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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乐府客人

    一路风尘仆仆,到了乐家庄。看这庄园气势,果然非同小可。

    乐家庄占地百十亩,门前花木扶疏,彰显主人情致,高墙大院,显示主人气派。朱漆大门,每扇门上钉着横四竖六二十四颗碗大铜钉,门前一对石狮子更是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头顶的门匾上写着乐家庄三个大字,右下角写着八卦门三个小字,门匾下还嵌着一块熟铜八卦。

    大门敞开,两名家丁左右守着,朱雀告了姓名,让家丁通报时,被家丁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去了。估计将朱雀当成是来吃白食,借盘缠的没落江湖人士。也怪自己来得匆忙,全然忘了初次登门拜访,应带些见面的礼品,而自己非但空着手,衣服上还带着连日奔波的风尘,颇有些生活落魄,走投无路之意。

    不过既然乐一山被称为乐孟尝,怎么会有这般以貌取人的家丁?朱雀心下疑惑,不知此行来得对不对了。

    不过那乐一山久历江湖,应该知道朱雀是何等样人。果然,乐一山听说朱雀光临,亲自出来迎接,匆匆之际,衣袍上还浸湿了一片茶水。见了朱雀,拉着他的双手,口中说着慕名景仰之词。

    朱雀心道:“这才是乐孟尝的行径。”当下谦虚了几句,乐一山欣喜不已,领着朱雀进了庄园,来到客厅。

    进入客厅,朱雀看到厅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乐一山给朱雀介绍,坐在左首年纪大些的,是鹰爪门的秦翻羽,此人的名头朱雀也听说过,鹰爪功,轻功,都有相当火候,成名已有数十年。此时虽然两鬓有些白发,却给人风采依然,豪迈不减当年之感。

    朱雀拱了拱手,说了声:“久仰。”秦翻羽起身点了点头,又接着坐下。

    右首坐着的是位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相貌颇为清秀,不待乐一山帮他介绍,人已经站了起来,说道:“在下柳明灯,末学未进,不值一提。”

    朱雀看此人不像习武之人,不知什么来历,也是拱了拱手。

    乐一山转身向二人介绍朱雀,秦翻羽听了朱雀之名,耸然动容,本来已经坐了下来,忽又站起,看样子,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朱雀是个如此年轻的人。

    果然听秦翻羽说道:“得享如此大名,难得竟然这般年轻潇洒,真是了不起。”

    朱雀说道:秦兄休要取笑了,江南鹰爪功又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乐一山说道:两位都不用太过客气,到了寒舍,便都是朋友,且请坐下说话。

    待二人坐下,佣仆给朱雀上了茶,乐一山问道:“不知朱少侠光临府上,有何指教?”

    朱雀因有他人在场,一时不好说明来意,便说道:“有事经过常州,听说八卦门的孟尝之名,怎能不来结识一下?”

    乐一山听了此语,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口中却说道:“都是朋友瞎捧,不过说我这人最爱结交朋友是真,朱少侠若是为了交朋友而来,那真是折节下交了。朱雀连忙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乐庄主休要捧杀小弟了。”

    场面话说完,几人互相看了看,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朱雀看秦翻羽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是不是我来得鲁莽了,打扰了你们的谈话?”

    乐一山说道:“这倒没有,秦兄,你来找我所言之事,何不说给朱少侠听听?若能得朱少侠相助,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朱雀不禁啼笑皆非,自己来求人帮忙,事情还没说出口,倒是先让自己帮别人的忙了,话已至此,倒也不好拒绝。

    这秦翻羽在江南武林中的口碑还不错,有了事情,自己出点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说道:“不知秦兄有何难事,说来听听,只要是我朱雀力所能及的,又是不失道义之事,自当竭力相助。”

    秦翻羽看着朱雀,猛然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相信朱少侠的能耐,便给你说说,盼你能给出个主意。”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请讲。”

    秦翻羽说道:“此事还要从头说起……”

    鹰爪功创始于北宋年间,是由一位还俗的少林弟子,从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龙抓手变化而来。由于他自身武功极高,所以鹰爪门创立之初,便连败许多成名高手,使鹰爪功名扬天下,甚至和铁砂掌、金刚拳合称武林中三大拳术绝技,因此招揽到了许多徒弟,鹰爪门也成为一个大门派。但在他逝世以后,门下的弟子再不能将鹰爪功练到他的境界,多年之后,更是一代不如一代,鹰爪门渐趋势微。

    一直到了元代,于兵荒马乱之际,鹰爪门方出了两个武功极高的师兄弟,秦百里和段洪英。

    二人虽是同门师兄弟,但因为战乱,二人并未在一起,而是各自修炼,所练的方向便不免有些差别。

    秦百里的鹰爪功主练指力,盖因指力即强,则攻击目标,直如摧枯拉朽,断木碎石皆可为,更别说血肉之躯。而段洪英主练招式,因为他认为鹰爪功若无招式配合,则手脚根本欺不进对方防守范围,指力再强也属无用。

    两人因此产生了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便各自成立了秦氏鹰爪门和段氏鹰爪门。其后两家不再往来。

    朱雀听到这里,方听出一些端倪。这秦翻羽自然是秦氏鹰爪门秦百里的后人,现在已经成了江湖中唯一招牌鹰爪功,而段氏鹰爪功则从未听说,不知是何缘故。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恐怕也就是秦翻羽找他帮忙的原因,遂继续静听秦翻羽的叙说。

    果然秦翻羽说出了一个他门内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第四章 秦门鹰爪

    到了元末明初之际,秦百里的鹰爪门加入红巾军,后又跟着朱家打下天下,为明朝的成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皇上因此赐给秦氏鹰爪门一块匾额,上书“秦氏鹰爪,护国神拳”

    就是这一块牌匾,让秦氏鹰爪功一下壮大起来。

    许多原本跟着段家学拳的弟子,也改投到秦家。

    这么一来,段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其后人为此还找上门来过,但由于秦氏弟子众多,人多势众,段家的人也没讨着说法,还被羞辱了一番,只能回去独自生闷气。

    三十多年前,段家鹰爪门落魄式微,他们就势遣散了段氏鹰爪门,由于段氏鹰爪门弟子不多,所以江湖中人大都不知道此事,因为只要在外面提起鹰爪门,大家只知道秦氏鹰爪门一家。

    听说当时段家鹰爪门的掌门叫段秀明,随后不知所踪。秦翻羽还曾打听过他的下落,据说是入了魔教,也不知真假。

    前段时间,一个名叫段玄机年轻人,来到秦家,自称段氏鹰爪功的传人,声称要和秦氏鹰爪功较量一下,确认谁才是正宗的鹰爪功。

    当时秦翻羽外出有事,他的大弟子,也就是秦翻羽的长子秦行云,也没拿他当回事,想着不用父亲出面,自己就可以打发他,便和他比试起来。

    哪知段玄机所出的招数根本就不是鹰爪门的功夫,只有手指做鹰爪形,秦行云被他攻了个出其不意,两条手臂被他用阴损功夫折断,导致秦行云的指力发挥不出来。

    秦行云败下阵来,秦翻羽的二子秦布雨出手,也落得同样下场,其余子弟不敢再出手。

    段玄机胜了两场之后,冷笑着说:“什么秦氏鹰爪功,我看不过如此,想练习鹰爪功的,还是到我段家,才能学到真正的功夫。”

    秦行云说道:“你也休得猖狂,趁着我们掌门不在,才敢前来闹事,要是掌门在的话,哼……”

    段玄机说道:“好,那就等你们掌门回来,我再前来领教。”

    秦行云问道:“你住在什么地方?等我们掌门回来时,自会上门请教。”

    段玄机说了住址,便傲然离去。

    秦翻羽办完事回来,两个儿子的断臂伤还没养好,秦翻羽一见之下,自然怒火中烧,当即带着几名弟子前去找那段玄机比试。

    “结果……”

    说到这里,秦翻羽说话的音调都有些变了。

    朱雀听得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结果怎样?”

    秦翻羽定了定神,显然当时的情景让他震惊无比,直至此刻想来,依然无法平静,但他终于压住情绪,接着说了下去。

    到了段玄机所住的宅子,那是常州府城郊外的一个院子,由于秦翻羽念着儿子被打伤,行事自然不免有些失礼,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大门没锁,里面也未上闩。

    秦翻羽一边喊着段玄机的名字,一边直接走进了客厅,哪知里面根本就没有段玄机这个人,甚至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一屋子全是死尸。

    突然见到这么多尸体,连见惯大场面的秦翻羽都觉得后背发凉。

    外面阳光照耀,屋内阴暗沉沉,一名弟子看到这些尸体的惨状,连忙回身,跑到院里呕吐。

    秦翻羽清点了一下,共有九具尸体。

    尸体冰冷,说明已死去多时,尸体上的穿着大都是破烂的缁衣。几名死者都是指节骨骼粗大,显然是练过武功的。秦翻羽当下推断他们是丐帮的人。

    秦翻羽的一个徒弟和丐帮人有些交情,也认出其中一人确是丐帮的弟子。

    只不知是谁杀死了他们,放在这里。秦翻羽心中第一个感觉,就是那自称段玄机的年轻人,在陷害他们。

    待仔细看过尸体后,更肯定了他的想法,这些人有的手腕被捏断,有的咽喉被抓破,有的脸上留着几道抓痕,抓痕深可见骨。

    从这些伤口上来看,正是他秦氏鹰爪功出手所造成的痕迹。放眼整个江南武林,指力达到如此地步的,只有他鹰爪功能够做到。

    朱雀心下也是默然,觉得秦翻羽是被陷害了。

    秦翻羽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觉得有一个大阴谋正降临到我的身上。我的一个徒儿问我,要不要将尸体埋了,如果真被丐帮的人发现,我们鹰爪门,可承担不起。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岂是我小小一个门派所能匹敌的?我当时也想着不能被人发现,如果将尸体埋了,被人发觉挖出来的话,鹰爪功造成的伤口无法掩盖,终有暴露的一天,我心中转过的念头就是一把火烧了。”

    说着,秦翻羽转过头,看着朱雀,问道:“如果换作是你,蓦然见到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只希望,你看到的尸体里没有我的朋友在……”

    秦翻羽接着说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正决定要将尸体都烧了的时候,院子门口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

    朱雀待他设想,心中也是一惊。

    秦翻羽说人虽然不是他们杀的,但是鹰爪功的伤口做得太真实,让他师徒几人都心虚起来,忽然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几人相互一望,发现对方的脸上都没有血色。

    秦翻羽的腿都有些发软,待走到门口一看,更是如坠冰窟。外面一行十几个人,全是丐帮的服饰。

    其中一人说道:“有人告知我们舵主在此,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是否这里的主人。”

    秦翻羽说道:“不是,你可是丐帮的兄弟?”

    那人说道:“不错,你是?”

    秦翻羽虽然看出对方是丐帮的,但等到他自己承认,依然感到震惊,心中想到的就是,如果真有人陷害他的话,那么肯定是知道他的行踪,才能及时通知丐帮的人,让他们恰好此时到来。

    秦翻羽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有一件不幸的事要告诉各位,请各位冷静的听我说,贵派……”

    话未说完,和他说话的丐帮弟子已经推开了他,口中叫着大哥,一行人闯了进来。

    紧接着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声传来,几个丐帮的弟子从屋里冲出来,将秦翻羽师徒围住。

    一个年轻鲁莽的丐帮弟子,红着眼睛,要冲上来打,被别的丐帮弟子拉住,他们质问是不是秦翻羽一行人干的,秦翻羽师徒跟他们解释了半天。

    说道这里,秦翻羽叹了口气:“我这才知道被杀的人里竟有他们的舵主姚洪金在内。”

第五章 不知究竟

    朱雀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感到心中难过和愤怒。

    这般豪爽的汉子,和自己已经阴阳相隔,死得如此之惨,却不知是谁下手加害。

    耳听得秦翻羽接着说道:“然而由于伤口上的抓痕都只能自鹰爪功所伤,所以任我如何解释,他们都不信,这也难怪,我要是他们,也难以相信。最后他们将我几名弟子都扣了下来,让我回去,限我三日内把那所谓的段玄机交出来,没有这个人的话就让我和我门下的弟子给他们死去的兄弟抵命。”

    朱雀想起昨晚到鸡笼山和他们相斗时,他们的异常反应,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帮鹰爪门来救人的帮手,或者,干脆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叫段玄机的人。

    秦翻羽向朱雀说道:“我来到乐家庄,就是希望找乐孟尝能出面说说,毕竟我是遭人陷害,无端惹出这许多是非。到现在我还不知段玄机是否真有此人,还是那年轻人冒充的,让我三天里到哪儿找去。”

    朱雀心中对凶手也是痛恨不已,暗暗发誓要找到凶手,让他抵命。但仅听秦翻羽一面之词,也难以断定整件事就和他鹰爪门无关。

    他看向乐一山,乐一山无奈地说道:“我看就是由我出面,也无法跟丐帮人众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听说朱少侠和丐帮一向交好……”

    朱雀叹着气,将昨晚和丐帮动手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若是他们帮主在此,倒好说些,能争取点时间,去查问这个叫段玄机的下落,可是他们帮主如闲云野鹤,飘忽不定,等闲见之不着。”

    那坐在右首的年轻人柳明灯忽然说道:“丐帮的人一下伤亡这么多,难道都是那自称段玄机一人所为?若真是如此,他又是如何将丐帮的人诱骗到那边下手的?如果是在外面杀死,又搬过去的,恐怕有些不合情理。一个人将十几人都杀死,无一人逃脱,用的还都是鹰爪功的话,放眼武林,不知有几人能够做到?还有,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呢?”

