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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七章 美酒烧鸡

    全真一众弟子离开后,刘苏儿上前拜谢此人的援手之德,并问起他的尊姓大名。

    此人说道:“我的名字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千万不可说出去。”

    刘苏儿,路小千和莫谷儿三人同时答应下来。

    这人说道:“我姓王,名元极。”

    刘苏儿和路小千等人面面相觑,王元极,这名字他们听来并非如雷贯耳的那种,恰恰相反,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路小千和莫谷儿也就罢了,两人跟着楚界南隐居山林,对江湖典故所知不是很多,而刘苏儿这几年来走遍天南海北,稍微有些名气的武林中人,不论是在世的还是荣休的,即使没有见过,也听说过,可是以王元极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惊世骇俗的武功,自己竟然首次听闻这个名字,因此连久仰二字都谈不上。

    王元极怒道:“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过老夫的名字么?”

    三人见他忽然发怒都吓了一跳,路小千结结巴巴地说道:“似乎……没有听过。”

    莫谷儿淡淡的说道:“我知道的武林中人本来就不多,没有听过前辈的名字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王元极转向刘苏儿问道:“那你小子呢?”

    刘苏儿肯定地回答:“小子也没有听过前辈的名字,真是奇怪,奇怪极了。”

    王元极怒气不减,问他:“什么奇怪,又有什么奇怪极了?”

    刘苏儿说道:“以前辈之武功,据晚辈浅薄的见识来看,足以独步武林,笑傲江湖,但晚辈却偏偏没有听说过,这岂非奇怪?而武功给前辈提鞋也不配的一些人,却得享大名,这岂非奇怪极了?”

    王元极脸上怒气忽然消失,他放声大笑,将油腻腻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说道:“你们三人很好,不会说些口不对心的违心之语,有的人自称听过老子的名头,但是等老子问他听过我什么事的时候,这些人又说不出来,那不是当面撒谎吗?这种人老子见了就讨厌,要一拳打掉他们几颗门牙的。”

    刘苏儿说道:“是是是,前辈乃是真性情,我们三人原该陪前辈多说些话的,只可惜我们此事还有事情要做,这便告辞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他见王元极喜怒无常,怕留在他身旁再多说几句万一得罪了他那就不大妙了。

    王元极听过他的话后怒道:“不准走!”

    刘苏儿愕然怔住。

    王元极说道:“今日之事莫名其妙,老子正在树上吃着烧鸡喝着美酒,被你们一通捣乱,酒也没喝过瘾,鸡肉也没吃饱,他们滚蛋了,你们偿若不将事情说个明白,我岂能甘心?”

    刘苏儿笑道:“这是小事,向东没多远就是怀安,前辈若不嫌麻烦,不如让晚辈做个小东道,请前辈过去吃喝一顿,算作晚辈的赔罪如何?”

    满以为这么说,王元极自然会答应下来,谁知他的头摇得像破浪鼓:“我不去。”

    刘苏儿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王元极也不解释,只是顽固地说道:“不去就是不去,没有为什么。”

    刘苏儿见他不愿去怀安,说不定有其他原因,自己也不好多问,他喃喃地说道:“前辈不愿进城,这可有些为难了。”

    路小千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他叱责道:“你这老头,我们好心请你吃酒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面对路小千的疾声厉色,刘苏儿和莫谷儿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哪知王元极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说道:“你可知道我刚才吃的是什么鸡?喝的又是什么酒?别说怀安城中没有,你就是走遍天下也买不到,你们偿若陪我再找这么一只鸡,再取到这么一壶酒,然后告诉我你们为何打架,我就算啦。”

    刘苏儿听他用语,不是买到这么一只鸡,不是买来一壶酒,而是找鸡取酒,心想世外高人总有别人理解不了的怪脾气,他说道:“前辈且说说看,是什么鸡,什么酒?”

    王元极傲然说道:“鸡么,倒还好办,不过就是这山林中的野鸡,唯一不同的是,我烧这只鸡之前,让这只鸡连吃了一百零八条蜈蚣,又饿了它三天,让蜈蚣被它完全消化掉,然后用桂花陈皮麻椒葱姜等二十余味烧制而成,虽然难得,却还属人为之物,那酒却是百果酒,那是山间野猴采集数十种果子,穷三年之功,放才能够酿制出来,为了这一壶酒,我费了诺大工夫,觑准时机,等猴群多数外出之际,带着酒壶冲过去灌了一壶,还差点受到猴子们的围攻,我又不忍伤害这些天生的酒保,所以只得这么一壶,你倒说说看,那怀安城中能买得到么?”

