘备告诫他儿子刘后主的,并非有关于勇,而是关于好事和坏事做与不做的劝诫,孟子说过,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其实我刚才做的是有些鲁莽了,我饱读书籍,乃是留着有用之身,去做有用之事,若是刚才就死了,还提什么不为有为的?”

    刘苏儿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但还是体会到了一二,他问道:“难道你后悔了刚才的事?”

    李希声说道:“对于这种事,哪里有什么可后悔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些道理说说可以,真的面临了,又怎能见死不救?我只是一时冲动,没有顾忌后果,所以说是鲁莽行事。”

    刘苏儿说道:“就像你这种不顾安危,那才是真正的侠义之心呐,若是盘算清楚会不会受伤,保证自己安全了才去做的事,又怎能算得上侠义呢?又怎能算得上勇呢?我虽然不懂你说的那些话,总感觉说得不对,另外你也别谦虚了,前面好像有个村子,咱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大夫,给医治一下你的手,否则以后写字都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影响。”

    两人来到这个村子里,村中鸡鸣狗吠,一片生活景象,有一位老太太坐着马扎在门口晒着太阳缝补衣服,几个孩子在村子里跑来跑去,两人上前打听村中可以大夫,老太太耳背,听了几遍才听清楚,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在村尾,有一个瘸腿的大夫,平日给人看病为生。

    村中的大夫虽然医道不怎么精深,但给李希声敷上金疮药再包扎起来,倒还做得熟练。

    刘苏儿付了诊金,两人刚要离去,刘苏儿忽然想起自己下山的目的,转过身来问道:“请问大夫,最近可曾见过什么陌生的人前来求医或者问路的?”

第十章 深夜访客

    刘苏儿问大夫,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就像他刚下山时问田中的农人一样,本也没有期望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谁知大夫却说道:陌生人有两拨,一拨就是你们喽,还有一拨是夫妻两个,男的胳膊折了,陪他来的应是他的媳妇,我问他胳膊怎么折的,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他媳妇说是到屋顶晒棉花,不小心从屋顶摔下来摔折的,我看过这么多骨折的病人,他的胳膊绝不是摔折的,倒像是被人打折的。

    一听到打折二字,刘苏儿留上了神,尽管那名夜闯少林的人胳膊没折,也没和他进行打斗,可是这毕竟是在少室山下,少林寺脚下,竟然有人敢发生打斗,那的确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此人还遮遮掩掩,若是摔折的胳膊,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刘苏儿对大夫说道:“多谢相告,还请大夫告知这对夫妻长什么样子。”

    大夫点了点头:“若非你是从少林寺来的,就算是官府的人来询问,我一般也不会说,没的给自己惹麻烦。”

    刘苏儿问道:“不知大夫怎么能看出我是从少林寺来的?我又没穿缁衣,也没剃光头。”

    这话非要问个明白不可,刘苏儿记得第一次被人认出自己是师从少林,还是在郑州城中,被一指神丐郭百结认出,当时他说一个人习了相应的武功,通过此人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此人的门派,郭百结是江湖中的老手,能看出自己是少林的,也还不奇怪,这大夫并非会武功的人,又怎么看出来的?若不问个明白,自己调查夜闯少林的人,中间少不了会乔装成普通人,这大夫既然能看出来他的来历,别人恐怕同样也能看出来。

    大夫指了指他的鞋,说道:“少林寺的僧人都穿芒鞋,你若非少林寺的,怎会穿少林寺的鞋?我从没见过别人穿这鞋的。”

    刘苏儿低头看看了脚上的草鞋,天气渐暖,少林寺的僧人都换成了这种鞋,一时这种鞋穿着舒服,又符合僧人的身份,而是这种鞋上下山都十分方便,少林寺建在少室山上,穿别的鞋还不如芒鞋实用,而且便宜,刘苏儿一向喜欢穿,没想到会让人从这方面认出来,看来到了洛阳城后,一身行头都要换了。

    大夫随后告诉了他这对夫妻的模样,刘苏儿记下了,和李希声两人辞别大夫出来。

    刘苏儿问李希声:“不知你本是去往何地?”

    李希声说道:“我是去洛阳,咱们就此告辞吧,多谢你替我付的诊金。”

    刘苏儿笑道:“一点银子,算不上什么,只是我的目的也是洛阳,既然顺路,何不同行?”

    李希声点了点头:“好吧,孤峰顶上要同行,同行自古不相肯,你习武,我学文,虽是同行不同步,也能分明携手同行处。”

    刘苏儿愕然:“你说什么?咱们在山下,你怎么说孤峰顶?既然同行你不答应,你我各自前去便是,我又没有逼你。”

    李希声哑然失笑道:“你真是没有学问,才会误会,我说的是你们释家诗人所作的诗,你扯哪去了?你连这几首诗都没听说过,我真有些怀疑你在少林寺学的什么。”

    刘苏儿脸一红,说道:“我小时候家境不好,没上过学堂,所知有限,哎,你跟我说说,这什么同行不同步,也算是诗?”

    李希声听他不避讳自己书读得少,没学问,也同情他的出身,他耐心解释道:“第一首诗是释道颜的诗,其中两句是孤峰顶上要同行,十字街头还共坐。说的是贫富以共之意,第二句是释道枢的一首诗,同行自古不相肯,峰顶老人何足论。第三句是释惟一的一手偈颂,开门待知识,知识喜来过,两两不成双,一一无回互。共卧不共床,同行不同步。昭然在目前,目前不可睹。虽则不可睹,我独知其故。圣容菩萨来西天,庐仙夏人在东土。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以后我说话注意点便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把诗念完了,我听起来还有些诗的感觉。”

    李希声转过话题:“你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吧,听说你们俗家弟子要过什么铜人阵才算学成下山,能过了那个阵的,武功都非常高明,看来你年纪不大,武功练得倒好。”

    刘苏儿说道:“你知道得挺多的,可是我下山却是另有原因,对了,你说的那个太室山上的什么嵩阳书院又是干什么的?卖书的吗?”

    李希声摇了摇头:“是个做学问的地方,并非卖书的。”

    刘苏儿故作聪明地说道:“啊,我知道了,你说我习武是学成下山,你做文章是不是学成下山?”

    李希声说道:“我们哪有什么学成下山?我去洛阳乃是因为我听人说,洛阳要举行今年的百花节,我在嵩阳学院待得闷了,便出来看看,或者能够找到些作诗的灵感。”

    刘苏儿问道:“百花节?你们文人倒有闲情,可惜你手受了伤,暂时没法动笔。”

    李希声说道:“百花节上可热闹了,洛阳城只有闰年的时候才有这个节日,你不去看看么?”

    刘苏儿想起自己还在调查夜入少林杀害慧智和慧礼的凶手,叹了口气说道:“或者下个闰年我会去看看吧,今趟是没有心情了。”

    走到傍晚,两人来到一处村子,天色渐晚,李希声说道:“今天是赶不到洛阳了,不如在这里借个宿,明日一早早起再行。”

    刘苏儿也答应了,他掏出了一小块银子,让一户农家做了饭,吃完后,就决定在这户农家住下,这户人家是一对乡农,孩子在洛阳做长工,尚未娶妻,听说两人是去洛阳的,两人议论一会,递给刘苏儿一个布袋子,望他能捎给洛阳的孩子,并告诉了刘苏儿他孩子的地址,刘苏儿答应了。

    晚饭后,刘苏儿毫无睡意,原来在少林寺时,这个时辰正是做晚课的时间,自从下了山,身为俗家弟子的他,自然没有再跟着出家弟子一样的念诵佛经,可是那对乡农已经睡下了,百姓种田为生,最懂节省,晚上一般早早睡下,就不用点油灯浪费油了,所以晚饭以后,整个村子都黑漆漆的,除了偶然的鸡鸣狗吠以外,此外一片宁静。

    闲着没事,刘苏儿在床上打坐,练习呼吸吐纳的内力,他内力深厚,已不需再培植内力,主要是修炼内力的运行,好能够在需要的时候更能灵活地掌控。

    内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刘苏儿非但没有困意,反而精神更旺了,他干脆起身来到院子中,准备数数星星,数到困了,便回屋睡觉,出了屋门,他看到李希声正站在院子里,看着夜空,刘苏儿猜测他是否也睡不着,所以出来数星星?

    来到李希声身后,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此人闻言浑身一震,就在此时,刘苏儿看出他并非李希声,而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卯夜之间,两人衣服又非常相似,这里除了他两人以外,刘苏儿以为只有那对乡农,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认为他是李希声,其实二人的衣服并不如何相似。

    认错了本是很尴尬的,刘苏儿猜测他就是这对乡农的孩子,从洛阳赶了回来,正要致歉,此人忽然一言不发地向外走,连头都不回,刘苏儿感到奇怪,喊了声:“喂!”

    此人忽然离地而起,越过墙头,出去了,看此人跳过去的功夫,轻功竟然十分不错。

    刘苏儿心道,难道是遇上了贼?这对乡农的家院中养着两只羊和几只鸡,难道是来偷这些家畜的?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偷的,但此人如此功夫,又怎会只是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还没有决定是追还是不追的时候,身后传来李希声的声音:“哦?你还没睡?”

    刘苏儿转过身来,见到问话的正是李希声,他问道:“刚才有人出去,你可曾见到?”

    李希声摇了摇头:“什么人?”

第十一章 初衷不改

    刘苏儿本想说出来,转念一想,自己都没有想通对方的身份,告诉了他又有什么用?说不定会他会以为是贼,吓得他睡不好觉,想到此处,他说道:“或者是我眼花了,觉得好像有个人出去,你既然没有看到,应是我眼花了。”

    李希声看了看大门,嘟囔着:“大门都好好地关着,怎会有人出去?定是你眼花了,对了,我正想跟你说,我在洛阳有为朋友,文武双全,到了洛阳后我带你过去看看。”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又不认识你朋友,去见他干什么?没的感到尴尬。”

    李希声说道:“他非常仰慕少林寺的武功,可是他又不愿去少林寺习武,说少林寺太闷了,你既然到洛阳去,就顺便去见见他吧,就当是冲着我的面子。”

    刘苏儿无法,只得先答应了下来,同时想到,李希声的朋友若是武林中人,自己也好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人提到过少林,或者是想去少林寺找什么东西,前些日子,一名叫做公冶非的老人,就从少林寺偷走了金钟罩的秘籍,此人到少林寺行凶杀人,说不定也是为了什么武功秘籍,但为何要杀人呢?而且用的暗器,又是什么阴毒的暗器。

    刘苏儿问李希声:“你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希声说道:“我这个朋友是个世家子弟,名叫常癸风。”

    刘苏儿愕然,原来是洛阳常家的人,从名字就知道常癸风排行第十,刘苏儿曾和常甲风以及常满丁两人去对付唐门的掌门,对这位常癸风却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没想到李希声所说的竟然会是他,真是料想不到。

    李希声说道:“怎么,你认识他?”

    刘苏儿说道:“算不上什么认识,只见过几次面。”

    李希声叹道:“有些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胜过别人一世甚至几世的辛苦所得。”

    刘苏儿问道:“难道你的家境也不好么?怎会有如此感慨?”

    李希声说道:“我小的时候家境还算可以,当然没办法和常家相比,我和他同是一位先生所教,后来我家道中落,常癸风和我要好,常常从家中偷拿财物送我,否则我未必能有今日,可能早就出来为生计奔波了,我非常感激常癸风,也跟羡慕他,所以由此感慨罢了。”

    刘苏儿没想到常癸风竟然还有如此心善的一面,印象中,常癸风似乎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常眼道为富不仁,可是在常癸风身上却看不出此点,他说道:“你还用感慨的话,我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是个孤儿,四五岁时,爹娘还在世,爹爹叫我认了字,因为穷,连一天学堂也没上过,至于书么?也只是在少林寺中念过基本经书。”

    李希声说道:“和你比起来,我还算幸运的。”

    刘苏儿问道:“既然你和常癸风一起上的私塾,怎么后来没有在一起?你又去了什么嵩阳学院?”