    朱雀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竟可以想得这么深入。听了此话,朱雀也不禁思索起来,如果杀人者用的不是鹰爪功,那么有什么武功可以做得差不多效果?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点,禁不住脱口而出:“龙抓手。”

    但随即又否认了这点,龙抓手是少林派的独门功夫,少林寺的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何会向丐帮的人下此毒手。

    偿若不是名门正派的……那段氏的后人段秀明,传说后来入了魔教,魔教……有什么功夫使将出来和鹰爪功相类?

    想到这里,朱雀站了起来,向秦翻羽说道:“听你说你的两位公子曾和那段玄机交过手,用的招式不像鹰爪门的武功,能不能说一下,当时动手的情形?”

    秦翻羽说道:“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个有什么重要的吗?”

    朱雀说道:“说不定通过他的出手,我能认出他的身份。”

    秦翻羽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到我家去问。”

    两人向乐一山告辞,乐一山指了指柳明灯,说道:“他是我的外甥,虽然学的不是我八卦门的功夫,但手底下也有两下子,现在闲着无事,便让他和你们一起前去帮忙,也算是历练历练。你们若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不用客气。”

    柳明灯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棘手的事,多一个人参与,就会多一些主意,能和朱大侠一起行事,也是我的荣幸。”

    朱雀看他颇有灵性,话语间彰显过人的见识,又没有什么纨绔子弟的习气,对他心生好感,说道:“如此,你若不嫌麻烦辛劳,就一起去吧,不过千万别再称我为大侠了,叫我朱雀就行了。”

    乐一山让家丁从马厩中挑出三匹骏马供他们使用,三人骑着马,直奔秦家而去。

    到了鹰爪门秦家,朱雀见到了秦翻羽的两个受伤的公子。大公子秦行云回忆,这个叫段玄机的人,出手方位古怪,两人手臂相触时,对方的手臂像是可以蜷曲,立刻将他的手臂缠住,用的是一股绞力,将他手腕折断。就像……就像是被蟒蛇缠住的感觉。

    秦翻羽说道:“我鹰爪门里可没有这种古怪的招式,看来也许此人使用的不是鹰爪功,只是手指做成鹰爪功的模样,以惑人耳目。”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很难确定,说不定此人将鹰爪功和其他的武功融合,否则丐帮帮众的死因,就很难确定了。”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以前师傅跟他说过的一种柔术,他站起来,拉着秦翻羽的两手,两臂转了几圈,已和秦翻羽的手臂套在一起,向秦行云问道:“那人的是不是这样出手的?”

    秦行云说道:“有些相似,不过那人的手腕转得更快些,然后突然停住,反手一圈,也不知怎的,我的手腕就折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这是魔门的大缠丝手,重意不重力,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偿若真是魔门的人所为,挑起你们鹰爪门和丐帮的争斗,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呢?”

    站在一旁的柳明灯说道:“鹰爪门和丐帮,是常州府附近两股最大的江湖势力,我想他们是不是要进行什么阴谋,怕两方出手干预,所以先让双方自顾不暇,最好能自相残杀,他们好从容行事。”

    柳明灯的话未落音,门外传来几声掌声。几人在秦行云屋里说话,却没注意到屋外有人偷听。

    朱雀也是心中一震,以自己的武功,有人到了门外而自己毫无所觉,说明对方的轻功实不在自己之下。

    秦翻羽喝道:“是谁?”

第六章 丐帮帮主

    拉开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站在院子里,身上背着一根手腕粗细的紫竹棒,棒端挂着一个葫芦。

    朱雀见到此人,心中惊喜万分,脱口叫道:“汪帮主!”

    秦翻羽心中一惊,寻思他难道便是丐帮的帮主汪九成。细看此人,身材雄壮,肩宽背阔,国字脸,一字眉,鼻高唇厚,不怒自威。人随意在那里一站,便有一股渊亭岳峙的大家风范。

    汪九成看到朱雀,哈哈一笑,声音浑厚,说道:“朱雀儿,好久不见,做哥哥的时常想着你。”

    说完,眼睛落在秦翻羽身上,笑容敛去,沉声说道:“姓秦的,我帮中的九名兄弟惨死,是不是你所杀,我会亲自调查清楚。你的几个徒弟,我也不用抓着当做抵押,偿若不是你所为,我帮的仇自有我帮的人给他报。”说罢招了招手,大门外几个丐帮的帮众带着秦翻羽的弟子走了进来。

    秦翻羽想着此人果然是丐帮帮主,行事光明磊落,公正严明,让人折服,说道:“此事因缘际会,我已向贵帮诉说清楚,秦某和贵帮无冤无仇,自不会将姚舵主等人杀害,就连相害之意也是无从提起,望汪帮主能调查清楚,找到是谁下的毒手,我秦某人和他也不能善罢甘休。”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再理他,转头向柳明灯问道:“阁下见解不凡,请问是来自何门何派?”

    柳明灯说道:“我向师傅发过誓,不能泄露他的身份,请汪帮主见谅。”

    汪九成说道:“如此,我倒不好再问。接着向朱雀说道:走,和哥哥回去喝酒。”

    朱雀正是求之不得,便向秦翻羽告辞,他问柳明灯要不要去,柳明灯说道:“我还有事,你先去吧,有缘的话,咱们还会再相聚的。”

    秦翻羽带着弟子直送了二里地,才被汪九成撵了回去。

    朱雀看汪九成所行的方向,问道:“这不是去鸡笼山的路啊。”

    汪九成说道:“谁说去鸡笼山了?我手下的兄弟在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杀了两条野狗,正等着咱们去吃。”

    朱雀知道丐帮炖的狗肉是一绝,想起那味道,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说道:“难得,难得赶上一顿好吃。大哥是如何突然到来,我还想去找你,又怕找不到你。”

    汪九成说道:“帮中有人被害,做帮主的偿若不知,那还成什么话。”

    朱雀问道:“你觉得凶手是秦翻羽吗?”

    汪九成说道:“不知道,我今日才听帮中兄弟说了经过,没有调查清楚,什么都不好说。”

    朱雀遂将在乐家庄听秦翻羽说的一番话告诉了汪九成,汪九成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是因何来到这里的?”

    朱雀说了沈青云的官银案,本想借丐帮的耳目打听一些事,哪知昨天晚上却和丐帮打了一架,现在丐帮处理自己的事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再管这事。

    汪九成说道:“沈青云不过是一条官府的走狗而已,为何你这么着力相帮?这岂非是自找麻烦?”

    朱雀说道:“看到他娘亲何阿姑凄惨的模样,我实在狠不下心不闻不问。”

    汪九成说道:“你就是爱管闲事,不过好歹这也算是件善事,嗯,你先自己去查,我处理完帮中的事,再去帮你……你看,就在前边林子里,应该是煮好了,这味道让人闻着就感到饿。”

    朱雀也嗅到一阵奇异的香味,两人赶到林子里,已有十几人坐在地上,等着他们,连昨晚见过的彭进山也在,他见到朱雀和帮主携手过来,尴尬地站了起来。

    朱雀向他拱了拱手,看到众乞丐之间,架着一口大锅,大锅没有盖,锅中已经煮的熟透的肉,泛着油光,朱雀只瞧得两眼发直。

    汪九成微微一笑,说道:“大伙开始吃罢。”

    众人这才分发竹筷,围着大锅吃了起来。汪九成解下竹棒上的葫芦,打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接着递给朱雀,朱雀接过,也喝了一口,然后众人分着喝一口酒,吃一块狗肉,不片晌,酒磬肉尽,众人吃得酣畅淋漓。

    饭饱酒足之后,彭进山首先向朱雀说道:“昨晚,我以为你是秦翻羽找来的帮手,所以起了误会,得罪莫怪。”

    汪九成说道:“放心,我这兄弟肚量宽广,不会和你计较的。”

    朱雀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是我到的有些鲁莽,没想到姚洪金兄弟已经不在了。”

    闻言,吵闹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丐帮帮众固是伤心不已,朱雀也是感到心中难过。

    汪九成说道:“姚金山是我们的好兄弟,为人刚正不阿,一直都为帮里兄弟所爱戴。他不幸被害,我们一定要为他报此大仇,从明天开始,我要你们发动整个常州府的所有人马,全体出动,给我打听近几日全城出现的陌生人,还要暗中观察鹰爪门秦家上下的动静,去查清姚洪金被害宅子的来历,以及盯梢所有的青楼客店,一旦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物,立刻向我汇报。”

    丐帮弟子纷纷大声答应,发誓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汪九成安排好了各人的人物,回头向朱雀说道:“你先自己调查那姓沈的事,我这边事情结束的早的话,也可以帮你一把。”

    朱雀说道:“这等小事,就不劳大哥操心了,姚洪金几个人的命案是首要之务。我静候大哥好音,这便告辞了。”

    在丐帮上下的目送下,朱雀回了常州府城。

第七章 夜探府衙

    在旅店等到二更时分,朱雀才开始行动。

    他换上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衣,来到常州府署。

    午后开始阴云密布,到了晚上也是星月无光,正是暗中调查的好时机。

    朱雀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府衙后面的围墙,悄悄翻身进入。根据李可卿的描述,他很快来到存放官银的府库。

    府衙里巡逻的守卫或三人一拨,或四人一队,朱雀耐着性子,一点点避开,悄悄地来到府库前面的草丛里。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府库门前的四个守卫,库门两边,二人一排,纹丝不动,想从正门进入,是绝无可能。

    朱雀绕道府库后面,四处寻找可以进入的地方。结果发现府库四周,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毕竟不是住人的房间,无需留着采光用的窗户。

    正自一筹莫展之际,朱雀看到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一个三尺见方的通气孔,这个高度对一般人来说,没有梯子是上不去的,可是朱雀是何等样人,他靠着墙壁,双手双脚交替用力,施展开壁虎游墙功,一直爬到通气孔下面,然后像一条鱼般,滑进了通气孔,轻轻地落在府库里,外面的守卫一无所觉。

    朱雀打着火镰,看到一张桌子上有盏油灯,便将油灯点燃,怕油灯的光线传到外面,朱雀用一只手将油灯圈着,一只手端着油灯,四处打量。

    这间府库相当庞大,四周都是木架子。木架子上放了许多箱子,朱雀看那箱子上都贴着纸,写着某县某地税银,朱雀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碎银子。

    朱雀再看屋内靠东边的地方,放着几排大箱子,却没有搁在木架上,掀开这些大箱子,里面放的都是新铸的官银,个个铮光闪亮,官银都铸成元宝状,朱雀翻开一个元宝,地下铸着常州府铸的字样。丢失的银子就是从这里被拿走的。

    朱雀再打开几口箱子,有的里面有银子,有的只是空箱子。

    正想着自己怎么才能从这府库将银子带出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人语声,向府库这边走来,朱雀赶紧吹熄了油灯,将油灯放回原地。

    眼见得四处无处可以躲藏,而门外的开锁声已经传来,朱雀急中生智,拉开一口空箱子,人立刻钻了进去。

    箱子刚刚从里面盖上,外面人声嚷嚷,已经进来。箱子密不透风,朱雀看不到外面,只能在箱子里偷听外面的说话。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这是新铸的银子,请卓大人核实一下,然后登记在册。”