    刘苏儿等人听他说得离奇,也不知真假,而且那壶酒他明明已经喝光,酒壶还挂在树上,只不过一句喝得不过瘾罢了,就这般无赖,和他高明的武功正成鲜明的对比,路小千正要再喝骂他所言无稽,刘苏儿拦住了他,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这么难寻的鸡肉和百果酒,晚辈是找不来,不知前辈可否让我们用别的东西来换呢?”

    王元极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们也找不到,这样吧,你们先说说为何和那帮全真弟子打了起来?”

    刘苏儿见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并不想拿世俗之事去烦扰他,便说道:“他们要我们的命,晚辈不愿给,因此就打了起来。”

    王元极不依不饶:“那他们为何想要你们的命呢?我怎么看不出你们的命有什么好来,你别说话只说一半,我要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这么容易骗么?”

    路小千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你当然不是三岁孩子,三岁孩子哪像你这么无赖?”

    王元极哈哈一笑,笑声又陡然定下,他说道:“我就是无赖,你有能拿我怎么办?”

    路小千瞠目结舌,他何尝不知此人武功高强至极,甚至比他们的师父楚界南还要高出许多,听他这么说,竟无言以对。

    王元极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拿我没办法,还不乖乖地听话?”

    刘苏儿啼笑皆非,只好将全真教甄始一和女真人相互勾结一事说了,最后他说道:“甄始一不想我们将此事说出去,影响全真教的声誉,因此想杀我们灭口,就是这么一回事,前辈满意了吗?”

    王元极一脸平静地听完,三人也看不出他是喜是忧是高兴还是愤怒,过了一会,他说道:“全真教所仰仗的,不过一套大衍剑法,一套重阳碧空掌,一套七星北斗阵罢了,又有什么声誉可言?更别说维护声誉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刘苏儿将三人姓名告诉了他。

    王元极指着刘苏儿说道:“你小子武功还算不错,我教你一套破七星北斗阵的功夫,以后你再遇到他们就不用怕了。”

    刘苏儿惶恐地说道:“这如何使得?晚辈打扰了前辈喝酒吃鸡的兴致,赔罪还来不及,又怎好再得前辈指点?”

    王元极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全真教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你如学了这套武功,能够替我教训教训他们,我心中也高兴,那只鸡那壶酒,也就算啦,偿若你要是不肯学,那好,你赔我鸡来,赔我酒来。”说着,他伸出双手,做讨要的样子。

    刘苏儿此时此刻又去哪里给他找鸡找酒?他想不到自己竟会遇到这么不通事务之人,原本跟着他学武,乃是求之不得之事,而所学又是破七星北斗阵的武功,更是他欲求而不可得的事,此事若在平时,他立刻会留下来跟着学,但此刻他身负汪九成所托,有大事要做,一套武功短则学上几日,多则学上几个月,再去追踪女真人就来不及了,岂非有负汪九成所托?因此他说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们……”

    这次还是路小千比较机灵,他抢着说道:“只是我们不能都陪着前辈学武,而且我们两人底子差,也领悟不了高深的武功,不如让刘大哥跟着前辈学,我们还有事要做,等有时间再想前辈讨教如何?”他当着王元极的面不好再称刘苏儿为刘大侠,便改成了刘大哥。

    王元极对他们两人本没怎么在意,正想答应,一瞥眼看到莫谷儿腰上悬着的那把薄铁片,便伸手拿来,莫谷儿想要阻住,可是手刚动,兵器已经落入王元极的手中,王元极看了看这把简陋的兵器,问道:“你是江风月的弟子不是?”

    莫谷儿闻言肃然道:“不是,江风月是我师公,我是他老人家大弟子楚师父的徒儿,前辈莫非认得我师公?”

    王元极问道:“原来是你师公,唉,过得真快,你师公他人呢?”