    李希声说道:“我就是因为穷,所以发奋读书,企图考取功名,但世道败坏,我几次落榜,打听后才知道,上榜的人不是这家有钱人的儿子,就是那家有权人的儿子,虽然没有因此取得什么成绩,但当年科考的一位监生知我有真才,所以举荐我到嵩阳书院,我这才有了着落,而常癸风又怎么一样呢?他没有我这样必须要靠读书出人头地的压力,天天不好好学习,先生问起来,他就说他爹喊他回去练常家拳,先生无奈,只得听之任之,他兄弟十几个都是如此,可是常戊风和常庚风两人虽然没有好好读书,却因为托了人花了钱,一路榜上有名,据说都做到四品官员了,你说我能不感慨么?”

    刘苏儿说道:“你也知世道败坏,干什么还非要考上榜去做官呢?”

    李希声说道:“做了官,我才有改变现状的可能,既能改变我自己,又能改变我想改变的事情,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刘苏儿说道:“我想你不该放弃你的目的,你要是做了官,一定是个好官。”

    李希声说道:“你怎的知道我是个好官?”

    刘苏儿想了想说道:“我能看得出来,对了,既然当官能挣钱,你何不让常癸风借你一些钱,等你做了官,你再还他。”

    李希声问道:“我要钱干什么?”

    刘苏儿说道:“你不是说有钱人才能考取功名么?”

    李希声说道:“哪有这么简单的?有钱的人多半也有关系,才能够打通其中的关节,又岂是只有钱便行的,别说了,就当那只是少年时做的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吧。”

    刘苏儿依然执着地劝他:“我认识一个人,小的时候教武功先生就给他摸过骨,说他习不得武功,这是天生的缺陷导致的,可是他想要成为说书中人所说的武林高手,去江湖上行侠仗义,最终他终于做到了。”

    李希声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腰治好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他虽然练不了拳脚功夫,但是他苦练了十年的暗器功夫,终于能够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

    李希声听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问道:“你跟我提起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刘苏儿说道:“我觉得你不该放弃你的初衷,或者能够用别的办法来实现,未必要当官啊。”

    李希声抬头看了看夜空,仔细想了一会,最后说道:“夜深了,早点睡吧,明日咱们还要赶路。”

    第二天一早,他们在这家乡农人家吃过早饭,刘苏儿问起这对乡农他们儿子的模样,乡农跟他说了,刘苏儿听了就知道昨夜所见到的,并非他们的儿子,但还是担心他们家的家畜,便嘱咐两人晚上提防偷盗的毛贼。

    乡农听了也不以为意,刘苏儿也并不确认那人就一定是贼,而且就算是贼,未必会再来,也不再多劝,吃过饭后,就背上两人捎给儿子的包袱出发了。

    虽然天色还早,但前去少林的人已经不少,刘苏儿奇怪自己在寺中的时候也未曾见过这么多人去拜佛,怎的走在路上遇到的人这么多。

    想起他们听大夫说起的那对求医的夫妻,刘苏儿一个个地看过去,都觉得有些像,又觉得都不像,李希声见他看人的眼光,忍不住问道:“你究竟何事,好像差役在看谁是贼般,少林寺丢了东西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这事不能跟你说,我认人的本领也不高明,看来大夫所说的那对夫妻我也无法分辨,先到洛阳再说吧。”

    未到正午,他们就到了洛阳,先把包袱给乡农的儿子送过去以后,就赶去常癸风家。

    常癸风早早地分了家,并不和常岐山住在一起,见到刘苏儿竟然和李希声一起前来拜访,感到有些诧异,但毕竟欢喜多过惊讶,请两人进了门。

    虽然不如常家本家的府邸那般宽阔,但较于普通人家,常癸风的家还是大得多,同样是三进三出的门户,说不上仆佣成群,也是各种地方都有下人侍候着。

    常癸风问起两人来意,李希声说道:“少不得要打扰你几日,从后天开始,一连三天的百花节,我都要住在你这里,你别赶我就行。”

    常癸风笑道:“你别骂我了,我平时请你都请不到,怎有向外赶你的道理,刘苏儿,我还没有谢你上次帮我常家对付唐门时的仗义出手,难得你能来到我这,让我好好做个东道,对了,你是少林弟子,喝酒不喝?吃不吃得荤?”

    刘苏儿解释道:“我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并非和尚,也不想做和尚,离了寺就不用守什么清规戒律了,只是我平日不怎么饮酒,酒量浅。”

    刘苏儿本想问他最近可有什么人经常提起少林寺,又感到这话一见面就问起不免唐突,不妨等等再问。

    常癸风笑道:“酒量都是喝出来的,武功越高内力越深,酒量就越好,你是我最尊重的少林弟子,自然不会差了,来人!”

    一名下人过来,常癸风让他去准备酒席,他瞥见李希声的手上包扎着,问道:“你的手怎么受的伤?”

    刘苏儿跟他说明了路上所遇到的事,说完后,酒席也已经备好,富人家办事,便是迅捷利索。

第十二章 话不投机

    三人在厮仆的侍候下洗了手,来到餐厅分主宾做好,正准备吃饭,家丁来报,有常癸风的两位好友前来,家丁是认得的,因此先请到厅堂上去候着,常癸风致歉一声,过去看看,让两人先吃。

    两人自然不会这么失礼,便等着常癸风回来再一起吃,刘苏儿看着一张桌上琳琅满尽各种菜肴说道:“只有我们三人吃饭,怎的却摆了这么多菜?咱们怎能吃得完?”

    李希声说道:“富人家吃饭哪里是简简单单地只是为了吃?更是一种炫耀摆谱,既可表示看重我们,菜多显得招呼得殷勤嘛,又在表示他们不会这么小家子气,听说南方人请客吃饭,一条尺把长的鱼就能做出四样菜,四五个人吃那条鱼,主人还不停地招呼吃呀吃呀,在北方就不会,穷人来客都是宰鸡买酒,富人家还不是更厉害。”

    刘苏儿说道:“即便如此,也太浪费了,你看这条烤乳猪,只这一道菜我们三人都吃不完,这碗蹄膀,还有这鳖,咦,怎的一个瓷盆里放着两只鸡?”

    李希声笑道:“这不是鸡,这是鸳鸯,这道菜叫做鸳鸯戏水,没有两只怎么成?”

    刘苏儿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道菜,心中对于富人家的奢侈感到有些大开眼界,舌桥不下地说道:“菜多我还没感到如何奇怪,我奇怪的是像这蹄膀不得炖两三个时辰么?咱们突然造访,这菜怎够时间做出来?”

    李希声叹了口气,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常癸风朋友众多,每日几乎都有朋友造访,这些菜他们家中的厨子是每日都提前备好的,若是临时再做,哪里来得及。”

    刘苏儿对于他们天天这么吃更是不知说什么好了,李希声说道:“看到有钱人的好处了吧,对于衣食之物,他们不需再亲自去追求,所以就要么会在学术上技艺上有足够的时间去钻研,更容易有成就,但若没有目标,失去追求,也比常人更容易产生空虚,空虚就会让他们做出一些古怪的事,甚至是没有道理的事,而穷人正日为一口饭食活下去,哪里有闲去做什么事呢?”

    刘苏儿问道:“所以你就是为了过上这种生活,而去读书,进而做官?”

    李希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看咱们坐在这里吃着这些注定吃不完的饭,可是出了门就能看到乞讨的人,这就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做官,不是为了朱门的酒肉,而是为了不让路边有冻死骨。”

    刘苏儿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常癸风带着两人过来,口中还说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准备吃饭呢,你们没吃,正好一起吃了,还客气什么。”

    李希声和刘苏儿两人连忙站起身来,放眼看去,常癸风带着一男一女两人过来,看到两人的相貌,刘苏儿和李希声互望一眼,同时心道,又怎会这么巧的?

    原来这两人,男的一条胳膊层层包扎,看来是受了伤,而这两人的形貌正和为李希声包扎手的那名大夫描述的一样,看来两人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正是让刘苏儿感到可疑的两人。

    常癸风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这一男一女,男的名叫颜末,长得非常英俊,女的名叫梅,看人的眼光总是带着刺,两人是梅花一字剑的高手名家,刘苏儿对武林掌故所知不多,不知这剑法的来历,只说了声久仰。

    而李希声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知梅花一字剑的来历,他说道:“原来是梅花剑的高手,据说以前叫做梅花剑,后来之所以改为梅花一字剑,就是因为你们的剑法全凭在一个字中能刺中多少跌落的梅花来分高低,所以加了一字,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颜末连连点头,说道:“阁下见闻广博,的确如此。”

    而梅却神色冷冰冰的,没有说话,当其时,男尊女卑,女子很少和男子同桌饮酒吃饭,但他们都是武林中人,并不怎么看重这些规矩。常癸风又介绍了李希声和刘苏儿,介绍李希声的时候他们还没什么反应,等提到刘苏儿乃是少林寺的弟子,两人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刘苏儿来,目光甚是无礼,想来因为刘苏儿年纪不大之故。

    搅攘一番,几人才坐下来吃饭,酒过三巡,李希声替刘苏儿问颜末:“不知颜兄的手臂怎么受的伤?”

    颜末刚想说话,梅赶在他前面说道:“不小心跌断的。说完自顾自的饮酒吃饭,竟不再多说。”

    这解释一听便是欺人之谈,也不管各位信不信,别说是一个习武之人,就算是一个普通成年男子,也很难摔断了胳膊,这里有虽然不足取信,但李希声也不好多问,难道他能斥责对方撒谎么?一来他非是请客的主人,二来他和对方并不熟,不过初次见面而已。

    刘苏儿可不管这些,他说道:“不知你们两位可是从少室山上过来的?”

    对于少室山,江湖中所指已经是少林寺了,梅盯着他摇了摇头,但从颜末的表情能够看出来,显然梅在撒谎,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常癸风也能看出来,他为了不冷场,同每人都说了几句话,梅忽然问刘苏儿:“敢问这位小师傅,近几日,少林寺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刘苏儿不答反问:“为何这么问?”

    梅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我们这次出来,乃是因为有一个被囚禁的大恶人逃脱出来,我们奉师父之命前来捉拿此人,后来见此人上了少室山,此后便不知所踪,所以我才这么问。”

    刘苏儿问道:“不知此人长什么样子?”

    梅说道:“长得非常高大魁梧,比寻常男子要高出一个头。”

    刘苏儿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身影乃是一个瘦俏的身影,绝非高大,更非魁梧,而少林寺被人卯夜闯入杀人一事,空相嘱托不能跟外人说,而且显然这女子说的人和夜闯少林的人,也不是同一个人,因此他摇了摇头,说道:“少林寺好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不知这大恶人是谁,怎么被囚禁又逃脱的?”

    梅听他说起少林寺没有什么异样,甚至懒得再去理会他,随口说道:“这大恶人是被我师父囚禁的,自己挣脱了跑的。”说完依旧不再多言,只是低头吃饭。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菜肴虽然丰盛,酒也是美酒,可是几人都匆匆吃了饭,回到厅堂,厮仆泡好了一壶碧螺春,几人慢慢品着茶,常癸风对刘苏儿说道:“久仰少林寺的功夫,难得见到你这么年轻的俗家弟子,咱们茶后切磋切磋如何?”

    刘苏儿客气了几句,见常癸风语音热切,李希声又在中间推波助澜几句,刘苏儿只得答应下来,不知是否他和这对男女互相提防,几人都不好同常癸风说什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能看得出来,颜末和梅两人也想向常癸风问些什么,同样碍于刘苏儿和李希声,故而没有多问,从他们对于来到常癸风家中的目的只字不提就能看出来。

    喝完茶,五人来到常癸风的第三重院子,这里地方开阔,吊着几个沙袋,看来是常癸风平时习练常家拳的地方,刘苏儿说道:“我入少林寺的时间不多,有使的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常癸风笑道:“严重了,若非我太过喜欢享受,早就去少林寺学学正宗的少林拳了,我自己知自己事,定然忍受不了少林寺的规矩,所以一直没有去,但我对少林拳法的钦佩之情始终不改,请!”