    一位中年男子声音传来,估计就是被称为卓大人的说道:“都打开看看,点清每箱是多少锭,唉,自从上次官银失窃后,大家都要小心一点,否则出了闪失,就是掉脑袋的罪名。”

    先前一人吩咐道:“都给打开,当着卓大人的面清点清楚。”

    几个人答应声,开箱子声,清点官银时的叮当声乱糟糟的传来。

    刚才说话的人说道:“唉,半夜三更的差事,以前从没做过……”

    卓大人说道:“你们没做过,本官又何曾做过,你们办了手续,银子和你们就再没关系,有何差失,现在都得有我负责了。”

    朱雀暗想这卓大人估计就是替代沈青云接管府库管理的,官银失窃弄得人心惶惶,凡是与官银有牵连的,无不谨小慎微。

    沈青云被判死罪,难说不是一种以儆效尤的警示。

    再听下去,无非就是相互抱怨自己差事的辛劳,然后一箱一箱报数和登记的声音。

    不久,卓大人说道:“将这几箱新银都搬到这里。”

    朱雀听到卓大人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附近,心中刚觉得不妥时,一声咣当,从头顶传来,自己所在的箱子,上面已经压上了一箱银子。

    这满满一箱银子不知有多重,只可怜自己还不能叫出声来,心下不禁暗暗叫糟。

    接着是众人出去的声音,隐约听到卓大人说:“以后最好还是白天来送……”最后是关门锁门的声音。

    现在朱雀是真的被困在箱子里,他知道箱子严实,若不及时出去,有被闷死的可能,幸而他内功深湛,呼吸极缓,否则恐怕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试着向上举举手,上面的银子沉重异常,若是人在外面,也非是搬他不动,可是他人蹲坐在箱子里,手脚活动不开,力气大打折扣,他换了几个姿势,那箱子盖始终纹丝不动。

    若是用背猛力将箱盖顶开,上面满箱银子非洒落一地不可,想不惊动外面的差役,便如痴人说梦一般。

    正自一筹莫展之际,朱雀又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异响,若非他人在箱里,这么小的声音他很难察觉出来。接着,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声音却不是从大门那里传来。

    朱雀心中一动,想着难道是以前来的偷银贼,现在又来了?

    果然,只听轻轻地响动,本来被他用手托着的箱盖,陡然一轻,上面的一箱银子已被搬走了。

    朱雀刚要从箱中出来,转念一想,不如诈作一箱官银,让他们抬了去,看看他们将官银带到哪里去,说不定可以跟着找到沈青云在这里时丢失的银子。

    朱雀人在箱子里,果然也被抬走,朱雀暗中听着,他们仿佛也不贪心,抬了四箱银子就走。

    朱雀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他们走的方向,无奈在箱子里也分不出东南西北,只觉得被抬着走了没多远,就开始向下去,像是被抬进了一个地道,几个人抬着箱子在地道里缓缓行进,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息,怪不得没有被发觉。

    朱雀人在箱子里,真正暗无天日,忍不住暗自安慰自己,就当是在坐轿子,外面的贼人在当轿夫侍候自己。

第八章 将计就计

    在下边走了有数十丈,方才开始被抬着向上走去,离开了地道,接着感到箱子一顿,像是放在什么地方,朱雀听到有畜生呼吸的声音,估摸自己是被放在了骡车上。

    他十分想打开箱盖,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又怕提前暴露自己而至打草惊蛇,从而查不到别的失银,强自忍住。

    忽然,朱雀听到咔嚓一声,他所在的箱子像是被上了锁,这么一来,朱雀反而耐下性子来,估计箱子要被拉到别的地方,锁住了路上更安全。

    这箱子虽然结实,但绝非铜墙铁壁,自己从里面打烂这个箱子还是没问题的。

    接着听到有人赶车的声音,果然是架骡车,骡车行走时特别颠簸,朱雀怕他们看出异样,用手脚撑住箱子,人不至于在箱子里滚动。

    从骡车行驶的快慢,朱雀分析自己被骡车带着行驶了有十多里地,心中想着马上就可以找到贼子的老巢,心中禁不住兴奋起来。

    终于,骡车停下,两个人过来,抬起了箱子,朱雀心中猜测自己到底被拉到了哪里,可是人在箱里,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朱雀以为箱子会被放入仓库一类的地方,忽然感到箱子腾空而起,然后向下掉落,接着听到噗通一声。朱雀在箱子里翻了几个跟头,跟着箱子起伏不定,原来是被人扔进了河里。

    这一下大出朱雀的意料,本以为自己藏在箱子里,无人发觉,然后跟着潜形匿迹,直捣偷银大盗的老巢,哪知他早就被人发觉,箱子也被上了锁,然后拉到河边,被扔进河里。

    可笑的是自己还洋洋自得,毫无察觉。

    这下朱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恨,一拳打破了箱子,人从箱子里钻了出来。

    天上依旧黑漆漆的,但东方已经露出一点曙光,朱雀控制着平衡,不至于从箱子里掉入河中。

    他看着自己的周围,原来是在一座桥下,自己是被人从桥上扔下来的,这条河也不是很宽,但他人在河心,两边离岸都有十多丈,以他的轻功也不能一跃而过,只好把箱子当做一条小船,用手向岸边划去。

    远远看着骡车离开的方向,朱雀知道等自己上了岸,那骡车早就会走得无影无踪。

    这群人肯定是一发觉不对,立刻做足了准备,至于为何选择将自己从这里抛下来,就是算准自己追之不及。心中禁不住懊恼不已,暗暗后悔没有提前从箱中出来,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好不辛苦地将箱子划到岸边,朱雀立刻从箱子里跳上岸。

    这次虽然被人耍了一通,但至少肯定了一件事,就是沈青云管理的府库丢失的银两,的确是被人偷走的,而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沈青云,因为他现在还被关在牢里。

    再者,自己感觉被人抬下了地道,看样子府库的银子有可能是被人从地道里偷走的,自己只要能找到这个地道,则沈青云的嫌疑就可以洗清。

    想着自己也并非毫无收获,朱雀的心情又好多了,他立刻向府衙走去。

    回到常州府衙门,衙门还没开门,朱雀在附近吃了些油条豆浆,等太阳升起时,衙门才开门。

    朱雀立刻上前,亮出王府金牌,知府带着知事等人慌忙前来迎接,朱雀开门见山地说了此行的目的,查探失银的真相。

    常州知府行李名嵩,身材瘦高,颌下长着一缕长须,颇有文人智士的风范,闻言疑惑地说道:“此案不是已经有了结果了吗?那沈青云也已经坦白招认是他所为。”

    朱雀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丢失的银子呢?”

    李嵩说道:“这个,那沈青云是宁死不肯说。”

    朱雀说道:“恐怕不是他宁死不招,而是根本不是他做的,他如何招得出来。”

    李嵩问道:“朱兄如此说,可有何凭藉?”

    朱雀说道:“昨晚是不是有一批官银入库?管理府库的卓大人在何处?让他过来清点一下,昨夜是不是又少了银子。”

    李嵩吩咐周围:“去,去将卓书志喊来。”

    一行人来到府库,卓书志上去将门打开,朱雀从大门进去,第一眼就忍不住向昨晚进来的通气孔看去,想着自己一夜的辛劳,终于要有了结果,也自欣慰。

    等他眼睛落在靠在东边的放着木箱的地方,仔细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自己进入的箱子,以及箱子上还压着的一箱银子,都在原地,虽然昨晚他来的时候,光线昏暗,但对自己躲藏的箱子的位置还是记得很清楚。

    朱雀过去将上边的箱子打开,里面是整整一箱银元宝,卓书志说道,这些就是昨天夜里送来的新银,看这箱子数量,不像是丢失了几箱银子。朱雀也感到奇怪,难道是昨夜那群人发觉自己在里面,所以又将银子送了回来?

    朱雀指着这箱银子下面的箱子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下面这口箱子,一定是空的。”

    卓书志看着他的眼神露出奇怪的神色,呆了一会,说道:“这里的箱子里全都放满了银子,没有一口箱子是空的。”

    朱雀听了这话,心中禁不住糊涂起来,自己昨晚明明看到几口空箱子,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就算真是自己眼花,那自己被锁在箱子里,丢入河中,则做何解释?

    他心中虽然不解,但自己偷入府库这事,不好说出来,只能强做镇定,他让两个差役将上面的箱子抬下来,打开底下的箱子一看,果然,里面放满了银元宝,都是百两一个。

    他随手拿出一个,在手里掂了掂,立刻明白自己在箱子里为何会被发觉,一箱银子的重量,和一个人的重量相差太多,是以立刻就被人发觉。

    难得的是当时他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就被那批人算计了,可见这群人都相当聪明,而且相互之间配合得相当默契。

    他又打开了几口原来看过是空的箱子,里面也都是银两,果然没有一口箱子是空的,卓书志拿着登记银子的册子仔细核对了一番,确认了银子都对得上号,没有一锭银子丢失,更别说几箱子银子少了。

    李知府和其他的人看朱雀的眼光,都有些怀疑的神色,朱雀想着反正自己也想不明白,先找找昨天被人抬入的地道。

    朱雀说出有地道的事,知府李嵩虽然觉得不以为然,但还是叫人拿了棍棒,在整个府库的地面上敲打,更无一丝异样,都是沉沉的声音,没有空洞异响。

    朱雀自己也仔细查看了所以的地面和墙壁,也没有看出有地道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这个时候,自己就算把昨晚自己的经历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相信。

    因为现在连他自己都对昨晚的遭遇生出怀疑起来,但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不合常理的诡异变化,一定有其原因,只是自己想不出究竟罢了。

    李知府说道:“敢问朱兄,还有什么要看得吗?”

    朱雀满肚子疑问,偏偏无法明说,只好先闷在肚子里,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多难以索解的地方,但失去了凭证,空口白话,再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于是对李知府说道:“有劳了,看样子是有人弄虚作假,我们都被糊弄了。”

    李知府打了个哈哈,很知趣地没有多问。不多问,不多言,正是做官的诀窍。

第九章 再探府衙

    朱雀离开了府衙,带着一肚子的荒诞离奇的感觉往回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被人抛下河的桥上,他站在桥上往下望,猛然心头一喜,转过桥头,沿河跑去。

    原来他看到了昨夜自己乘坐的箱子,虽然被河水冲走了一段距离,但从外面看来,除了被自己打破的箱盖,其他的地方还都完好无损,他将这口破箱子捞起,像捡到宝贝般欣喜不已。

    这箱子虽然是空的,也不会说话,但朱雀认定了它是个无可辩驳的证据,他抱着箱子左看右看,心中陷入沉思,知道自己在调查此事,偷银子的人已经发觉,但绝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朱雀要把箱子带回去,可是一个人扛着一口箱子走在街上,太引人注目,四处看了看,河边上正好有一片芦苇,芦苇长得非常茂盛,足有一人多高,朱雀将箱子藏在里面,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接着朱雀回到了旅店休息。昨夜一宿没睡,又奔波了半天,晚上还要出来继续查探,必须要养足精神才行。

    醒来时夕阳漫天,天气由昨日的阴天已然放晴,朱雀虽然被人愚弄,却更坚定了他要追查到底的决心。

    吃过晚饭,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朱雀又潜伏至府衙,再次进入府库。

    虽然府库内还是一片漆黑,但朱雀已经来过两次这里,对这里的东西安放位置都有了解,他连油灯都未点,就直接来到放元宝的屋子东边。

    刚来到箱子旁边,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漆黑的府库里,他感觉不只自己一人在此,在他前方不远的黑暗中,还有一个人在。

    此人无声无息,但朱雀却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的身体也立刻紧张起来,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面对着即将来临的危险。

    只听得一声急速的破空声传来,朱雀凭着本能闪过一边,一把冷冰冰的长剑,从他脸前划过。

    要不是事前有了警觉,这一剑绝对难以躲避,至少已让他受了伤。

    对方对他能够避开这一剑显得非常意外,禁不住“咦”了一声,朱雀从声音判断此人年纪三十多岁,是个剑术高强的男子。

    黑暗中,对方一剑刺空,第二剑又反削过来,变招迅疾,以朱雀之能,在这黑暗中,看不清剑招路数的情况下,也只能继续闪避,他又退了一步。

    可是对方剑术延绵不绝,接着又是一剑,剑招之间的变化无一丝斧凿僵硬的痕迹,连续三招,就像是一招般连贯。

    这时朱雀已经退到一排木架子边,面对第三剑,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行刺他的人仿佛也知道这一点,第三剑使得更是狠辣,有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再不如前两剑还留有余力等待变招。

    朱雀感到剑风笼罩了自己周边数尺的范围,左右都闪避不开,突然奋起生平之力,提气跃起。

    只听咄的一声,对方的剑收势不及已钉入木架中。

    这人连续三剑都无功而返,心中大骇,黑暗里又失去了朱雀的踪迹,他立即将剑抽出,在身边舞出一个剑圈,防止朱雀趁机反击,同时侧耳倾听朱雀的方位。

    但朱雀仿佛消失在这黑暗中。可是他的剑总不能一直这样挥舞下去,否则总会有力竭之时。

    正进退不得之际,他听到“哧”的一声响,骇然看到朱雀已经打着了火,站在离他一丈开外,还点上了油灯。

    他不禁停下了舞剑,只听朱雀冷冷地说道:“不用看,我也猜到是你,除了一剑夺魂杜井照之外,谁能使出这般凌厉的夺命三连环剑法。”

    杜井照听了此言,额头渗出冷汗,他一言不发,只盯着朱雀,眼神里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朱雀跟着说道:“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走。”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奇怪的是两人在此打斗说话,照理早就应该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可是,外面静悄悄的,实在是有违常理。

    杜井照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朱雀说道:“是谁让你在这等着杀我的?”