    莫谷儿说道:“师公他老人家在九年前已经坐化仙去了。”

    王元极脸上露出落寞至极颓唐至极的表情,他说道:“又有一人走啦,唉,这世上当年和我叱咤江湖的人已经没有几人了……你叫莫谷儿是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偷酒之功

    莫谷儿点了点头。

    王元极问道:“那你的斩苍剑学到了几成?”

    莫谷儿说道:“晚辈资质平平,又十分愚鲁,所学到的不过二三成。”

    王元极点了点头说道:“我曾见你师公使过一次这套剑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记得清,我演示一遍,你好好看着!”

    显然王元极和江风月乃是同辈之人,有他演示斩苍剑对莫谷儿来说犹如师公亲自施为,若能因之领悟到更多的剑法要旨,那真是飞来之福了,他和路小千两人师出同门,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专注地看着王元极。

    王元极来到一处空地,缓缓地将剑法使出,这套剑法多似刀法而非剑法,因此剑名中就有个斩字,劈砍的招数多于戳刺,特别是自下而上的招数极多,刘苏儿见到王元极展示别派武功,本该避嫌,但一见王元极展动身形就被他所吸引,再加上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对此都没有在意,所以他一招又一招地看了下去,更明白斩苍之意,多半是这些自下而上的撩剑势居多,有种斩破苍穹的意味,所以取名为斩苍剑。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套剑法在王元极使出来时极其缓慢,这固然是他为了让莫谷儿和路小千等人看得明白,其中又似乎隐含了以慢制快的至理,再看又似乎不是,因为这么慢的剑法在和人比斗时因为太慢而没有一点杀伤力。

    刘苏儿看得似明非明,王元极一套五十六招的斩苍剑法使完,问莫谷儿:“怎么样?”

    莫谷儿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惊喜之色,对王元极扑地跪下说道:“多谢前辈指点,让晚辈获益良多。”

    刘苏儿再看路小千,只见他神色茫然,看来他和莫谷儿的武功还有很大的差距,领悟不了其中的妙处。

    王元极将薄铁片还给莫谷儿说道:“你若是能够领悟,也不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演示一番,你们走吧。”

    莫谷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对刘苏儿说道:“我们先去跟踪他们,我会在沿途路过的树上留下我谷字的箭头,箭头所指,就是我们追踪的方向。”

    刘苏儿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些,莫要被他们再追摄上你们。”

    莫谷儿答应了:“我们回去会再改变形貌的,刘大哥放心。”

    等路小千和莫谷儿离去后,王元极说道:“走吧。”

    刘苏儿问道:“去哪里?”

    王元极说道:“自然是我家,还能是哪里?”

    说完,他不等刘苏儿再次发问,人纵身上了一棵树,然后双足似乎毫不费力地一点,便从这棵树到了另一棵树上,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勉强,就像是在树上行走惯了的,比之猴子还要灵活。

    刘苏儿好胜心起,也跟着纵身上了树,跟在王元极身后向另一棵树纵跃过去,然则很多事情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难度,一旦自己做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落在另一棵树的树枝上时,落足时力道稍重,这根树枝便断开,刘苏儿差点掉了下去,他伸手攀住旁边的一根树枝,翻身上去,然后继续前行,他调整纵跃的姿势,又挑拣粗些的树枝落脚,磕磕绊绊下,勉强跟上,他看到王元极落足之处并不挑拣树枝粗细大小,似乎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他也能借力纵跃到另一棵树上,中间毫不停顿,如履平地,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所行之处,是在一座山的山脚下,王元极带着他向山中深处行去,两人一前一后,过了两个山头来到一片山谷,山谷中松柏环绕,中间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简陋的茅屋,屋前一条小溪潺潺流过,隆冬之际,溪水竟然没有结冰,给人一种宁静祥和远离尘世的隐居之感。

    刘苏儿读书不多,但其中一句“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怡然自得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等到刘苏儿来到茅屋前,王元极已经等候他多时,他对于刘苏儿的表现颇为不满,他问道:“你小子身上的内力都是偷来的么?怎的运用起来如此生涩?”

