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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勾心斗角

    在方铁扇的寝室外,有一群在等候的家丁,看来方铁扇虽为地头蛇,可是有这么多人跟着他办事,此人摆的谱也不小。

    路小千当先走过去,却被两人伸手拦住,问道:“你是何人?”

    还没等路小千说话,刘苏儿走了过来说道:“我们是左爷的亲戚,请问左爷可是在里面?”

    一名家丁点了点头,两人站开,其他家丁也都让开,让两人进了屋子。

    刘苏儿见事情古怪,心生警惕,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两人进了屋子,方铁扇的寝室很宽敞,已经有十多人在里面,其中有一位老者坐在床头,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左轻语把脉,应是刚刚请来的郎中,路小千不敢大声发问,怕打搅了郎中的查探,但是他的忧急之色尽显脸上,刘苏儿见到床上躺着的正是左轻语,心中放下了一些心事,心道也许是自己多虑了,身为地头蛇的方铁扇平时可能就是这种排场。

    他暗暗观察房间中的十几人,有七八个人脸色肃然,没有露出一丝高兴或者担忧的神色,显得有些别扭,刘苏儿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看他们太阳穴隆起,便知道这些人的外功已经练到十分高明的地步。

    除了这些人,还有三个人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可是在刘苏儿的眼中看来,这些人的紧张似乎并不是为了左轻语的安危,而是为了别的事。

    这么多人中,最显眼的还是一名穿着缎子面夹袄的人,此人脸色极白,似乎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白些,虽在冬季,可是他的手中却一直拿着一把扇子,扇面张开,在此人的手中轻轻扇动,刘苏儿见他用的扇子扇骨都是精铁做成,立刻猜到此人就是这里的主人,地头蛇方铁扇,想不到他是这副酒色过度的世家子弟般的形象。

    老郎中终于站起身来,路小千抢先问道:“怎么样?”

    郎中看了他一眼,却向方铁扇说道:“左爷的病十分古怪,恕老夫无能,诊断不出病因来。”

    刘苏儿仔细看他神情,感到他目光闪烁,所言不实,可是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质问他。

    方铁扇叹了口气说道:“辛苦了,来人,送大夫回去,再奉上诊金十两银子。”

    老郎中连忙推辞:“无功不受禄,不敢当不敢当,不用人送,我自己就能回去。”说罢逃也似的匆匆去了。

    路小千这才先向方铁扇做了个揖,然后问道:“请问方爷,我左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铁扇说道:“他今日来找我,谈起什么四大凶徒之事,你也知道,我在多年前已经金盆洗手,绿林中的事情我已经不再过问,左兄这么问我,我也十分尴尬,于是就派人去查,晚上我请左兄喝杯水酒再走,左兄推辞了几下也就答应了,我见左兄如此赏脸,还请了几位好友前来作陪,算是给足了左兄面子,但乐极生悲,祸兮福所倚,谁能想到,粗宴刚刚摆好,他便发了急病昏迷了过去,我心中着急,又怕嫂子在家中担心左兄的情况,因此一边延请郎中,一边通知左府,事情便是如此,这些朋友也都是亲眼所见。”说到这里,方铁扇合上铁扇,然后一摆,示意屋中的这些人当时都在场。

    随着方铁扇的这一说,屋内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实情就是如此。

    路小千遇事处理的经验不足,见到左轻语昏迷不醒,只知道趴在床头,拉着左轻语的手喊着他:“左伯伯,左伯伯……”

    刘苏儿问方铁扇:“左前辈刚过晌午便来了贵府,可是却在刚才陷入昏迷,我想知道,中间这段时间,方兄去帮左前辈打听坏书生的事,可有了什么结果?”

    方铁扇不知刘苏儿的身份,先听他对左轻语唤左前辈,便认定他是左轻语的晚辈,谁知却又称呼自己为方兄,这么一来,自己岂非也成了左轻语的晚辈?他心中发怒,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刘苏儿话说完,他才感到惊讶,刘苏儿不关心左轻语的安危,先问起四大凶徒的事,他心中暗暗纳罕,此人是谁?他心中有所怀疑,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派人去打听了,却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刘苏儿嗯了一声,也不再发问,而是来到左轻语身旁,拉起他的手,一股真气沿着左轻语的手臂传入他的体内,真气沿着左轻语的经脉,极快地运行了一周,他心中有了些主意,对方铁扇说道:“我恰好认识一位有名的郎中,既然方兄治不了左前辈的急病,不妨有我带他去诊治。”

    方铁扇愕然道:“既然有郎中在此,何不请他前来?左兄身子不妥,如何还要亲自前去呢?”

    刘苏儿随口说道:“这位郎中性情古怪,不愿出诊。”

    方铁扇越发觉得看不透刘苏儿,可是有人能治左轻语,总不能霸着不让离去,他只得说道:“那好吧,我去安排马车。”

    刘苏儿说道:“不用,我背着左前辈离开就行。”

    路小千跟着他,不知刘苏儿打得是什么主意,而且他也知道刘苏儿是初次来到大同府,什么有名的郎中,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他和刘苏儿一路,信任刘苏儿,便没有插嘴。

    刘苏儿来到床边,刚要准备背着左轻语离去,此时方铁扇给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这人马上站了出来说道:“慢着!”

    刘苏儿转过身来问道:“怎么?”

    此人说道:“左兄在方爷家中得了急病,若不由我们方爷诊治好,别人还会说我们方爷的不是,你这么就将人带走,似乎不大合规矩吧。”他称呼左轻语为左兄,却称呼方铁扇为方爷,显然是在反击刘苏儿刚才的称呼。

    刘苏儿心道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刚才他用真气在左轻语身上游走一遍后,已经隐隐感到左轻语并非什么急病,倒有点像是中了什么毒,只可惜刘苏儿自从中了山浆阴毒后百毒不侵,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毒,当然,有的病看起来像中毒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刘苏儿也无法断定必当是中毒,所以要带左轻语离去,不过是试探之语,这一试探,果然试出了问题,若他们心中无鬼,有没有办法救治左轻语,说什么为了面子不让他获救,理由简直荒唐。

    路小千不知情由,怒道:“到底是我左伯伯性命要紧,还是方爷的名声要紧?”

    方铁扇将铁扇在掌心拍了拍,说道:“丁兄说的话也有道理,左兄的性命当然更重要,这就有些两难了。”

    刘苏儿说道:“这有何难,我看当然是方兄的面子为重了。”

    方铁扇知道他在说反话,不过他故作不懂,反而打蛇随棍上地说道:“我方某在大同府,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望,左兄今日能找我来帮他办事,说明在左兄眼中也是信任我的,如今他在我家中出了事,若我不能处理好,以后恐怕大同府的朋友们便瞧不起我,咱们混口饭吃的,当知名节比命看得还重,唉,其实知道我的人都明白,在大同府没有我方某不认识的人,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有名郎中我没有听说过的,或者此人声名不显,这位小兄弟请不动他,我方某却有信心让大同府任何哪个人连夜过来,就算是知府,也要给我方某几分薄面,不知小兄弟信也不信?”

    刘苏儿听他不着边际地说了一通,又称呼自己小兄弟,显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话语中的意思隐隐带着威胁,就连知府他都能请到,显然若有什么知名郎中,他方铁扇一请必到,说到这个份上,刘苏儿若执意不答应,倒显得他理亏了。

    路小千无话可答,盯着刘苏儿看,刘苏儿说道:“那好,也不用方兄去请,我舍却这张老脸前去一次便是,路小千,你在这里等着我。”

    路小千点了点头,刘苏儿大踏步走了出去。

    大同府当然没有什么他认识的名医,说是去请名医,不过是一个借口,离开方府后,刘苏儿径直去了丐帮分堂,他要渡过这次危机,非要找人帮忙不可。

    出了方府,刘苏儿就感到有人在后面尾随,刘苏儿猜不透方铁扇为何对左轻语下手,总不成方铁扇和坏书生有什么勾结?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像坏书生这种臭名昭著的凶徒,谁都不会和他结交,更不会维护于他,刘苏儿想不通原因,却因左轻语而产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他故意走得很快,让尾随他的人也加快了脚步。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明月当空,刘苏儿转过一个路口后便不见了,后面的那人四处查看,想不明白刘苏儿怎能凭空消失,就在这时,跟踪刘苏儿的人感到头顶一痛,接着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刘苏儿从房顶跳了下来,确定后面再没人跟踪,展开轻功来到了丐帮分堂,好在方铁扇的家和丐帮分堂并没有多远。

    半夜三更,秦有缺见到刘苏儿匆匆赶来,脸上掩饰不住诧异之色,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刘苏儿二话不说,一招排山倒海的狂风骤雨掌使出,掌力猛恶如海浪,向秦有缺袭去。

    秦有缺大惊失色,心中不明白刘苏儿为何一见自己便使出如此凶猛的掌力,这是狂风骤雨掌没错,刘苏儿身份自然也不会错,难道是因为自己日间招呼他招呼得不够真诚,所以他报复来了?危急之际容不得他多想,连忙使出一招风消雨歇来抵挡,只是刘苏儿出掌在先,掌力中又挟带雄浑的掌力,能不能抵挡得住,还很难说。

    周围的丐帮弟子见刘苏儿一见面就动手,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两人的掌力就已经交接在一起,出乎意料地,两人四掌相交,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其后刘苏儿向后纵身,对秦有缺说道:“得罪了秦堂主,你武功高明,我来不及跟你解释,请帮我去办一件事。”

    秦有缺苦笑道:“你想知道我武功如何,直接问便是,何用动手?”话这么说,他还是喊上了四名丐帮弟子随他一起,跟着刘苏儿出了门。

    路上刘苏儿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左轻语失陷在方铁扇的府上一事,找秦有缺前去主要是为了保证左轻语和路小千的安全,偿若动起手来,他无法保证这点。

    秦有缺和左轻语同在大同府,相互闻名,却没有什么交往,他愕然问道:“听说左轻语和方铁扇颇有些交情,怎的两人交恶了?”

    刘苏儿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左轻语性命难保,非要将他先救出方铁扇的巢穴中才行。”

    秦有缺问道:“刘兄弟可有什么打算?”

    刘苏儿说道:“你假扮郎中,带左轻语和路小千先走,我留在后面殿后。”

    秦有缺苦笑道:“这方铁扇见过我,让我假扮郎中,一眼就会被他识破。”

    刘苏儿想了想说道:“那你就说丐帮有什么独门秘籍,什么蛇胆秘药能够救左轻语的性命,无论如何,先将他带走再说。”

第六十三章 巧计救人

    一行人来到地头蛇方府,把门的家丁见过刘苏儿,没有留难,直接让他进去,刘苏儿带着秦有缺直接来到方铁扇的寝室,寝室外的家丁让四名丐帮弟子流下,只让秦有缺和刘苏儿进去,秦有缺倒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进了门,方铁扇见刘苏儿带来的人并不是什么郎中,而是丐帮分堂的堂主,不禁愕然。

    旁边的一名方铁扇的星恋的好友也认得秦有缺,此人忍不住问道:“秦堂主,你放着好好的丐帮堂主不做,怎么坐起郎中来了?”

    秦有缺对此人眨了眨眼说道:“连兄难道不知,眼下四处闹旱灾,百姓都吃不饱,我们做叫花子的更是讨不到饭,若不改行,兄弟们都要饿死了。”他说得合情合理,只不过之前的眨眼有些让这位连兄莫名其妙。

    见秦有缺这么说,方铁扇倒不好说什么,他说道:“既然如此,还请秦大夫来看看,左兄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症。”他不称呼秦有缺为堂主,而成为秦大夫,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嘲讽之意。

    秦有缺早得刘苏儿嘱托,心中有数,左轻语乃是中了什么毒药而非生病,所以他假意来到床头,帮左轻语把脉,他拿过左轻语的手腕,脸上眉头紧皱,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一种十多人带着紧张的神色看着他,见他眉头一蹙一展,都不知他会有什么结论,方铁扇等人更是暗中提高了警惕,心道只要这叫花子说一声是中毒,自己立马动手,以防事情败露。

    过了一会,秦有缺放下左轻语的手腕,对方铁扇说道:“左兄乃是急火攻心,以至于灵台死守,甚至糊涂,继而昏迷过去。”

    方铁扇放下心事,问秦有缺:“既然如此,秦大夫可有治疗之法?”

    秦有缺说道:“治倒是能治,只不过……”说到过字,他的声音拖得很长。

    方铁扇问道:“只不过什么?”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手中合拢的铁扇又缓缓打开,轻轻地扇动,刘苏儿通过这个小动作,感到他心中的紧张。

    秦有缺说道:“只不过能不能治好,只是一半一半的机会,即便治好了,我怕左兄对这两年的事恐怕也记不清了。”

    方铁扇心中暗喜,不过脸上当然流露出一股遗憾之意,他说道:“虽然如此,也比这半死不活地好,还请秦大夫赶快动手吧。”

    秦有缺摇了摇头:“这个病在这里不行,须将人带到我那里,用我帮不传之秘,合七名懂得秘术的弟子,组成七星聚会来治疗。”

    方铁扇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秦有缺问道:“怎么,方兄似乎有些不愿意。”

    方铁扇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左兄病得这么厉害,秦大夫何不让人来这里帮他治,而是非要带走呢?”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刘苏儿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回答,反倒秦有缺处乱不惊地说道:“我都说了,七星聚会是我帮的秘术,施展之时,也须有我帮弟子在旁压阵才行,方兄,我当然可以让弟子过来,只不过我若是让百十名弟子来到这里,似乎对方兄府上……,方兄若是不在乎,我又怎会不客随主便?”

    话未说完,但人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上百名丐帮弟子来到这里,方铁扇家中即便不是臭气冲天,也是让跳蚤等物爬满府院,试想,谁肯让这么多叫花子来自己家中?方铁扇一时拿不定注意,但他生**洁,又觉得左轻语既然治好了也会忘记之前的事,治不好更是万事皆休,便点头说道:“我倒没想到需要这么多人,既然如此,秦大夫就请将他带走吧,不过我有一点要事先声明,左兄在我家中得了急病,可是人却还好,若是到了你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望秦大夫不要将事情都推到我方铁扇身上。”

    秦有缺欲擒故纵地说道:“方兄,你说着话我就不爱听了,世间哪有必然之事?你听说过哪个郎中能说自己保证治好?你说着话,摆明不愿承担责任,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招惹这个麻烦上身呢?”

    方铁扇一时语塞。

    这是路小千说道:“无论治好治坏总得要治啊,秦大夫别犹豫了,我愿承担这个治不好的罪名。”

    秦有缺斜着眼看着方铁扇问道:“方兄怎么说?”

    方铁扇就坡下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人么,总要治的,请吧,请吧!”

    秦有缺点了点头,对门外的四名弟子说道:“来人,把病人带回去。”

    四名弟子进来,其中一名个子高的,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左轻语背起,秦有缺对方铁扇说道:“方兄等我的消息吧,不过这诊金……”

    方铁扇笑骂:“你奶奶的,还真不忘了这事,来人,给秦大夫封一百两银子!”

    秦有缺拿着银子,这才笑眯眯地去了,路小千怕有些不放心,也跟着后面离去,刘苏儿自然和他随行。

    来到外面的街道上,四周除了方府外,四处都无什么灯火,冬天百姓本来就睡得早,唯有月光照路,一行人来到另一条街上的时候,刘苏儿说道:“秦堂主先带左前辈回去,至紧要先护住心脉,再用解毒的药给他服下,等我回来用内力帮他驱毒。”

    秦有缺讶然:“难道刘兄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

    刘苏儿说道:“我要回方府去探探,若能知道左前辈是中的什么毒最好,就算不知道,我也要探听探听,这方铁扇和坏书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有缺点了点头:“一切小心,方铁扇为人很辣,方有今日成就,若是被发觉,就赶紧逃走,以你的轻功,他们必然追之不及。”

    刘苏儿谢过他的关心,对路小千说道:“你虽秦堂主回去吧,或者你先回左前辈家中报个平安也好,你莫师兄和左夫人还在家担惊受怕的呢。”

    路小千点了点头:“刘大侠,你,你一定要小心。”

    看着秦有缺和路小千等人带着左轻语回丐帮分堂,刘苏儿本想直接去方铁扇家中开门见山地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秦有缺既然认定方铁扇武功不俗,再加上他府上人数众多,自己这么贸然进去,说不定会中了暗算,思量着不如从后院悄悄溜进去为是。

    刚想动身,刘苏儿忽然见到十多人从方府大门外涌出,看方向,这是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人人穿着黑衣带着兵器,从他们走路的姿势来看,他们此行的杀气颇重,刘苏儿感到方铁扇应是还不放心,怕自己对左轻语下毒一事泄露,准备杀人灭口了。

    这次虽然有丐帮分堂的堂主秦有缺在场,可是出去昏迷不醒的左轻语,以及需要照顾左轻语的人外,自己这边并没有多少人,而方铁扇又不知他六色入的虚实,因此认定十多人就能将他们全部击杀。

    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衣带着黑面巾,看不清相貌,刘苏儿也不知道方铁扇本人在不在其中,他心中疑惑,对左轻语来说,既然选择到方铁扇家中去打听消息,可方铁扇为何非要置左轻语于死地?难道左轻语过来时,正撞见坏书生和他进行什么密谋?

    这些人来势汹汹,若是让他们追上了秦有缺等人,左轻语得不到救治,再受到围攻,恐怕凶多吉少,刘苏儿也向秦有缺的方向行去。

    他展开轻功,追了三条街,看着走在前面的秦有缺等人的背影,他停了下来,在这个路口等候。

    那边秦有缺渐行渐远,浑然不知身后的凶手正慢慢逼近。

    等到这十多名黑衣人来到刘苏儿隐藏着的街口时,刘苏儿忽然现身,拦在这些黑衣人面前。

    十多名黑衣人万万想不到刘苏儿会出现在这里阻截他们,双方你望我我望你,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刘苏儿打破沉默:“半夜三更,月既不黑,风也不高,不是杀人的好时机,我好言奉劝各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现在还为时不晚!”