    杜井照惨然一笑,说道:“你问的这问题,恕我不能告知,否则我一样没命。”

    朱雀说道:“那好,我换个简单点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杜井照沉默了一会,说道:“好,我告诉你,我是……”

    话未说完,朱雀听到哧的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刚叫了声不好,人立刻向杜井照这边窜了过来,可惜已经迟了一步。

    杜井照手捂着咽喉,看来中了暗算,他口中嗬嗬连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上因痛苦而扭曲,却又显示出后悔愤恨等情绪。他的手伸向衣襟,伸到一半,就停止了呼吸,双手垂了下来。

    朱雀抱着杜井照的尸身,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他四处看了一圈,想不出这暗器从何处发出,正准备看看杜井照怀里有什么事物,临死前还要取出来。

    还没来得及搜查杜井照的尸身,朱雀忽然又听到一声轻响,又是那暗器的破空之声,朱雀丢下杜井照的尸体,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往一边。

    但这暗器却不是对着他发的,而是针对桌上的油灯,油灯被打灭后,整个府库里又陷入漆黑一团。

    朱雀趁黑,来到杜井照尸体旁,准备摸摸他怀里有什么事物,哪知在本来该有尸体的地方,此刻却空空如也,就在他躲避暗器的一瞬间,已经死去的杜井照,竟然消失了。

    朱雀掏出火镰,正准备打着火石看看,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估计是守卫听到了动静,派人去通知卓书志,准备开锁开门。

    朱雀顾不得再来找寻杜井照的尸体,立刻又从通风孔翻身出来,接着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躲在茂密的树叶间向下观看。

    只见卓书志已经来到,匆匆打开大门,带着人向内走去,不过没多久又退了出来,锁上了门,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朱雀看得暗自诧异,这说明杜井照的尸体已经不在里面,他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呢?暗器又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如此昏暗的视线下,这暗器不仅准头取得极准,而且劲力不小,朱雀仔细回想武林中使用暗器的名家,没有一个是用如此细微的暗器,像蜀中唐门,使得大部分都是喂毒的铁蒺藜,而且发暗器的手法都是大开大合,光明正大。

    这种躲在暗处,无声无息的发出细小暗器,暗器上还淬了毒,绝非是名门正派的手法。

第十章 一条线索

    一夜奔波,又是毫无头绪,不仅没有为前一晚的事情有分毫帮助,反而又增加了无数谜团。

    朱雀苦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回到客店。

    躺在床上,朱雀仔细回想这两晚发生的事,想着肯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贯穿着,而自己偏偏想不到这线索在何处,思绪如一团乱麻,再也无法理清。

    无数诡异的事情在他熟睡的噩梦里出现,等到一惊而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正在洗漱起床时,一名店小二匆匆过来,递给自己一封信。

    朱雀抹干了手脸,接过新来一看,封面上写着朱雀儿阅,下面画着一个葫芦。

    朱雀知道这是丐帮帮主汪九成给他的信,他抽出信一看,上面写着:“见信,即刻来鸡笼山,有一奇怪物事,要你来看。”

    话语正是汪九成平时说话的口气。

    朱雀心想,自己查探失银的事,正是当局者迷,正需要一个旁观者帮自己理一下头绪,汪帮主足智多谋,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些启发。而且又说有奇怪的物事,调查奇怪之事,正是他的爱好,岂敢有片刻耽搁,朱雀早饭也顾不得吃,立刻向鸡笼山赶去。

    到了鸡笼山时,已是晌午时分,艳阳高照,朱雀由丐帮值守之人领着,直奔山上而去,汪九成带着一帮兄弟正在等他。

    朱雀先问丐帮弟子被害之事调查得这么样了,汪九成说道:已有些眉目,但还需要接着调查清楚,你来看,这是什么。

    朱雀跟着他走进丐帮栖身的棚子,棚子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块银砖。

    朱雀一时不明所以。汪九成拿起银砖,对朱雀说道:“朱雀儿,你看。”

    朱雀接过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

    汪九成指着银砖其中一面,说道:“在这一面,你仔细瞧瞧。”

    朱雀定了定神,将银砖放在眼前细看,忽然,他脸上现出喜色,汪九成看到他的神情,说道:“你看出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痕迹浅显,几乎看不出来,但还能看出个轮廓,隐约是常州府铸的字样,这就是沈青云丢失的官银,没有融造,却被轧成了方砖模样,字迹不细看看不出来,官银变银砖,这样就可以使用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这是最便捷的方法,缺点就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说明这伙人急着用钱,不得以才用此方法。

    朱雀问道:“不知这银砖是大哥由何处得来?”

    汪九成说道:“我知你正在查官银失窃的事,于是让丐帮的兄弟也留神,市面上有没有官银露面,结果查到一伙人在交易的时候使用的就是这种银砖,一百两一块,百两的银砖可不多见,查探的兄弟和卖家相识,便兑换了一块下来,给我送到这。我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一点破绽,便差人给你送信。你猜这个卖家做的是什么买卖?”

    朱雀思索了一会,尝试着问道:“兵器?”

    汪九成摇了摇头。

    朱雀想了几样事物,都不靠谱,于是说道:“大哥不要卖关子了,小弟实在想不出来。”

    汪九成哈哈笑道:“连我也没想到,是水银,大量的水银。”

    朱雀一愣,确实是想不到,却不知这伙人拿着官银去买水银干什么。

    汪九成说道:“我也想不出他们买水银干什么用,用银子换水银,确是古怪。”

    朱雀嗯了一声,也是难以索解,便将这两天的遭遇同汪九成说了。

    汪九成听完,也陷入沉思,过了一会,说道:“这么古怪的事情,要说没有官府的内应,绝然不会做得这样麻利。”

    朱雀得他提醒,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恍然而悟。前后短暂的时刻,如同变戏法,若说守门的差役听不到一点动静,除非置于鬼神之说。

    自己处于局中,只想着是偷银贼的身手高明,所以想法钻入了牛角尖。殊不知再高明的手法,也需要相应的配合。

    想通了这点,那么,自己遇到的奇怪的事,则已不足为奇。自己看到的空箱子,后来又装满了银子,自是在自己被拉着扔进河里开始,到自己等衙门开门之前,他们自己从容布置,好让自己也觉得经历荒唐,无法说明,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从而打击自己的信心,使调查难以继续。

    至于被暗算的杜井照,尸体消失,虽然离奇,但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想到这里,心中的纠结便已释然。

    朱雀说道:“也可能银子丢失本身,就是他们监守自盗,沈青云只是个替死鬼而已。”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至于是不是这样,你还要再去查探一下。”

    朱雀又问道:“大哥见多识广,可知道水银有何用处?”

    汪九成说道:“这方面我所知也是有限,只听人说起炼丹,机关方面,或有用到水银的地方,可是似乎也用不了这许多。刚才我还奇怪,这伙人既然有这么高明的身手,何不直接去盗水银,何必这么麻烦的先去偷官银,再用官银买水银,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现在想想,或许他们的身手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只需在自己看管的库房里取银子即可,而水银则怕是不好偷取。”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是这样了,不知关于姚大哥的事,查得如何?”

    汪九成说道:“姚洪金等人被害,还是和鹰爪功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秦翻羽所为,也是和他有关系的人下的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武功可以造成这种伤害,关于他所说的段玄机,至今还没打听到下落。”

    朱雀说道:“如此,我就不打扰大哥了,那沈青云的案子,我继续去调查,终归能查个水落石出,也希望汪大哥能尽快查明杀死丐帮兄弟的凶手,以慰姚洪金大哥在天之灵。偿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大哥也不用客气。”

    汪九成点了点头,目送朱雀下山。

第十一章 鸿门宴

    朱雀回到客店,还没刚坐下来,店伙计又送来一封信,这次是乐家庄送来的帖子,请其去赴宴。

    朱雀想着乐一山估计有了关于秦翻羽方面的线索,便连忙赶了过去。

    这次乐家庄的家丁已知朱雀的身份,换了一副脸孔,毕恭毕敬地领路进入厅堂。

    主厅设了一张大圆桌,围着桌子坐了七个人,朱雀认得的只有乐一山,柳明灯二人,还有五个人不相识,却没有秦翻羽在内。

    众人见到朱雀过来,都起身迎接,让他坐在乐一山下首,朱雀谦逊了一番,便落了座。

    乐一山向朱雀介绍众人,竟都是江湖上颇有地位的人,年纪最长的是崆峒派的闵道子、闵机子二人,都有**十岁了,头发胡子全白,却无颓老之态,两人辈分很高,连崆峒派掌门都要称他们为师叔。

    然后是昆仑派的摩罗技,年纪也已六十多岁,但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还有二人都是四十多岁年纪,一位是以暗器名满天下的唐门人物,唐前燕,神情倨傲,大家世子都有这种神态,一位是宫里来的太监,孟公公,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朱雀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对于孟公公,乐一山并没有过多介绍。

    朱雀每听到乐一山介绍一人,便拱了拱,道了声久仰。

    说完五个久仰后,乐一山乐孟尝说道:“既然来到我八卦门乐家做客,便都是朋友,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次乐某人做东,主要是有事和朱少侠相商。”

    朱雀说道:“乐兄请说,不知是否和秦翻羽的事有关,还请明言。”

    乐一山摆摆手说道:“秦翻羽的事,有了汪帮主接手,用不着我们再去操心。这次请你来,是关于常州府失银的事,相烦孟公公给朱少侠分说分说。”

    朱雀一怔,心道难道此事和乐一山也有关系?

    这孟公公用阴柔的声音说道:“我奉上面所命,前来寻找丢失的官银,沈青云虽然被抓,可是银子找不回来,毕竟交不了差。”

    说到这里,众人一起看着朱雀,朱雀“嗯”了一声,并不接口。

    孟公公接着说道:“听说朱少侠也在调查此事,还是奉了王爷的指示,不知其中是否别有他因?”

    朱雀说道:“王爷并不知情,我调查此事,乃是出于个人好奇之心。”

    孟公公说道:“主上的意思,就是找回失银即可,不想再节外生枝,致使案情反复,有损官家威严。”

    朱雀刚想说什么,乐一山阻住了他,说道:“别光顾着说话,大伙喝酒吃饭,在下忝为主人,先敬大家一杯。”

    朱雀只好跟着众人把酒一饮而尽,只有唐前燕仅喝了一小口。

    喝罢,孟公公放下杯子,向朱雀问道:“不知朱少侠查到了什么?”

    朱雀说道:“偷银的恐怕另有他人,据我得到的消息,并不是沈青云所为,他是被冤枉的。”

    孟公公说道:“何以见得?可有什么证据?”

    朱雀说道:“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我也是刚刚查到一点眉目,说不上是什么证据。”

    孟公公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朱雀说道:“公公请说。”

    孟公公说道:“希望朱少侠就此结束对此事的调查。”

    朱雀说道:“然则沈青云如何处置?”