    刘苏儿对王元极的眼力大为叹服,他说道:“前辈眼力高明,我小子身上的内力虽不是偷来的,却也不是我自己辛苦修炼得来,而是从玄玉石中汲取过来的,所以运用起来不免有些生涩。”

    王元极点了点头,他说道:“空山寂寂,我龟缩在此已经三十多年了,今日不知为何,见到你感到十分亲切,你也且莫得意,每回我有这种亲切的感觉时,总会伴随着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邀你来此,传授给你一套武功,多少总有些用处。”

    刘苏儿听他语出不详,不过他也没想太多,他问道:“前辈和全真教似乎有什么渊源?”

    王元极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全真教的掌教如今是甄始一?我是他的太师父。”

    刘苏儿闻言差点跳了起来,王元极虽然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也最多不过六七十岁而已,而且刚才他穿林而过时显示出的精力堪比一个小伙子,甄始一的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那么王元极作为他的太师父,岂非老得更多?

    王元极像是能够看透他的想法似的,带着像是骗过刘苏儿般得意的笑容问道:“你倒是猜猜看,我有多大了?”

    刘苏儿尝试着多说些:“前辈难道有……八十多岁了?”

    王元极说道:“我一百零二岁了,偿若我没有记错,甄始一也有……六十……嗯,六十三岁了。”

    刘苏儿呆呆地看着王元极,怎都难以相信他是年过百龄的老人。

    王元极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先去弄些吃的来。”

    刘苏儿问道:“去哪里弄?”

    王元极说道:“靠山吃山,当然是山里,你跟我来。”

    刘苏儿跟在他后面向山林中行去,走了没多远,王元极就拍手叫道:“妙极!你来看!”

    刘苏儿跟过去一看,只见两棵树的中间有一个简陋的捕兽夹,捕兽夹中有一只死去的山羊,天寒地冻,山羊虽然死去,但并没有腐烂,王元极让刘苏儿背着,两人回到了山谷中。

    在王元极的指点下,刘苏儿在小溪边将山羊剥了皮,然后将血洗干净,天气晴好,王元极将茅屋里的一张桌子搬出来,将山羊肉切好,然后支锅煮肉,刘苏儿帮他捡了不少柴火,王元极不相信刘苏儿的烹饪手段,亲自上阵,他放了极多的佐料,很多佐料刘苏儿都叫不上名字,大火熊熊下,锅中很快沸腾起来,羊肉和佐料在汤中起伏不断,一股极为浓烈的香味在山谷间弥漫开来。

    羊肉煮好后,王元极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刘苏儿见他不禁肉食和酒,和道教养生之道并不相似,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得享如此高龄,看来世人相传的延年益寿之道并不怎么靠谱。

    吃饭时,王元极又问了他如何从玄玉石中汲取的内力,尽管王元极自身内力高处刘苏儿不少,对他的这种不劳而获,依然啧啧欣羡,刘苏儿见他喝酒吃肉,问道:“前辈这不是骗人么?又说只有一壶百果酒,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刘苏儿现在已经知道他的性子,对他说话越是不尊重他,他反而越是欢喜,因此直言不讳,果然,王元极并未因他指责自己为骗子而生气,反而解释道:“这酒却不是那浑然天成的百果酒,这是我自己酿的山葡萄酒,和百果酒差远了,你尝尝。”

    刘苏儿接过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若是百果酒比这酒还要好喝,那真是无价之宝了。”

    他这是间接赞美这山葡萄酒的美味,王元极非常高兴,说道:“有你在此,等会你再陪我去偷些酒来,两个人应该更好偷,咱们给它们来个声东击西。”

    刘苏儿想不到他对什么百果酒如此念念不忘,只好答应下来。

    吃完饭后,刘苏儿说道:“咱们去吧。”

    王元极说道:“不急,别失败了让猴儿们有了防备,下回就不容易上当了,我先教教你一些躲避它们的法子。”

    刘苏儿本想说:“躲避一只畜生还不容易么?”但又不想触怒王元极,便忍住没说。

    王元极教了他一些轻身腾跃的技巧,没什么套路,也和一般的轻功法门有所区别,刘苏儿一边按照他的指点学着一边问道:“这是全真教的轻功么?”