    刘苏儿一出手,就让常癸风和颜末等人感到讶然,让他们惊讶的不是刘苏儿的少林武功多么繁复威猛,而是他出手过于简单了,第一招是双招封天,正是少林入门拳法少林长拳的起手势。

    少林长拳流传天下,不管什么门派的初学者,都不免学过一遍,因为这套拳法包含了最简单的拳法道理,也是最基本的道理,由此开始,再学习其他的武功,相当于有了一个过渡,就像诗词高手,刚开始所读的《幼学琼林》一般。

    常癸风心道难道这少林弟子并没学到什么少林的正宗功夫,又或者看不起自己?所以才用着人人会使的拳法?

第十三章 梅花一字剑

    其实他想错了,刘苏儿在少林寺的这几年,那些金刚掌,般若掌,千手如来掌,拈花指法,迦叶指法都有所涉猎,但他内力既深,逐渐不喜欢这些变化巧妙的功夫,反而从他用的最熟悉的少林长拳开始钻研,所谓大道至简,就是如此。

    常癸风心中有气,心道若是你瞧不起我,我可要你受到一些教训,常家拳一招双拳裂石势夹紧风,向刘苏儿攻去,他很快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刘苏儿的少林长拳和其他人所使,并没有什么出手上的不同,但同样的功夫,他做梦也想不到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竟然会有这种威力,一招简单的魁星踢斗,竟迫得常癸风几乎躲避不及,更让他吃不消的还是刘苏儿出拳时在周身夹裹的浑厚内力,自己的出手就像击入水中,被一股无形有质的力道阻挡,威力大打折扣。

    颜末和梅两人则在一旁看得疑惑起来,常癸风的拳法使出来虎虎生风,虽然在他们两人眼中常家拳算不上什么,但总归能让人看出他的力道不小,而刘苏儿的招数简单且没有什么声息,似乎没有多大力道,可常癸风一拳过去,明明可以集中对方,但拳速忽然放缓,给刘苏儿抵挡反击的时间,似乎常癸风有意荣让。

    可是他们不知道常癸风已经用尽了全力,在他眼中,刘苏儿定然不知他常家拳的套路,但每一招都似乎未卜先知,各种能击中对方要害的繁复拳法,被他简单的三招两式便给化解。

    这并非说明颜末和梅两人眼光不行,而是他们因为刘苏儿年龄不大,有了那种再练也练不到什么程度的先入为主的观念,怎都没想到刘苏儿的内力极为深厚之故,想不到刘苏儿能够在这些简单的拳法中,也能附着上雄厚的内力。

    内力对普通人来讲,就像是拳风掌风,如果对着一个点燃的蜡烛,快速的出拳,拳风才能够将蜡烛扇灭,同样,也只有在快速使出时才能在武功中展现出来,出拳踢腿,使刀舞棒,都是越快,威力越大,内力越容易被激发出来,只有武功到了极高的地步,才能返璞归真,在缓慢的出手上也能将内力逼将出来用以击敌,不过江湖上到了这种地步的,年纪还不曾见过四十岁以前有此成就的。

    一套三十二招的少林长拳,刘苏儿反复使用,将七十二路常家拳尽数抵挡,似乎就算常家拳不仅七十二路,就算是七百二十路,这一套拳法也能足以够用,可说是以简击繁的代表了,就连不会武功的李希声也看得出来,刘苏儿若非有意相让,恐怕三拳两脚就能将其击败。

    常癸风一套拳法使完后跃出两人相斗的圈子,抱拳认输,并说道:“真没想到一套简单的少林长拳竟有如此威力,若是真打,我恐怕连一招都使不完就会被你打败,在下佩服的乃是你的功力,不是这套少林拳,若你用的是少林更高深的拳法,恐怕我更是连手脚都被束缚,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内力却深厚无比。”

    刘苏儿连忙谦逊,让常癸风虽然输了也不至于太失面子。

    梅和颜末对望了一眼,心中都道,这两人是不是在演戏给自己看的,还是少林寺的功夫真有这么厉害?一名年轻的俗家弟子都有这种修为,那寺里的老和尚岂不更厉害?两人想到这点,都感到忧心忡忡。

    梅和颜末使了个眼色,颜末还没有明白什么意思时,梅站出来说道:“闲着没事,我也来试试这位少年人的少林功夫,刘苏儿,咱们比比兵器。”

    刘苏儿连忙摆手:“少林的兵器功夫我都没学过,唯一的一套棍法,也不是在少林寺学的,咱们就不用比了,何况……”虽然他没说出何况什么,但众人都能想到,应是何况你是位女子,所谓好男不和女斗,刘苏儿自然不想和梅比试。

    梅说道:“既然你内力厉害,是不是少林的棍法也都一样,你是否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不屑和我比试?”

    刘苏儿摇了摇头,说道:“不敢。”

    梅说道:“既然如此,癸风,你给他一根棍子。”

    常癸风从兵器架子上找了根齐眉棍抛给刘苏儿,刘苏儿随手接了过来,动手不是,似乎不动手也不对,正想再次拒绝,梅已经拔剑攻来,梅花一字剑一招梅花点点,数道剑影向刘苏儿刺来,同时口中叱道:“接招!”

    刘苏儿无奈,只得举棍防守反击,用的当然是他跟汪九成学得的莲花棍法,梅一剑使出,有股凛冽的寒意,尽管是在春末夏初之季,也给人一种北风呼啸之感,面对这怪异而又刁钻的剑法,刘苏儿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这女子和颜末两人身份特殊,别再是借着比斗,想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棍子一抖,一招莲叶田田,将对方的梅花点点全都挡住,并隐隐还有反击之意,就像夏日的炎热驱走了冬季的严寒。

    梅一击无功,立刻变招,剑法更为常理所无,横削一剑,竖劈一剑,横者水平,竖者垂直,横平竖直就像在划方格,只是偶尔一道斜斜的变化,显得刁钻无比,给人剑走偏锋险中求生的狠辣感。

    常癸风见过梅的剑法,见她使出的,乃是梅花一字剑中的楷书剑法,舞剑的轨迹就像大笔挥毫,在刘苏儿眼中横削竖劈,其实乃是在写字,写的是楷书。

    楷书的特点就是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字迹工整,却有大家规范,一横一竖之间,就像剑法中的少林长拳,剑法的威力不在剑招而在剑意,梅花一字剑的楷书剑法剑意就是快就是稳,以及其中撇捺的奇峰突起。

    刘苏儿像和对付常癸风的想法一样,既不想击败她让她难堪,也不像输给她,看她出剑时毫不留情的样子,输了说不定会有受伤之虞,可是梅的武功并非常癸风那样,刘苏儿也很快明白,自己别说想着手下留情,能支撑着不被她击败都不容易,自己还真是因为对方是名女子而感到有些轻视了。

    在刘苏儿的眼中,梅的武功剑法非常特异,其实梅花一字剑虽然厉害,但梅并没有到达他想象的厉害程度,不过因为他动手的经验并不足而已,两人对阵了十几招,刘苏儿的怯意渐去,感到她的剑法虽然古怪,但莲花棍法也尽能抵挡,便有了闲暇去看对方的剑,竟让他看出对方是在用剑写字,但如此一来,他反而还不如不看出,因为他的精力随着猜测对方在写什么字而分散,对方写字的速度又不一样,忽快忽慢,而他所知又不多,往往还没猜到对方这一剑是什么字,剑已经及身。

    而梅也看出刘苏儿开始认字,从而分散了注意,她心中暗喜,随着她写的字越来越复杂,对方的心神便受到更多的干扰,接着自己使出厉害的行书,再变成难以辨认的草书,对方就会如坠云里雾里,也就是她取胜的时刻。

    可是她想得虽然好,但可惜刘苏儿所识的字本来就不多,等到她换成行书以后,刘苏儿已经认不出来,再不去分辨,只将她的剑法当成普通的剑法来看,反而更容易应付。

    此剑法虽然厉害,但刘苏儿已经有把握在几招内取胜,他正在决定要不要立刻将她击败,还是怎的,梅已经见行书剑法武功而变成了狂草,可是狂草就连一个字都没写完,就听得她一声娇叱,人向后连退数,手中的剑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原来刘苏儿的棒端已经点在她的手腕上,梅的手腕剧痛,连剑都拿不住,自然便是她输了。

    奇怪的是梅和他虽然输了,但神情并不沮丧,反而有些开心之意,刘苏儿感到有些歉然,他说道:“我一时没有收住手,竟击中了你,真是抱歉。”

    梅本来冷冰冰的脸忽然像冰雪融化那样,让人感到了温暖之意,她说道:“剑棍无眼,你没有用足力道,我已经很承你的情了,好了,咱们比也比试过了,回厅堂说话吧。”

    颜末似有所悟,几人又回到第一进院子,路上常癸风对刘苏儿的武功自然是赞不绝口。

第十四章 逃出生天

    再次回到厅堂上,刘苏儿感到他们的气氛明显变了,梅也不似初见时的冷冰冰,常癸风说道:“看来梅大姐输得很服气嘛,并没有一般江湖人打输了以后的纠缠不休。”

    梅说道:“这位小师傅的功夫确实比我高,我有什么不服气的,对了,不知道刘苏儿你和空正方丈的关系怎样?”

    听到她蓦地提起空正,心中一痛,问道:“为何提起先师呢?”

    这次轮到梅和颜末两人同时身躯一震,两人同时问道:“难道空正方丈已经圆寂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苏儿说道:“是三年以前的事了,这件事江湖上几乎人人都知道,难道你们竟然不知道么?”

    梅呆了呆,忽然流下泪来,她说道:“我们和师父一起待在凄寂山梅花谷,已经二十年没有出谷了,唉,空正大师西去,师父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呢。”

    刘苏儿心道,原来她的伤心并非因为她和空正有何渊源,而是因为她师傅会因此伤心难过,看不出来她一直冷冰冰的,原来这么容易动容,梅给人的初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常癸风见刘苏儿有些不明所以,他说道:“怪不得你武功这么高,原来是空正亲授,怪不得,怪不得。梅林隐梅师傅和空正大师以前乃是至交,当年他们擒获那位大恶人时,好像就是两人联手施为,不知是也不是?”

    颜末点了点头,似乎也感难过,他说道:“不错,师父现在还在谷中,并不知道此事,他带着我们师姊弟这次隐居起来,对江湖上的事可说是一概不知,唉,师父如果知道定然伤心极了。”

    刘苏儿见颜末好说话,便跟他说道:“不知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大恶人到底是谁?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颜末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空正方丈并没有跟你提过,以前江湖上有一位名叫坤丁道人的淫贼,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刘苏儿点了点头:“听说此人后来被北斗先生打落悬崖,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难道他竟没有死么?”

    颜末说道:“坤丁道人肯定死了,北斗先生出手,岂有杀他不死之理?但世人不知道他其实还有一个师弟,叫做管离未,此人在坤丁道人还活着的时候,作恶不多,所以鲜为人知,而自从坤丁道人死后,管离未便出来为祸作乱,曾引起几场风波,我师父当时正做客少林,听闻此事后,和空正两人商议,决定去诛除此人,为武林除害。”

    听到两人的师父和自己的师父关系很近,刘苏儿看着两人,感到亲近了许多。其实他身为孤儿,少林寺中的师兄弟除了慧真以外,与他又都不怎么和睦,如今看到这对师姊弟,心中涌起了一股遇到亲人的感觉。

    常癸风说道:“此次出手,我也是略知一点,梅林隐前辈和空正方丈两人当时正当盛年,武功当然也是非常高明,恐怕当时还没有几个人都挡得住两人的联手,这管离未自然不能抵挡,至于他是被囚禁还是被杀死,我就不清楚了,不知两位前辈为何只是将他禁锢却没有除害呢?”