    孟公公说道:“他已经招认了,也已判过,便无需多事,剩下找银子的事,就让当差的去做,朱少侠也落个清闲,人来。”

    厢房里走出来两个差役,手里各自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丝绸,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孟公公翻开盘子上的绸布,说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这里是一百两黄金叶子,送给朱少侠做盘缠。”

    朱雀眼睛看着盘内的银钱,人却坐在椅中纹丝不动,说道:“让我收手?然则沈青云如何处置?难道沈青云的命,就值这么多钱?”

    孟公公冷冷地说道:“沈青云的命一文不值,这些钱是朱少侠一诺千金的报酬,希望少侠笑纳。”

    朱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道:“自来只有百姓给官家送钱,今天倒是奇了,做官的给百姓钱花。你希望我不再追查此事,恐怕不是沈青云的问题,而是背后指使人的问题吧。”

    孟公公听了此话,脸色一变,伸出带着翡翠扳指的手指着朱雀,说道:“你,你,放肆!”

    唐前燕按下孟公公的手,说道:“公公且请息怒,待我跟他说说。”

    朱雀说道:“如果是为了让我不再理会沈青云的事,唐兄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唐前燕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朱雀这么说,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孟公公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不是抬举,你以为你仗着王爷的庇护,就可以这般嚣张吗?”

    乐一山看两人吵了起来,忙中间打圆场,说道:“有话好好说,朱兄,你硬要插手此事,怕不有些多管闲事之嫌,不如听兄弟一句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雀看着在座的几人都是神色不善,心中恍然,向乐一山说道:“乐兄,今日你是请我赴鸿门宴来了,我若说不答应,恐怕这几位陪客的,也不会轻易地罢休吧。”

    乐一山勉强一笑,说道:“朱少侠误会了,在下只喜欢交朋友,不爱惹是非。”

    朱雀看他言不由衷,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冷眼看着孟公公。

    孟公公却不看他,先是转身挥退了两个端着盘子的差役,接着扭头向唐前燕使了个眼色。

    唐前燕倏地站了起来,盯着朱雀说道:“我听说朱少侠武功颇有独到之密,想请朱少侠指点指点在下。”

    朱雀心道,果然,硬菜来了。

    他看出唐前燕性格孤傲,不知如何会和宦官太监走在一路。世家子弟,行事傲慢乖张,却又最受不得别人的轻蔑,只不知崆峒派和昆仑派的人态度如何,想来也都是一丘之貉。

    这些人包括乐一山在内,他都不放在眼里,唯有坐在他对面的柳明灯,看似不会武功的样子,实则这几人当中应数他武功最高,又善于隐藏实力,让朱雀摸不清他的深浅。

    他定了定神,对唐前燕说道:“让我指点指点,好啊,门外的院子里地方大,正好施展的开,你过去练练,我看看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指点的。”

    唐前燕说请他指点,不过是句客气话,实则是出面邀斗,听了朱雀如此戏弄于他,禁不住涨红了脸,崆峒二老和昆仑派的摩罗技两人见唐前燕受窘,竟有些幸灾乐祸之意,摩罗技甚至揶揄道:“朱少侠让你过去练练,你就去练练啊。”

    这番光景,反而让朱雀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他自然也明白了一些事,这些人并非齐心协力,一意和他为难。柳明灯将进退不得的唐前燕拉回座椅,对朱雀说道:“唐大侠是唐门高手,练的是暗器,和朱兄剑法轻功有些相左,大家意见不同,也并非什么大事,还是要以和为贵,来,我敬朱兄一杯。”

    说着将朱雀的酒杯拿在自己面前,湛了两杯酒,朱雀看他倒酒速度极快,酒齐杯而止,盈而不溢,对他的手力眼力都留上了神。

    柳明灯拿起朱雀的酒杯,放在左手掌心,右手屈指在杯身一弹,那小小的酒杯带着破空之声,旋转着向朱雀飞来。

    偿若这不是酒杯,而是枚暗器,朱雀自然轻易地手到擒来。可是柳明灯此举,分明是想试探他的武功是否名副其实。

    如何接到酒杯,而酒不洒出来,才是考较功夫。武功寻常之人,往往只看能否接到酒杯,但朱雀却看出酒杯上附有柳明灯的内力,若不小心应付,酒杯能不能保持完整都很难说,更别说照顾杯中之酒了。

    酒杯飞至,仅是弹指一挥间。朱雀待酒杯飞到面前,吸足了一口气,将气聚于一点,向酒杯吹去,那酒杯神奇地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消解了旋力,虽没破损,却陡然掉落,朱雀的手不知何时已在下面出现,轻巧地将酒杯接住,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喝罢,朱雀将酒杯反过来放在桌上,用手一拍,酒杯便陷入桌内。这酒杯看起来易碎,却让朱雀拍入坚硬的桌面里,自是朱雀内力深厚之故。

    朱雀起身向乐庄主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话不投机,则酒喝着也是无趣,多谢庄主款待,在下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唐前燕看到朱雀举重若轻的接拿酒杯的手法,以及惊人的内力修为,脸上现出骇异的神色。

    柳明灯弹出酒杯的手法,比他全力发射暗器还要高明,尚且无功而返,自己方才偿若真的出手,可就丢人丢得大了,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隐忍。

    朱雀言罢,向其余的人看也不看,便转身离开。

    乐一山神情变得非常难看,伸出了手,却终于没开口挽留。

    朱雀人还没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一句:“好小子,休得张狂。”

    话语间夹杂着两股劲风,向朱雀袭来,朱雀知道这是崆峒派的二老联手所发,更不回头,人忽然跃起,双脚点在崆峒二老的掌锋处,借着二人的劲力,轻飘飘地来到院子里,跟着纵身越墙而出,不见了踪影。

    朱雀轻功名动天下,自然已是追之不及。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多高手在场,都能让他轻易离去,心中同时都生出果然名不虚传之感。

    孟公公恨恨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说完,招了招手,一个下人过来,手里拿着一枚烟花。孟公公说:“放!”

    那下人点着了烟花,随着“咻”的一声,一朵带着杀气的血色花朵在夜空盛开。

第十二章 暗夜刺杀

    朱雀行走在夜路,心中思索着何以会有宫里的人阻止自己调查沈青云之事,难道这事里还夹杂着其他的原因?

    乐家庄的上空忽然传来烟花的声音,朱雀转过身来,看着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的烟花,知道这是个讯号,自己拒绝了孟公公等人的劝说,前面说不定将会有人伏击自己。

    但朱雀艺高人胆大,并不将之放在心上,反而默默猜测,如果自己被伏击,将会在什么地方?

    从乐家庄回来,要经过一片树林,要是伏击自己,当是在树林之外,因为自己进了树林,对方将失去人多势众的优势,自己轻功高绝,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打不过时朱雀要逃,恐怕能追上他的没有几人。

    深想一下,如若自己真的被杀,会带来什么结果呢?首先沈青云肯定是活不成了,除此以外,还有谁能得到好处?

    自己曾怀疑官府是监守自盗,那么幕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实在难以明了。

    朱雀一路暗自戒备,以防路上有人躲在暗处施放冷箭。

    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直到自己回到客店,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朱雀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情知对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虽然没有在路上拦截自己,可是以后哪怕睡梦中,都有可能被下毒手。想着不知何时会有何人找上门来,心下甚是烦乱。

    这乐一山表面上广结朋友,实则有着自己的一套手段,请他赴宴,说不定也是迫于无奈,但他也不像是幕后的主谋,而他的外甥柳明灯则恐怕脱不了干系。

    今晚见识他的出手,其高明大出自己所料,即便及不上自己,相差也已甚微,偿若被他就此看出自己的虚实,那么再次来找自己麻烦的人,就绝非轻易所能打发。

    多想无益,今晚虽去赴宴,却仅喝了两杯酒水,肚内空空如也,朱雀向店小二要了碗素面吃了。

    连日奔波,浑身疲惫,再也提不起精力出去连夜查探,回了屋倒头就睡下了。

    果然不出先前所料,半夜里有人敲门,朱雀从睡梦中惊醒,起身下床,携着被人打搅好梦的愤怒一把拉开房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地上赫然放着一张纸条。

    朱雀点着油灯观看,只见纸条上写着:“恩公所查之事,我教已经晓得一些因由,企盼能向恩公亲述,小人身份特殊,现在不便出面,望恩公谅解,明日午后,在城北老君庙,静候恩公光临。另,今晚会有关西双煞前来对恩公不利,望小心,小小毛贼自不会被恩公放在眼里,只是会打扰恩公美梦罢了。”

    下面没有署名,却画了一朵莲花。

    朱雀心中一暖,知道是白莲教的人在提醒自己,自己曾帮过他们一个忙,从没想过要他们报答。

    哪知自己在此惹上麻烦都被他们所知,可知白莲教是有恩必报。只不过一句一个恩公的称呼,当让他心下不安,这个送信的人言辞很有趣,既警告自己,又不会让自己难堪,话里奉承之意更让自己哭笑不得。

    他借着油灯之火将纸条烧了,吹熄了灯,躺上了床。

    因知道关西双煞晚上会来找自己麻烦,便假装睡着,静静地等着。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光景,屋子的窗户突然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两个人像狸猫一般跳进屋子,落地之声几不可闻。

    朱雀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外面的一点月色,看清是两个瘦高的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柄形状奇怪的兵刃,刀不像刀,棍不像棍。

    朱雀即知他们的身份,则知晓这是关西双煞的奇门兵器,单手斩,是从唐刀演化而来,加长了刀柄,去掉了刀萼,使将起来,招数凌厉狠辣。

    二人有一套特殊的联手技巧,许多成名的高手,都败在两人联手相击之下,后来听说得罪了雪山剑派的人,二人隐匿了几年。

    此次不知应何人之邀,重涉江湖,前来行刺朱雀,朱雀虽然有了准备,可是还是丝毫不敢大意。

    只见二人同时拔出单手斩,联袂向朱雀斩来,朱雀身子向里一滚,两人招数全部落空,单手斩收势不及,全都斩在床板上,朱雀又滚了回来,身子压在他们的兵器上,同时手里抽出放在枕边的剑,向二人划来。

    双煞哪能想到朱雀是在装睡,一招落空,兵器被压在他身下,抽之不动,眼前剑光闪动,若不撒手后撤,性命堪忧,两人不得已撒手,向后躲闪,同时心中骇异,谁能想到,朱雀仅在一招之间便让两人丢了武器。

    朱雀从床上跃下,剑指二人,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关西双煞,竟会做起刺客来。想来是被雪山剑派的人打怕了,不敢出来见人了。”

    他是故意激怒二人。

    果然二煞听了此言,喝喝呼叫着找死,两人空手向朱雀攻来。

    二人联手确是威力倍增,仿佛一人生了四手四脚,若非朱雀先缴了他们的兵器,应付起来就要困难得多。

    既然空手,威力自是大打折扣,不合十数招,二煞相继见彩,只是两人悍恶非常,虽然受了伤,依然和朱雀拼斗不休。

    朱雀一边随意挥着剑,抵挡着二人的进攻,一边心中不禁想到一事:以自己在乐家庄展现出的身手来说,对方不应该再派双煞这种级别的人来暗算自己,这二人虽然恶名在外,但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以柳明灯的精明,不会不知。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已知真正的杀招还在暗中,等待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既然留上了神,则果然发现一些端倪。窗外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该有一人潜伏着,等待出手的时机。

    朱雀没有让他久等,和双煞的相斗,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渐渐将身子移向窗口。

    果然,一股杀气从窗外袭来,不过朱雀已先有了准备,他本背对着窗户和关西双煞相斗,就是诱使外面的人出手。

    在后面偷袭过来之际,他忽然展开移形换影的轻功步法,人瞬间绕到了双煞后面,只听得双煞惨叫声响起,朱雀回头正看到一位黑衣人,站在窗户前,手持双剑,剑身没入双煞身上。

    自是想背后偷袭自己的刺客,收手不及,而殃及池鱼。

    黑衣人一看伤错了人,惊愕之际,双煞一人一拳打在黑衣人身上。

    以双煞的武功,本来不能伤到黑衣人的,奈何黑衣人以为必中的一击落空,一呆之下,还未来得及将剑抽出,便中了二人临死前拼命的一拳,受了重伤,一口鲜血喷在双煞的头脸之上。