    一名黑衣人狞笑道:“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让我们回去?笑死人了,大伙儿一起上,先将这小子剁成肉泥再说!”

    刘苏儿浑然不惧,从背后拿出紫竹棒,故作遗憾地说道:“各位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我只能当头棒喝了,来吧!”他语带双关,手里紧紧握着紫竹棒,心中涌出强大无比的自信。

    黑衣人纷纷抽出兵器,大喝着向刘苏儿扑了过来。

    为首的人手中的兵器是两把短枪,只比寻常刀剑长上一半,约五尺左右,这对短枪有个名目,叫做双龙枪,枪本长兵器,但改短了以后虽没有了长枪的猛烈,但在灵敏上却增加几倍,双枪既可以一攻一守,也可以双攻双守,实是犀利无比的兵器。

    双龙枪虽然厉害,但枪无论长短,都是以戳刺为主,提起戳刺,此人的功夫比起坏书生的索命刺差得远了,刘苏儿紫竹棒向下一压,接着向上弹起,化作一条毒龙般向黑衣人攻去……

    莲花棍法本就擅长以寡敌众,这次为了自保,刘苏儿全力施展,一根紫竹棒劈点戳刺挑扫挥,硬是将黑衣人逼迫在一丈开外,近不得身,很快,一名黑衣人被紫竹棒扫断了腿骨,倒在地上滚离刘苏儿,靠着一堵墙不断呻吟。

    为首那人双龙枪使尽绝招,依然攻不进刘苏儿的防守圈,自己方面已经有两人受伤,急得哇哇大叫,他们此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杀人灭口,准备在秦有缺回到丐帮分堂前将人拦下击杀,等到秦有缺回到丐帮分堂后,他们便没有了机会,若想去丐帮分堂杀丐帮堂主,别说十多人,就算一百多人他们也没有把握,如今他们被刘苏儿纠缠住,而秦有缺已经带着左轻语走得远了,是否还能赶在他们回到分堂前拦住,谁都没有把握,所以他们心知已经杀不了秦有缺,怒气便都撒在刘苏儿身上。

    刘苏儿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对方人手太多,再加上这些黑衣人身手都还不错,所以他虽然自保有余,但想将人全部击退也是有所不能,但见他棍随人走,在周身舞动出无数棍影,紫竹棒本就有些发紫黑色,在黑夜中舞动,更像手中无物,但谁都明白,这是刘苏儿将棍子舞动太快所致。

    这种打法本极耗内力,十多人打定主意,使出车轮战,希望刘苏儿将内力损耗得差不多,再进行一举击杀,只可惜他们想不到刘苏儿身上内力深厚,就这么舞动一夜也未必能够将内力损耗殆尽,反而他们自己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使双龙枪的为首之人更是骇然,大同府也不是什么小地方,怎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高手出来?

    刘苏儿已经能够肯定方铁扇不在其中,否则他的招牌兵器,那把铁扇子不会不用,派出这些人出来准备袭杀丐帮堂主秦有缺,就是已经想好了退路,万一让秦有缺跑掉,他方铁扇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再斗了一盏茶时分,刘苏儿认定秦有缺和路小千等人已经带着左轻语回到了丐帮分堂,哪里还有闲情和他们纠缠不休,他哈哈大笑,忽然收了棍子,使出拈花指法,凌空点到了三四个人,这些黑衣人见他出手犹如魔法,手指一点便倒下一人,见多识广的知道他是在使凌空点穴的功夫,只要刘苏儿手指点来,便挥舞兵器挡住。

    刘苏儿见他们有了防备,再无兴趣和他们缠斗,大喝一声:“请诸位转告方铁扇,此事老子跟他没完!”说完人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棵树,接着从树上跳到了旁边的屋顶,在十多名黑衣人的愕然注视下,刘苏儿迅速远去,他们自己知自己事,从刘苏儿离去的速度来看,他们的轻功身法都不是对手,追也追不上,又何必再白费力气?

    更何况就算勉强追到了又如何?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一行人颓然而返。

    刘苏儿当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绕了一条街,杀了个回马枪,人来到方府的后院墙外,他轻轻地翻过墙头,进入方府。

第六十四章 偷听真相

    等他悄悄穿过后院来到前院的隐秘处躲起来时,那十多名黑衣人也刚刚回来,其中有六七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们互相搀扶着,带着呻吟回来,人未到,声音先到。

    这结果显然大出方铁扇的意料,他当先从厅堂中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受伤的样子,还以为是被秦有缺拼死反抗打伤的,他愕然问道:“秦有缺的武功这么厉害么?怎么这么多人受了伤?”

    为首那人苦笑道:“不是秦有缺,我们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是先来找左轻语的两人之一。”

    方铁扇更感到惊讶:“你们怎么和他动上了手?他带了多少人,竟能将你们赶回来?”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多少人?救他自己,这小子武功高得出奇,方兄,先别问这么多了,先让受伤的朋友进去再说。”

    方铁扇表情呆滞地闪身站在一旁,脸上虽无表情,可是他心中却充满了疑问,这小子究竟是谁?武功竟然高到这种地步,前去追杀秦有缺的十多名好手,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等到安排好受伤之人,没有受伤的黑衣人脱下外面的黑衣,露出原来的相貌,正是在方铁扇寝室长的那些人,他们留下两人照顾伤者,又派出家丁去请郎中,剩下的人则随着方铁扇去了厅堂。

    刘苏儿本潜藏在黑影中,见到他们进了厅堂,知道他们要商量正事,趁着方府中的人乱作一团,他悄悄来到厅堂后面,接着屋后花木的遮掩,他用手做听筒状,仔细倾听屋内的谈话。

    一开始他们都是默然不语,唯听到茶盏磕碰的声音,想来是在喝茶压惊,终于方铁扇打破沉默,先开了口:“你们和那小子动手,可曾看出他的武功路数来?”方铁扇口中的那小子,刘苏儿也不必客气,指的自然是区区自己了。

    为首之人的声音传来:“我连三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武功这么高的年轻人,他用的兵器不过一根竹棒,使得似乎是丐帮的当家棍法莲花棍法,不知我连某人有没有看错,褚兄,你当时也在场,你看呢?”

    这个被他成为褚兄的人点头道:“不是似乎是,而是一定是莲花棍法,听说莲花棍法是丐帮绝诣,绝不会外传,难道这小子是丐帮的?”

    另一人的声音传来:“不是丐帮的,丐帮数百年来的规矩,身上一定要穿带补丁的衣服,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不似丐帮弟子那种肮脏的样子,而且他出了莲花棍法外,竟还会点苍指的凌空点穴,哦不,不是点苍指,公孙兄,你对指法所知比我多,那是什么指法?”

    公孙兄的声音传来:“那是少林的拈花指法。”说完不再多说。

    其他人倒抽了一口气,纷纷议论:“这小子身负少林丐帮两大门派的绝学,到底什么来头?”

    连三江说道:“我看他不止会这两种功夫,只是时间很短,咱们暂时也看不出来,方兄,此事我看咱们可有些不大妙。”

    方铁扇叹了口气:“咱们也是无可奈何,你们以为我想这么做么?还不是那人逼迫的?”

    连三江说道:“此公武功既然这么高,为何不自己出手?咱们这些人既然不是对手,我看不如方兄跟他说说,饶过我们吧。”刘苏儿在墙后听得莫名其妙,连三江口中的此公到底是谁?难道就是坏书生?

    方铁扇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你们怎么说?”

    其他人纷纷说道:“连兄说得没错,方兄,你也看到了,今天晚上咱们这么多兄弟受了伤,庞老弟的腿还被打断了,我……”

    方铁扇打断他们的话头:“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你们何不自己去跟他说?”

    连三江语带惊恐地说道:“康……康兄、康爷也在此处?”

    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刘苏儿对这脚步声感到十分熟悉,立刻想到了坏书生康长恨,果然,坏书生的声音传来:“看来你们对帮我办事感到很勉强,既然如此,强扭的瓜据说也不甜,我也用不到你们这些废物帮我了。”

    连三江说道:“如此,我们也不敢打搅方兄,这……这边告辞了。”

    刘苏儿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方铁扇会和坏书生勾结,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听声音正是连三江发出来的,公孙兄的声音传来:“康爷饶命!”

    坏书生说道:“既然是废物,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死了算了。”声音中充满了无情,刘苏儿想不到坏书生对自己说话时客客气气,对刑部韩尚书说话时犹如一名饱学才子,对付这些不愿帮他办事的武林好手说话又是这么狠辣无情,这康长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方铁扇干咳一声道:“现在咱们都是一套绳上的蚂蚱,想要就此离去的,就会惹康兄不高兴,惹康兄不高兴就是这种下场,还有没有谁想要离开的?”

    又是一阵沉默,刘苏儿忽然名表了,这坏书生估计是认为自己一人行事势单力薄,所以用武力挟制这些人为自己办事,之所以选上方铁扇,八成是看上了他地头蛇的性子,欺软怕硬,消息灵通,人脉广泛。

    坏书生康长恨又开了口:“这次让你们去对付左轻语和秦有缺,就是为了你们的声名着想,你们难道想不明白么?只要左轻语醒来,就会告诉别人方铁扇和你们一干人等于我四大凶徒有勾结,这么一来,你们也容易遭到江湖中人的仇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只不过没想到你们遇到了刘苏儿那小子,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也不会怪你们。”

    方铁扇说道:“康爷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康爷在武林中的名声太响,想要康爷命的,各个门派的人都有,丐帮的,少林的,武当的,那个不想对付康爷,以博名声?可是康爷这么多年来不依旧逍遥快活么?所以大家也不要被丐帮的名头吓到,跟着康爷肯定没错,如今天下灾祸连连,朝廷又羸弱无能,我看天下即将大乱,想要保平安,绝非独善其身,必须依附像康爷这样的人才行,我方铁扇家业这么大,都愿意甘附骥尾,你们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其他人迫于坏书生的淫威,只好随声附和。

    坏书生桀桀怪笑道:“这才对嘛,不过你们也不用害怕,我这几日就要离开大同,我交代你们的事只要做得好,我康某人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视丐帮分堂如龙潭虎穴,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群叫花子的聚集之地罢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杀了左轻语,好去了诸位的后顾之忧。”

    方铁扇关心地说道:“刘苏儿那小子武功极高,康爷还要小心才是。”

    坏书生说道:“我昨日见他并没有留在丐帮分堂,只要他不在,我就好行事,若是他在的话,唉,此事便有些不好办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坏书生也自承不是刘苏儿的对手,刘苏儿在屋外听得心中忍不住生出自豪之心。

    方铁扇问道:“康爷给的那种毒粉,我下在了左轻语的茶水中,这种毒难不成真会被秦有缺解了?”看来左轻语果真是中了毒,而且这毒还是由坏书生给的。

    坏书生说道:“这种毒就连我都没有解药,我不相信秦有缺能解,不过什么事都怕万一,我过去看看再说。“

    接着,坏书生的脚步声传来,看来是准备去丐帮分堂诛杀左轻语,刘苏儿再留下来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便也悄悄地离开方府,向丐帮分堂的方向赶去。

第六十五章 运功驱毒

    在冬夜疾驰,寒风扑面犹如刀子划过脸庞,刘苏儿若不运功抵抗都忍受不住,他一边飞奔一边想着,既然左轻语中的毒无药可解,只能由自己帮他驱毒,中毒后越早解毒越好,否则容易损伤身体,除此之外,坏书生还想斩草除根,要救左轻语,还要先杀了或者取走坏书生,不知还能不能赶得上,念及于此,他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转过前面一个街口就会到丐帮分堂,刘苏儿正要足部停留地转过去,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危险,连忙减速,同时从背后抽出紫竹棒,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但他预感到有危险时已经来不及停住脚步,只能尽量放慢了速度,黑夜中,前方的路口像是一个随时能将人吞噬的巨口,本来去丐帮分堂是左转,他却偏偏折而往右一些,因为一时停不下来,他只能将紫竹棒在身前挥舞护住前身,就这么冲了过去,果然,只听叮得一声,刘苏儿被一下偷袭击中紫竹棒,人前冲的去势被抵消,终于停了下来。

    躲在拐角处偷袭他的人显然因为想不到刘苏儿会提前猜到他而感到惊讶,忍不住“咦”了一声。

    刘苏儿从这声咦中听出了对方就是坏书生,他不知如何,虽然先走一步,竟然没有到丐帮分堂,反而得知自己会走这条路,提前埋伏在此,若非刘苏儿警觉,说不定已经中了暗算,他喝道:“暗中偷袭,算什么好汉?”

    刚才那叮的一声,正是坏书生的索命刺刺中他紫竹棒的声音,刘苏儿渗出一身冷汗,若不是自己鬼使神差地预感到会有人偷袭自己,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坏书生桀桀怪笑道:“我是四大凶徒,不是什么好汉,偷袭你又怎的?谁让你阴魂不散,几次坏了我的好事?”

    刘苏儿说道:“凶徒就是凶徒,只会做卑鄙无耻的事,左轻语和你有何仇恨,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坏书生心思机敏,因刘苏儿这句话,立刻猜出他和方铁扇在厅堂所说的话都被他偷听了去,他说道:“我行事卑鄙?你躲在屋后偷听,和小毛贼有何区别?咱们大哥就别说二哥了吧!”

    刘苏儿本就不擅长口舌之利,坏书生一句话说得他难以辩驳,他怒道:“别光嘴上说得好听,今夜你遇到小爷算你倒霉,四大凶徒已去其二,今晚正是第三个恶贯满盈之日,纳命来吧!”刘苏儿说完,便挥动紫竹棒,施展出莲花棍法,向他攻去。

    坏书生这是第二次和他相斗,上次不知道刘苏儿乃是受了伤,所以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这次他使出绝招,反而想要刘苏儿的命。

    黑暗中,一人使索命刺,一人使紫竹棒,两人都拼尽了力气想置对方于死地,刘苏儿莲花棍法尽拣攻势凌厉的招数使,坏书生则尽挑招数毒辣的使,两人十多招内谁都奈何不了谁,黑暗中,一根紫竹棒挥动得呼呼有风,而坏书生的索命刺则无声无息,忽然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刺来,两人都是越打越谨慎。

    刘苏儿的紫竹棒舞动之际容易让对方听到声音而进行躲避,而坏书生故意使出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的招数,却依然都不过刘苏儿,而刘苏儿却感到坏书生的招数忽隐忽现,难以闪避,两人的攻势渐渐减弱,守势则逐渐增加。

    又斗了十多招,坏书生忽然醒悟自己绝不是刘苏儿的对手,这种想法一旦生出,他的气势再减轻一分,心中生出恐惧,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不顾自己生死地猛攻几招,这几招无不是带着同归于尽的狠辣,刘苏儿自然不想和他同归于尽,退开两步,准备重整攻势,可是坏书生早就算好了他会退开,趁着两人距离拉开,坏书生忽然转身向丐帮分堂飞奔而去。

    刘苏儿喝道:“哪里走?”人随后跟来。

    来到丐帮分堂外,有两名值守的丐帮弟子见到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向这边疾驰而来,连忙出来阻拦,坏书生向后一指:“他是四大凶徒的人,要杀我,快拦住他!”

    黑暗中看不清楚,趁着两名丐帮弟子错愕之际,坏书生从两人之间冲了过去,接着一个纵身,跳过丐帮分堂的院墙,消失在墙后。

    刘苏儿追过来的时候,两名丐帮弟子早做好了拦截准备,刘苏儿知道事情紧急,没时间跟两人解释,竟一言不发,展开轻功也是纵身而起,从两人头顶跃过,再一个纵身,也跳过丐帮分堂的院墙,这两名丐帮弟子讶然回首,两人都消失在墙后,他们赶紧往回跑,要通知里面的丐帮弟子。

    在丐帮分堂的院内,刘苏儿又遭遇了一场误会的拦截,一群丐帮弟子见他进来,纷纷拿着兵器将他围住,却不见了坏书生。

    刘苏儿大声说道:“是我刘苏儿,刚才进来的人呢?”

    一名认得他的丐帮弟子看清了来人的确是刘苏儿后,这才说道:“原来是刘兄弟,刚才那人是谁?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提着兵器就刺伤了我们两名兄弟,接着从后墙跑了。”

    刘苏儿叹了口气,知道就是这么一耽搁,再也追不上坏书生了,他问道:“两名兄弟伤得重不重?”

    就在这时,负责值守门户的两名丐帮弟子才冲进来,对一干丐帮弟子喊道:“有人来了!”

    其他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早就知道了,等你过来告诉我们,岂非迟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都知道来人武功高处二人太多,所以也没有真个责怪他俩。

    刘苏儿大致看过受伤的两名弟子,坏书生因为时间紧促,所以两名丐帮弟子伤得都不是要害,没有性命之忧。

    坏书生怕刘苏儿追上,所以选择从丐帮分堂这边逃走,正合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来到丐帮分堂的院子里,一言不发直接刺伤两人然后从后墙逃走,等刘苏儿再跳进来时,丐帮弟子因忽然有人过来伤人,吵嚷之下,已经做好了应敌准备,正好将匆匆追来的刘苏儿拦住,让他有充分的时间离去,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做出这么果断的决定,实是一个奇才,只可惜他的才能没有用到正道上。

    这时,在屋内的堂主秦有缺听到动静,匆匆走了出来,见到是刘苏儿,松了一口气,等他问起情由,刘苏儿说了,秦有缺恨恨地说道:“好个坏书生,竟将我丐帮分堂视若无人之地,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哼,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就去方铁扇那边去兴师问罪!”