    颜末说道:“这是空正方丈的意思,他说他身为佛门弟子,无论多么恶的人,也该给他一条改过自新、化解戾气之路,但由于少林的规矩使然,所以他不能将管离未带回少林,我师父便带着管离未去了凄寂山梅花谷,跟着他两人一起去梅花谷的,除了我们师姊弟两人外,还有空正大师留下的十本经书,师父非常尊重空正大师的意思,同时他也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因此在梅花谷,师父每日去他囚禁之地,早晚念上一些经语,一连二十年,不论刮风下雨,都不曾间断,你可能觉得我们住在一起,朝夕相对,所以二十年不算什么,其实师父选择在凄寂山梅花谷囚禁管离未,是因为师父知道在梅花谷那里有一片断崖,断崖上有个山洞,师父为了囚禁他,在山洞上安了一个铁门,铁门是用手臂粗细的铁棍做成,师父每日前去,都要用绳子从山崖上坠下来,到洞口去读经书,读完再回来。”

    刘苏儿听得肃然起敬,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能够坚持二十年不间断,都是令人极为敬佩的,这么久的岁月,就算是铁杵,也早就被研磨得干干净净的了,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难道二十年都化解不掉他的恶念么?

    颜末说道:“这位大恶人心中的恶念有没有化解,我不知道,可是此人也同样是心志坚毅之人,他起初对我师父百般谩骂,可是我师父始终不予理会,后来他渐渐地不骂了,师父还说过,这是好事,说明他心中的恶已经被化解掉了一部分,到得后来,他更是因为经书听得多了,能够用经书上的话和师父对答,师父其实已经有意在这两年将他放了,哪知这些情况恐怕都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因为就在一个月之前,他忽然逃走了。”

    因为此事梅已经提前说过了,故而刘苏儿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奇怪此人是怎么逃走的。

    颜末看到刘苏儿不解的神色,他说道:“别说是你,就连师父和我们也感到奇怪,师父囚禁管离未的时候,山洞中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块石头都没有,就是防止他用之将铁笼磨断,而他身上也没有兵器,就连吃饭便溺所用都是木碗木桶木筷子,所以师父刚见到管离未从山洞中消失了,差点以为是鬼神作祟,因为铁门完好无损,连锁都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其实那锁在二十年里,已经锈成了一个铁疙瘩,师父为了查探原因,用剑将锁劈开才进去的,你可能猜到他是怎么逃走的?”

    刘苏儿摇了摇头,常癸风只知道管离未这个大恶人逃走了,至于他是怎么逃的,也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也被吸引,他想了想,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办法,猜不到管离未是怎么从悬崖上的山洞中逃出来的。

    颜末说道:“师父每日前去诵读经书,都没有发觉他有何异样,这次管离未逃走,师父进去后就看到怎么回事,原来此人用了五年的功夫练成了铁掌,然后用铁掌在山石上击下石片,用石片硬生生磨出了一个仅供容身的通道,他是从通道中逃走的。”

    刘苏儿听得目瞪口呆,他问道:“可是为何他要磨出一个通道,而不是磨断铁门出去,岂非更是容易些?”

    颜末说道:“如果他用石头去磨铁门,师父每日前去,一定能够看出异样,他在洞里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情,就很难发觉,每次师父前来,他都用被子将他挖出的洞口挡住,所以师父一直不知此事,所以我说此人心志之坚,也绝不在师父之下。”

    刘苏儿忽然想起一事:“此人逃出生天,你们猜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第十五章 白虎神君

    颜末看着他说道:“你也想到了?我们猜测他逃出来以后,自然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报仇,不是先找我师父报仇,就是先去找空正大师报仇,师父和我们师姊弟三人在山中等了半个月,没见管离未的身影,因此他猜测管离未恐怕是先来少林报仇来了,或者师父每日对他诵读经书,他对师父有了感恩之情,所以师父命我们来少林寺通知空正方丈,让他小心。”

    刘苏儿说道:“看来你们还是去了少室山,你的胳膊又是怎么回事?”

    颜末脸红了红,因为梅跟他说过,他的胳膊是摔断的,他说道:那天晚上,我们才到少林,就看到有人偷入少林寺,我和师姊来不及从大门进去,因此便跟着此人,看看此人是否对少林有何图谋,我们跟着此人一直来到少林寺的塔林,看到少林寺中几位僧人在争吵什么,而此人忽然对少林僧人下了毒手,我们刚想阻止,此人忽然暴露了行踪,被一名僧人追赶,我和师姊两人也是跟着翻墙进来的,怕引起误会,因此没有现身,而是继续跟着此人出了寺。

    刘苏儿心想,那天晚上在塔林中和仁义礼智信五僧发生争执的,正是自己,想来是在夜里,颜末并没有看出那名僧人就是自己,眼看着杀死慧智和慧礼两人的凶手就要被揭露出来,他听得更是仔细。

    颜末说道:“我们看着此人翻身从院墙又出了少林寺,所以也跟了过去,想看看敢在少林寺杀人的人究竟是谁。”

    听到这里,刘苏儿的心头提了起来,起到两师姊弟能够看清此人模样,自己便能因此找到凶手了。

    颜末说道:“哪知我们刚从墙头翻出来,就遭到了此人的暗算,原来此人已经发觉被我俩跟着,因此埋伏在院墙外的阴影中,等我一出来,此人就向我偷袭,我淬不及防下中了招,胳膊被打断,师姊和此人斗了几招,看来师姊也不是此人的对手,但此人也没想到我们不是少林寺的,又怕惹出动静,占了上风以后,便突然逃走,师姊为了照看我的伤势,所以也没有去追。”

    刘苏儿闻言简直失望透顶,他问道:“你们可曾看到此人的样貌?”

    颜末点了点头:“此人本来带着一个黑色的面巾,遮住了脸庞,但在动手的时候,此人脸上的面巾被带的掀开了一下,我站在此人旁边,借着月光看到了此人的容貌,原来此人竟是位女子。”

    刘苏儿讶然:“是女的?”

    颜末说道:“不错,是女的,我虽然之前没有见过这名女子,但她的内力却容易分辨,她和师姊相斗的过程中,我感到她的掌风中带着一阵阵寒意飘来,这名女子所练的,定然是阴寒无比的内力,我师父曾说过,这种阴寒掌力不适合男人习练,但同时也不适合女子,因为女子身子本身就阳盛阴衰,再练阴寒内力,恐怕经脉都难以抵受,据我所知的能够练到这种程度的阴寒掌力之人,只有两人,一个就是坤丁道人,一个就是这名女子,有了这条线索,恐怕就不难查出。”

    刘苏儿心中暗想,这两人定然有着一定的关系,据空相所说,像坤丁道人这种能够习练这门阴寒功夫,体质可说极为罕见,可是这名女子又是谁?自己刚开始还怀疑是不是大恶人管离未干的,因为他既然和坤丁道人是师兄弟,说不定也会这门功夫,没想到竟然是位女子,而且据此推断,慧智和慧礼二人之死,多半就是她用了寒冰毒针杀害,并非什么暗器钢针的针眼上拴着丝线。

    可是渡劫禅师早就预料到是寒冰毒针,并且说坤丁道人既然能够练成,其他人也能,想不到真的是一语成谶,但自己对这名女子的身份还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找到她,就算找到她,她是位女子,少林千百年来的规矩不准女子入寺,自己就算将她擒获,又怎带回寺中呢?

    常癸风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打算往后怎么做?这名女子既然已经杀了人,少林寺中此后戒备一定森严,她想再入少林,想来也做不到,还有,那位大恶人管离未又去了哪里?”

    颜末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们师姊弟也是茫无头绪,我受了伤,而师姊又不能进少林寺,因此我们前来找你,本是希望你能派人到少林寺告知一声,管离未已经逃走了,让空正方丈提防管离未前来复仇,却没想到空正方丈已经圆寂,不过恐怕管离未也没想到空正大师圆寂,所以我们希望还是去通知一声,防止他去找空正方丈报仇不成,拿寺中其他弟子泄愤。”

    刘苏儿说道:“原来你们一直在提防我,直到知晓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告诉我这些?”

    颜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件事当然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否则将会引起不少人的恐慌,管离未当年做下的恶事,现在听说的可能少了,但是在二十多年前,提起他的名号白虎神君,就连小孩都能被吓得止哭,我只庆幸他自从出来以后,还没有做出什么恶事。”

    刘苏儿说道:“但愿他能被令师每日佛经熏陶,已经改过自新,去恶向善了。”

    颜末说道:“但愿如此吧,可是我们还是不得不提防,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刘苏儿问道:“不知你们两位今后有何打算?”

    颜末说道:“我准备在常家养好伤,然后想办法再去找管离未和那名女子。”说着,他对常癸风说道,“冒然打搅,真是抱歉。”

    常癸风说道:“你再客气,可就不当我是好朋友了,我喜欢热闹,每日都有朋友陪着我才高兴呢,你要是不在我这住那才是瞧不起我了,这位李希声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是对江湖中事却知道的比我还多,他是来参加洛阳的百花节,到时候你要是喜欢热闹,我陪着你们一起去看。”

    梅问道:“百花节?那是什么节?”

    李希声对此最为熟悉,便向她解说起来:“每在闰年百花盛开之季,洛阳就会……”

    刘苏儿见再说下去,也无非都是闲谈,自己既然知道了管离未的事,恨不能立刻回少林寺告知,好让少林寺僧众有个防备,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他起身说道:“你们先谈着,我得回少林寺一趟,偿若做足了防备以后,我再回来和你们一起去找那名女子。”

    颜末喜道:“你武功如此高强,有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有把握得多了,真没想到空正大师所教出来的弟子如此了得。”

    其实刘苏儿的武功能到今日的地步,并非全是空正的功劳,其中牵扯到各种原因,不过自己也用不着跟他解释。

    刘苏儿望向梅,梅已经收止了哭泣,对他说道:“一路小心。”语气中带着关怀之意,让刘苏儿心头感到一阵温暖。

    李希声也说道:“望你此行顺利,记得我在嵩阳书院,事情了结后,你可以过去玩玩。”

    刘苏儿也想约他以后到少林寺找他,可是他转念一想,渡劫都知道他在寺中不受师兄弟们的待见,以后会不会还能留在少林都不好说,所以邀约一事也就省了,只说道:“会的,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要你教我读书呢。”

    常癸风问起他是徒步而来,让家丁送来一匹高头大马,说道:“事情紧急,你就不用推辞了,骑着马去,毕竟能快些到达,也能节省脚力。”

    刘苏儿也不推辞,上了马,就向少室山赶去。

第十六章白虎神君

    有了马儿,回程就快的多了,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刘苏儿就来到少室山下,马儿上不得山,刘苏儿就将马寄宿在山下的一户猎户家中,自己展开轻功,向少林寺行去。

    来到少林寺以后,他径直去找空相,空相见他不到一日就回来,颇感惊讶,心道难道他在不到两日的功夫,就找到了凶手?

    刘苏儿将管离未一事告知与空相,空相感到事情的严重,他和空正相处了几十年,期间早就听空正数次提起过管离未,他说此人功夫极高,若非他和梅林隐两人联手,恐怕还不能将他制服,如今他被囚禁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是否武功更有精进还不知道,若他蓄意来少林寺寻仇,普通弟子绝难抵挡,而当他听到夜入少林寺杀人的,乃是名女子,也是感到惊讶,如果这名女子也会寒冰毒针的话,那么她的武功当然也是极高,自己本来已经加强了少林寺的防守,看来对付两人还是远远不足。

    而且这两人之间,定然有着说不清的关联,管离未的师兄坤丁道人会寒冰毒针,这名女子也会,他们之间到底会是什么关系呢?