    黑衣人顾不得将双剑抽出,立刻翻身又从窗外离去,朱雀本来想追出去,可是双煞两人直挺挺地挡在窗户前,朱雀拉开二人一看,名震关西的双煞早已二命归西。

    朱雀抽出他二人身上的剑,仔细看了看,心中已知黑衣人是谁,这两把剑一长一短,相差不多,剑身平直,剑身前段开刃,正是杀手金衣焕所用的兵刃。

    可笑他此行非但徒劳无功,还落得身受重伤,失了兵刃的结局。

    他将兵刃留在双煞身上,刑部六扇门里尽有识得金衣焕兵器的,有了他们的追查,金衣焕就算养好了伤,一时也无力再来找自己麻烦。

    旅店惹了人命案,官府查探起来甚为麻烦,朱雀收拾了行囊,连夜悄悄出来,到了大街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若是现在去老君庙,时辰还是太早。

    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找家旅店歇息。

第十三章 女刺客

    夜半无人,朱雀走在路上,右手边的屋脊上,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夜行人走在瓦面上的声音,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朱雀心中暗骂,这伙人真是阴魂不散,看样子不将自己置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雀加快了脚步,旁边屋顶上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朱雀心中惊讶,来人轻功之高,出乎自己所料,能在屋顶行走这么迅捷的,自己所知没有几人。

    朱雀和屋顶之人并行了数十丈,二人速度疾逾奔马,朱雀突然停下。

    这般疾走急停之际,内力转换必须圆转如意,否则筋脉容易扭伤,屋顶那人则失策地前冲出了丈余,踩破了一片屋瓦方才停住,接着一个倒翻,人在半空中,一把暗器已向朱雀撒来。

    而人则跟着暗器,双手各执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向朱雀刺去。

    朱雀双腿一曲,运起腾云功,人先往旁边一跳,接着凌空换气纵身上了房顶,暗器尽数落空。

    那人一击不中,又挥舞着匕首跟着向朱雀追杀过来。

    朱雀和此人高下易势,他居高临下,用脚尖挑起瓦片向刺客踢去,刺客用匕首将瓦片划破,朱雀踢下数片瓦片,都被匕首划开,竟无丝毫阻碍,可见匕首之锋锐。

    刺客用匕首在前面做掩护,整个人像是一支从地面射向屋顶的箭,向朱雀刺来,朱雀闪身避开他迅猛的一击。

    刺客也借机跃上了屋顶,匕首在他周身舞出一道道电光,向朱雀攻去。

    朱雀见对方身材消瘦,个头不高,头脸带着黑巾,人虽瘦小,但动作灵活异常,不敢有丝毫大意,后退数,严阵以待。

    对方匕首纵横划出,交织成一张电光的网向朱雀笼罩过来。

    朱雀抽出剑,剑尖点动,幻出十数点剑芒向刺客刺去,只听得嗤嗤轻响,朱雀的剑和此人的匕首相交,剑尖立刻被削断,朱雀的剑虽只是寻常的钢剑,但他内力渡入,剑身的硬度不亚于宝剑,却被对方轻易削断,则对方不是功力高他太多,就是那对匕首乃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

    自己剑被削断,而对方匕首不受阻碍地向自己刺来,朱雀骇然下,将断剑向对方掷去,然后空着双手,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和对方贴身而斗。

    对方内力显然及不上他,世上内力比朱雀高的不是没有,但这些人大都自重身份,绝不会做这暗中刺杀之事。

    刺客虽然将他掷过来的剑削断,手腕却也被剑上附着的内力震得发麻。

    朱雀欺身而入,空手攻向他的穴位。

    对方双手交错划动,采取守势,将匕首在周身挥舞地密不透风,朱雀一时莫奈他何。

    朱雀展开步伐,脚下踩着八卦方位,企图转到刺客身后攻击,刺客随着他转动,步伐上也是不输分毫,朱雀虽然一时攻不进去,可是刺客挥舞着匕首不休,总会有力竭之时,他一边出手,一边等待时机。

    刺客仿佛也明白这点,不能只守不攻,他觑准时机,忽然将两只匕首一左一右,同时向朱雀刺来。

    他守御时毫无破绽,但一出手,身上空门便暴露出来,朱雀人行险招,忽然双手一振,荡开对方的手腕,一招剑指天南,食指中指并行如剑,剑法用手指使将出来,指尖附有内力,一样威力惊人。

    对方躲闪不及,已被朱雀点在胸前的天池穴处。

    天池穴乃是人身体上的要穴,此穴被点,注入内力,将使对方双臂酸软,失去还手之力。

    但朱雀的手却一触即回,只因他一碰到对方的胸前,立时感到一团柔软,原来对方竟是个女子,这一招无论如何使不下去。

    对方趁他惊愕之际,匕首回拢,在朱雀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献血立刻涌了出来。

    朱雀一个倒翻,离这女刺客有一丈左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这女刺客焉能不知朱雀手下留情,对方无意中碰触到自己身体,让她心下又羞又怒,本该痛下杀手,但朱雀发现自己是女儿身后,立刻缩手,正是非礼勿触的君子所为,所以刚才她在匕首触及朱雀手臂时,也收回了一些力道。

    朱雀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虽然骇人,但只不过是皮肉之伤,未损筋骨。

    受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打斗之际,行动难免会受到影响。

    朱雀暗暗留神伤口处的感觉,除了火辣辣的疼痛外,并无其他异样,这说明对方匕首没有淬毒,心中放下了大半的担忧。

    女刺客双手匕首向前一探,还欲动手,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向朱雀说了句:“不打了,我不是你对手,没必要和你死缠烂打,不过你小心点,他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声音悦耳,显然女刺客年纪不大,但如此身手又绝非初出茅庐者,二者矛盾处让朱雀困惑。

    朱雀问道:“他们是谁?”

    女刺客不答,朝他摆了摆手,翻身落到街上,迅速离去。

    朱雀也不去追,对方因他的收手停止了对他的袭击,他又怎好再去纠缠不休呢?何况此人武功虽然略逊于己,但自己受了伤,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朱雀撕下一块衣襟上的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口裹好,心中明白他们是孟公公一伙人,为了阻止自己调查失银案,竟几次三番派人暗算自己,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要说替沈青云洗清冤案,自己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这女刺客临走时对自己的警告,让人玩味,也让朱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朱雀想到,孟公公是托乐一山来找的自己,还是到乐家庄去探探最好,孟公公也不一定就是最后的主谋,一个太监如何请得动像金衣焕和女刺客这种高手前来刺杀他?

    但他肯定是这条链子中间的一环,只要顺藤摸瓜,总能找到最后的答案。

第十四章 追踪线索

    长力骡马行是南北闻名的连号骡马行,通宵不打烊,等的就是像朱雀这种半夜需要赶路的顾客。

    朱雀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骑上立刻向乐家庄驰去。

    离乐家庄尚有四五里地,远远地就看着一片火光出现在乐家庄方向,朱雀心叫不妙,难道这伙人暗算自己不成,竟烧了庄子跑了?不至于如此啊。

    乐家家大业大,如此舍弃,实是花费巨大,则所图者或隐瞒之事更为重要。

    朱雀紧抽了几下马鞭,那马疾驰起来,不多时就到了乐家庄外。

    失火的果然就是乐家庄,庄院的主宅全都陷入大火,黑夜中,火焰直冲霄汉。

    朱雀远远地就听到一群人救火的嘈杂声,但火势猛烈,四周灭火的人,都被火力逼得无法靠近,用盆或者桶泼出去的水,瞬间化为水汽,真正的杯水车薪。

    朱雀下了马,拉住一个救火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这人说道:“肯定是得罪了祝融,乐大善人平日做了这么多好事,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失了这么大的火?一着火满院子都烧起来了。”

    朱雀明白这些人都是住在乐家庄附近的邻居,见了失火便来帮忙,根本问不出所以然,这火好生猛烈,又好生古怪,肯定不是不小心失的火,而是人为。

    恐怕放火之人怕烧得慢了,还浇上了油,否则怎会一着就会到无法扑灭的势态。

    只不知乐家庄里的人都逃出来没有,他围着救火的人打了个转,并无乐一山和柳明灯在内,甚至没有自己熟悉的乐家奴仆的身影。

    偌大的庄院,一夜之间就将化为灰烬,不管是谁放的火,手段都着实狠辣。

    朱雀知道放火的人目的之一就是要断了自己的线索,乐一山和柳明灯偿若被杀,寻因也当是为了灭口。

    朱雀泱泱地骑马回城,天色已经露出曙色。

    马行颠簸之际,朱雀的思绪也是跟着上下起伏,自己为了查探此事,已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对自己是不除不快,为的就是怕自己查明真相,而这个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朱雀想着是否有再到府衙问问的必要,脑中纠结,但双手执着马缰,却将自己带往鸡笼山丐帮分舵走去。

    朱雀心中隐约觉得,还是要从对方偷银的目的查起。

    到了鸡笼山,太阳已经升起,朱雀报了字号。

    不多时,舵主彭进山出来迎接,朱雀问汪帮主呢,彭进山说道:“关于丐帮帮众被害一事,帮主有了新的线索,昨日自朱兄走后没多久,汪帮主就出去了。”

    朱雀问道:“不知是何线索?可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

    彭进山说道:“汪帮主走得甚是匆忙,具体情况没有来得及说,带了四个帮众,暂时不需要朱兄的帮忙。不知此次朱兄驾临有何见教?”

    朱雀说道:“既然汪帮主不在,找你也是一样,烦请彭兄让找到银砖的兄弟,带我到那买卖水银的地方去一下。”

    彭进山说道:“这是小事,朱兄是汪帮主的朋友,就是我们丐帮上下所有兄弟的朋友,所以用不着客气。”

    他招手让人去找当时发现银砖的兄弟,不一会,一个十多岁的小乞儿过来。

    彭进山向小乞儿说道:“这是帮主的好朋友,有什么吩咐,你照做便是。”

    小乞儿向朱雀躬了躬腰,说道:“请朱爷吩咐。”

    朱雀细细看了看这名少年乞丐,一身污垢,却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糟乱的头发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人觉得此子肯定机灵精明,朱雀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心想难怪能发现银砖的异常。

    他伸手拉住少年乞丐的手,说道:“不要叫我朱爷,我可不是什么大爷,我行三,痴长你几岁,你喊我一声朱三哥便是。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乞儿说道:“我叫麻雀儿,今年十五岁了。”

    朱雀说道:“好啊,和我同名,我叫朱雀,咱们都是雀,今天一起去打听点事,你来给我引路好不好?”

    麻雀儿说道:“行,朱三哥,只不过咱俩虽然都是雀,可你是天上的神雀,我是地下的凡鸟……你要去那水银买卖的地方,离这里没多远,咱们早些出发,去得晚了,怕做买卖的人就散了。”

    朱雀简要地向彭进山说明了乐家庄失火之事,此事官府不能不究,让丐帮小心在意。

    彭进山听闻江南名门八卦门被大火烧成白地,一脸不能置信的神情,接着喃喃地说道:“发生如此大事,乐一山亲朋好友众多,我看此事定难善罢。”

    随后两人向他辞别之后,便即出发。

    丐帮没有马匹代步,两人只得共骑朱雀的枣红马,好在麻雀儿人瘦身轻,枣红马又颇为强壮,负担二人并不吃力。

    途中,麻雀儿兴奋不已,原来这是他第一次骑马。朱雀指点了他一些控马的技术,便让他来驾驭马匹,麻雀儿非常聪明,许多地方一点就透,很快他就熟悉了骑马的技巧,灵活地控制着马的奔速,向着目的地跑去。

    水银是官府禁止私售的物品,但利字当头,便会有人铤而走险。

    在一些私下秘密的场所进行交易,外人不得而知。

    朱雀不知官府为何不加查抄,反而去花费银两购买,以至于出了纰漏。

    思之不通,但等他到了地方,就知道原因了。

第十五章 威逼恐吓

    远离鸡笼山二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张家村。

    水银买卖就在村口的一排农舍里进行,做水银生意的人都用别的事物做掩饰,有带着竹筐假装收山货的,有提着绳子像是收猪的,等等不一而足,人人嘴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行话。

    许多人过来买卖,也都是黄豆大小水银的生意,价格却高得离谱,也不知这些人买去做些什么。

    这里生意做的最大的是一个叫吴老三的人,吴老三不是常州本地人,带着南夷难懂的方言,人又高又瘦,脸上写满沧桑之色,朱雀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仰坐在一张竹椅上,伸着腿,趿着一双布鞋的脚搭在一张竹凳上,眯着眼睛休息。

    麻雀儿告诉朱雀,吴老三是做大买卖的人,不是大量的出货,他都懒得搭理。

    看到吴老三,麻雀儿招呼了他一声,吴老三从半躺的姿势坐直,他见麻雀儿带着一个陌生人过来,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

    麻雀向他吹嘘,朱大侠是江湖中人,乃武林第一高手,不是官府的狗腿子,大可放心,今次过来只是问点事情。

    话虽如此,吴老三还是没有放下戒备,朱雀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被官府冤枉,判了死罪,为了救他,只得自己查探取证,用这银砖购买水银的,很可能就是幕后的主谋,希望吴老大给指点一条路子。”

    吴老三摇了摇头,说道:“我排行老三,不是老大,另外,你晓得的,做我们这行,不能泄露客人的身份,否则还怎么在这混?”