    刘苏儿赶紧拦住他:“要去问罪也不急于一时,如今左前辈中毒不浅,若不赶紧给他驱毒疗伤,时间长了,怕他有性命之忧。”

    秦有缺点了点头:“既然是坏书生的毒粉,又没有解药,当真不可轻视,刘兄弟可有把握将毒驱出?”

    刘苏儿说道:“试试看吧,既然左前辈暂时只是昏迷,看来就不是最厉害最要命的毒药,我帮他驱毒时不得有人打扰,还请秦堂主帮我守着,若是坏书生再回来的话……”

    秦有缺说道:“他偿若再敢来,我就让兄弟们结莲花大阵,让他来得去不得!”

    刘苏儿放下心来,随他进了屋去看左轻语,路小千没有去左府,还在这里,他陪在左轻语床头,脸上流露出伤心的表情。

    见到刘苏儿进来,路小千站了起来:“刘大侠,可拿到了解药?左伯伯的脉搏越来越虚弱,我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刘苏儿说道:“你和秦堂主先出去,我用内力帮他驱毒试试。”

    事情紧急,他将昏迷中的左轻语扶起来,摆成盘腿坐着的姿势,然后自己来到左轻语身后,伸出左掌搭在他背后的神道、至阳和灵台三处大穴上,一股浑厚的沛然莫当的内力从掌心吐出,分成三路注入左轻语的体内,沿着他的经脉一点点地探索中毒部位的所在,但三道内力因得不到左轻语的回应,行进得太慢,刘苏儿又伸出右掌,抵在他腰间的脊中,悬枢和命门三处穴道,同样是一股内力化成三道,从这三处要穴中注入。

    一旁的秦有缺知道驱毒时最忌打搅,拉着路小千悄悄地走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刘苏儿今晚来回奔波于方铁扇和丐帮分堂之间,又和坏书生康长恨相斗一场,内力损耗了不少,这次全力施为,感到有些虚弱,不过他想起左轻语风趣的为人,慷慨的性子,心中涌起必救他不可的信念,内力源源不绝地自丹田升起,来到双臂间,然后毫无保留地注入左轻语体内。

    内力在左轻语身体中缓缓前行,遇到阻碍,刘苏儿便竭力将之打通,慢慢地,他内力已经疏通了左轻语身上大部分的穴道,可是在左轻语头脸上的穴道却遇到了更大的阻碍。

    左轻语至今昏迷不醒,所中的乃是坏书生从深山中铺捉到的血蟾蜍,从血蟾蜍背上提取的毒液混以毒蛛草之毒炼成的毒粉,原本坏书生是想用这两种剧毒之物提炼出更毒的毒粉,却不料两种毒性相互克制,虽然混合后的毒粉无色无味,但是人服用之后,两种毒性相抵消,却会让人陷入昏迷,十二个时辰后,因为昏迷所引起的麻痹就会让人心脏停止跳动,血脉停止流动,进而一命呜呼。

    如今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可是刘苏儿却感到这种毒已经侵犯到了左轻语的脑子,一般习武之人若是被他人内力注入体内将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自然而然地抵触,将其他人的内力排出体外或者加以化解,二是将进入体内的内力加以引导,为己所用,而左轻语至今没有一点反应,就说明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身上即便有些毒,也都被刘苏儿驱出,唯有头脸上的穴道中了毒,被封住了神智,才会这样。

    而脑袋上的要穴,却又是最复杂的地方,稍微不甚,不但驱不了毒,反而会伤了对方的性命,故而刘苏儿有所犹豫。

    到底是勉强一试,还是怎的?

第六十六章 莲花大阵

    偿若自己就此罢手,除了坏书生,谁也不知道左轻语的命运如何,只看他脉搏越来越虚弱,便知道不妙,而且坏书生自己也承认了此毒没有解药,若是自己怕医坏了他就此打住,恐怕左轻语性命一样不保。

    既然如此,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尽力一搏,刘苏儿咬了咬牙,驱使着真气内力缓缓地向左轻语脑袋上的穴道冲去,他像一个从未做过菜的厨师拿起了铲勺,又像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准备绣一幅精美的图画,更似一个不会写字的人,开始临摹王羲之的书法,他战战兢兢地却又全神贯注地将内力运送过去。

    在刘苏儿全身心地为左轻语驱毒之时,他忘记了身外的一切,也没有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喝骂声和打斗声……

    人后脑到头顶的穴道分别为哑门,天柱,风府,脑户,玉枕,强间,后顶,洛却以至百会,到了百会穴,那是到了尽头,所谓百穴相会,亦是人最高处,位于两耳耳尖与头顶七寸交汇处,又名三阳五穴,是人身上最脆弱的穴道,刘苏儿如履薄冰,将左轻语的身上的毒缓缓运到百会穴,然后从此处向上慢慢驱出,将毒粉化作无形,则左轻语就会醒来。

    这种考究的驱毒最考验人的耐性,如同铁锅烙饼,必须将火候掌握好,火大了会焦,火小了又不能熟透,刘苏儿就出在这种两难之间,他怕内力用过了,使左轻语百会穴受伤,轻则使他瘫痪,重则使他丧命,若是内力用得不够,则无法将毒驱出,刘苏儿小心翼翼维持着内力地力度,到了心无旁骛的地步。

    在刘苏儿和左轻语驱毒之时,秦有缺带着分堂的一百多名弟子在周围守候,路小千心中默默祈祷左轻语能够安然无恙。

    秦有缺想着坏书生竟然没将丐帮分堂放在眼里,气得心中难以宁静,他暗自盘锁着,明日如何带着丐帮的兄弟前去找方铁扇,如何在外面埋伏,如何先礼后兵,这方铁扇不过是大同府的一条地头蛇而已,竟然敢和坏书生这样的凶徒进行勾结,那是杀了他也不怨了,若是他认错悔过还好说,偿若他抵死不认,自己就给他来个翻脸不认人,大家一拍两散,丐帮岂能是好欺负的?

    路小千问道:“你说刘大侠能够治好左……我左伯伯的毒么?”

    秦有缺说道:“当然,刘兄弟深得我们帮主的真传,且是少林弟子,内力非凡,当然能够治好你伯伯的病,别多想了。”话是这么说,多半都是在安慰路小千,其实刘苏儿能不能帮左轻语将毒驱出,他也没有把握。

    就在两人为左轻语一个明里一个暗里担心的时候,那坏书生忽然又回来了,秦有缺没见过坏书生,原本不认得他,可是坏书生今晚逃走之际曾来过丐帮分堂的院子,被丐帮弟子认出,连忙告诉了秦有缺:“是坏书生,就是他刺伤的我们两名兄弟!”

    秦有缺怕刘苏儿帮左轻语驱毒之时受到打扰,一见到坏书生便喝道:“结莲花大阵!”他想不明白,既然他知道不是刘苏儿的对手,而丐帮分堂又有这么多弟子,此人怎还敢再来?难道他是真的没有将丐帮放在眼里么?

    坏书生逃走之后,来到方铁扇家中,他左思右想,想不通刘苏儿得知左轻语中了自己的毒粉,为何要急匆匆地赶到丐帮分堂去,此毒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解药,刘苏儿更没有,那么他回去干什么呢?很快,他醒悟道,刘苏儿定是想凭借着他深厚的内力为左轻语驱毒。

    习武之人都知道,用内力帮人驱毒时最是受不得打扰,而且必然会消耗极多的内力,若是如此,他今晚便有了报仇的机会,这个机会难得,可遇不可求,作为四大凶徒之首,他行事向来大胆妄为,因此他和方铁扇提出自己的想法。

    方铁扇被他吓了一跳:“我的康爷,你是说咱们今晚去对付丐帮分堂?丐帮大同分堂至少有数百人,咱们凭什么将他们挑了?”

    坏书生说道:“就算大同府有数百名丐帮弟子,也不会全都在他们分堂里,我今日从那边经过,看他们分堂中最多只有百十名叫花子而已。”

    方铁扇连忙奉劝道:“百十名臭叫花子还不够多?他们堂主秦有缺和副堂主陶敬神二人都算得上一流好手,况且还有那名叫刘苏儿的魔头在那,咱们势单力薄,我怕前去只会自取其辱。”

    坏书生对方铁扇的胆小怯懦本来不喜,若非要他帮忙,换做别事,他早将这个不听话的同伙宰了,此时有求于人,只得解释道:“刘苏儿此刻正帮左轻语驱毒,方铁扇,你也不想想,偿若左轻语的毒被驱走,他清醒过来,难道还不知道是你下的毒?左轻语朋友众多,再加上有丐帮和刘苏儿帮他撑腰,左轻语岂不要将你撕成碎片?咱们今晚正是千载难逢地良机,你带着所有能动手的人在一旁等候,我先去探探情况,若刘苏儿没有帮左轻语驱毒,咱们什么都不做,马上回来,如若他当真在帮左轻语驱毒,你带人纠缠住丐帮弟子,我进去杀了刘苏儿和左轻语以除后患,至于什么秦有缺和陶敬神,嘿,一个两个丐帮的堂主还不被我坏书生放在眼里,你既然在大同府不敢招惹他们,我便顺手为你除去如何?”

    一番话说得方铁扇怦然心动,坏书生说得没错,如果刘苏儿真帮左轻语把毒驱出,他方铁扇也在大同府待不住了,他家大业大,混到今天这个成就可不容易,当然不愿就此放弃,而有坏书生主持此事,正是自己在大同府扬威之时,而坏书生很快就走,错过了这个机会便再难有了,他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我去找人!”

    方铁扇在大同府是地头蛇,人头熟络,这次他将所有能招来的人都找到,也凑了百十人,由坏书生带领着,浩浩荡荡地向丐帮分堂赶去。

    坏书生故意露面让秦有缺看到,如果刘苏儿此刻忽然出现,他扭头就走,此时他最怕的就是刘苏儿,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而刘苏儿若是不出来,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刘苏儿不在丐帮分堂,二是刘苏儿在帮左轻语驱毒,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决定要血洗丐帮分堂,以舒心中的一口闷气。

    坏书生心思缜密,他几乎什么都料到了,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他低估了丐帮弟子的实力。

    见到刘苏儿没有出现,坏书生杀心大起,他发出了让方铁扇带人过来的信号后,自己当先冲进丐帮弟子中,像尽快解决几名丐帮弟子,然后由方铁扇等人纠缠住他们,自己去对付刘苏儿。

    只可惜他打得如意算盘立时落空,等他跳入丐帮弟子包围当中,丐帮弟子的莲花大阵已然结成,坏书生怎都没有想到丐帮竟还有这一手,他从想掌控全局,变成了自投罗网。

    秦有缺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敢回来,今日就让我们丐帮为民除害,除掉你这个祸害!”

    坏书生问道:“刘苏儿呢?你让他出来!”

    秦有缺理也不在理他,此人坏到极致,跟他嗦纯粹是耽误功夫,秦有缺一声令下,包围着坏书生的丐帮弟子发动莲花大阵向坏书生攻去,与此同时,方铁扇也带着他的人马从外围攻来,这莲花大阵分为内莲花和外莲花,如同莲花盛开时有向内蜷曲的花瓣,也有向外舒张的花瓣一般,内莲花负责攻击包围中的敌人,外莲花负责对付外围的敌人。

    坏书生深陷莲花大阵当中,他见每名丐帮弟子武功都是平平,可是在阵法的推动下,数名丐帮弟子如同一人,有攻有守,竟将他的攻击挡住还能反击,坏书生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克。

    而屋内,刘苏儿对左轻语的驱毒也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将左轻语身上的毒全部驱出。

    屋内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屋外的人已经厮杀得不可开交,而屋内却安静得像在深山之中。

    秦有缺知道刘苏儿正在救命,受不得打搅,否则功亏一篑,左轻语身上的毒还有可能反噬,到时候,不但左轻语毒发无救,刘苏儿也会中毒,其实刘苏儿早已百毒不侵,秦有缺却不知道这点,无论如何,他都要尽歼来犯之敌,就算不能杀死敌人,也要困到刘苏儿出来。

    坏书生在莲花大阵中左右冲突,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他知道刘苏儿多半就在旁边的屋内,可是收到丐帮弟子阵法的阻拦,明明只要闯出这个大阵,他就有机会冲进屋内杀了刘苏儿和左轻语,偏偏他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莲花大阵乃是丐帮的镇派大阵,白十年前,丐帮遭受劫难,他们和魔教结仇,双方互相厮杀,身为护教长老或者分堂堂主的丐帮高手凭借着高超的武功,当然能够不受伤害,可是武功平平的丐帮弟子却经常受到了袭击,为了保命,丐帮合数十名高手心力,创制出这套莲花阵法,用以护帮,这套阵法只要四名丐帮弟子就能起始运用,两人护内,两人对外,人数愈多,威力越强。

    一旦达到一定的人数,到了攻守兼备的大阵时,便能够做到阵内的敌人被困死,阵外的敌人攻不进来。

    坏书生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着急,他眼睛乱转,在思索着破解阵法之道。

第六十七章 背后伤人

    这个莲花阵法自从创制以来,从没有个以一人之力破上百人组成的莲花大阵的经历,就算在外围有上百人接应也不行。

    方铁扇不知道阵法的厉害,见到坏书生在阵中左右纵横,还以为他在中间大占上风,掌控着阵法呢,因此在阵外的方铁扇虽然伤了十多人,依旧拼命向丐帮弟子冲杀。

    坏书生越打越是心惊,他感到若不能出奇制胜,只凭武功,无论如何都冲脱不出,可坏书生身为四大凶徒之首,什么风浪都见识过,什么危险都遇到过,这次处境虽糟,但依然没有让他绝望,寻正当途径无法脱身,他便用下作的办法。

    可是此时的秦有缺却不知道坏书生的想法,他亲自上阵,奈何坏书生的武功太高,手中所用兵器索命刺又是他从没见过的武器,因此两相拼斗,开始谁都奈何不了谁,一时成僵持之态,但这种僵持对丐帮是有利的,时间一长,坏书生的内力必然损耗过多,而丐帮弟子的阵法是轮流出手,每个人都能得到喘息之机,几乎没有内力的损耗,所以僵持下来,对发动阵法的丐帮弟子最为有利。

    阵法推动,原本可以很快击败坏书生,但秦有缺不想冒着弟子受伤之险,因此并不冒进,这便给了坏书生可乘之机。

    坏书生一招索命刺的松涛阵阵,将索命刺在全身舞动一周,迫得周围的丐帮弟子回守,接着坏书生忽然纵身而起,这一招大大出乎秦有缺的意料,被围攻之际,忽然跳起来,这种打法乃从所未有,盖因人在空中难以借力,且将自己下身的要害都暴露出来,这招使出,那是将自己送上绝路了。

    可是坏书生为何要自寻绝路呢?

    时间容不得人仔细思索,周围的丐帮弟子见坏书生轻功高明,一跃极高,按照阵法推动,他们全都凑过来,拿着兵器从下往上围攻坏书生,秦有缺有些见识,他叫道:“大家退后!”

    可是还没等丐帮弟子回过神来,人在半空的坏书生忽然从怀中抓出一把毒粉向四周抛撒而出,凡是离得近的丐帮弟子,无不中了他的暗算,十多名丐帮弟子中毒之后失去了攻击之力,一时惨呼连连,人停止进攻向后退却,而后面向前攻击的弟子又被中毒的弟子阻拦住,一时乱作一团,这本也怪不得他们,莲花阵法从未遇到过毒粉破阵的经历,丐帮弟子虽然阵法操纵熟练,但毕竟是由人来推动,而中毒之人,行为难以自控。

    坏书生暗叫一声侥幸,他身上毒粉只有这么多,若是有了足够多的毒粉,真能挑了丐帮分堂也不好说,趁着这个一闪即逝的时机,坏书生并不趁机逃走,反而向屋中冲去,他算定了刘苏儿必然是在屋内给左轻语驱毒,不趁此难逢的机会杀了他,此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此人不除,自己也是寝食难安。

    门是虚掩的,丐帮分堂的屋子又怎会上锁?即便有锁,又岂能阻拦得住像坏书生这样的高手?

    坏书生狞笑着推开门,屋内连油灯都没点,朦朦胧胧中,坏书生看到床上有两个坐着的人影,后面的一个自然就是刘苏儿了,坏书生哪还犹豫,趁着丐帮弟子还没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他挺起索命刺,直接向刘苏儿刺去。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门外一名丐帮弟子拼着性命冲了进来,坏书生不理不睬,准备拼着受伤也要先宰了刘苏儿,索命刺轻轻地刺入刘苏儿后背,身后那名丐帮弟子眼见事急,冲上来抱着坏书生的腿,坏书生抬脚要将他踢开,同时手中索命刺还是毫不留情地刺了出去,就在这时,坏书生感到腿上一痛,他低头看去,这名丐帮弟子竟然张口朝他腿上咬了下去,坏书生的手一抖,这一刺他还是刺入了刘苏儿的身体,从刘苏儿后背刺入,前胸透出,只不过因为腿疼刺偏了一点。

    坏书生也痛得怒吼一声,随手将索命刺从刘苏儿身上抽出,反手刺入这名丐帮弟子的脑袋,这名丐帮弟子扑地倒毙,坏书生无暇查看腿上被咬处的伤口,因为外面的丐帮弟子开始向屋内冲来,坏书生已经没有时间去杀左轻语,他一眼瞥到窗户,人纵身过去,撞开窗户逃脱,毕竟腿上伤口受伤不轻,来到屋后的坏书生忍着剧痛,又翻过院墙,一瘸一拐地展开轻功溜走了。

    在他身后,十多名丐帮弟子冲进屋内,七手八脚地点燃油灯查看,只见窗户破碎,坏书生踪迹已无,几名丐帮弟子要去追击,被秦有缺喝住:“站住!坏书生的武功极高,你们追过去也不过是送死,不要去追了!”