    少林寺的钟声响起,这是召集合寺僧众的钟声,众人纷纷来到练武场,空相只跟几位空字辈的师兄弟简要说起此事,正准备在练武场上告诉所有人,让众人明白事情之严重凶险,并准备对于寺里的防守进行新的安排,就在这时,两名知客僧匆匆赶来,向空相禀告:“外面有一位疯子,前来求见空正方丈,我告诉他空正方丈已经圆寂,他并不相信,非要进来一看。”

    空相刚想带人去看,只听半空中一声狂笑传来,一人从半空跃下,口中还在说道:“空正啊空正,你躲到哪里去了?以为装死就能避过去么?”

    刘苏儿听他辱及先师,他对空正十分尊重,闻言再也忍耐不住,纵跃而出说道:“你是何人?竟对空正大师出言不逊?”

    细看来人,身材高大,肩宽体壮,比寻常人高出一头,披头散发,双目通红,一副疯魔金刚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无比,刘苏儿想起梅所说的大恶人就是这般形象,醒悟到:“啊,我知道了,你就是白虎神君管离未!”

    这人确实就是管离未,他听到刘苏儿叫出自己的名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剃度,年纪也不大,竟然能够一下叫出自己的名字,他止住了笑,问道:“你是谁?少林寺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大人说话,轮不到小孩子插嘴。”

    刘苏儿也不怕他,他说道:“空正是我师父,他已经圆寂了,你们的恩恩怨怨,我看就算了吧,梅林隐前辈每日在你身边诵读的佛经,难道还不能让你幡然醒悟以往的过错么?”

    管离未听到刘苏儿也这么说,武林中绝无徒儿诅咒自己师父的事,他身为空正的徒儿,说空正死了,那空正就是真的死了,想到他已经死了,心中感到极度的失落之感,他被囚禁二十年,虽然戾气被化解了大半,但对于空正和梅林隐两人囚禁之仇,还是不能忘怀,梅林隐好吃好喝地供自己活下来,并未在这方面苛刻自己,可说还有一定的情分,因此他便休养一番,准备先拿空正开刀,山洞中一番不得已的隐忍,却让他除了挖洞外,就是练功,心无他念下,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比起二十年前,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自问已经能够胜过空正,甚至说自己已经天下无敌,所以也不惧独闯少林寺,哪知自己兴致勃勃而来,却有出拳打在空处的极度失落。

    他能坚持十多年挖出一条通往断崖外的通道,多半都是空正擒获自己的仇恨在支撑着他,可说来找空正复仇,就是他活着的目的,如今空正已死,一时间,管离未怎都想不出自己活着要干什么,他忽然又是一阵狂笑,接着用呜咽的声音说道:“不行,空正就算死了,我也不能放过他,空正死了后定然是埋在塔林,我去将他的尸身挖出来!”

    见他说得恶毒,刘苏儿正要上前制止,和空正要好的空相早就按奈不住,一声怒吼,向管离未扑来:“少林寺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见到空相双手结千手千佛掌,口吐狮子吼,管离未侧身对着空相竟然连身子都不转,随手一掌拍过,站在一旁的刘苏儿只感到一阵寒风掠过,空相已和管离未对过掌,却又倒飞而回,全身发抖,接着委顿在地。

    众僧大惊失色,怎知管离未强横如此,以空相的武功,竟连他一招也敌不过,就已落败,几名空字辈的高僧连忙看过空相,发觉他身子极冷,似是中了管离未阴寒掌力的侵袭,经脉受到寒气损伤,就连搬运丹田内力都有所不能,连忙向他体内输入内力,助他疗伤。

    少林寺的千余僧众,见到空相都敌不过他一招,忍不住面面相觑,少林寺中又有谁是他的敌手呢?难不成要请渡字辈的禅师前来?可是以他们的年纪,内力虽然精纯,但体力都已衰退,未必是他的对手,几名僧人商量,要结罗汉大阵对付他,可是看管离未的轻功也十分高明,未必能够来得及困住他。

    管离未见自己一招就让少林寺合寺僧众吓得不敢上前动手,更是狂妄,他正要向塔林而去,刘苏儿已经拦在他身前:“慢着!”

    管离未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语带轻蔑地问道:“怎么?你要前来送死?”

    刘苏儿说道:“你虽然厉害,可是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去毁坏师父的法体。”

    管离未冷哼道:“你想死,老子成全你!”

    说完他一掌拍向刘苏儿,这一掌既然能打得空相身受重伤,自然是难以抵御。

    可是刘苏儿知道这一掌关系少林寺是否能够保全,空正的墓碑能否保全,自己的性命能否保全的关键一掌,他不敢轻视,一出手就是汪九成教给他的狂风骤雨掌第三十二招,风雨兼程。

    内力到了刘苏儿这一步,对这一掌的领悟,实已在汪九成之上,这并非是说他的掌法使得比汪九成要熟练,而是这一招的要诀在于刚柔并济,汪九成能够做到单掌为柔,单掌为刚,或左柔右刚,或右柔左刚,但总是脱不了这两者范围,但刘苏儿已经能够做到忽刚忽柔,刚中带柔,柔中带刚的地步,这是内力达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之事,和熟不熟练倒没有多大关系。

    也是管离未未曾想到刘苏儿身为少林弟子,竟然使的不是少林功夫,他和空正交手过招数百招,对于空正所会的少林拳掌功夫早已熟稔,本想这名少年身为他的弟子,绝不脱他所知的范围,甚至不如他,故而以为轻轻巧巧地一掌,就能打得他魂飞魄散,没想到和刘苏儿双掌相接,竟如同一掌拍在惊涛骇浪之上,再想增加掌力已经来不及,右臂刺痛,几道掌力汹涌而来,管离未闷哼一声,胸口感到气息窒碍,知道自己在大意下已经受了些内伤。

    他顺势后退一步,接着怒喝一声,双掌齐出,将寒冰掌力凝聚掌心,向刘苏儿推来。

    刘苏儿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只得再使一遍风雨兼程,两人四掌相交,竟忽然抵住不动,双方的内力都通过掌心向对方狂涌,一时成了胶着之势。

第十七章 毒针再现

    就算是普通的少林弟子,也能够看出刘苏儿和管离未是在比拼内力,两人僵持不下,此时若是有人趁机在管离未身后来一掌,管离未势必不能抵挡,只是少林弟子规矩严厉,绝不会做出这等背后伤人之事,哪怕是对付白虎神君这样的恶人,他们都没有起意。

    管离未却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一边和刘苏儿比拼着内力,一边暗中留意,提防着少林弟子会忽然群起而攻之,则他立即会陷入命不久矣的局面,幸而他们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同时他心中也在暗中纳罕,自己在悬崖绝壁的二十年里,除了挖洞就是苦修内力,自忖就是空正未死,以他的功力,也绝不会是自己的对手,而这位空正的弟子,内力修为怎么到了如此深厚的地步?

    两人僵持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刘苏儿的劲力始终不衰,而管离未却快撑不住了,他本因第一招的错估了刘苏儿,而导致内力受到一点损伤,偿若是在平时,恐怕连伤之一字都算不上,不过是劳损了些,休息一会就好,可是在比拼内力之际,体内一点点的受损,都如让大坝溃败的蚁穴,管离未忽然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内力上,并非这名少年的对手,而他之所以至今没有击败自己,只是对于内力的运用还不够熟练而已。

    若说管离未技止于此,绝不会大言炎炎地一个人上少室山,独闯少林寺,只是他压箱底的功夫使出后,他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时间容不得管离未再犹豫,否则要是败在刘苏儿这小子手中,自己这次的少林之行,恐怕就会成为武林中的一个笑话,他还有一招当年他师父临终前,教给他的救命一招,叫做孤注一掷,就是将输出的内力在一瞬间毫无保留地通过掌心的劳宫、气海、开元等十八处要穴狂吐而出,瞬间击溃对方,而管离未之所以犹豫了一下,是因为这招孤注一掷一旦使出来,自己的内力便得不到及时的滋生,颇有些像练剑法的,一招将剑当做暗器掷出去,即使杀死了对方,可是自己手中没了兵器,就再难和其他人相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轻易使出此招。

    但此时此刻,若不使出这招,恐怕自己就要败在这名少林寺的年轻弟子手下,管离未再来不及去考虑后果,一招孤注一掷,真的是孤注一掷地使出,只听刘苏儿惨叫一声,人被震得向后抛出,还在半空中,就已经口喷鲜血,倒在地上,一时难以爬起。

    空相知道刘苏儿的内力之深,若是他也败在管离未手下,他实在想不出谁还能与之一战。

    尽管将刘苏儿击伤,但管离未却没有露出一丝高兴之态,他环顾少林寺的僧众,看到这些少林弟子慑于他的威风,竟然无人上前挑战,正要说几句场面话,就此不留败相的离去,已是大获全胜,若是再来一名少林弟子上前对其挑战的话,他再没有什么把握,刚才他使出这招孤注一掷后,不知是否因为之前所受的一点内伤之故,如今右边胸口有些隐隐作痛,他知道不能久留,必须要尽快离去。

    少林寺的方丈还没选定,空相实是一寺僧众众望所归的首领,空相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责无旁贷,正要站出来,拼死和他相斗,以保少林寺的尊严,在管离未还没说出撑场面的话,而空相刚刚抬起脚步之时,已经口喷鲜血,不知死活的刘苏儿,忽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伸手拦住了空相,同时喊道:慢着,我还没死,我还能保护师父的法体。

    其实刘苏儿从管离未的这一招也能感到,少林寺其他人都非他的对手,他当然看不出管离未此刻已如强弓之末,只觉不能让此人在少林寺横行无忌,不能让他去毁坏空正的墓塔,自己需得拼死应对。

    此举不仅让少林众僧感到刘苏儿誓死保护空正墓塔的决心,同时也让管离未心中大震,他师父曾告诉他在这招孤注一掷之下,敌人难以活命,否则这招几乎耗尽内力的救命招数还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活着是因为和刘苏儿僵持过久,最后使出孤注一掷时内力不够,但尽管如此,刘苏儿口吐这么多血,还能站起身来,已属奇迹。

    但管离未尽管心中震骇,可是脸上不露声色,他冷冷地说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就让我送你去见佛祖吧。”

    他体内的内力虽然不多了,可是刘苏儿受伤更重,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击之力,他自问再出手,只要攻击刘苏儿致命要穴,定然能够杀死他。

    就在他要出手之际,一阵破空之声划过少林练武场上十多丈的距离,向管离未袭去。

    若是在管离未没有使出孤注一掷这招,对于这招个向自己射来的暗器,可以随手拨开,或抄在手中反击,至不济也能轻易躲开,但如今内力损耗太多,看到暗器到反应过来,已比平时慢了半拍,就这半拍的功夫,让他竟然没有全然躲开,人虽然向旁边闪避,但暗器迅疾,终于射在他腿上。

    这么一来,少林寺的僧众不及去看管离未如何,护寺的武僧纷纷向暗器发射之处扑去。

    因为空相鸣钟相招,合寺的僧人都在这里聚集,就连巡逻护寺的僧人也被召到练武场,因此给了这名暗中伤人的人以可乘之机。

    空相向暗器发射之处看去,是一棵参天银杏树,从枝叶摇晃中可以知道,此人在发射暗器之后,早就逃之夭夭,护寺武僧就算竭力赶去,也是难以追击,但他也没有去阻止,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这个闯入寺中的大魔头,这名闯入少林发射暗器之人还不知是谁,竟用暗器射中管离未,算是给少林寺帮了个大忙,但此人又未经许可闯入少林禁地,功过之间,也难说得很。

    当他回头再看管离未时,心中一惊,原来刚才还威风凛凛煞气逼人的管离未,仅仅因为腿上中了暗器,已经站立不起,歪倒在地,看来暗器上定然淬了毒,好厉害的暗器!好厉害的毒!