    吴老三的嗓门不小,三人的谈话已惹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朱雀知道这里人多眼杂,大庭广众之下,这吴老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实话的,他要是带吴老三出去,吴老三又未必肯配合。

    他暗运内力,眼睛带着精光四周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为他眼里神光所迫,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朱雀趁机拉住吴老三的手,表面上是和他套近乎,实则拿住了他腕上会宗穴,劲力透出,内力在他半边身子游走一番,吴老三只觉全身酸软,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朱雀趁机大声说道:“我要的量很大,你休想一顿饭就让我涨钱。”

    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吴老三出来。

    周围的人听着还以为吴老三和他谈买卖,都没有在意。

    吴老三被他带出,麻雀儿紧跟着出来,三人一直来到一家土菜馆。

    此时未到吃饭的时辰,店里没有别的客人,朱雀拉着吴老三坐到角落里,麻雀儿精乖地到门口点菜,遮挡住了掌柜的视线,好让他二人单独说话。

    朱雀说道:“吴兄莫怪,我也是逼不得已,希望吴兄能够体谅。”

    吴老三怒道:“这算什么?用强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吴老三可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不用说了,你问的事我不知道。”

    朱雀知道对付这种人,需用雷霆手段,否则他给你来个混赖到底,或者胡说八道一通,你也拿他没辙。

    朱雀手上运劲,将桌子一角掰下,然后再掰开,用手指将掰下来的木头搓成了粉,却又一言不发,盯着吴老三看。

    这饭桌是用老榆木做成,刀砍斧劈地弄成粉末都极为费劲,朱雀仅仅用手就做到,还是显得很轻易。

    吴老三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的手,眼睛一抬,看到正盯着他的朱雀,立刻垂下目光。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要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但我这人轻易不杀生,我问你的话,许多都是已经知道答案的,只是想找你求证一下。”

    说道这里,朱雀顿了一顿,他想起魔教的酷刑,不带一丝表情地说道:“你一句话不说,或者答错一句,我就砍了你一只手,两句话答错,就砍掉你两只手,四句话答错,就剁掉双手双脚,将你放入蜜糖坛子里,然后在坛子里放满蚂蚁。”

    吴老三听着朱雀说话不带一丝情绪,他久历江湖,知道越是恶狠狠的模样,越是虚言恐吓,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此人就给人这种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的冷酷之意。细想他说的酷刑,吴老三禁不住陡然打了个机灵。

    朱雀不待他转过念头,跟着问道:“来买水银的人,是什么身份?”

    吴老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朱雀问道:“几个人过来的?从哪里拉走的?”

    吴老三回答:“三个人来买的。雇了马车,从我仓房里拉走的。”

    朱雀问道:“你仓房在哪里?”

    吴老三说道:“这个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得更惨。”

    朱雀也不逼他,仓房在哪并不重要,他接着问道:“拉到哪里?准备用来干什么?”

    吴老三说道:“不清楚,客人买了货做什么用,我们从不过问。”

    朱雀又问道:“那这些人一共买了多少钱的货?”

    吴老三回答:“六万两银子的货。”

    朱雀问道:“全都是用银砖结的账?”

    吴老三点了点头。

    朱雀一时想不出如何才能问明买家的身份,心中一动,问道:“这些水银都是用什么盛放的?这批货大小多少?”

    吴老三说道:“我们的货都是用竹筒装的,杯口粗的竹筒,尺半长一根,共有二十根竹筒。”

    朱雀说道:“你说说这三个人的样子。”

    吴老三说道:“两个三十多岁的人,样子很寻常,没什么特点,穿的也都是普通的服饰。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眼睛有些丹凤眼的样子,皮肤很白,像个娘们,但他的身份肯定很高,跟他同来的两人都挺他的,搬货的时候,他也没有动手,都是其他两人干的。”

    朱雀心中隐约想到一个人。细想之下,又觉得没有什么道理。

    吴老三说道:大侠要是没什么问题了,在下就要先回去了,否则被别人看到我跟你说了这些,就真的不用在这里混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些人以前来过没有?”

    吴老三摇了摇头。

    朱雀又问道:“那他们怎么知道来这找你?谁介绍的?”

    吴老三一怔,额头上流下几滴冷汗,说道:“我也不知道。”

    朱雀一掌拍在桌子上,手陷入桌子,却没发出多大的响动,连掌柜也没有惊动。

    朱雀将手掌抬起,桌上留下一个凹进去的掌印,朱雀将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对着自己的手掌说道:“答错了。”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此时麻雀儿已经来到身旁,吴老三求助似的看着麻雀儿,麻雀儿说道:“我大哥的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吴老三无奈地说道:“这个人姓孙,外号老油条的,麻雀儿大哥也是识得的。”

    朱雀扭头看着麻雀儿,麻雀儿点了点头。

    朱雀对着吴老三说道:“滚吧。”

    吴老三忙不施地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向朱雀恳求道:“今日我向朱大侠所说的事情,望朱大侠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在下死无葬身之地。”

    朱雀说道:“放心吧,我不说就是。”

    待吴老三走后,麻雀儿说道:“朱三哥真行,几句话就吓得他什么都说了。”

    朱雀说道:“我用的这招叫做狐假虎威,恐吓他的刑法,是魔教刑典中所记录的,没成想果然有效,主要还是这家伙胆子小吧……不过,他既然还有勇气说出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胆子也算挺大的。”

    麻雀儿啼笑皆非,心道这朱三哥行事果然有趣,难怪汪帮主对他另眼相看。

    此时麻雀儿点的饭菜也端上了桌,两人一起吃罢。

    眼看着天近晌午,朱雀对麻雀儿说道:“我午后尚有别的事,你回去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孙油条的住址,晚上或者明日有时间咱们再碰头,一起去问问他。”

    说罢,跟麻雀儿约定了见面的方法。

    麻雀儿以能和朱雀一起办事为荣,开心地去了。

    朱雀立刻向城北老君庙赶去。

第十六章 惊悉阴谋

    老君庙位于城北五里许的地方,出了城门,只有一条官道,老君庙就在官道旁,绝不会走错。

    艳阳当空,虽未到夏至,可是天色已经暖热,朱雀策马而行,疾奔之际,迎面的风将头发吹到耳后,分外清凉爽快。

    野外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杨柳款款,野花盛开,要不是担着极大的心事,朱雀定会在此流连半日,欣赏这途中美景。

    可是此际心中疑窦重重,什么景色都被他视而不见。

    到了老君庙,四野一片荒寂,原来这里只是一座废弃的庙宇。

    朱雀推开半掩的破门,里面有一座倒塌的泥像,四处结满蛛网,目之所至,空无一人。

    刚想着白莲教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声招呼从身后响起,朱雀转过身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不远处。

    朱雀不知是不是此人约自己前来,未敢贸然回应,这人做了几个手势,朱雀一见之下,就明白此人果是白莲教的,地位还不低,是个副堂主。他曾和白莲教的人相交相识,对于教中的手势也都可以识别。

    这人走了过来,向朱雀自我介绍道:“我是圣教无为堂副堂主徐白丁,感恩公大义,特为恩公稍尽微劳。”

    朱雀说道:“千万别再说我是恩公之类,你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徐白丁说道:“这个……”

    朱雀坚决地说道:“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答应,我的事也就不用你们插手了。”

    徐白丁说道:“是,朱雀,咳咳,你到此地,可是为了沈青云的失银案而来?”

    朱雀说道:“不错。”

    徐白丁说道:“听说朱雀和郡王府的朱二公子交好,他还曾给过你一块王府金牌。”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白莲教确是消息灵通,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徐白丁说道:“难道朱少侠不知道失银案的背后主使就是朱二公子的父王,郡老王爷吗?”

    朱雀惊呼道:“什么?!”

    一瞬间,他想遍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孟公公的收买,刺杀自己的江湖名士,怀疑官府的监守自盗,沈青云被重判的刑部,大理寺,等等。

    怪不得乐家庄会被一把火烧了,王爷的事,烧一座庄院又算得了什么。

    朱雀从震惊中恢复了点,问道:“可有什么凭证表明王爷为背后的主谋?”

    徐白丁说道:“王府里有我教中人,偷偷探听出来的。不过郡王爷不是失银的直接主使人,他要的只有水银,暗中委派了官府去想办法搜集,常州的知府李嵩便擅自挪用了官银,被沈青云查出,郡王爷要李嵩他们不要泄露水银之事,但官银少了没法向京里交代,只好让沈青云做了替死鬼。”

    朱雀说道:“怪不得沈青云的案子办得如此草率,连物证都没有,就这么快判下来,原来有王爷牵扯在内。这下,所有不明白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徐白丁说道:“这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糊涂案,沈青云被栽赃是铁定的了,朱雀恩公夹在此间,殊为无益,不如就此收手,也好给二公子留些情面。”

    朱雀问道:“二公子可知此事?”

    徐白丁说道:“应该不晓得,可是就算知晓又能怎样?总不能为了是非曲直而去斥责自己的父王吧,再说了,就算二公子真的告了王爷的御状,可连皇上都得叫王爷一声叔父,就算能上达天听,也难昭反。”

    朱雀听得头都大了,实情如此,沈青云死罪难逃,他如何跟何阿姑一个交代?

    朱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为了这荒谬的真相,还是为了沈青云的命运,他定了定思绪,想起了一事,问徐白丁道:“你可知王爷要这么多水银有何用?”

    徐白丁说道:“去年,王府里来了一位道家术士,不知如何蛊惑了王爷,王爷对之敬若天神,每日里向他讨教天地神鬼之道。王爷又如何会要这许多水银?估计都是这个道士,借王府势力有所图谋,至于这道士为何要这么多水银,就非我所能打听到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相告,此事如何了结,已非我所能改变的,且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从来都不是朱雀的生性,无奈在此事上自己确已有心无力。

    辞别徐白丁,朱雀往来路疾奔,接着马力发泄着自己的无奈。尚要赶回去,通知麻雀儿不用去调查孙油条了。

    可如何跟何阿姑说明呢?这可怜的老妇人,还在等着自己的儿子洗清冤屈出狱呢。

    想到这里,朱雀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回到常州府城,他到了和麻雀儿约定的荣升酒楼,麻雀儿正坐在酒楼门口乞讨,他是丐帮的人,在饭馆前讨饭,自是无人在意。

    麻雀儿看到朱雀骑马过来,立刻将讨饭的家伙都放进一个口袋,将口袋在腰间一系,便迎了过来。

    还没等朱雀说话,他先开口说道:“我们汪帮主回来了,正在到处找你。”

    朱雀说道:“那赶紧走吧。”

    麻雀儿说道:“我不去了,汪大哥说只要你一个人去,他在秦翻羽的鹰爪门那边,不知朱三哥可知路途?”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那孙油条……”

    麻雀儿说道:“孙油条的事回头再说,帮主找你甚急,朱三哥赶紧去吧。”

    朱雀想说不用去查探孙油条住在何处了,但知说起原由来需要半天功夫,汪帮主唤自己如此着急,一时无暇向麻雀解释,便提起缰绳,疾驰而去。

    到了秦家,见秦家大门敞开,朱雀骑马进入院子,一进到院里,便感到情形有些不对,汪九成,秦翻羽,秦家二位少爷都站在院子里,神色难明。

    朱雀飞身下马,向汪九成问道:“大哥唤我何事?”