    接着他查看屋内的情形,屋内的惨状让秦有缺目呲欲裂,倒在地上的丐帮弟子正是副堂主陶敬神,他的脑袋上有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人已经死得透了,在他的口中还衔着一块血淋淋的肉,这肉自然从是坏书生腿上咬下来的,只不过陶敬神双目圆瞪,显然死不瞑目。

    秦有缺回过头来再看床上的情形,只见刘苏儿身前身后都在流血,人昏迷着歪倒在一旁不知死活,而在他身前,左轻语刚缓缓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情况,浑然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看到周围一群带着兵器的叫花子,慢慢醒悟这些人都是丐帮的人,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声音沙哑,显示出他的虚弱。

    丐帮弟子无暇回答他,对秦有缺说道:“堂主,外面那些人也跟着逃走了,咱们要不要去追杀他们?”

    秦有缺看着屋中的惨状说道:“先别追了,咱们有十多人中了毒,你们快去请大夫进行救治,陶副堂主刚刚被害,刘兄弟又不知死活,我们现在一团糟,先整治好分堂的事,再计议报仇之事!”

    一帮丐帮弟子答应着出去办了。

    这时在外和丐帮弟子一起与方铁扇等人厮杀的路小千也来到屋内,见到左轻语已经清醒,忍不住来到他身旁叫道:“左伯伯!你没事了?”

    左轻语倒还记得他,冲他点了点头:“我没事了。”

    路小千这才看到受伤昏迷的刘苏儿,不知他是如何受的伤,悲喜交加下,人望着秦有缺,等他示下。

    秦有缺对刚刚苏醒的左轻语说道:“左兄,你可还记得昏迷前的事?”他不过是随口问着,人却来到刘苏儿身旁,一探刘苏儿鼻息,还好呼吸虽然微弱,但始终没有断绝。

    左轻语一阵茫然,他虽然清醒了,但昏迷前的事情暂时还是一团糊涂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从床上下来,茫然地看着床上受伤的刘苏儿,忽然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刘兄弟怎的被人刺伤了?”

    丐帮分堂虽有金疮药,秦有缺给刘苏儿伤口敷上,但很快被血冲开,左轻语出手连点刘苏儿受伤周围的几处穴道,再敷金疮药时才渐渐止住了血,秦有缺将刘苏儿侧着身子放好,油灯照映下,刘苏儿脸如金纸,牙关咬紧,眼睛紧闭,显然尽管是在昏迷当中,伤口处依然疼痛得厉害。

    秦有缺让所有的丐帮弟子先出去,只留下一个年长的照顾着他,左轻语和路小千也被他喊了出来,生怕打扰到了昏迷中的刘苏儿。

    来到院子里,秦有缺一番安排,又派出去十多名弟子去整个大同府请郎中,无论远近,一定要将人请来。

    弟子们答应着纷纷跑着出去,丐帮大同分堂原本有一匹马,只可惜被打探灾情的弟子骑走了,这些丐帮弟子只能跑着去办理。

    直到这时,秦有缺才有时间跟左轻语说话,他连自己中毒的弟子都来不及过问,第一句话就是问道:“左兄可知附近哪个郎中的医术最为高明?”

    左轻语说道:“大同府的郎中全都医术平平,治疗寻常疾病还可,若是遇到重症的,多半都是束手无策,我倒知道一个人,虽然不在外行医,可是医术的确高明,有妙手回春之能。”

    秦有缺问道:“他是何人?住在何处?”

    左轻语说道:“她是恒山清净庵的净心师太。”

    秦有缺愕然:“是她?”恒山清净庵乃是现今能和白云庵并驾齐驱的佛家圣地,净心师太武功高强,只是不怎么过问武林中事,所以并不如白云庵的静闲师太名气大,世人碍于世俗之见,对僧尼,特别是尼姑有着一定的成见,秦有缺虽为丐帮堂主,住得也近,却也不能免俗,想不到她医术高明,这还是秦有缺头一次听说。

    左轻语点了点头:“这还是拙荆告诉我的,错不了,她年幼之时曾双目失明,被送到清净庵准备当个尼姑,结果眼睛被净心师太给医治好了,再也没有出过问题,世上又有几个郎中能治好眼疾的?所以净心师太的医道自然是相当高明,相当高明的。”

    秦有缺点了点头,心中却犯了难,他虽身为丐帮堂主,可是和净心师太没有一点交情,如何请得动她来帮刘苏儿医治?而刘苏儿受伤极重,又受不得颠簸,如何能到恒山去请她医治?

    左轻语看出秦有缺的为难,点头道:“净心师太医道虽然高明,却有些不问世事,常人前去很难能请得动她,据说她已经数十年都没有下过山了,对了,刘兄弟是怎么受的伤?他的武功如此高明,谁人又能伤得了他?”

第六十八章 生死不明

    秦有缺本不想让他心中愧疚的,可是刘苏儿如今生死不明,他也不再隐瞒,连忙将左轻语在方铁扇家中中了毒,刘苏儿托丐帮将他带回来,然后刘苏儿给他用内力驱毒,却又被坏书生带着方铁扇等人趁机前来袭击,终于坏书生使用毒粉伤了十多名丐帮弟子,冲进屋内,刺伤刘苏儿,副帮主为了阻止坏书生,结果丧命的经过,跟左轻语说了。

    左轻语想不到刘苏儿原来是救为了自己才受的伤,他怔了片刻,对秦有缺说道:“秦堂主,丐帮对我的大恩大义,仓促之间我也无以为报,而对刘苏儿兄弟为我做的,我更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眼下便由我去恒山清净庵一趟,去请净心师太过来救刘兄弟一命。”

    秦有缺问道:“可是左兄可有把握将净心师太请来?”

    左轻语断然道:“她若不来,我大不了舍了这张老脸给她跪下就是,再不行,我就舍了这条老命,在她面前自尽,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请来!事情紧急,我这便去!”

    路小千喊道:“左伯伯,我跟你一起去……”

    左轻语打断他的话:“你回去跟你伯母说一声,莫要让她担心!”

    路小千愕然止步,看着左轻语极快地离去,晚上大同府城门关闭,不过自然难不倒像左轻语这样的高手,恒山清净庵离这里有七八十里地,左轻语晚上找不到马,自然会全城展开轻功过去,这一来一回,可要费不少内力,左轻语刚刚被解了毒,还不知精气恢复了没有,只是他感念刘苏儿救他之恩,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凭着一口气,全力以赴。

    秦有缺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对路小千说道:“左兄说得没错,你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你先回去报个平安再说。”

    路小千施礼后离去,秦有缺依然先不去探看自己帮内中毒的弟子,而是回屋去看刘苏儿,那名老丐正蹲在床前看着。

    秦有缺问道:“怎样?可有什么动静?”

    老丐点了点头:“刚才呻吟了两声,此后再没什么,不过,刘兄弟已经开始起烧了。”

    秦有缺心中更是着急,受刀兵之伤后起烧最是凶险,偏偏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刘苏儿受伤极重,坏书生那一刺,从后背到前胸刺了个对穿,能不死已是万幸,多半还是副堂主陶敬神临死前阻拦了一下,不然刘苏儿定然无幸。

    想起陶敬神之死,秦有缺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他不愿被老丐看到,对他说道:“好生看着,若有什么变化,立刻通知我。”不等老丐回答,他又走了出去。

    这时丐帮分堂外面忽然吵杂起来,原来是出去请大夫的丐帮弟子回来,这夜半三更的,这些郎中都不情愿出诊,可是丐帮遭遇大难,有人受伤有人中毒,这些丐帮弟子多半是恩威并重,将这些郎中“请”来,他们当然要抱怨了。

    秦有缺走了出来,见到刚刚到来的两名郎中还在挣扎,捉着他们的丐帮弟子都有帮规所限,不能伤害这些不会武功的百姓,可是他们若不出手救人,那些中毒的弟子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秦有缺不愿在此事上耽搁,他走了过去,对那人问道:“先生贵姓?”

    这名郎中一边企图挣脱一边说道:“你们这不是强盗行径么?干净把我放开,不然,我去官府告你们!”

    秦有缺本想好言相劝,闻言大怒,他心中本就因为丐帮遭逢劫难而生气,郎中的话不啻点燃了他暴怒的引线,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打手一掌打得这名郎中半边脸肿了起来,接着秦有缺拔出身旁一名弟子身上的腰刀指着这名郎中说道:“治病乃医者本分,哪有这许多推脱的?再不老实去看病,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这名郎中凭借着一点医术,博得周围相邻的尊重,长这么大也未曾遭奉过这种待遇,吓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立刻陪着丐帮弟子去诊治中毒的弟子去了,另一名郎中比较乖觉,不用秦有缺再行威吓,自觉地前去诊治。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堂主,为何不让这些郎中去看看刘兄弟的伤呢?”

    秦有缺叹了口气:“刘兄弟伤势太重,他们也治不了,只能等真正懂医术的高手前来,我怕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刘兄弟的性命!”

    其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七八名郎中,大部分都是苦着脸过来,寒冬之际,将他们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来看病,他们自然是要不乐意了,不过经过秦有缺的恐吓,他们都乖乖地去医治。

    中毒的丐帮弟子经过诊断,几名郎中又在一起研讨,最后都一直认定他们中的是腐筋散,一种取自腐烂的毒草提炼的毒粉,毒性十分厉害,嗅之能让人瘫痪,并无特别的解药,只能服用些寻常解毒之物进行调理,慢慢调养,约么旬日能够痊愈,接着他们给开出了几种解毒的方子,让他们天亮后到药铺去取。

    原来坏书生当时事急,若想从丐帮的莲花大阵中脱身,唯有这包腐筋散,腐筋散几乎算不上毒药,而应归入麻药之属,其他毒药虽然更毒,但一来量少,二来都是装在瓷瓶之中,唯有这腐筋散是用纸包着,因此能够随手拈来,脱手撒出,这毒药原本是用于他被正派人士追杀时逃脱只用,如今用来对付莲花大阵,竟也大派用场,也幸得如此,这些中毒的丐帮弟子方才性命无忧,否则坏书生所用的其他剧毒,又岂是这些庸医所能诊治得了的?

    秦有缺收了药方,又给每名郎中一点诊金,让人送他们回去。

    这些郎中见自己是在叫花子窝里,而且给的诊金不过一些铜板,大多数郎中都没有接,也不让人送,就这么匆匆离去,也有两人怕不收诊金会得罪他们,便收下的。

    弟子们既然无碍,秦有缺也就放下心来,安慰了他们几句,让没中毒的弟子在四周戒备,防止方铁扇等人去而复返,这才又回到屋中去看刘苏儿。

    刘苏儿高烧越来越厉害,烧得头脸身子发烫,秦有缺坐立不安,不断去看天色,来回数次,心中几乎要骂娘,平时不知不觉一夜便过去了,如今有了急事,时间却仿佛变慢了许多。

    终于,在慢慢的煎熬中,东方的天空由黑变蓝,由蓝变白,天亮了。

    刚刚天亮,秦有缺便来到丐帮分堂外,刘苏儿的伤势一点没好,不知道他能撑多久,幸而刘苏儿平时内功深湛,若是别人受了他这么重的伤,多半也熬不过这一夜,但看来也撑不了多久,秦有缺来到分堂外面的大街上,不断向左轻语可能过来的方向看着,心中祈祷着盼望着,希望他赶紧出现。

    或者老天听到了秦有缺的祈愿,左轻语竟然真从街口走了过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位全身黑衣的老尼,一名年轻的女子,秦有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看得没错。

    秦有缺连忙迎了过去。

    那老尼看起来冷冰冰地,问道:“刘苏儿人在哪里?”

    秦有缺连忙带着三人来到丐帮分堂,恭请老尼进入屋子,这老尼看起来一副年老力衰的样子,行动却十分敏捷,不过显然跟着她和左轻语一起来的年轻女子身手更为敏捷,她抢先来到床前,掀开被子,讶然道:“竟然受伤这么重,衣服上都是血!”

    老尼也来到床边,看了两眼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全都出去!”

    那名年轻的女子问道:“我也要出去么?”

    老尼就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出去。”此外便无别的话。

    几人只好退出了屋子,来到外面的院子,秦有缺对左轻语说道:“左兄,你可让我等得心焦了,好在你终于将净心师太请来……”

    左轻语摇了摇头:“她不是净心师太,而是净禅师太。”

    秦有缺愕然问道:“净禅师太?是净心师太的师姊妹么?”

    左轻语使了个眼色,表示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秦有缺只好将疑问闷在肚子里,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子,问左轻语:“这位是?”

    左轻语说道:“这位姑娘名叫唐轩儿,幸亏她认得刘苏儿,否则我还请不动师太前来诊治。”

    秦有缺对唐轩儿施礼道:“多谢姑娘。”

    唐轩儿愁容满面,对秦有缺说道:“你谢我干什么,我是帮刘苏儿啊。”

    左轻语说道:“秦堂主可知这位唐姑娘乃是何人?”

    秦有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左轻语说道:“她便是红缨公子伏缨的夫人。”

    秦有缺“啊”了一声,仿佛不能相信。

    唐轩儿再给秦有缺福了一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有缺心神不属地大致跟她说了经过,他的心思一直放在屋内,奈何屋内净禅师太给刘苏儿治伤无声无息的,也听不出是好是坏,心中焦急不已,唐轩儿安慰他道:“你放心吧,净禅师太的医术高明,定然能治好刘苏儿的伤,唉,若是梅知道刘苏儿伤成这样,定然要难过死啦。”

    秦有缺随口问道:“梅又是谁?”

    唐轩儿说道:“梅就是刘苏儿的妻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秦有缺摇了摇头:“刘兄弟没跟我说过,唉,但愿他安然无恙才好,否则让我如何跟汪帮主交代?”

    左轻语也在一旁暗暗祝愿,同时心中涌起了对坏书生和方铁扇等人无边的愤恨,这个仇他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六十九章 高手云集

    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快到晌午时,净禅师太方从屋内出来,人显得极为疲惫,秦有缺和左轻语等人早就等得坐立不安,饭也没吃,一见到净禅师太就冲上去问道:“师太,刘苏儿怎么样了?”

    净禅说道:“幸亏他底子深厚,否则难以撑过这道关口,如今没事了,轩儿,咱们回去吧。”

    秦有缺心中感激,连忙劝道:“多谢师太救命之恩,何不吃顿素斋休息一番再走?”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唐轩儿扶着他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唐轩儿回过头来对左轻语说道:“不要告诉刘苏儿我来过。”

    左轻语不敢忤逆她,点了点头,两人目送她们离去后,左轻语说道:“刚来的时候,净禅师太精神奕奕,治好刘苏儿的伤后,她倒显得萎靡起来,当可推之他给刘苏儿治伤耗费了不少内力修为。”

    秦有缺说道:“老师太施恩不望报的心态才更让人尊重,真不告诉刘苏儿唐轩儿的事么?”

    左轻语点了点头:“当然,答应过她的事怎能食言?咱们先去看看刘苏儿怎样了吧。”

    两人进入屋内去看刘苏儿的伤势,只见刘苏儿已经清醒过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房梁,不知在想着什么,他的浑身都是汗水,里衣都湿了一半,却恍若未觉,秦有缺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到他的烧已经退了,他对刘苏儿说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刘苏儿摇了摇头,抬头看到了左轻语,他不先问自己伤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去的,反而先关心左轻语:“左前辈现在身上的毒可全都化解了?”

    左轻语感激地说道:“承蒙刘少侠不惜损耗自身内力来帮我驱毒,已经完全好了,想不到方铁扇此人如此卑鄙无耻,亏我平时还待他不薄,我这便去找他报仇去!”

    言罢,左轻语就要离去,被刘苏儿拦住:“且慢!”

    左轻语回过头来:“请问刘少侠还有何吩咐?”

    刘苏儿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暂时别去,等我伤口痊愈了,我陪你一起去,如今方铁扇和坏书生狼狈为奸,左前辈不是他们的对手,千万别贸然前去,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左轻语说道:“这狗贼害得我几乎丧命,我死了倒也没什么,偏偏还害得刘少侠九死一生,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溅上他一身鲜血!”

    刘苏儿还想说话,只是伤口疼痛,不禁皱起了眉头。

    秦有缺也在一旁相劝:“左兄千万不要冲动,你不在乎生死,可还要在乎刘兄弟的安危呀,他为了救你落到这种地步,你倒好,轻轻易易地将性命送了,岂非辜负了刘兄弟救你的美意?”

    左轻语怔了怔,接着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不甘,他对秦有缺说道:“秦堂主,我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在大同府的朋友也多,我多邀些人去便是。”

    秦有缺问道:“你能招来的人,会是坏书生的对手么?大同府周围的江湖好汉我也多有相熟的,这些朋友没有一个是坏书生的对手,只能等刘兄弟伤好了后再去找回场子,否则不单是你左兄会白白送了性命,恐怕你找来的好朋友也不能全身而退。”

    左轻语说不出话来,但恨意还是挂在脸上。

    秦有缺又劝道:“左兄不过是自己受到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我丐帮大同分堂自从设立以来,也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若非这坏书生的目标是刘兄弟而非我丐帮分堂,恐怕我们分堂已经被他们给挑了,遭逢这般大难,我丐帮自然也不能善罢甘休,只是报仇之事,若无十拿九稳的把握,前去只会自寻屈辱,徒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左轻语颓然坐下,打消了这就去复仇的打算,他说道:“只怕方铁扇这小子知道不妙,已经和坏书生一起逃遁了,这么一来,等刘少侠伤势痊愈,又往哪里去寻他们?”