第十八章 舍己为人

    面对倒在地上的管离未,空相心中出现了一个难题,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在他还没有下了决定之际,刘苏儿已经来到管离未之前。

    管离未虽然中了剧毒暗器,可是依然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中了暗器,不能反抗,你出手吧。”语气平静,混不将自己生死放在眼里,少林众多弟子都听到了他的话,心中惊讶此人的不怕死,更是厌恶他的悍恶,都希望刘苏儿能随其心愿,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刘苏儿提起手掌,空相心道,若是由他来打死管离未,总比少林空字辈高僧出手要好听些……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自己怎的心中起了杀意?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一众少林弟子看着刘苏儿提起手掌,都以为管离未死定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刘苏儿并未向管离未动手,而是撕开了管离未的裤腿,去看他中了暗器之处,空相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心中一震,差点脱口而出,是寒冰毒针!

    这次众目睽睽下,绝无射出暗器再收走的可能,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管离未的伤口涌出黑血,却并没有暗器附着,除了暗器融化了,再难有其他的解释,这么说来,这位发射暗器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晚在少林寺塔林中杀死慧智和慧礼二僧的凶手。

    此人胆大妄为,两次闯入少林杀人行凶,将少林寺上下视若无物,若不将此人擒拿归案,少林寺的僧人都将受到性命威胁。

    管离未的行为已经够古怪的了,而刘苏儿的行为更是让人思之不通,他点了管离未腿上几处穴道,防止毒液蔓延,他问管离未:“这是寒冰毒针,不知你身上可有解药?”

    管离未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想让人通过他的眼睛,看出他的心情。

    刘苏儿四处看了看,所有的僧人都一样不发的望着他,谁都没有说话,包括空字辈的长辈在内,也都是如此,既没有指点他怎么做,也没有怂恿他杀或不杀。

    管离未知道此毒没有解药,势必无救,这招寒冰毒针,他也练过,虽然最终没有练成,但对于这道无影暗器的威力,自然是深知,他的脑海中闪现了自己一生,一个女人的相貌浮现在脑海,他嘴角露出苦笑,自己一生可算无能,仇没报,情未了,但生命已到了尽头,他有不甘,有愤恨,有无奈,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悔恨之意。

    猛然间,他忽然猜到这位暗算自己之人的身份,心道我若是死了,如果是死在此人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就在他闭目待死之时,他忽然听到周围的少林僧人发出哦、呵等震惊的语气,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冰冷的小腿上忽然感到两片温暖的事物压到上面,接着自己的皮肉一紧,伤口处的血迅速向外流出。

    管离未睁开眼,正看到刘苏儿伏在自己身旁,为自己伤口处吸吮毒血。

    少林经书上,曾有达摩割肉饲鹰,投身喂虎的故事,但那些都是神话而已,不足为信,管离未从未想过这世上真有人会这么做。

    他即知寒冰毒针之毒的厉害,又岂能不知这毒血要是入口,焉有不死之理?

    少室山上微风吹过,将少林寺中的炎热带走了些,可是却带不走众人心头的疑惑,唯有空相等人知道刘苏儿体内已有山浆阴毒,不惧其他毒药,其他人都觉得刘苏儿舍己为这位大恶人,着实不敢,偿若此人身上剧毒一去,再次作恶起来,又有谁能制得住他?看此毒之剧烈,他们就算不用直接动手,这管离未也活不成了,任其自生自灭,不损少林寺慈悲之名,岂不是好?为何要救他呢?

    尽管刘苏儿没有剃度,但是管离未却从他身上看到了空正的影子,他内力衰退,情绪容易激动,觉得刘苏儿乃是舍命相救自己,感激之下,竟不仅泪水充塞眼眶,在泪水朦胧中,他身上在二十年都没有被梅林隐化尽的戾气,一瞬间就变得烟消云散,想起自己以前做下的种种恶事,觉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他说道:“不用如此,小师傅,我这条命不值得你相救。”

    刘苏儿不去理会他,吸一口毒血,然后吐在一旁,再吸一口毒血,再吐,如此这般,不到一顿饭的功夫,管离未的伤口中终于流出鲜红的血,可是寒冰毒针若仅仅是吸取毒血就能救治的,也不会让人闻之丧胆了。

    也就是说管离未身上的余毒,依然可以制他死命,若是他内力没有衰竭前,这剩余的毒他也不放在心上,自能运功逼出,但此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心中暗叹,刘苏儿要白死了。

    就在他眼中泪水还没有流出,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时候,他的背后忽然被人用掌抵住,一阵浑厚纯正的内力渡入他的体内,管离未回头看去,依稀是空相的模样。

    此人正是空相,他见到刘苏儿的举动,心中生出愧意,空正师弟当然留他一命未死,就是希望能够化解管离未身上的恶念,让他改过向善,他虽然还有恶念,但自己总是对空正的举动感到佩服,自己只想着管离未死了,少林寺就会无恙,实在有违佛祖慈悲之心,有违佛旨渡人渡己的深意。

    管离未得空正相助,很快将体内的余毒驱除,而且他丹田鼓动,内力已渐渐恢复,想来是因为空相内力相助,带动了他体内的内力,所以他才出现这种近乎不可能的结果。管离未有了力气,毒又驱除,便站起身来,而刘苏儿却是身子一晃,晕倒在地。

    空相连忙将刘苏儿抱在怀中,向空乘交代了几句,匆匆向达摩堂行去,他知道刘苏儿之所以昏晕,并非是寒冰毒针之毒,而是身子衰弱,气血不足,刚才中了管离未那一招孤注一掷,毕竟让他受了重伤,他能支撑到此时才昏迷,已是难能,达摩堂又几位渡字辈的禅师,内力精纯,当可以助他快些醒来。

第十九章 佛门广大

    管离未却以为刘苏儿是中毒而昏迷,空相走时也没有向他多看一眼,看着空相匆匆而去,管离未就要跟上去,几名空字辈的禅师将他拦住:“怎么,他救了你,你还想恩将仇报,赶尽杀绝不成?”

    管离未分辨道:“不是,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小师傅的伤势。”

    但空字辈的其他几人见过他的凶狠,又怎能相信他所说的话,死活不让他过去。

    管离未无奈,只得说道:“既然如此,我在寺门外等候便是,若是救治这位小师傅有什么需要,便跟我说一声。”

    走了几步,管离未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不知这位小师傅法名上下?”

    空因听他语气尊敬,便告诉了他:“他名叫刘苏儿。”

    管离未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刘苏儿醒来时,已是傍晚,他做了几个噩梦,梦到白虎神君管离未忽然变成了一只高大凶残的老虎,自己和老虎搏斗许久,始终打不过他,最后老虎将他扑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向他咬来,他大喊一声,坐起身来,旁边正是空相和渡劫等人。

    见到刘苏儿醒来,渡劫问道:“你可感到有什么不适?”

    刘苏儿搬运丹田内力,在体内游走一个小周天,感到内力尽复,没有一丝不适,他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对渡劫说道:“多谢师叔祖关系,我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嘴里腥臭不堪。”

    空相说道:“唉,这是你帮管离未吸吮毒血,口中还残留着毒血之故,你这番救了此人,对你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你先去漱漱口吧。”

    刘苏儿和几名师叔祖见过礼,便去漱口。

    漱完口回来时,正遇到空因等人,他说道:“空相师兄让你去大雄宝殿一趟。”

    刘苏儿来到大雄宝殿,看到空相等人坐在蒲团上,空乘说道:“看来白虎神君管离未还是不死心,如今在寺门外流连不去,莫非是今日输得不服气,还要再斗一场?”

    空因说道:“我看不会,毕竟我们只是救了他,用寒冰毒针打伤他的又不是我们。”

    刘苏儿虽然内力尽复,但毕竟吐出不少血,身子还是有些衰弱,尽管如此,他闻言还是涌起冲动:“诸位师伯,还是让我去打发他。”

    空相不置可否,忽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今日你为何又救了他呢?”

    刘苏儿挠了挠头,然后说道:“此人来到少林寺,不管目的如何,总是被别人打伤,说起来也有我们的不是,救他归救他,阻他行恶是阻他行恶。”

    空相盯着他看了一会,又问道:“果然如此?”

    刘苏儿低头思索了一会,扪心自问,我为何要救他呢?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了,他说道:“或者是因为我当时想起了空正师父吧,我想师父当年既然没有杀死管离未,我又岂能忤逆师父的深意,自然也要留给他一条改过自新之路,就算是替师父完成他的遗愿吧。”

    空相点了点头,说道:“走,咱们到外面会会他去。”

    刘苏儿说道:“就让师侄一人先去,弟子抵挡不住时,师伯们再出手也不迟。”

    空相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少林寺的事,不过我看他没再非要强行进寺,说不定已经有了悔过之心,若是他执意要对空正的墓碑不敬,我们也不能袖手不问。”

    在空相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寺门外,管离未果然在寺门不远处站着,他看到刘苏儿安然无恙,露出惊讶的神色。

    刘苏儿来到他身旁说道:“怎么?你还不死心么?非要对我师父法体不敬,我定然拼死相抗。”

    管离未摇了摇头,他说道:“你和空相两人不计较我的恶行,反而救了我,我又岂是不知好歹的人?找空正大师报仇一事,就此再不用提了。”

    刘苏儿看着他的眼睛,想看他此语是否出自真心,最后问道:“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管离未来到空相身旁,忽然跪了下来,说道:“我管离未一生倒行逆施,在今日生死之际,蓦然体会到了昨日之非,回思以往种种,实在是汗颜无地,只希望能够在佛祖前忏悔自己的过错,希望空相师傅能够原宥在下,收在下为徒,让在下能够跟着师父学习佛法,化解以前的恶行。”

    这几句话说出,一众少林僧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空相和几人对望了一眼,看出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复杂心情,知道他们对于管离未忽然起意出家,都无法相信,怀疑厌恶甚至惧怕,恐怕都有一些,收罗这个魔头为徒当然是好事,可是此人若是置身少林,哪天忽然发起狂来,众僧谁能抵挡?

    空相温言说道:“你先起来,我问你一句话。”

    管离未并不站起,依然跪着,他说道:“请问。”

    空相问道:“你如身入空门,今日用寒冰毒针打伤你的人,你也不兴报仇之念了么?”

    管离未脸现哀色:“今日前来杀我之人,应是我当年的女人,我被空正和梅林隐囚禁以后,当年对她的种种承诺都没有实现,她怀着恨意过来杀我,也是我罪有应得,我自然不会去找他报仇。”

    空相更是惊讶:“原来如此,不过你又怎知便是她不是别人?若是别人,你会不会去找此人报仇?”

    管离未说道:“关于寒冰毒针的修炼,有一本秘笈,当年我就是放在她那里保管,自从我师兄坤丁道人被北斗先生杀死以后,世间已无他人会这门功夫了,如果有,必定就是她不可能是别人,就算是别人……我也不会去计较了,我做下了这么多罪孽,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指责别人呢?”

    空相说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佛门广大,岂有人一心悔过,佛门却不接纳之理?这也是当年空正师弟的深意吧,好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是慧字辈,我给你取法名慧放,望你此后能够多读经书,得成大道。”

    管离未又跪下磕了几个头,刘苏儿站在一旁,看着这颇具戏剧性的一幕,心中感到世事之奇诡变幻,不过如此,此人一生做尽了坏事,却被列入少林门墙,自己一生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却被迫不得不离开少林。

    事情之荒诞离奇,莫过于此。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空相对刘苏儿说道:“咱们先回寺里,刘苏儿,你跟我来。”

第二十章 真相难明

    进了寺,空相喊来一名慧字辈的僧人带着慧放,也就是昔年的白虎神君管离未去安排寝宿之处,准备明日给他剃度。

    安排完以后,空相带着刘苏儿来到六祖堂,一进了六祖堂的屋子,刘苏儿就看到渡字辈的九位禅师全都在此,他们一字排开,坐在蒲团上,神色严峻,在他们身后的案台上,点着两盏油灯,风吹过时,油灯上的火焰轻轻摇动,映得影子也摇晃起来。空相带着他来到渡字辈禅师面前的蒲团上坐下。

    蓦然见到这么多渡字辈的禅师,刘苏儿不禁有些惶惶然,不知空相带自己所来何意,幸而渡劫向他微微一笑,他这才定下心来,渡劫的这一笑不啻于一个安慰,看来并非什么坏事。

    年纪最大的渡虚说道:“刘苏儿,你可愿意身入空门?”