    汪九成说道:“你进屋看看就知道了。”

    朱雀进了屋子,看到厅内叠放着不少木箱,这木箱朱雀再熟悉不过,正是盛放官银的箱子。

    朱雀纵身向前,掀开一个木箱一看,里面放着满满的银元宝,拿起一个元宝一看,底下清楚的印着常州府铸。再打开其他的箱子,也是如此。

    出了屋,朱雀对着秦翻羽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里如何会有这么多官银?”

    秦翻羽脸色非常难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说道:“这信原来是放在箱子上的,你看。”

    朱雀接过来一看,上面写道:

    官府失银,物在秦府;

    丐帮命案,难咎其责;

    秦氏鹰爪,欺名盗世;

    遣散门徒,以期自悟。

    后面并没有署名。

    秦翻羽说道:“银子原本不是放在大厅,而是后院,后院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日里少有人去,今晨老仆阿福前去找件铁器,才发现这些官银,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的。”

    朱雀有些怀疑地说道:“这些银子可不是小数,如何搬进你家后院,竟能无人发觉?”

    秦翻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不通。现在这些银子如何处理,尤其让我为难。”

    朱雀问道:“可曾清点过,有多少银子?”

    秦翻羽说道:“虽然没有清点,但每箱重量有一万两左右,共有十一个箱子。所以总共大约有十一万两。”

    朱雀心中想到,官银共丢失了十七万两银子,买水银用去了六万两,剩下的岂非正是十一万两。

    偿若真是这样,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再者,这许多银子为何大费周章地放入鹰爪秦家?难道还有人嫌银子烫手?

    也许这银子真的烫手,王爷让下边去弄水银,官府假公济私,反正案子都做下了,不如趁机捞一笔中饱私囊,哪知随着朱雀的调查,事情通了天,丢失的银子和购买水银的银子相差太多,本来借机捞一笔的官员们害怕了,怕王爷见责,自己脱不了干系,因此假意将银子找回一部分,好撇清关系。

    但是这批银子落脚点为何偏偏选择在秦府?

    秦家大少爷秦行云说道:“这事太也古怪,看样子,恐怕又是那自称段玄机的人所为。”

    秦翻羽翻了他一个白眼,说道:“莫要瞎猜,此人是不是叫段玄机,现在都无法判断。”

    汪九成此时说道:“如若真是有人想陷害于你,早就该当有衙门的人来查抄才是。”

    秦翻羽说道:“不错,与其让人查抄,不如主动报官上交,让准备陷害我们的人无从着手。”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到现在都没有官兵捕快出现,我想其中一定有我们想不通的问题。”

    大少爷秦行云急道:“想不通也没时间去想了,万一官府的人先到,可就说不清了,布雨,咱们快去。”

    秦家二少秦布雨不待乃父秦翻羽回答,已从马厩牵了两匹马出来。

    行云布雨两兄弟看起来一表人才,所乘的马也是马中表表者,正所谓人高马大,相得益彰。

    两兄弟望着秦翻羽,在秦翻羽踟躇未定间,二人相互点了点头,便一同向外面走去。

    朱雀心知不妥,却又想不通不妥在何处。

    汪九成见秦翻羽也不反对,默许他的两个儿子报官之举,是劝是阻感觉都有问题,一时又没别的主意,便向秦翻羽说道:“待会衙门的人到了,若我二人在此,陡惹麻烦。至于事情今后发展如何,咱们静候好音便了。朱雀儿,你且随我回去。”

    朱雀向秦翻羽拱了拱手,说道:“秦师傅,告辞了。”

    秦翻羽满脸沉重,还要坚持送送二人,被汪九成断然拒绝,唯有站在院里,呆呆地看着二人离去。

第十七章 魔教洞窟

    出了秦府的门,朱雀问道:“大哥如何适逢其会,正好在秦家找到官银之际在此?”

    汪九成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找个地方,边喝边谈。”

    汪九成不骑马,朱雀也只好把马牵着,两人徒步来到不远的一家酒楼,朱雀将马交给店家安排,两人入了包厢。

    落了座,汪九成不答朱雀刚才的问话,先问道:“为何你会觉得他们报官不妥?”

    朱雀说道:“我也是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既然耗费心力,将这许多银子放入秦家后院,不可能就这么罢休。秦家交官的十一万两银子,比之失银的十七万两,还少了六万两,不知道他怎么解释。”

    汪九成微笑道:“何用解释少了的六万两,只需能说清他家里凭空出现的那十一万两银子便成,关键是他能否说得清。”

    朱雀遂告诉他今日在老君庙与白莲教人会见的经过。汪九成听说背后主使者是王爷,大感诧异,也觉得此事还是及早抽身为妙,跟着感叹,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有好的结果,二人能做的,唯有尽心尽力而已。

    这沈青云落到如此地步,也是无奈。

    朱雀说道:“汪大哥,不瞒你说,我想劫狱,将这沈青云救出。”

    汪九成说道:“可是你就算救出了他,难道此事便罢了不成?官家自然会另找其他人顶罪,可能冤枉的更多,何况,此事风险很大。”

    朱雀想想也是,不能为了救沈青云,再陷入其他无辜。

    一时二人相对无言。

    朱雀打破沉默,说道:“大哥如何得知秦掌门家里出现银子之事,又恰好去了他家?”

    汪九成说道:“昨日午后,一名丐帮弟子发现,城里太白酒楼上出现一名陌生男子,相貌与秦翻羽所描述的段玄机差不多,得此消息,我便立刻赶了过去。到了太白酒楼时,看到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子独自饮酒,我在他对面坐下,我还没说话,他却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说道,汪大帮主光临,恕小弟不胜惶恐,未能起身迎接,我先自罚三杯。”

    顿了一顿,汪帮主接着说道:“但凡我见过的人,绝不会没有印象,此人确是未曾谋过面,却一眼看出我的身份,我却连他是何人都说不上来。”

    朱雀听他讲得甚奇,留心听着。

    汪九成说道:“此人喝过三杯,接着说道,你们丐帮有数万帮众,死了区区几个人,帮主就不辞辛劳,亲临查探,让小弟敬佩。我说道,就是死了一个兄弟,丐帮上下也要追查到底,这都没有什么。不知兄台如何得知此事?要知道此事有诸多蹊跷,在尚未查明之前,除了丐帮自己,鹰爪秦家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是凶手自己。”

    朱雀点了点头,此事自己和乐家庄的人也曾听秦翻羽说过,不过乐家庄现在被烧成了白地,而自己又没对别人说过,此人确有很大的嫌疑。

    汪九成道:“这人看我语气不善,苦笑道,不用怀疑,不是我做的。我之所以会知道此事,实属偶然。我道,愿闻其详。此人说他名叫郑乙未,家在开封,其父乃郑年。”

    朱雀脱口而出:“是人称刀里乾坤的郑年?”

    汪九成说道:“不错,此人就是郑年的儿子。我道,久仰令尊刀法盖世侠义盖天,恨无机缘以睹风采,不知阁下如何得知我帮兄弟被害之事?既知此人乃是郑年的儿子,我疑心去了大半。”

    朱雀点了点头,郑年刀法盖世,江湖中人对之敬服,却非仅是出于他的刀,而是在他的人。

    郑年为人刚直,即不趋炎附势,也不仗势欺人,郑家是开封第一世家,平时多做行侠仗义积德行善扶微救寡之事。

    据传八年前黄河决堤,他曾带着亲友前去救灾,去时十九个人,只回来十二人,那七人自是因为洪灾猛烈,为救人而死。

    回来的人也大都都患了病,休养了半年多才痊愈,别人问起此事,他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不能济微扶困,我辈习武何用?这只是份当所为,不值一提。

    平日里所做的侠义之事更是不胜枚举,所以,江湖上虽说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但郑年儿子所言,谁都不会认为他会说谎。

    汪九成说道:“这郑乙未说道,由于郑家家规严厉,所以,从不允许子女做出有辱门楣之事,虽然没有具体所说有辱门楣指的是何事,可是仿佛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一个判断的基石。谁都不知道如果做了有损郑家声誉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朱雀知道,凡是名门望族,都有这种维护家族声望的传统。但郑乙未提起此事,难道他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此事又怎会和丐帮帮众被害一事有了关联?

    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接着郑乙未说了他的遭遇。”

    当时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郑乙未到了娶妻年龄,郑家给安排了开封一户周姓人家的女儿,也是武林中人,而且知书达理,和郑乙未正是门户相当。

    但郑乙未却坚决不同意,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他又没办法向家里说明此事,因为他爱上的是魔教中人,偿若此事传出,江湖上定会哗然,堂堂正派中人会和万恶不赦的魔教牵连,郑家的脸面都会被他丢光。

    因为郑乙未说不出所以然,总之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连面都不愿意见,导致郑年认定他是无礼取闹,狠狠地将他臭骂了一顿,郑乙未正好借此理由离家出走。

    他喜欢的魔教的女子名叫厉影月,是魔教护法厉战的女儿。

    他和厉影月是两情相悦,此次离家之后,两人一路向东,来到江南。

    郑乙未如此不告而别,还和厉影月双宿双飞,等同私奔,这在郑家绝对是不能允许的行为。

    郑乙未怕父亲找到自己,开始的一段时日,和厉影月白天待在旅店里,晚上出来游玩,竟没遇到郑家来寻找自己的人,逐渐的郑乙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二人在外过了几个月的神仙生活,但郑家暂时找不到郑乙未还不算什么,可魔教护法厉战几个月见不到女儿,也在四处找她。

    这日,一个魔教的教徒看到了厉影月,当天晚上就有一批魔教的教众赶来,一边将二人囚禁,一边飞鸽传书厉战,厉战赶到后,看到女儿竟和一个陌生男子同住一屋,戾气大发,要将郑乙未杀死,厉影月死命护着郑乙未,让厉战没有办法,只好先强行将女儿带了回去。

    郑乙未为了从厉战手里救出厉影月,暗中跟着魔教的人,却并没有发现厉战父女的踪影,反而见到一个叫段玄机的人,诓骗了丐帮的几名弟子,带到偏僻处,一一杀死,又搬入了城郊的房子里。

    郑乙未见到这段玄机武功高自己太多,如果前去阻止,只会白白搭上一条命,只得在暗中躲藏不出,不过这和郑家的侠义行径有些相左,为了弥补愧疚之心,也为了寻找厉影月,他四处查探魔教中人的事,发现了很多古怪的事,他都想不通原因.

    但随着他窥视的事情越多,渐渐地,他发现魔教在做一件大事,准备在中原搅风搅雨。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郑乙未带着汪帮主前去一家魔教的巢穴。

    巢穴位于南京城外的茅山,离常州府城并没有多远,二人快马奔驰,半日即到。到了附近,天色已晚,郑乙未向汪九成指明了魔教的落脚处,乃是茅山山腰间的一处洞穴,外面只有一名魔教徒众守着。

    汪九成让郑乙未在外等着,他一人前去查探。

    汪九成轻功高绝,从洞顶潜形匿迹进入魔教的洞窟,看守之人竟毫无察觉。

    进入洞穴深处,汪九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隐匿起来,伸头看去,洞窟里有数十名魔教分子。

    魔教中的人,有的鼓起炉火,正在烧练丹药,有的站在一边配制药方,有的坐在一边休息说话,还有一批魔教教众正在试吃丹药。

    这些丹药吃下去以后,几个教众立刻变得力大无比,全身肌肉鼓胀,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毁灭的力量,桌子椅子在他们手里,仿佛纸扎的一般,纷纷被毁坏。一些未服丹药的教徒拿着刀剑向他们身上砍去,却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比之练了多年的金钟罩铁布衫还要厉害,汪九成看得暗暗心惊。

    可是,不到一个时辰,这些吃了丹药的人全都口喷鲜血不止,所喷出的大量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直到吐不出血为止。

    原来服药后的人肌肉虬结,吐完血后却又枯瘦如柴,倒毙身亡,仿佛被吸血鬼吸净了精血。

    几个魔教的长老在一起研究丹药的配比分量问题。

    汪九成见魔教中人试药都用自己教中教徒,而且不惜他们死去,不仅没有一丝哀戚,反而还要继续试炼下去,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实是残酷异常。但更诡异的是教众明知试药会死,还都跃跃欲试,浑没一丝害怕。

    汪九成不欲打草惊蛇,继续观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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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