    秦有缺说道:“论找人,天下只怕还没有多少我们丐帮找不到的,左兄且请宽心,像坏书生和方铁扇这等人物岂甘蛰伏?迟早他们会出来做尽坏事,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迟早会有恶贯满盈的一日!”

    刘苏儿听他们谈论了一会,他方才知道丐帮也受到劫难,他给左轻语疗伤之时心无旁骛,不知外界发生的事,这时关心地问道:“丐帮兄弟伤亡如何?我这伤口可是拜坏书生康长恨所赐?刚才又是谁不惜消耗自身功力为我疗伤?”

    秦有缺说道:“兄弟们只有十多人中了毒,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刘兄弟还是专心静养为是,不用担心我们,你如何受的伤,难道你自己竟然不知?”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全力为左前辈驱毒,外界发生的一切我都毫无觉察。”

    秦有缺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否则坏书生有何本事伤了你?”当下他将如何在刘苏儿为左轻语疗毒,如何在外面看守,如何坏书生出现被他们困入莲花大阵,如何坏书生通过毒粉制造混乱,趁机闯进屋来刺伤了他说了,唯有副堂主陶敬神之死暂时瞒过了他,怕他会因为内疚引发伤势。

    刘苏儿静静地听着,然后问道:“那后来是谁帮我疗的伤?我感到自己浑身发烫,来人用阴柔的内力帮我将烧压了下去,又用极为深厚的精气弥补了我受伤后丧失的内力,等我醒来就看到你们进来,却没有看到谁曾出去过。”

    秦有缺说道:“帮你疗伤的乃是恒山清净庵的净禅师太,是左兄昨夜连夜赶去,将她请来的,我还没有机会问他,如何劝得净禅师太甘心过来为你治伤的,还请左兄予以教我,以后我若有了三长两短,也有了找师太救命的准备。”

    左轻语不想居功,只是淡淡地回答:“这净禅师太慈悲为怀,听说有人是被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所伤,立刻答应前来医治,别的便没什么了。”他谨守信诺,没有将唐轩儿在一旁帮他说情的事说出来。

    刘苏儿感激地说道:“原来是位出家的师太,唉,这么一来,我可欠了她的大恩了,而师太身在佛门清修,恐怕我也没有报恩的机会了。”

    左轻语说道:“净禅师太清静无为,并非施恩望报之人,刘少侠且莫放在心上。”

    刘苏儿叹道:“救命之恩,她不图回报,我却得要……”说到这里,他猛然醒悟,自己对左轻语也有救命之恩,这么说岂非让他无地自容,他立刻转过话题,“你们看,那坏书生现在是否还在大同府?”

    秦有缺说道:“坏书生或者在或者不在,那方铁扇一时却未必走得了,就算他走了,他还有家业在此,金银细软能够拿走,店铺房舍田产他如何拿的走?这就是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了。”

    左轻语和秦有缺都是常年在大同府生活的人,只是他和方铁扇交往得多些,更了解他些罢了,他说道:“方铁扇此人十分自私,他又知道咱们的为人,找不到正主,绝不会去为难他们的妻儿老小,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我猜方铁扇这般对我,心中无论有没有愧疚,他都会忌惮我找他麻烦,至少会出去躲一段时间,至于他的亲人家业么,放在这里又跑不了,而方府家丁又多,咱们不屑于去他家里闹,小毛贼想偷盗也不能,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有缺点了点头:“在这方面左兄比我懂得多。”

    左轻语苦笑一下:“原本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来找我,为他们的同乡豪杰报仇,去对付坏书生,我试探了一下,刘少侠的武功出乎我意料的高明,四大凶徒已去其二,淫和尚又不经常和他们走在一路,坏书生多半行单只影,有刘少侠在一旁照应,原本不会出什么岔子,却不曾想坏书生竟懂得勾结当地的势力,唉,我和方铁扇原本也有些交情,想不到他竟会为了坏书生来对付我,现在看来,以前的交往不过流于浮面,只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秦有缺看他失落的样子安慰道:“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方铁扇也定不是那种自感堕落的人,他由一无赖子逐渐混成大同府响当当的人物,听说当年行事也挺讲究,所以有这么多朋友帮他,只是家大业大后耽于安逸,有钱人远比穷人更怕死,方铁扇不再是当年的方铁扇,坏是有点,绝非坏到透顶,坏书生想来对他以性命相要挟,方铁扇被逼无奈下,方才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来。”

    左轻语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也不能拿我的性命来保全他自己啊。”

    秦有缺想了想,问道:“你去找他时定然有什么让他起了杀心的误会吧,还是你撞见了他和坏书生在一起?”

    左轻语连坏书生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说道:“我昨日去他家时,他正和几个朋友在厅堂说话,方铁扇交游广阔,朋友众多,他家中若是没有朋友才是怪事,我也没有怎么在意,哦,对了,当时他神情有些尴尬,像是想不到我会来,他伸手要跟我介绍在座的朋友,被我打断,直接表明来意,问他有没有四大凶徒之首坏书生的消息……”

    秦有缺恍然:“当时坏书生若是在场,那方铁扇岂非吓了一跳?”

    左轻语回思了一会,然后说道:“那定然是方铁扇涵养较深了,他并没有被吓一跳,只是脸色变了,这也难怪,谁听到四大凶徒的事时脸色都不会好看,方铁扇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招呼下人上茶,然后将我介绍给在座的几人,这些人我也不认识,所以没加注意,等到我喝了那茶后,便不省人事了,经你这么一提醒,那坏书生即便不在当场,也在隔壁,否则一个家丁怎明白在谁的茶中下毒?”

    秦有缺说道:“再去追究这些已经迟了,左兄,为今之计,你不妨先回家去,确保家人无事,防止方铁扇或者坏书生拿左兄家人撒气,要是左兄觉得家中不安全,可以先来我这里暂避,等到事情解决,再搬回去也不迟。”

    左轻语摇了摇头:“我原有一女,早几年就嫁到外面去了,如今家中就我和我老伴两人,方铁扇再蠢,也不会先动手,何况我昨日中毒不过是在没有防备下,如今知道了事情原委,又怎能再让他得逞?他方铁扇在大同府亲朋众多,我左轻语的交往比他还多,这点倒不劳秦堂主担心。”

    秦有缺想起路小千和莫谷儿还在他家,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左轻语接着说道:“当然,我还要回去一趟,让我那些朋友帮我盯着点,若方铁扇有什么举动,我也能提前得知,未雨绸缪总胜过临时抱佛脚,刘少侠,你好好养伤,我先去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看着秦有缺送他出了门。

    不多时,秦有缺送走左轻语又回屋来看刘苏儿,刘苏儿说道:“昨晚秦堂主也没有休息好,先去睡一觉吧,我这里又不需要照顾。”

    秦有缺说道:“一时也睡不着,丐帮受到袭击一事已经飞鸽传书到其他分堂,对付四大凶徒决不能掉以轻心,此人数年来在江湖上随心所欲,多少正派之人想要对付他都不可得,说明此人自有保命之道,偿若这次再奈何他不得,不但会让死于他手之人得不到安息,而且以后再想对付他就更加困难。”

    刘苏儿点了点头,想着四大凶徒未获江湖,却在多年里无人能够奈他们何,可千面婆和索命坤道二人却命丧己手,想想也觉得骄傲,如今丐帮分堂受到冲击,秦有缺向其他分堂告急,要不了几日,丐帮高手便会齐聚大同府,还有丐帮帮主汪九成会不会来呢?想起汪九成,刘苏儿感到血也热了。

    果然,当天下午,就陆陆续续有丐帮高手前来,到了第二日,来到这里的丐帮高手已有二十多人,其他接到消息的还在赶来,只是路途远的,不能说到就到,援手到来以后,秦有缺也不让他们出去,就在分堂大吃大喝,刘苏儿知道,在秦有缺的眼里,这些人武功虽然不低,但依然不是坏书生的对手,他们还要等。

    他们等的不仅仅是高手的到来,还有消息,无数丐帮弟子在大同府以及周围寻找坏书生和方铁扇的踪迹,可是两人以及那晚参与袭击丐帮分堂的人,却全都像凭空消失了般,一点踪影也无,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第七十章 静极思动

    这两日过来的丐帮弟子有不少是刘苏儿相熟的,他们见到刘苏儿受了伤,凡是身上带有灵丹伤药的都送给他服用,所以刘苏儿的伤好得特别快,到了第三日傍晚,刘苏儿感到伤势好了六七成,便下来走动走动,来到另一间屋子,看到屋里摆着灵堂,忍不住问道:“这是谁的灵位?我怎的不知?”

    此时秦有缺出门迎接人去了,留下来的丐帮堂主因不知道情由,便告诉了他:“是大同分堂副堂主陶敬神,难道……难道你竟然没有听说?”

    刘苏儿茫然地摇了摇头:“陶副堂主?他是怎么死的?在外面遇到了坏书生他们么?”

    这名堂主摇了摇头:“他就是那晚分堂遭受袭击时死的,就死在你养伤的屋内,难道刘兄弟毫不知情?”

    刘苏儿如遭雷击,他说道:“这不可能,我问过秦有缺秦堂主,他说那晚无人伤亡……啊,我知道了,他是怕我知道了以后影响我的伤势,他是怎么死的?”

    这名堂主猛然醒悟自己多嘴说错了话,他嗫嚅道:“我……我也不清楚。”

    刘苏儿来到院子里,找到照顾自己的老丐问道:“陶副堂主是怎么死的?”

    老丐原本不想说,但刘苏儿缠着他不妨,他只得说了陶敬神为了阻止坏书生杀他,因而抱住了坏书生的腿,还从他腿上咬下一块肉来,以至于被坏书生杀死。

    刘苏儿怔怔地站在当地,心中涌起无尽地难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日没见到陶敬神,秦有缺还骗他说副堂主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他们都不想据恩示惠,所以分堂上下全都瞒过了他,若非陶敬神舍命相救,坏书生从背后袭击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又怎会杀之不死?不知何时,刘苏儿感到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他和陶敬神接触不多,想不到他竟如此有情有义。

    老丐劝道:“刘小兄也别难过了,咱们总要找到凶手将他宰了,以告慰陶敬神的在天之灵。”

    刘苏儿转身冲到陶敬神的灵堂前给他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磕头之际,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手刃坏书生,将他剥腹剜心,拿来祭祀,好让陶副堂主死得瞑目。

    他从灵堂中走出来后,依然难过得无以复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谁都不想搭理,只想静静地待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刘苏儿,你伤可好了?怎的自己走出来了?”

    听到这浑厚而熟悉的声音,刘苏儿知道是汪九成来了,他抹了抹眼泪,来到汪九成身前施礼,可是心中激动,又悲又喜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汪九成笑道:“就算伤口疼得厉害,也用不着哭啊。”这话自然是玩笑话,就是想分散他的心神。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陶副堂主为了救我而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他声音嘶哑,差点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喉咙因为伤心抽搐而肿了。

    汪九成笑容敛去,冷然道:“不错,坏书生坏事做绝,只因他原来没有惹到我丐帮头上,所以我也没有竭尽力去对付他,这恶贼,那是死到临头尤不自知了。”

    秦有缺在一旁说道:“汪帮主,刘兄弟,咱们进屋里谈。”他刚才说出去迎人,刘苏儿没有在意,能够让堂主出去迎接的,自然只有帮主这种尊贵的身份了。

    进了屋子,汪九成问起事情的经过,秦有缺已经告诉了他大致的经过,刘苏儿又将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跟他说了,汪九成听说他和伏缨联手杀了千面婆和索命坤道,露出赞许之意,当他听到刘苏儿为了追杀坏书生不惜从京城待着路小千和莫谷儿前来,他打断了刘苏儿的话:“这路小千就是路达远的儿子?”

    刘苏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

    汪九成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刘苏儿说道:“这路达远是路小千的养父,路小千的生父乃是秦王府已经过世的王爷,而路小千的母亲则是刑部韩尚书的女儿,不过路小千暂时只认他母亲娘家的人以及路达远这个养父。”

    汪九成要好好想想才能明白他说得关系,然后讶然道:“想不到这路小千竟出身如此富贵人家,让他跟着路达远,也真有点委屈他了。”

    刘苏儿问道:“汪帮主可是认得这路达远?”

    汪九成点了点头:“曾经见过两次,此人乃是少有的磊落汉子,为人极是仗义,故而能够服众,领兵做出一番事业。”

    刘苏儿说道:“那些曾经追随路达远的好汉就是为了路小千方才遭受坏书生的毒手,我敢肯定凶手八成就是坏书生,汪帮主,新仇旧恨算起来,这坏书生死上十次百次都不足惜,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汪九成看着门外,若有所思,闻言转过头来:“坏书生此人滑入油浸泥鳅,想要抓住他可不容易,你伤怎么样了,能和人动手么?”

    刘苏儿说道:“总也得在三四天后才行,如今动作大了都会扯得伤口疼。”

    汪九成说道:“有伤在身,就别喝酒了,你静静养伤,我出去见见丐帮的孩儿们,回头再来看你。”

    帮主驾到,整个丐帮大同分堂都快要沸腾起来,院子里支起了十多张桌子,依旧不够坐,很多丐帮弟子坐在门槛上,断木上,人人发誓要为陶敬神副堂主,以及被坏书生毒害的弟子们报仇血恨,推杯换盏之间,气氛一度被推上**。

    吃完丐帮弟子送进屋子的饭菜,刘苏儿躺回床上,想着这些时日的经历,猛然想到,如今天下即将陷入大乱,这么多地方发生天灾,已呈乱世之相,可是像他们这种为了一名凶徒不断奔波之士,为了一人或者数人的血仇,而陷入不断地奔波之中,到底有何意义呢?真正杀死更多人的祸害是天灾,是**,可是这些都不是能够凭借着一己之力所能消弭的。

    想着家中妻儿,刘苏儿心中充满温柔蜜意,想起为救自己而身死的陶敬神副堂主,他的心中又充满了悲哀,悲欢交替的情绪,再加上他伤势未愈,很快便陷入困顿当中。

    汪九成在外面和一众弟子喝得熏熏然后进屋看了看刘苏儿,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便没有打搅他,出来继续和弟子痛饮。

    翌日清晨,刘苏儿醒来,看到外面静悄悄的,他以为昨夜丐帮弟子都喝得多了,还没有起床,谁知等他起来查看,发现大多数丐帮弟子,包括帮主汪九成和一众赶来援手的堂主高手等人全都不在,他问过一名丐帮弟子:“帮主他们人呢?”

    这名弟子说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去方铁扇家中找他麻烦去了。”

    刘苏儿想不到他们去得这么早,他问道:“有方铁扇的消息了么?”

    这名丐帮弟子摇了摇头:“有没有他的消息,咱们都不能放过他,他领头袭击咱们分堂,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刘苏儿心道,不是什么祸不及家人么?怎的明知方铁扇不敢现身,还要去他家中?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当然不会说出来,他说道:“我过去看看。”

    这名丐帮弟子连忙拦住他:“帮主交代了,你伤没好,让你不要出去。”

    刘苏儿若是强行离去,这名弟子自然拦不住他,可是对方不但是受了帮主之命,而且是一番好意,所以他当然不能不识好歹,只好说道:“我去了也不是说非要动手不可,我只是去看看热闹。”

    可是这名丐帮弟子十分固执,任凭刘苏儿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刘苏儿说得口干舌燥心头火发,几乎就要动手,可是这名丐帮弟子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帮主就会做到,刘大侠,你就别说了,你若真要走,我也知道拦不住你,我对不住帮主,死在这里以报帮主和丐帮便是,只请你到时候告诉汪帮主,不是弟子不听他老人家的命令,实是弟子无能……”

    刘苏儿吓了一跳,连忙妥协:“行了,你别要挟我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哪是让我养伤?你们这是在养猪,非要圈着才行!”

    这名丐帮弟子傻笑着故作不懂,口中说道:“只要您不走,我就不会死,我还没谢过刘大侠的救命之恩呢。”

    刘苏儿气得哼了一声,又回到屋里,自从他受了这贯体之伤后,他在床上躺得也够气闷的了,他曾用内力自察了伤势,幸亏坏书生用的兵器是索命刺,说白了就是一根细铁棍,若是普通长剑,剑刃宽,早要了他的性命了,这一剑堪堪错开了他的心肺要害,当然,这并非他运气好,而是陶敬神拼死阻拦的结果,想到陶敬神副堂主因他而死,他坐立不安,不知做什么才好。

    原本打坐练起对伤口有好处,但气浮气躁时十分忌讳强行修炼,容易走火入魔,刘苏儿拉开衣服,看到伤口已经结了疤,想起恒山清净庵的师太耗费真力驳接了他断了的血脉,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这救命之恩,他该如何报答呢?

    晌午,丐帮弟子给他送来了饭菜,刘苏儿接过来,对送菜的丐帮弟子说道:“你们这是囚禁我了?”

    送饭菜的弟子不敢多说什么,傻笑一下就走了,刘苏儿吃得毫无滋味,他喊过一名丐帮弟子说道:“不是有酒么?给我送一壶来。”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您身上有伤,喝不得酒。”

    刘苏儿愈加郁闷,吃过饭,他躺在床上无聊,正准备收摄心神,运气一番,这是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左轻语来了,刘大侠要不要见见他?”