    刘苏儿茫然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愿意身入空门,但在这么多师叔祖之前,若说不愿,似乎是对他们的一种嫌弃,一种不尊重。

    渡玄见他没有说话,对空相说道:“看来此事只是我们一厢情愿了,方丈的职位从来都不能给一个俗家弟子,这个观念,不是你我能够更改的了的,因为少林寺首先是一个佛门圣地,德行武功和其他的一切,全都是次要的。”

    这句话仿佛一个炸雷的刘苏儿耳边想起,他心道原来他们是想要我来做方丈,但是杀死慧智和慧礼的凶手还没找到,他们怎地就要做出方丈人选?这对于还在外面寻找凶手的三路慧字辈的师兄们来说,太不公平了。

    空相说道:“白虎神君管离未刚刚主动出家,成为我座下的一名弟子。”

    渡字辈的禅师怎能不知白虎神君是何人?他们几人你眼望我眼,心中都感奇怪和惊讶。

    日间管离未前来寻找少林寺的晦气,并气势汹汹地要去毁坏空正的墓碑,报仇泄愤,这件事空相并没有告诉他们,就是担心他们年纪大了,为此气伤了身子,如今可说时过境迁,空相便将今日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空字辈的禅师虽然当时也听到了召集全寺僧人集合的钟声,但是他们不受约束,空相又没有遣人来找他们,他们还以为是别的事,哪里想得到少林寺刚刚经过一场劫难。

    等到空相说完,渡劫看着刘苏儿一眼,然后对其他渡字辈的禅师说道:“看来管离未之所以出家,多半是刘苏儿今日舍身相救,让他幡然悔悟,这等事情,不仅仅是侠义之心,而且已是甚具佛根佛缘,刘苏儿,你难道还没有决定么?你若是能够留在寺中,我也会很高兴。”

    刘苏儿心中思索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看了一圈渡字辈的禅师,说道:“我,想通了。”

    这些渡字辈的禅师深知他的出身来历,对他都有关照之意,同时因为他是空正的弟子,空正只有这个一个弟子,在他们眼中,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方丈人选,此刻听他说到我想通了,都面带微笑,心中思索该给他起什么法名,才能配得上方丈的身份,按照他今日所作所为,就叫做慧善比较合适,善者,有善良之意,有善加引导之意,想到这里,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渡玄都露出了微笑的神色。

    可是刘苏儿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们大失所望,只听刘苏儿说道:“我还是暂时不入空门,诸位师叔祖,空相师伯,我让你们失望了。”

    空相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你不知道方丈的含义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

    渡虚问道:“我向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外物的影响,还是因为自己?”

    刘苏儿不加思索地说道:“是因为我自己,我暂时勘不破红尘。”

    等到刘苏儿回到藏经阁,渡劫问道:“你拒当方丈,除了那晚我们谈论的原因外,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刘苏儿挠了挠头,说道:“我一想到当了方丈就不能喝酒吃肉,就感到太受约束了,难道当了方丈后,还要偷偷地吃么?若是被人发现,那对咱们少林寺的影响也不好。”

    渡劫禅师哑然失笑,说道:“虽然你的话对佛祖不敬,但你总算是个真性情的人,唉,你是否要终于要下山去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他随即解释道:“当然,我既然决定了不当方丈,恐怕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个怪人,不过我还要查清杀死慧智和慧礼的凶手以后才能安心离开,师叔祖,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但又不得不离开,心中感到非常难过。”

    渡劫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老衲何尝不是如此?好了,你去休息吧,我不是说过了,你以后能常常来看我就行。”

    躺在床上,刘苏儿对于自己所做的决定既感到骄傲,又感到轻松,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接着查找凶手,算作自己离开少林寺前所做的一点点报答吧,既然知道了寒冰毒针还有秘笈留在世间,那么白虎神君管离未当年的女人,就是很好的一条线索,主动问如今的慧放,他自然不肯说,但他可以去找汪九成帮忙,丐帮弟子要去查一件事,应该算不得什么。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刘苏儿慢慢睡着了。

    半夜里,刘苏儿做了一个梦,梦到藏经阁失火了,一众和尚吵吵嚷嚷地前来灭火,刘苏儿也提了一个铁桶去井边打水,准备灭火,可是来到井边,却发现井水已经干涸,他跑遍整个寺院,都没有找到水,平日盛水的大缸,水壶,甚至茶碗中都没有水,而藏经阁已经快要烧通顶了,刘苏儿急得直跺脚,一群和尚望着大火议论纷纷,忽然他们向自己围了过来,纷纷指责刘苏儿没有看管好藏经阁,失火之事,他脱不了责任。

    刘苏儿听到众人的指责,想要分辨,却发现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憋得难过时,人猛然醒来,看着黑乎乎的藏经阁,方才醒悟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心中刚要放下心来,藏经阁外面却真的传来了吵闹之声,这吵闹之声并非是做梦,而是少林寺里真的出了事,刘苏儿匆匆披上衣服穿好鞋子,来到藏经阁外,只见几名护寺僧人在来回奔跑。

    刘苏儿拉住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僧人说道:“慧放被人打伤,凶手逃走了。”

    刘苏儿问道:“逃往哪里?”

    这名僧人说道:“不知道,正在找,应该还在寺中。”

    说完,这名僧人再不理会刘苏儿,匆匆离去,看样子是在搜索凶手。

    刘苏儿心想,算上这次,少林寺这段时间,已是第三次有人入寺行凶了,第一次杀死了慧智和慧礼,据颜末所言,凶手是位女子,第二次第三次,来少林寺下手的目标只只对管离未一人,据管离未推测,凶手是他以前的女人,看来这三次入寺的,应是同一人。

    不知刚刚悔过向善的慧放伤情如何,刘苏儿向空相的禅房行去,走在路上,遇到其他僧人,刘苏儿问明了慧放的所在,又折向慧放的房间。

    来到慧放也就是管离未的房间,空相等空字辈的僧人都在一旁看着管离未,管离未躺在床上,四下都是血迹,看来受伤不轻,刘苏儿见空相脸色非常难看,推测管离未伤势之重,恐怕更胜过自己的推测。

    刘苏儿低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空相说道:“他身上有三处刀伤,其中一处刀伤在前胸,我们给他敷了金疮药,只是他昏迷不醒,且又因伤发了高烧,他能否渡过这个难关还很难说。”

    刘苏儿说道:“他的武功这么高,怎会让人伤得这么重?”

    空相摇了摇头,说道:“慧明在他隔壁,听到了一些话,让他跟你说吧。”

    慧明和刘苏儿来到屋外,明月当头,满天繁星,慧明说道:“准备杀死他的是位女子。”

    刘苏儿点了点头,表示早就知道了。

    慧明接着说道:“可是这名女子却不是日间他提起的他的女人。”

    刘苏儿问道:“不是?那还有谁对他这么痛恨,非要制他于死地呢?”

    慧明说道:“我听的不是很清楚,但能够推测出来,要杀死他的多半是他的女儿。”

    刘苏儿惊讶地合不拢嘴:“什么?你没有听错?若是他的女儿,为何非要杀死他不可?”

    慧明说道:“我哪里知道?反正我听到后来,这名女子喊道我要杀了你,但却没有什么打斗之声,看来慧放应是没有反抗,或者是被他女儿制住了,我想她既然敢独闯少林,避开巡寺的武僧,武功自然极高,我就算去了,也阻止不了,因此便跑出来去通知师叔师伯们,等到回来时,正看到她从慧放屋内出来,我们喊着让她留下,她却飞身上屋,然后离去,现在寺中到处都在找她,其中还有空字辈的几位师叔,估计她是跑不掉了。”

    刘苏儿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管离未,一时想不通是慧明听错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来人是他的女儿,那她为何要冒险进入少林而弑父呢?看来多半是慧明听错了。

    而其中的真相,只有等慧放醒来才能知道,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来。

第二十一章 除魔卫道

    想到这名女子,不管是不是慧放的女儿,她一手寒冰毒针对寺里的僧人都是一种致命的威胁,他对慧明说道:“这名女子离去的方向是哪边?”

    慧明指了指,那是大雄宝殿的方向。

    刘苏儿说道:“你跟师叔伯们说一声,我去找她了。”

    慧明点了点头,刘苏儿立刻展开轻功向大雄宝殿方向赶去。

    大雄宝殿在少林寺的中心位置,是平日僧人诵经修持之地,里面供奉着殿释迦牟尼、药师佛、阿弥陀佛的神像,当然是以释迦牟尼佛为主神,大雄宝殿的大雄二字,就是释迦牟尼的称号,传说大雄宝座台下面还压着四个人,四人的名字很古怪,分别叫做腰别树,捶打井,路扯直以及扒山转,据说是四人吹牛皮吹得太厉害,所以被如此惩罚,看来佛祖也是喜欢实在人。

    来到大雄宝殿后,刘苏儿转了一圈,只看到两名在大殿门口站立不动的僧人,像是在把守此处,可是两人身子僵直,而且此刻也没有把守此处的道理,刘苏儿感到奇怪,问道:“两位师兄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这两名僧人并不理会他,刘苏儿又问了句:“可曾见到那名女子的去向?”

    两人还是一言不发,刘苏儿有些生气,伸手去推了一下一名叫做慧观的僧人,没想到慧观应推而倒,刘苏儿这才知道两人是被点了穴道,他给两人解开穴道,慧观说道:“他们去了天王殿方向。”

    刘苏儿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想来那名女子应该也在其中,立刻又向天王殿跑去。

    天王殿供奉的乃是四大天王的泥塑,分别是手捧琵琶的持国天王,手持宝剑的增长天王,手拿伞的广目天王以及手托宝塔的多闻天王。四大天王据说主管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安宁,持国天王掌管东方,身为白色,增长天王掌管南方,为青色,广目天王掌管西方,为红色,多闻天王掌管北方,为绿色,泥像彩塑,也都是根据这个颜色塑身。四个塑像极为高大,每个都有一丈多高,让人见之心生敬畏。

    和大雄宝殿的横匾不同的是,天王殿乃是竖匾,和大雄宝殿以及藏经阁被并成为少林寺三大殿,天王殿横宽五间,深两进,琉璃瓦顶,颇为气派,在天王殿前有片空地,地上皆用石板铺就,空地上种植了几株银杏树,刘苏儿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空远等人站在银杏树下,团团围住了一个人,此人身材瘦俏,脸蒙黑巾,看不出样貌,但可以想见,就是三番闯入少林寺的人。

    既然已经围住了此人,刘苏儿不慌不忙地赶来,见双方僵持着,都没有动手。

    空远说道:“你入寺杀人,别说是在少林寺,就是在外面,也是有违法理之事,我劝施主不要再逃了,跟我到戒律院,接受惩戒。”

    这名黑衣人冷冷地说道:“我又非你们寺中弟子,为何要去你们戒律院?给我让开,我要回去,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从声音听来,的确就是位女子。

    刘苏儿分开众人走了进去,他问道:“那天晚上在塔林,可是你杀了慧智和慧礼二人?”

    这名黑衣人说道:“是我杀的,那又怎样?”