    刘苏儿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说道:“见,当然要见,再没人陪我说话,我闷也要闷死了。”

    这次路小千也陪同左轻语一起前来,刘苏儿无聊之际见到二人,好似见到了亲人一般,连忙请他们进屋说话。

    左轻语先问了刘苏儿的伤势,又谢过一遍刘苏儿的救命之恩,这才说道:“今日丐帮大举前去方铁扇家中报仇,真是大块人心,老夫听说刘少侠没有陪同一起前去,想到刘少侠必定是在这里养伤,故而过来看看。”

    刘苏儿问道:“快跟我说说,方铁扇家发生了什么事。”他心痒难搔,恨不能亲自出去看看热闹。

    左轻语见他静极思动的样子,微微一笑:“那方铁扇果然不在家,汪帮主带着一帮叫花子直接闯了进去,扬言方铁扇欠他们一百万两银子,若不还钱,他们就先在方府住下,并放出话来,不见方铁扇回来,他们不走。开始时方府家丁还不知道汪帮主的来历,以为这些人不过是逃难过来的臭要饭的,说什么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讹诈!上来便打,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丐帮这次来的高手众多,数十名家丁被打趴在地,若不是汪帮主吩咐过了,不可以对妇孺老幼动手,恐怕方府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着,他们赶又赶不走,只能偷偷地溜出去报官。”

    刘苏儿听得津津有味,知道还有后文,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第七十一章 丐帮金牌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原本和官府一些人沆瀣一气,来了十多名官差,不过来了就走了。”

    刘苏儿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左轻语说道:“因为其中一名丐帮弟子带着一块金牌,乃是当年太祖皇帝所赐,丐帮行事可以不受官府制约,这府衙的几名官差见到这块金牌,齐刷刷地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再也不见官府的人前来。”

    刘苏儿讶然:“丐帮手中竟有什么金牌?还是太祖皇帝所赐,这又是怎么回事?”

    左轻语说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太祖皇帝本名重八,当年也是丐帮中人,还是丐帮的一位堂主,只不过他觉得此事不甚光彩,没有说出来罢了,他是濠州分堂的堂主,当年起事,就是在丐帮弟子的拥戴下才打败了张士诚,不过当上皇帝后,他也曾经说过,就连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指的就是此事,也还算有些良心,太祖身兼丐帮堂主和白莲教舵主两个职位,在当年,若没有这两大帮教的支持,他何以能够身登大宝?”

    刘苏儿恍然:“我知道了,原来民间流传的太祖皇帝以前做过乞丐竟然是真的,真想不到,这金牌定是他开国后送给丐帮的?”

    左轻语点了点头:“这是为了不让丐帮弟子说出他的出身来历,特意赐给的,也好堵住那些说他过河拆桥人的嘴,听说原本也要给白莲教一块的,后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太祖和白莲教反目成仇,所以天下有这块金牌的门派,唯有丐帮一家,丐帮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绝非幸至。”

    刘苏儿说道:“官府奈何丐帮不得,狐朋狗友又不是丐帮的对手,那他们该怎么办?”

    左轻语笑道:“这也是方铁扇的失策之处,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到了丐帮头上,如今汪帮主乃是数万丐帮弟子的首脑,亲自光临他府上,这是何等荣耀之事,要知道,武林中能有这等荣耀的世家可不多,少林寺威不威风?丐帮帮主从不给少林面子,就是不去,如今却偏偏去了方府,这定是方铁扇祖坟冒青烟了,你说是不是?”

    刘苏儿哈哈大笑道:“说得不错,丐帮帮主身份何等尊贵?这小子给脸不要脸,胆敢避而不见,那是不给丐帮面子,我看呐,这方府要么存粮够多,多少人去也吃不完,否则方铁扇迟早要现身。”

    左轻语微微一笑道:“丐帮现在将方府据为己有,和方家有亲缘关系的妻妾儿女,一个都不需离去,只准两三个家丁出去采买东西,丐帮这是故意让他们放出风声,我看方铁扇是不得不现身了,他打得如意算盘,什么祸不及家人的江湖规矩,呸,丐帮帮主需要跟他讲规矩?他算老几。”

    刘苏儿放下心事,有汪九成在,坏书生当时不敢现身了,方铁扇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时狠下心来,再不问家中之事,任他的家人自生自灭,不过丐帮帮主光临他方府一事定然很快遍传江湖,他方铁扇除非铁了心不要脸面了,否则千夫所指,他在江湖上也是难以立足,第二条路就是主动回来,向丐帮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表明自己是被坏书生逼迫所为,祈求丐帮帮主的原谅,因他主动过来认错,再加上他非首恶,所以汪九成势必不会不给他留个活路。

    如果选第一条路,方铁扇那些狐朋狗友未必会再跟他来往,因为这事表明了和丐帮过不去,如果选第二条路,那么方铁扇只能祈求坏书生尽快恶贯满盈,否则以坏书生康长恨的为人,怎会由得方铁扇这种背叛行径?

    刘苏儿说道:“姜毕竟是老的辣,汪帮主行事看似鲁莽,实则早就思量周全了,我也不用费神去想这些事,专心养伤,到时候好能助他一臂之力。”

    左轻语点了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方铁扇偿若受不住丐帮的施压而赶回来,就算丐帮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若没有你,我这条老命早就送在他手里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方铁扇这次迫于丐帮的逼迫而回来认罪,等事情过去,他还不知道要兴起什么浪来,不给他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是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

    一旁听二人说话的路小千忽然问道:“若是他一直不回来,丐帮就在他方府一直住下去不成?假如方府的存粮真被吃光了,丐帮若不自己掏钱,就要将方府上下饿死不成?”

    刘苏儿看着左轻语,也问道:“是啊,这么一来,丐帮岂非很容易从有理的一方变成无理,若方铁扇一时回不来,或者等丐帮走后再来……”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家产雄厚,哪有这么容易吃光?上百名丐帮帮众就是吃上一年半载也吃不完,不过贤侄说得也没错,待久了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所以这就要消息迅速传开,丐帮在这方面最是出色当行,不出我所料,两日之内,消息就会遍传天下,那是方铁扇还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他感到有些疲倦,想回屋打坐一会,左轻语看出他伤势未愈,也不再多行打扰,起身告辞。

    路小千临走时又流露出关切之意,刘苏儿说道:“我的伤每过一日便好上一分,不用担心,等我伤大好了,我再陪你去找坏书生报仇。”

    等左轻语和路小千离去后,刘苏儿回到屋内床上盘腿做好,然后潜运内力,缓缓地在伤口处疏通,除了前胸后背这道贯体之伤外,其他地方真气都是畅行无阻,偏偏来到伤口处便受到阻碍,刘苏儿知道是受伤处的血脉断开之故,所以他也不着急,只慢慢地将伤口附近的真气慢慢靠拢,这样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不知不觉,行功已过一百零八周天,刘苏儿清醒过来,额头都是汗水,他擦了擦汗水,感到伤口大好,若无以外,明日差不多就能痊愈,晚上没事再行一遍功法,明天早晨就能离开这里了。

    下了床他才发觉不知何时丐帮弟子给他送来的午饭放在桌上,已经凉透,其中一盘鱼的鱼汤更是结了冻,刘苏儿不好再招呼丐帮弟子帮他热一下,便将凉透的饭菜胡乱吃了一些,走出屋子,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刘苏儿见那名非要拦着自己不可的丐帮弟子不在,好像顽童被父母先生逼迫在家读书,忽然顽童发觉父母先生都不在一样,刘苏儿心中窃喜,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出了丐帮分堂。

    走在大街上,久违的清凉新鲜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下一瞬却又让他感到一阵落寞,自己伤已好了**成,何人动手都没有多大问题,可是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呢?方府暂时是去不了了,有汪九成带着一帮弟子在那,自己去了多半还要受到一阵说落,想了想,刘苏儿决定先去左轻语家中看看。

    路上刘苏儿所遇,都是匆匆赶回家的人,冬日天黑得早,这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百姓,此刻心中都在想着自己那个温暖的家,而自己却是有家不能回,比起他们,自己幸耶?不幸耶?这可难说得很了。

    来到左轻语家外,刘苏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刘苏儿心道不好,难道方铁扇等人因为自己家回不去,来到左轻语家中撒气?他连忙推门进去,那门并未上闩,一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刘苏儿就放下了心事,是他多虑了,院子里,左轻语正拿着三节棍和路小千比试,两人都瞥见了刘苏儿进来,立刻收了手,向他迎来。

    路小千喜道:“这才不过一日的功夫,刘大侠的伤已经好透了?”

    刘苏儿笑道:“好了**成,天天在屋里待着也待得气闷了,你们在切磋?”

    路小千点了点头:“遇到坏书生和刘大侠后,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习武之人要想安身立命,只能不断练习,不断做出突破,方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刘苏儿愕然:“以你的身份,想要出人头地,那不是信手拈来么?何用这么辛苦呢?”

    路小千摇了摇头:“你是说我继承父亲造反的大业,我志不在此,只想凭一把剑,江湖逍遥。”

    很多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不能勉强,有人希望雄图霸业,有人希望快活一世,有人苟且为乐,有人希望成为富家翁,有人为了著书立说,更有人为了爱情甘愿只做个平凡的人,凡此种种,刘苏儿从不试图改变他们的想法,而是选择尊重,他点了点头:“逍遥江湖有时候不仅仅是凭借着高人一等的武功,还需要智谋和交情,你想练到慕容寒山那种独步天下的剑法,就没有时间再去逍遥了,若没有智谋傍身,也在江湖中走不长远,江湖中很多阴谋诡计都能伤人于无形,靠得未必是武功,而在为人交往方面更不用我多说了吧,眼前的例子,坏书生这般人品,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即使他武功再高,智谋再多,也终会恶贯满盈,遗臭万年。”

    路小千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刘大侠指教,不过我不喜欢应酬之事,所以才打算在江湖中逍遥快活,若是需要这么麻烦,岂非活得很累?”

    刘苏儿说道:“有人就喜欢追求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再觉得麻烦,若想你这么惫懒,想要逍遥江湖,只有一个办法。”

    路小千喜道:“什么办法?”

    刘苏儿说道:“莫想着出人头地,遇事忍让三分就行了。”

    路小千颓然道:“那不是教我做缩头乌龟么?”

    刘苏儿失笑道:“又不想努力,又想享受只有努力才能取得的结果,哪有这么好的事?”

    左轻语在一旁说道:“路小千生性孤僻,也许和他习武的经历有关,他师父就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身处深山老林,不喜人间纷争,独自一人在江湖闯荡,还想独善其身,这本就是两种矛盾的事,但凡有些名气的武林高手,哪个背后不是有一群人在后面默默支持着呢?”

    莫谷儿说道:“路师弟是看唐人传奇看得多了,羡慕虬髯客那种独来独往又身负本事之人,其实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人?既有这样的人,便不会有这样的性格,我听说身为独行大盗的红缨公子,其实也是交游广阔,至少和朱雀大侠交情便极深。”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错,但是你执着于武功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努力吧少年,左前辈,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方铁扇那边的事,可有什么变化?”

    左轻语听他谈起正事,让莫谷儿和路小千两人继续在院子里比试,然后带着刘苏儿进屋说话。

第七十二章 同病相怜

    刘苏儿见左轻语表情严肃,心中忐忑,难道自己和他们一日不见,事情又起了变化?

    左轻语的夫人给端来干果茶点,左轻语招呼刘苏儿吃着,然后说道:“今日路小千的一句戏言或者一语成谶,那方铁扇或者真的不会回来了。”

    刘苏儿问道:“左前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放出话来,家人财物任丐帮处置,还说什么天下自有公论,此人脸皮之厚,世所罕见,我原本只觉他是个做地头蛇的人才,想不到他是屈才了。”

    刘苏儿早就领教了左轻语妙语如珠的讽刺,他又想笑,又觉得此时绝非该笑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一来,汪帮主可就感到为难了。”

    左轻语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么,方铁扇能够不要脸,别人可没有他这个本事,此举搞得丐帮极为被动,进退不得,方铁扇这一招,可是看准了丐帮不会拿他家怎么样,他舍了脸不要,其他还顾忌什么呢?”

    刘苏儿猜测着说道:“这会不会是坏书生给他出的主意,我看方铁扇不像是这种人,毕竟他在大同府经营半生,除了财物外,还有许多交往,他将这些全都舍弃不要了,图的又是什么?”

    左轻语说道:“或者有坏书生给他出主意,甚或是逼迫于他,但他人品全无也遍传天下,究竟值与不值,也不好下定论,他并没有舍弃财物,丐帮又非土匪强盗,难道还真能将他家洗劫一空么?我猜他是打定主意,等事情平息,再悄悄回来,变卖家产改名换姓,到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安享后半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苏儿一拍桌子说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左轻语说道:“现在送来消息的人已经被丐帮的人拿下,正顺着消息的来源查找方铁扇的藏身之处,只要能找到方铁扇,那么离找到坏书生也就不远了,其实丐帮真正要对付的只是坏书生,方铁扇这种小虾小蟹才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呢。”

    刘苏儿恍然,若要对付区区一个方铁扇,根本不用劳动汪九成这种人出手,几个丐帮的堂主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在刘苏儿的内心深处,感到坏书生无情无义,又坏得透彻,绝不会为了方铁扇暴露行踪,到了必要的时候就会将他弃如敝履,以保自身,汪九成就算能够找到方铁扇,未必能够找到坏书生。

    左轻语看出了他的心思:“这坏书生除了他自己之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刘苏儿摇了摇头,若说坏书生从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过,也有点绝对,至少他曾为刑部尚书韩铁律冒险进京一次,就是为了路小千,想到这里,他身子一震,如果没有韩铁律这种他心甘情愿为之帮助的人,那么坏书生一路向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此事必然和他自己有关,因为与他同行的千面婆和索命坤道已经毙命,他坏书生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自己,再没有别的解释,除非……除非他要做的事依然和韩铁律有关,可是韩铁律从未和他提过,所以可能性不大。

    左轻语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刘苏儿并不瞒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后问道:“左前辈以为坏书生的目的是什么地方?”

    左轻语说道:“向坏书生这样的人十分自傲,小事也劳不动他千里迢迢地赶去,从此向西,都是闹灾荒之地,唯有两处势力有可能是他的目的地,而他的行事目的也多半就在其中。”

    刘苏儿说道:“其中一地,自然是单勤王的叛军了,另外一处地方是哪儿?”

    左轻语说道:“当然是周帷幄的剿匪大军了。”

    刘苏儿怔了怔:“剿匪大军?他身为四大凶徒之首,去那里岂非自投罗网?”

    左轻语说道:“军中不类江湖,并不会算人在江湖上的善恶旧账,而以坏书生这种人才,他们招揽还来不及,怎会去对付他?”

    刘苏儿说道:“毕竟过于匪夷所思了,我感到坏书生去找单勤王的可能性大些。”

    左轻语问道:“为什么?”

    刘苏儿说道:“单勤王为人如何我并不知道,只知道叛军所做之事都是见不得人的,两相见不得人的人见面岂非很正常的事?”

    左轻语失笑道:“那你定是不知道单勤王的为人了,单勤王此人和路达远一样,都是嫉恶如仇之人,坏书生若是去找他,不是为了对付他或有其他目的,那么就是自投罗网,单勤王必然会宰了他为民除害。”

    路小千对单勤王的看法和左轻语对单勤王的看法如出一辙,看来单勤王真不是什么坏人,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和坏书生狼狈为奸了,而坏书生去找周帷幄,更是让人想不通。

    此时天色黑了下来,左轻语的夫人喊他们吃饭,刘苏儿连忙告辞:“我得先回去,省得丐帮弟子找不到我,再去打扰汪帮主,汪帮主如今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我可不希望再给他添乱。”

    左轻语挽留不住,只得任他离去。

    刘苏儿一溜烟回了丐帮分堂,那名死活不让他离开的丐帮弟子见他回来,好像见到失散的亲人一般,冲过来要将他抱住,刘苏儿连忙喝道:“慢着!大家都是男人,我可不习惯这个。”

    这名丐帮弟子名叫风烟,听名字十分潇洒,可是名字的来由说起来却让人唏嘘,原来此人原本孤儿,是被秦有缺从风烟桥下将他捡到的,因此给他起名叫做风烟,他连姓都没有,秦有缺本想让他姓秦,但后来怕他父母找过来不好改口,便没有让他跟自己姓,但十多年过去了,他的父母始终没有找过他。

    风烟眼里都快急出泪来,他说道:“我的刘爷,您再不回来,我都要急得上吊了,汪帮主只让我做过这么一件事,我若还做不好,只好死了算了。”

    刘苏儿笑道:“哪有这么严重,何况我大活人一个,难道不知道照顾自己么,开饭了么?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风烟连忙点头:“做好了,大家都没敢吃,都在等着你。”

    刘苏儿心中感到一阵愧疚,觉得自己离开应该打声招呼的,连忙随着他一起去吃饭。

    饭后刘苏儿和一帮丐帮弟子围坐闲聊,听他们的话,汪帮主和秦堂主等人在方铁扇家中的遭遇他们也都知道了,刘苏儿问道:“那传出消息的人可问出什么来?”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问了,他的消息是从今日进城的人口中传来,那人来大同府,就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今日查了半天,最后才查到和一个乡下的小门派有关,因今日方铁扇曾在那里落脚,这个消息是他故意散播出来的。”

    刘苏儿问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另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帮主已经发动了周围上千名我帮弟子在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寻找他,除非他能飞上天去,否则迟早能将他找出来。”

    刘苏儿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坏书生既然能带着方铁扇消失得无影无踪,说不定两人已经乔装打扮,毕竟坏书生和千面婆相处得久了,千面婆那些易容的本事他只要学会一成,就足够化身成另一个身份,他提点丐帮弟子道:“让咱们帮内兄弟寻找的重点放在向西的路上,我估计他会继续西行。”

    一名丐帮弟子闻言说道:“向西?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刘苏儿想不到丐帮做事这么急性子,如今已经天黑,城门也已经关闭,此时如何通知在城外的弟子?

    只见这名丐帮弟子拿出分堂用来传递消息的飞鸽,写了几张信笺,让后连夜放飞,他心中这才恍然,飞鸽可不问什么天黑天不黑的。

    天南地北和他们聊了一通,很多丐帮弟子都和刘苏儿打过招呼回去歇息了,唯有风烟还陪在他身旁,刘苏儿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晚上就在这里睡,不会出去。”

    风烟说道:“我是一个孤儿,没什么本事,刘爷本事这么高,能不能点拨我两下呢?”

    刘苏儿听他说他是孤儿,心中早大起同情之心,他自己也是孤儿出身,所以更容易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只不过指点武功这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容易好心办坏事。他问道:“你们丐帮里面不是有传功长老么?你没跟着学?”

    风烟摇了摇头:“秦堂主一直觉得我爹娘迟早会找到我,结果一直没来,所以我就错过了跟他们学功夫的年纪。”

    刘苏儿问道:“那你是一点根基都没有了?”

    风烟说道:“一些外门的基本功还练过几天,其他就没有了。”

    刘苏儿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就好,习武并没有什么捷径,只能慢慢来,我传你一套修炼内功的心法,你慢慢习练,只要坚持不懈,久而久之功力就会显现出来。”

    风烟大喜,要给刘苏儿磕头,自然别刘苏儿拦住。

    之后,刘苏儿带他回屋,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让他记住了一部基本的心法,然后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教他如何运用,好在风烟记性强悟性也好,总算在子夜前学会,喜滋滋地回去自己练习去了。

    刘苏儿在他走后,又运功疗伤,渐渐进入忘我之地。

第七十三章 一念之仁

    翌日,刘苏儿天未亮就从睡梦中起来,只觉神完气足、通体舒泰,他心知知道,自己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他下了床,提着紫竹棒来到院子里,月朗星稀,冬日的早晨本就比其他季节来的晚,刘苏儿在晨曦之下,练了一套莲花棒法,练到最后一招收了棍子,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只有失去过什么,才明白什么的重要性,一个健康的体魄也是如此,这几日刘苏儿可在丐帮分堂气闷得很了,他原本想就这么离开分堂,直接去方铁扇家看看情况,汪九成等一众丐帮弟子在方家过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刘苏儿刚准备打开门离开时,忽然想起风烟,这个受了帮主委托的人,负责看护好自己,若自己就这么走了,风烟定会内疚自责,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他刘苏儿于心何安?告诉他自己痊愈了,要去找汪九成,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劳。

    想到这里,刘苏儿转身回来,要去告诉风烟自己去方铁扇家,也就是这一念之仁,救下了丐帮留守的十多名弟子的性命。

    凌晨时分,乃是人睡眠最深的时候,刘苏儿早醒,乃是因为他修炼了半晚上的内力,天还没亮时便神气充盈,所以自然醒来,刘苏儿怕打扰到其他弟子,因此准备只告诉风烟一人。

    他刚来到风烟屋子外面,忽然发觉有一个人蹲在窗口下,拿着一根竹筒,正准备向屋内吹毒粉,刘苏儿喝道:“你干什么?”

    那人想不到自己暴露身形,吓得丢下手中的东西,一个鱼跃,翻身到了墙外消失不见。

    刘苏儿也不去看地上的竹筒,那自然是准备吹迷烟或者毒烟所用,刘苏儿来到此人逃离的院墙边,纵身跟着上了院墙,晨曦之下,只见街道尽头一个人影正落荒而逃,想不到此人逃走得这么迅速。

    正准备跟着追过去,刘苏儿却又猛地停下,以此人的轻功水平,见到自己一个人,黑暗中分不清面貌,他何以跑得这么迅捷?而且不到街道尽头便有一处巷子,此人拐过巷子,自己便瞧不见他了,何以他故意告知自己逃走的方向?难道是因为此人对这一带的地形不熟?

    此人能摸到丐帮分堂,不会连那个巷子都看不到,事出反常必有妖,刘苏儿从墙内跳了出来,人刚刚着地,他就想到了这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汪九成和秦有缺等一众丐帮弟子都去了方铁扇家,分堂中留守的丐帮弟子不过十多人,且没有一个好手,如果自己此时前去追凶,那么若有人袭击分堂,何人能与其相抗?

    想到这里,刘苏儿宁可放走凶手,也不能上了敌人的当,他悄悄地沿着院墙又折回丐帮分堂的大门外,因为有丐帮帮主在大同府内,分堂外守夜的弟子都没有安排。

    刘苏儿来到门外,静静查探,分堂内没有丝毫动静,刘苏儿有些诧异,难道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就在这时,两道衣袂带风之声从另一道墙头传来,原来刘苏儿还是猜对了,果然是有人准备将清醒之人诱走,好对付熟睡中的丐帮弟子。

    刘苏儿一脚踢开门,冲进院子,果然见到有两人站在墙头下,显然刚才的衣袂带风之声就是二人翻墙时所发出的,这两人一是坏书生,另一个人却不认识,带了一个斗笠,脸上蒙着黑巾,刘苏儿猜他多半就是方铁扇,只是没看到此人身上的扇子。

    坏书生也认出了刘苏儿,讶然道:“好小子,你竟然没死?”

    刘苏儿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怒道:“果然论卑鄙无耻,没有出你其右者,先是背后伤人,现在又做出这种趁着当家的不在,准备对付丐帮弟子的卑鄙之事,嘿嘿,可惜你遇到了小爷,今晚就让你来得去不得!”

    坏书生当晚从刘苏儿背后刺了个对穿,见他没死已是稀奇,更认定就算刘苏儿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也不会这么快痊愈,他桀桀笑道:“休要大言炎炎,谁死谁生还说不定呢,原来丐帮帮主不在这里,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他说的自然是假话,自从他听说丐帮分堂大部分弟子都有帮主和堂主带着去了方铁扇家之后,他便思量着丐帮分堂内定然没有多少人,果然不出他所料,所谓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刘苏儿竟然没有死。

    刘苏儿恨恨地说道:“几次都让你逃出生天,今次就让你这恶徒授首,多说无益,动手吧!”他表面上说得满不在乎,其实心下也在暗自盘算,这次袭击丐帮的至少有三个人,眼前二人除外,还有一个假装对丐帮弟子下毒,实则是准备引诱自己离去的人。

    坏书生虽然不信刘苏儿已经痊愈,可是他为人一向谨慎,这次也不例外,他对身旁的人说道:“月影,你去会会他。”

    刘苏儿心道,原来此人不是方铁扇,而是叫什么月影,不过此人是谁都不重要了,刘苏儿紫竹棒拎在手中,向这名叫做月影的人冲去,月影也不甘示弱,一言不发地从背后拿出两把短戟,双戟相互碰了一下,迸出不少火花,然后如一阵旋风般也向他冲来,月影的短戟之刃在晨曦下泛着寒光,刘苏儿不敢大意,看那短戟的锋利,被蹭一下都会受到很重的伤,若是被拦腰来一下,恐怕就会断为两截。

    若在平时,刘苏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刚刚伤愈,委实不希望自己再受一次伤,因此他出招极为谨慎,谨慎到以攻对攻的杀招都不愿意使出,而是用守中带攻的招数,打得十分保守,这么一来,他首先立于不败之地,他一边和这个叫月影的相斗,一边留神坏书生会不会在旁边夹击,一边想着丐帮弟子现在已经听到打斗声,自己只能祈祷他们不要现身。

    月影连出十多招杀招都被对方轻易躲过,也不禁骇然,他此次随坏书生前来,本以为对手不过十多名武功平平的叫花子,谁知道一上来就遇到这种硬手,一股锐气不禁泄了一半。

    坏书生在一旁看着刘苏儿的出手,见他出手畏畏缩缩,不知道刘苏儿是为了防止受伤,还以为他果然伤势未曾痊愈,这一试便让他现出原形,自己也该出手,同月影一起将他击毙,省得夜长梦多,若是等到汪九成回来,那就走不了。

    想到这里,坏书生抽出索命刺,从一旁斜斜刺向刘苏儿,他这一次很有讲究,正是刘苏儿闪避月影的必经之处,坏书生算准了刘苏儿会避向这边,所以他这一招相当于在一旁埋伏,坏书生脸现邪笑,等到刘苏儿被自己刺死,再将丐帮分堂挑了,那么自己曾在丐帮吃得暗亏,也就算是报了仇了。

    可是他打得如意算盘却没响,刘苏儿时刻注意着坏书生的动静,见他忽然来到自己身侧,哪还猜不出他的意思,就在这生死关头,刘苏儿原本畏畏缩缩的神态不见了,转而迸发了求生欲,和保护分堂丐帮弟子的勇气,原本遇到月影这一招狠辣的杀招,他会应一招守中有攻的招数,可是这次他却以攻对攻,以硬碰硬,紫竹棒使出一招随风摆荷,连人带紫竹棒一起向月影冲去。

    此举大出坏书生预料之外,他这偷袭的一招便落了空,而月影也想不到刘苏儿忽然使出这么一招强横的招数,若是不变招的话,自己的招数会被刘苏儿的紫竹棒克制住,自己还要受到漫天棍影的攻击,无奈之下他只能变招为守势,同时人向后退去,双戟在身前挥舞,防止刘苏儿打蛇随棍上。

    刘苏儿见月影被他一招逼退,心道走得好,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刘苏儿在月影退开后并没有追击,反而一招莲叶田田,紫竹棒全力向坏书生攻去,坏书生冷哼一声,手中的索命刺不断甩动,希望借助每一刺的力量累积,将刘苏儿这一招抵住,这一招乃是刘苏儿含恨而发,其实非同小河?坏书生只接下了半招,就知道刘苏儿伤势已经全好了,如今他没心思去想刘苏儿怎么痊愈得这么快,只想先退开,再和月影重整攻势,无论如何都要先将刘苏儿宰了再说。

    在坏书生退开的同时,刘苏儿依旧没有追击,反而受了紫竹棒,然后出指虚点,坏书生退得虽快,奈何不如刘苏儿出指的速度快,登时一蓬血影从坏书生肩头迸开,刘苏儿暗道可惜,这一指他早就蓄势好了,原本是想攻击坏书生的咽喉要害,不料坏书生忽然改变了姿势,这一招只击中了他的肩旁。

    坏书生见他虚空点穴到了这等高明的地步,哪里还敢再行逗留,他连招呼也没跟月影打,就这么趁着后退,假做受伤太重之机,人一直退到院墙下,忽然一个翻身越过墙头逃走了。

    这边月影正重整旗鼓,准备再行攻击时,忽然见到坏书生不讲义气地逃走,他的一对短戟停留在半空,不知是该攻还是该退,时间短促不容他多想,他还是抱着侥幸之心攻出,希望能让刘苏儿挡上一挡,自己再走就更有把握,但刘苏儿紫竹棒已出,正穿在他短戟的空隙里,月影向后抽动短戟,却感到双戟如同被山石夹住,纹丝不动,他再拉了拉,依然没有拉动,接着他便想放弃这对兵器,立即逃走,只可惜他这两拉耽误了时间,等他放手准备逃走时,刘苏儿的一掌袭来,这一掌的掌风里带着呼啸,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月影攻去,自然是狂风骤雨掌中的招式。

    月影走避不及,只能咬紧牙关,双手使出全身的内力,准备迎接这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啊”的一声,和“轰隆”一声,刘苏儿受了这一掌,在他眼前,一段断壁废墟之中,月影已经双臂断折,昏死了过去。

    这“嘭”的一声,自然是刘苏儿一掌和月影两掌三张相交时真气碰撞发出的声音,“啊”的一声是月影不敌受伤后的惨叫,而这“轰隆”一声,则是他被这一掌击得向后飞去,将院墙撞塌时发出的声音。

    看到刘苏儿大展神威,击退坏书生,打晕月影,这才大着胆子从屋内走出来查看。

    刘苏儿看着紫竹棒上挂着的一对短戟,想不出何门何派会用这种兵器,他对走出来的丐帮弟子说道:“先将他捆起来,等他醒了后再审问。”

第七十四章 对牛弹琴

    风烟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问道:“刘大侠,发生了什么事?他是谁?”

    刘苏儿说道:“他是和坏书生一起来,准备对付你们的,幸而让我遇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去一趟方铁扇家,让汪帮主带回来一部分人在分堂守着。”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后怕,刚才自己若是不在乎风烟的感受,就这么扬长而去,丐帮分堂里的这些人,恐怕没有一人能够幸存。

    方才一番打斗,在刘苏儿的印象中像是渡过了很长时间,可是直到此刻,朝阳才刚刚升起,给这寒冷的冬日带来一丝温暖。

    方铁扇方府和丐帮分堂相隔本来就没有多远,汪九成听说了分堂遭到袭击之时,立刻带回了一半的人手,匆匆赶回分堂,见到一众弟子俱都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他对刘苏儿说道:“幸亏有你在此,否则我们分堂可就遭殃了,若是被坏书生趁虚而入,挑了分堂,那我们丐帮这个跟头可算栽得大了。”

    刘苏儿说道:“也是运气好而已,这坏书生心肠既歹毒,又极有胆略和计谋,竟敢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汪九成也是心有余悸:“不错,在咱们大肆找他之际,他能有这个胆子,说明此人不带歹毒,而且喜欢铤而走险,这次他的失算只在你没有死上,否则就让他得手了,羊角儿,你立刻带一帮人在四周查探,一旦见到坏书生的行踪,不要动手,立刻赶来汇报……慢着,你随身带上三只信鸽,不用写信,遇到他以后,立刻将信鸽放出,我看到这三只信鸽便往你们方向赶去!”

    这名叫做羊角儿的丐帮弟子,正是那晚围攻坏书生的丐帮帮众之一,认得坏书生的模样,答应后立刻去取信鸽,然后派出人手去查探。

    汪九成又做出了几样安排,这次前来大同府应援的丐帮高手在分堂中留守了一半,坏书生能来一次,说不定就能来第二次,这次他们可不敢再大意。

    安排完了之后,汪九成说道:“不是捉了个俘虏么?带我去看看。”

    在分堂院子角落的柴房里,被丐帮弟子捆得像个粽子似的月影正因为断臂处的疼痛,身上汗如雨下,汪九成一言不发,帮他解开了身上的绳索,以汪九成和刘苏儿在此的身手,自然不惧他有什么异动,刘苏儿以为汪九成会立刻对他进行审问,哪知道他看到月影的双臂断臂处肿得比平时粗上一倍,便伸手点了他胳膊附近的穴道,为他驳接了断臂,再找来几根木板,帮他包扎好。

    此时月影头上的斗笠已经不见了踪影,脸上的黑巾也被丐帮弟子扯掉,留出一张满是风霜的脸孔,刘苏儿听他名字,又见他瘦俏的身子,以为他是一位清秀相貌之人,想不到就连一个骡马贩子的脸似乎也比他娇嫩些。

    做完了这一切,汪九成又将背上的紫葫芦拿过来,掀开塞子递给月影,月影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酒葫芦,他断臂虽然刚刚接上,但还是使不得力,只能用双手捧着,他仰头连喝了几大口,这才喘着气,将酒葫芦还给汪九成。

    汪九成也喝了几口,然后说道:“柴房污秽,咱们到院子里说话。”

    月影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汪九成来到他身旁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月影神色冷冷的一言不发,对汪九成的问话充耳不闻。

    一名丐帮的弟子怒道:“别给你脸你不要脸,我们帮主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否则我们丐帮的手段,你也需要知道知道。”

    月影听到原来给他接骨递酒之人正是丐帮的帮主,脸上露出诧异佩服欣赏等各种神色,等他听到丐帮的手段几个字时,又流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汪九成拦住那名骂他的弟子,对月影说道:“阁下一定是军队里的人,看你细皮嫩肉的,当时朝廷的官兵才是,西北反民无不饿得面黄肌瘦,更无你这般气概,只可惜啊只可惜……”刘苏儿想不到汪九成会说他细皮嫩肉,此人一脸粗糙,何来细皮嫩肉之说?

    月影听到汪九成夸赞于他,脸上露出欣喜之意,听到后面的可惜,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汪九成说道:“可惜你一副大好身手,却沦为与乱世凶徒为伍的地步,你身为朝廷官兵,原应为保护百姓而战斗,如今却和那穷凶极恶之辈联手欺辱百姓,让人不齿!”

    月影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汪九成接着说道:“想来你这么做,一定是得了不少好处,这原也怪不得你,多少人入伍不都是为了搜刮穷苦百姓,好中饱私囊?你表面上忠君爱国,背地里一定没少做这些事吧!”

    月影的脸色变红了,他挺着脖子说道:“我没有,你不知究竟,不能含血喷人?”