    刘苏儿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杀他们?据我所知,他们两人极少下山,也不会跟阁下结仇,既然无冤无仇……”

    这名黑衣人说道:“原来那天你也在那里,我看你和他们打斗,我帮你料理了两个,你应该感激我才是,怎么?你还想为他们报仇么?”

    刘苏儿哼了一声问道:“我和他们打斗自有我们打斗的原因,并没有杀死对方的企图,可是你,你下手好不狠毒。”

    说到这里,刘苏儿想起自己差点被冤枉是杀死二人的凶手,虽然最后被空因看出人不是他杀的,但是这股郁闷始终没有消除。

    这名黑衣人说道:“只怪他们倒霉,我在寺中听到空正已死,我不相信,便准备来塔林看看,没想到被你们打扰了,而且两人被你一掌推了过来,似乎看到了我,我怕他俩叫嚷出来,只好杀死他们。”

    空远说道:“阿弥陀佛,难得你自己承认了此事,你既然不愿跟我们去戒律院,我只好擅自做主了,女施主,要知道,佛祖也有降魔卫道之心,你当知自己自寻死路的原因。”

    说完就要动手,刘苏儿忽然说道:“师叔且慢!”

    空远问道:“怎么?”他被刘苏儿这么一拦,停了下来,但这名黑衣女子已经抢先出手,只见她双手一合一分,月光下,似乎一道暗影闪过,向空远射来,是寒冰毒针!

    刘苏儿抢上前去,将这道暗影抄在手中,出手冰凉,很快化为毒水,他对空远说道:“师叔且慢动手,我还有话要问。”

    黑衣女子将刘苏儿将毒针接在手中,嘿嘿冷笑,这毒水能渗透肌肤,刘苏儿自然也会跟着中毒,她闻言问道:“你还想问什么?”

    刘苏儿说道:“我想问你,你可是管离未的女儿?”

    此语一出,包括空远在内的僧人全都一怔,他们都知道黑衣女子是来刺杀管离未的,却怎都想不到这名女子会是管离未的女儿。

    黑衣女子也是身子一震,过了一会,她冷冷地说道:“不是。”

    刘苏儿心中一宽一紧,宽是宽慰,若真是女儿要来杀死父亲,这种事他怎都接受不了,听到不是所以感到宽慰,一紧是自己似乎再也没有不杀她的理由,哪怕是为了慧智和慧礼,此时此刻,若由空远等佛门弟子对付她,怎都不如他这个俗家弟子动手更为合适。

    刘苏儿正要动手,忽然又想起一事,他问道:“你说你第一次来少林,是为了找空正大师,你找他干什么?”

    黑衣女子说道:“他杀了我父亲,我来找他报仇,好了,你问完话了吧,问完了就赶紧动手,要是不动手,我就要回去了,我没空在这里陪你嗦。”

    刘苏儿听她说她的父亲被空正杀死,那么管离未自然不会是她父亲了,空正大师诛除的人,当然也非什么好人,只是她来杀管离未倒是奇怪,他不理会黑衣女子说的什么嗦,还是问道:“不知你和管离未是什么关系?为何非要杀他不可?”

    黑衣女子说道:“这和你没关系。”

    她暗暗惊讶刘苏儿并没有中她寒冰毒针之毒,听刘苏儿说话中气十足,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一时间,她本是满满的信心开始动摇起来,很快,她的信心又回复,她猜测刘苏儿手中定然有什么防护,否则怎会大胆地接过她的暗器呢?自己和他相斗时,只要射他身上就行了,总不成他身上也有什么防备吧。

    刘苏儿再也无话可问,他对空远说道:“师叔在一旁看着,降魔之事,由师侄来做便是。”

    空远知道他的能耐,在这黑乎乎的夜晚,他对这名黑衣女子的寒冰毒针也没有十足对付的把握,他点了点头说道:“小心点。”

    趁着刘苏儿跟空远说话之际,黑衣女子抢先出手,三枚寒冰毒针向刘苏儿袭来,在空远喊道小心暗器的同时,刘苏儿避过两枚寒冰毒针,但还是有一枚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迸出,空远问道:“怎么样?”

    刘苏儿说道:“没事,只是皮肉之伤,师叔带着人离远点,小心她的暗器误伤。”

    空远点了点头,将围着黑衣人的圈子扩大,给两人留下极大的地方。

    黑衣女子将刘苏儿伤口流出鲜血,心想这次无论如何都会让他中毒,自己也可以省下和他相斗的力气,她看着刘苏儿,就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刘苏儿问道:“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

    黑衣女子说道:“我叫管如烟,你记好了,省得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刘苏儿听到她也姓管,心道怎会这么巧的,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也姓管,难道你真的是他的女儿?”

    管如烟不再理他,静待寒冰毒针的剧毒发作,但等了一会,刘苏儿还是安然无恙,她的神情逐渐变得惊讶起来。

    刘苏儿说道:“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女儿,管如烟,我如今都不能放过你,你如此滥杀无辜,如果我让你离开此地,只会害了别人!”

    这话像是说给管如烟听的,又想是在坚定自己杀死她的信心,他双掌在身前缓缓抬起,准拟一招狂风骤雨掌,就送她上西天!

    刘苏儿将掌力凝聚,人缓缓地向管如烟走去,管如烟此时才醒悟刘苏儿根本不怕她的毒针,她只得从腰间掏出刀子,准备和刘苏儿近身相斗,就在刘苏儿的双掌将要拍出,天王殿的台阶上传来一声:“手下留情!”

    刘苏儿回过头来,发现喊出手下留情的正是空相,禁不住呆了一呆。

    而管如烟趁着刘苏儿分神之际,手中的匕首向他刺来。

第二十二章 身世可怜

    眼看着着刘苏儿全无防备,管如烟这的偷袭即将得手,一声破空之声急速地传来,将管如烟手中的匕首打落,管如烟望过去,发现是遥遥欲坠的管离未,气得一跺脚,转身飞身离去。

    刘苏儿不知是追还是不追,等候空相的指示,就在这片刻之间,管如烟穿过甬道,离开了山门,若是刘苏儿展开轻功追过去,她定然难以逃脱,天王殿离少林寺山门不远,而他内力又充沛,比长力管如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空相沉吟了一会,方才说道:“罢了,不用追了,让她去吧。”

    说完,赶紧去搀扶管离未,刘苏儿见管离未一身鲜血,竟然来到这里,感到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空相对巡逻的僧人说道:继续巡逻。然后又对刘苏儿说道:“你随我来。”

    刘苏儿和他一起搀扶这管离未回到他的房间,待他躺下后,刘苏儿问空相:“师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空相对管离未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们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

    管离未点了点头,似乎放下了心事,缓缓闭上了眼睛。

    空相带着刘苏儿来到屋外,看着一脸困惑的刘苏儿,他说道:“我们之前都想错了,包括管离未自己也没想到,他有一个女儿。”

    刘苏儿早就想到这点,还是感到惊讶:“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做弑父这种事情呢?”

    空相说道:“当年管离未在郑州结识了一名女子,叫做桑月如,桑月茹本是风尘女子,既然遇到了管离未,自己不再接别的客人,管离未待她也十分不错,为她赎了身,两人在城外的一间房子里住着,管离未有了杀人越货的目标,他决定再杀一个人,再抢夺一次金银财货就收手,和她隐姓埋名隐居起来,动手之前,他甚至将自己师父的遗物寒冰毒针的秘笈都交给她保管,并许下重重诺言,会带他双宿双飞,可是这次杀人抢夺的事,早被空正师弟和梅林隐两人发觉,他们阻止了管离未的恶行,并有梅林隐带到了凄寂山梅花谷囚禁起来,而桑月如苦等他不至,知他是恶人,又不敢报官,等了一个多月后,她便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勉强挨到生产后就再也无力抚养孩子,过了月子后,她又回到了青楼,只不过身旁多了个孩子。”

    刘苏儿“啊”了一声,已经能够猜测到管如烟为何要来杀管离未了,她觉得母亲是遭到了管离未的抛弃,她的母亲重回青楼都是他的不负责任,母女两人在青楼里的生活自然极惨,后来桑月如将寒冰毒针的秘籍交给了她,她苦练功夫,并前方百计地寻找管离未报仇。

    空相说道:“其中的事确实不用多言,也可以猜想得出来,管离未醒来匆匆告诉了我事情的经历,管如烟前来杀他,他已经悔过自新,因此并没有反抗,管如烟下手时不知是否激动,并没刺中他的心脏,他醒来后知道女儿还在寺里,说什么也不愿再躺着,支撑着来到这里,他虽没有求我,但我知道他希望我们能够放他女儿一条生路,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刘苏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她来找我师父,结果杀了慧智和慧礼,想来她已经得知管离未的失踪和我师父有关,可是她如此嗜杀,咱们放过了她,岂非……”

    空相说道:“岂非纵虎归山?但你师父和梅林隐对白虎神君管离未,能够用十本经书和二十年的功夫化去他的恶念,让他成为慧放,难道咱们这么没出息,连一名女子的戾气都化解不了么?”

    刘苏儿说道:“还请师伯指点。”

    空相说道:“她身为女子,不过是心中记恨自己的父亲舍她们娘俩而去,她应是不知道这中间的经过,不妨由你去跟她好好解释,若能让她原谅了自己的父亲,戾气一去,善念自生,冰雪消融春自来。”

    刘苏儿愕然:“为何让我去呢?这,我刚跟她相斗一场,怕她记恨于我,是否让别的师兄们去做更为合适?”

    空相摇了摇头:“你的师兄们大都是出家弟子,一个光头和尚去纠缠一名女子成何体统?再说了,你的师兄们哪有你这番武功?怕还没说上几句话,就会赔上性命,另外,你不想为慧智和慧礼两人报仇了么?”

    刘苏儿吓了一跳:“师伯让我报仇?难道还是让我杀了她?”

    空相说道:“杀人不如诛心,原情定过,赦事诛意,只要她泯灭了再行恶之意,不就是报了仇了么?”

    刘苏儿这才恍然,空相所说,原来就是让他杀了行恶的管如烟,却饶过会变成好人的管如烟,那么就算是报仇了。

    于情于理,刘苏儿都无法再行相拒,只得答应了下来。

    回到藏经阁,刘苏儿见过渡劫,跟他说了空相让自己去找管如烟一事,并告诉了他管如烟的身世,渡劫说道:“此女身世可怜,行事特异,不依常理,你千万要小心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问道:“你看她会不会再次回到寺中?”

    渡劫想了想,而后说道:“慧放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刺了他三刀,估计仇恨已经淡了,我只担心她本人会想不开。”

    刘苏儿有些难以相信:“像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也会想不开?”

    渡劫说道:“这和她是什么人没有关系,一个人越是喜欢杀人,她的心中必定就越空虚越冷漠,空相交给你的差事,可不好做啊。”

    刘苏儿闻言心中一动,毕恭毕敬地说道:“还请师叔祖指点。”

    渡劫说道:“她能狠下心来弑父,说明这中间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你不妨去找她的母亲桑月如谈谈,以她如今的武功,桑月如定然不在青楼了,不过,若能找到她,事情就能解决一半,所谓爱之切恨之深,爱恨之间本就难明,若说桑月如对管离未一点感情都没有,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刘苏儿喜道:“这个容易,见了桑月如,至少不用打打杀杀的了。”

    翌日一早,刘苏儿就离开少林寺,下山去洛阳,他不再担心管如烟会来寺中再次行凶杀人,渡劫说得没错,一个人绝无法痛下心来两次向自己的生父下杀手,何况管离未,也就是慧放,根本就没有还手。

    来到洛阳,刘苏儿找到了在洛阳分堂的丐帮弟子,跟着弟子找到了分堂的堂主魏青衣,这是在洛阳的一间破庙里,刘苏儿将魏青衣身材瘦小,气度不凡,便自报了身份: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刘苏儿拜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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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