    汪九成脸带讥讽地问道:“吆喝?这么说你倒还是什么忠臣义子了?你敢说你没有贪过不属于你的财物么?”汪九成见多了世面,知道这种直性子的人,若是严刑拷打,此人定然是什么都不会说,而越是这种标榜自己为忠义之士的人,越是分外受不住冤枉。

    果然,月影闻言脸色变得更红了,就连脖子都跟着涨红,仿佛一肚子的冤屈都要说出来。

    汪九成则是目不瞬地盯着他,可是月影愤怒至极后,脸上的血色忽然又慢慢消退,接着他一脸颓然地说道:“虽你们怎么想吧,我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这么一来,到轮到汪九成不知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刘苏儿也纳闷,明明汪九成将他逼到了道德的角落里,似乎除了让他说出真相外,已经无可辩驳,真相就在脱口而出间,但月影却忽然自己硬生生忍住没有说出来,难道说此人刚才脸上憋得通红都是假装的?看起来也不想啊。这么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月影真的做过什么违背自己意愿的事。

    想到这里,刘苏儿故意大声说道:“在外打仗的官兵都是身不由己,上头让他做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做错了的事,他们也不用承担责任,直接推诿便是,吃官家饭的,在百姓眼里连土匪都不如,还谈什么问心无愧,可笑,汪帮主,你跟他讲这些,那不是对牛弹琴么?我猜这位军爷还不知四大凶徒的威名,他跟着四大凶徒之首行事,那就是不拿自己当人看了。”

    月影听他说得难听,忍不住反驳道:“你不在我的位置,不知道我的为难,说了你们也不懂。”

    刘苏儿说道:“何妨说来听听?丐帮汪帮主统领天下丐帮弟子,说起来比你们都督领的兵还要多,还有什么懂得比你少的?除非你发誓你不知道坏书生康长恨乃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便当我没说。”

    汪九成看他还是牙关咬紧,也跟着说道:“我看你身上多有刀伤,这些刀伤在你看来,都是一次次打仗留下的,你以之为荣是不是?只不知这些伤是和鞑子打仗留下的呢,还是和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打仗留下的,若是前者,我敬你是一位英雄,若是后者,嘿,我瞧的猪狗不如。”

    在汪九成和刘苏儿一唱一和冷嘲热讽下,月影终于忍不住了,他说道:“我吃官家饭,官家有令让我打谁我就打谁,难道我还有错了?”

    刘苏儿说道:“唯命是从,可是你当初入伍的初衷?听朝廷命令屠杀百姓,可是你入伍的初衷?我想就连升官发财都不是你的初衷吧,更别说和康长恨相勾结了。”

    月影低下了头,良久没有说话,汪九成和刘苏儿相视一眼,都觉得此人太过固执,恐怕再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可是出乎意料的,就在他们认定他不会此人什么都不会说时,他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你们说了这么多,其实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追随周帷幄都督的贴身侍卫,我姓朱,叫朱月影。”

第七十五章 奇人奇事

    刘苏儿早就听到坏书生以月影来称呼他,却不知他姓朱,其实他姓什么对刘苏儿来说,都无所谓,但对于汪九成这样的老江湖来说自然不同,朱月影当年乃是十几年前曾轰动地方的后起之秀,原本用的兵器是双刀而非双戟,但后来不知怎的,忽然从江湖上消失了。

    朱月影的忽然消失,当时还被一些人讨论过,只不过江湖中新人来旧人去乃是常事,一些人总会莫名消失,武林中人议论了一阵子,也就逐渐将此事忘记了,想不到原来此人入了伍,那么他为何舍弃江湖上的大好前景,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呢?

    汪九成问朱月影:“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月影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途径一地,遇到一件不平之事,我鲁莽出手置人死命,后来发觉此人原来有功名在身,我惹了麻烦,为了避祸,便远走西域,一直到后来遇到周帷幄都督,受他赏识,一直陪在他身旁做事。”

    寥寥几句话,道尽了他自己的半生,中间多少让人唏嘘感慨之事,朱月影一个字也没提,汪九成说道:“别人杀人后远走他乡,多半会改名换姓,你为何还用原来的名字?”

    朱月影笑了笑:“这是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我自从远走避祸之后,便再也没有尽过孝道,偿若连名字都改了,就更对不起他们了。”

    刘苏儿说道:“能让你甘心跟随的周帷幄,看来人品定然不会差到哪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竟让你和坏书生一起出来行事呢?”

    这是问题的关键,朱月影低头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道:“有没有水?”

    汪九成带他进屋,让人给他泡了一碗茶,朱月影捧起来喝了,然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你们可有时间听我嗦?”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们都没什么要紧事,你说吧。”

    朱月影清了清嗓子,然后将这个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娓娓道来,他说道:“周帷幄都督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是他做的事我却有些不懂了……”

    那是数年前,西北还没有闹旱灾之时,百姓生活尚且过得去,朱月影在西北边陲的一个小镇上做工,他刻意隐瞒自己会武之事,平日就是干活,收工后去喝点酒,当真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潇洒,记得那晚他和人喝酒时,曾有人跟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为何不找个媳妇,在当地立个门户,也好在老的时候有个养老送终之人。

    朱月影笑了笑,他还年轻,没有考虑过什么年老之后的事。

    当晚他喝得醉醉醺醺,走在回家的路上,所谓的家,也不过是他自己搭建的一个棚子,仅可以用来遮风挡雨而已,若无他这般武功这般体魄,寻常之人在里面住着早就受不住风寒而生病了,若是朱月影扣扣索索生活,也能在镇上租间屋子住下,偏偏他赚来的一点微薄的工钱都换成了酒,所以他也没有什么积蓄,亡命之人,存钱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知道的是,当年那个他以为杀死的身有功名之人后来又被人救活了,其实就算没有救活,那件陈年旧案也早没人再去理会了。

    西北风沙大,朱月影走着走着,忽然遇到了一伙十多人的土匪在劫掠过客,朱月影路过此处,避之不得,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不想插手其中,当年一件路见不平之事让他离开中原,若是再惹上命案,他又该避往何处呢?

    这帮土匪杀了四个人,从为首之人身上劫得了数十两银子,正高兴得连爹娘的名字都忘了,正要离去,其中一人说道:“若不斩草除根,这两人都看到了咱们的样子,明日官府追究起来,咱们岂非是有了银子也没命花?”

    其他人也都动了将被劫之人和朱月影宰了的企图。

    正是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朱月影虽然不想插手其中,奈何更不想就此丢了性命,因此他被迫出手,将十多名劫匪打倒一半,另一半吓得落荒而逃,朱月影本想就此回去睡觉,再不理会后来的事,可是那为首之人却拦住了朱月影的去路。

    朱月影酒意上涌,忍不住有气:“怎么,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反而要找我麻烦不成?天下多有忘恩负义之徒,却想不到会来得这么快……”

    那人说道:“侠士只怕吃醉了,我正要谢过大侠的救命之恩。”

    朱月影摆了摆手:“这没什么,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可是这人接着问道:“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正要斗胆请教。”

    朱月影以自己一人之力驱走十多名匪徒,武功之高,对方除非是个傻子,不会不知,如今哪来的胆子对自己问来问去?他心中生疑,怕对方是来捉拿自己的中原官差,酒醒了三分,他暗自戒备,同时口中问道:“何事想不明白?”

    这人说道:“大侠刚来的时候并不出手阻止这伙人行凶,我原本以为大侠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不高,所以胆怯之下没有阻拦,可是方才见过阁下的身手,我想不明白,为了大侠刚才不站出来,反而直到他们准备对大侠动手时,才被迫反击呢?”

    朱月影立刻明白此人不是前来捉拿自己的差役,他苦笑道:“看你愤愤不平的样子,定是在责怪我了?”

    这人说道:“不敢。”口中说不敢,可是神情中却流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朱月影立刻明白此人绝非普通人,普通人在遭遇劫难之后,若不是立刻惊慌失措跑回去求援,就是吓得不敢行动请求自己护送他离去,如今此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质问自己这些不相关的事,他回思刚才这些劫匪在抢劫他身上财物时,此人似乎也没有流露出怯意,难道此人深藏不露,准备扮猪吃老虎?那么谁是猪谁是老虎?想到这里,朱月影故意露出凶狠之相:“因为我也是歹徒,正准备他们走后捡些好处,谁知这些人不长眼,惹到老子头上了!”

    这人见到朱月影忽然流露出凶恶之相,不但不感到害怕,反而笑了起来:“行了,你自然是有你的苦衷,我精于相人,你一脸正气,不是歹人之相,就是装也装不像。”

    朱月影见此人行事异于常人,起了兴趣:“你到底是谁?”

    此人说道:“撇姓房,估计你也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我叫房承梁,山东曲阜人。“

    朱月影大出意料,他看此人行事特异,气度非凡,原以为他是极有名气之人,想不到自己果然没有听过,也不晓得此人说的是否真姓名,朱月影说道:“房兄,我看既然匪徒已经退散,咱们不如就此别过,我回去睡我的觉,您呐,该干嘛干嘛去,我奉劝你不如先回镇里,等明日找人或者报官再处理这里的事,还有,请莫要跟别人说起我的事,我就感激不尽了。”

    房承梁说道:“慢着,承蒙大侠施以救命之恩,我却连大侠的姓名都不知道,这让我心中何安?”

    朱月影自认为身有命案,不应多惹麻烦,便说道:“我也不想你的报答,咱们就相忘江湖吧,再会了。”

    房承梁忽然说道:“无论如何,大侠不能这么离去,救命大恩不是小事,这样吧,我请你再喝一顿酒,大侠的名字么,你爱说不说,若是大侠连这顿酒都不肯让我请,那在下真是做不得人了。”

    朱月影见他纠缠不休,原本有些不耐烦了,可是一来见他心意诚恳,二来最近几年他没有什么喜好,唯爱饮酒,听到对方请他喝酒,那是从来没有拒绝过的,三来他也想试探试探对方的来历,毕竟对方是不是来找他的,是否还有什么阴谋也不好说,因此便答应下来,不过他还是有见疑之心,问道:“你身上的钱财都被劫走了,你拿什么请我喝酒?”

    房承梁笑道:“在外行走,怎能不多留点心?我身上几十两银子虽然被劫走,可是我塞在鞋底的一张银票他们却不知道。”

    朱月影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就陪你喝一顿,不过地上这几具尸体是阁下什么人?为何他们之死,房兄似乎并没有什么悲伤之情?”

    房承梁说道:“这些人我也不怎么认识,不过是一通行路的伙伴罢了,唉,这些劫匪好不歹毒,他们都是有家室之人,这么横死,家中可就不太好过了,走吧。”

    朱月影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房承梁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伤心之意。

    来到镇上,朱月影知道哪家的酒好,直接领着房承梁过去,房承梁倒没有在乎这些,两人在酒馆坐定,房承梁脱下鞋子,在鞋垫底下拿出一张银票,竟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房承梁喃喃地说道:“只不知这家酒馆能不能找得开,不然只能到外面兑开了。”

    朱月影说道:“放心吧,这酒馆生意极好,定然能够找得开,对了方兄,看你一脸精明之相,难道不知道钱不可露白的俗语么?”

    房承梁说道:“有你在这,我用得着担心什么?既然不知道大侠的姓名,我便称呼你为义兄,你看如何?”

    朱月影说道:“我姓朱,你唤我朱兄弟便行。”他是这里的熟客,很快点了一整坛的好酒,一盘牛肉,一叠小菜。

    房承梁见这一坛酒怕不有十多斤,忍不住咂舌道:“这么多酒,能喝得完么?我可不是小气,只怕朱兄弟喝坏了身体。”

    朱月影笑道:“我身子蠢笨,就喜欢喝酒,喝得越多精神越好,对了,房兄半夜走在镇子外,不知是否有什么急事?”

    房承梁说道:“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去送一封信,劝劝一个人,本想着晚上行路清静,却没想到遇上歹人,朱兄弟是做什么营生的?你有这一身好本事,却似乎过得并不如意。”

第七十六章 天灾**

    朱月影穿得衣服也邋遢,失意两个字简直就挂在身上,他虽然喝了酒,但依然谨记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胡诌道:“我没了家人,四处游荡,这里的酒好,我便在这里住下了,房兄虽没有多大本事,却极有胆识,这是我挺佩服你的,若是我没有恰好路过,房兄恐怕命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见房兄却没有露出什么惧色,感到有些奇怪,另外就算那些被杀的人房兄都不认识,可是失落了几十两银子,房兄似乎也没有放在眼里。”

    房承梁大有深意地笑了笑,见朱月影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他,便说道:“我怕说出来,朱兄弟也不相信,就算朱兄弟不在那里,我也自有保命之道,所以我并不害怕,而几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因此结交到了朱兄弟这样的人中豪杰,高兴之情多过失财之意,自然不会苦着脸了。”

    朱月影给房承梁倒酒,房承梁酒量浅,只陪着他喝了几口,朱月影自己倒连喝了三碗,他又喝了一碗酒后,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怎的,朱月影直言道:“兄弟我直肠直肚,说话冲撞了你,你也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说了半天话,我感到都是云里雾里,我有苦衷,所以不能说出自己的事,房兄若没有这个顾忌,不妨说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有在匪徒中保命之道?偿若不说个清楚明白,我这酒喝得也没有滋味。”

    房承梁说道:“阁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相信朱兄弟的为人,不妨跟你实说了吧,我是延绥驻军的一名军司,平日经常随大军和鞑靼人相斗,我虽然不会什么武功,可是大场面见多了,只要我说出身份,那些劫匪未必敢动我,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钱财,偿若动了边防驻军的人,他们将会受到驻军的追捕,要知道,劫匪未必怕官差,却怕当兵的。”

    朱月影恍然:“原来如此,是我错怪房兄了,原来房兄常和鞑靼人打仗,见惯了大场面,所以遇到十几名匪徒,才能这般气定神闲。”

    房承梁说道:“我见朱兄弟一表人才,却又过得不甚如意,便有了亲近之情,不过我不明白,朱兄弟原本错怪我什么了?”

    朱月影一咬牙,将自己曾经打抱不平错手杀了有功名之人的事跟房承梁说了,他这是在赌一把,赌自己看对了人,坦然自己的事换来一个朋友,若是看错了人,便认了。

    房承梁说道:“这事也怪不得你,而你行侠仗义,本意也是好的,既然你来此是为了避祸,又这么信任我,这样吧,你随我去军中,我跟你推荐一个人,而你行凶之事,这人也能将你的案子销了,从此自由自在,再不用东躲西藏,岂不是好?”

    朱月影简直不相信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好事,托此人之福,朱月影随他入伍,跟在周帷幄军中,此后从一名普通的兵,逐渐晋升为周帷幄的贴身侍卫。

    这就是朱月影的出身。

    讲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朱月影对他遇到房承梁一事讲得十分详尽,甚至到了嗦的地步,足见这件改变了朱月影的经历让他印象极为深刻,而刘苏儿和汪九成自然也不好打断他的话,只是他说了半天,依然没有说道他为何和坏书生康长恨走在一路,又是奉了周帷幄的命去做什么事,只是朱月影讲的是他亲身经历,而且颇有趣味,所以两人都没有表现得不耐烦。

    丐帮弟子送来酒菜,汪九成招呼朱月影一起吃,朱月影也不客气,他手臂虽然断折,但喝酒夹菜还是没有问题,此人看起来不是那种强壮之人,想不到喝起酒来却和汪九成不相上下,汪九成叹道:“只从你喝酒的痛快上就能看出,你是个磊落之人,不意遭遇竟然如此坎坷,后来呢?后来你怎的又和坏书生走上一路了?”

    汪九成借着喝酒之机,还是忍不住将话问了出来。

    朱月影说道:“你不听我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恐怕你也不明白这中间的事。”

    他喝了一大碗酒,又接着说起后来的事,只不过他也知道刘苏儿和汪九成想听的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因此只捡重要的说,尽管如此,还是显得有些嗦。

    朱月影自从跟着周帷幄以后,在西北一带和鞑子打仗,一年大大小小的仗有几十次,有一年仗打得少,周帷幄去了京城一次,回来后就大发脾气,说那些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文官们,个个肥头大耳,腆着肚子跟他说话,语气冷嘲热讽,浑不知边疆战士之苦。

    房承梁在一旁安慰他,这种事情在所多有,只要习惯也就好了。

    周帷幄原本希望问朝廷多要些财物给驻军的,结果两手空空回来,他将怨气都放在了那些文官头上,认定是他们在其中作祟,此后周帷幄一直耿耿于怀,但苦于没事不能擅自回京,所以他也只能发发闷气罢了。

    在朱月影眼中,周帷幄是个好官,而且武官很对他这种江湖人的脾气,两人虽有上下职责之分,可周帷幄却将朱月影看得十分亲近,当然,这也许只是朱月影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周帷幄对属下的所有人都很好。

    朱月影刚刚入伍的时候,周帷幄是一位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后来仗打得虽少了,可是西北低垂的天空却不断出现异象,房承梁说那是灾祸之相,开始时大家谁都没有在意,果然没过两年,便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

    那一日,周帷幄和朱月影等几人正在军营中说话,朱月影戏言:“仗打得少了,是因为咱们总打胜仗,鞑靼人不敢来犯,所以咱们的待遇也差,我看咱们不如故意打几场败仗,向京城告急,把情况说得严重些,搞到朝野震动,那军饷还不得加急主动送来?”

    周帷幄却肃然道:“身为朝廷命官,此事怎能儿戏?更何况打仗的指挥权都在都督手中,他们也不能肆意妄为,何况打了败仗,不仅官兵折损,后退之际,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朱月影倒有些不以为然:“鞑靼人就算是打了败仗,也一样劫掠百姓,我看没什么不同,眼下到了灾年,咱们军中的土地也欠收成,士兵们都吃不饱,照这样下去,还怎么打胜仗?周将军,咱们要长远思量。”

    周帷幄不以朱月影的话冲撞他而不虞,反而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是,咱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一事终于落空,因为他们驻军的屯田所受的灾比起百姓贫瘠的土地受灾情况相比,要小得多,一场大灾难倏然来临,整个陕西都被这场旱灾晒得要冒出了烟,天灾之下,就连鞑子都不再来犯,因为土地干旱到连草都长不出来,鞑子以骑兵为主,没有草,他们的马便没有吃食,可是相比于鞑子,粮食和水才是最要命的。

    彼时的都督管从容甚至有了退兵避灾的打算。

    也就在这艰苦的环境下,路达远带着府谷的百姓揭竿而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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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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