    王元极摇了摇头:“全真教的武功不能外泄,这是我在山林隐居时摸索出来的技巧,偿若不教给你,只怕这套轻身功夫只能带入土里了。”

    刘苏儿原本还有些抵触,听他说得可怜,便认真学了起来。

    一旦深入其中,刘苏儿才体会到这道轻功的绝妙之处,这套轻功正是在教他上次从树上行走时和王元极从树上行走时的差距,不仅仅是在呼吸之间以及调匀内息方面,还有转折之间的技巧,这是王元极动作流畅连贯的基础,人在落地与纵跃之间,本能地会有一个停顿,以为下次行动做好准备,而王元极则将这停顿消去,不仅如此,他还将前一个动作的余力吸收,当做下一个动作的起始,这么一来,纵跃之间就不像是一个个单独的动作,而像一串连在一起的一个动作,浑然天成。

    如上所言,万事都是知易行难,刘苏儿为了摆脱固有的行为习惯,吃尽了苦头,王元极也不是一个多有耐性的人,一见刘苏儿做得不好,不是打就是骂,好在刘苏儿骨子里有一股不达成不放弃的韧性,这才在天黑以前练得有些模样。

    刘苏儿顾不得休息,还惦记着王元极的百果酒,他歉然道:“咱们摸黑去偷吧。”

    王元极没好气地说道:“天黑后猴子都回家啦,还偷个屁,明天再去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功告成

    翌日一早,清晨的山里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分,王元极就开始喊刘苏儿起床出发,刘苏儿睡眼惺忪,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晨光忍不住抱怨:“山里猴子起这么早么?”

    王元极说道:“那是自然,快起床,咱们早些去,还要隐藏等候呢,去得晚了,容易引起它们的警觉。”

    刘苏儿无可奈何地穿衣起床,连早饭都没吃,就陪着他向山中行去。

    猴儿们聚集的地方是在一块陡峭的山崖旁,峭壁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石洞内外有不少猴子在进进出出,峭壁上自上而下生满了无数山藤,一些柏木从峭壁斜斜伸出,正好成为它们攀援的台阶,猴子们是天生的攀爬高手,或上到山顶,或溜到崖下,比常人走路还要利索,而峭壁石穴又是天然的屏障,能够抵御其他猛兽的侵袭,以使强壮的公猴出去觅食后,老弱病残的猴儿能在山洞中高枕无忧。

    刘苏儿原本以为猴儿们都是生活在树上,没想到却是生活在悬崖峭壁,一时不知如何去偷。

    王元极指着猴子聚集的旁边的一个小洞说道:“百果酒就在那边,待会等大部分成年猴子外出后,我去吸引剩下猴儿们的主意,你就趁机沿着藤蔓过去偷酒,酒在那小山洞的一个池子里,千万别贪心,盛一壶就出来,这么一来,下次再偷它们也不会发觉。”

    那峭壁虽说不上平滑如镜,总是陡峭笔直,就算现在轻身功夫有了进步,攀爬起来也十分麻烦,刘苏儿说道:“若不然我向绕到悬崖上去,然后从上面溜下来?”

    王元极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成年的猴子有许多喜欢在崖顶晒太阳,相互捉虱子,你如果上去,必会被它们发觉。”

    刘苏儿闻言只觉口中发苦,此处到峭壁石洞足有七八十丈,沿着藤蔓攀上去,对刘苏儿来说也不甚为难,为难的是如何不使藤蔓晃动,引起洞中猴子警觉,否则一旦猴子嗬嗬大呼小叫起来,这些猴子群起而攻之,可非说笑的,峭壁上,任你轻功再高,也未必有猴子灵活,再加上猴子居高临下,偿若怒极下将藤蔓用石头隔断,那才叫倒霉呢。

    王元极说道:“昨日我教你的轻功腾挪的法门,偿若你知而善用,当可轻易地攀上去而不被发觉,再加上我在一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偿若再能失手,那也不用跟我学什么破七星北斗阵的武功了。”

    刘苏儿受他所激,仰头看着上方,眼中露出坚定的神采,他说道:“好,请前辈放心,我一定能将酒偷到。”

    王元极笑道:“这才是了,咱们耐心等候吧。”

    在朝阳升起的时候,正是猴儿出洞的时机,王元极多次观察,早就摸清了他们的习性,不过他在群猴出洞后又多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招呼刘苏儿:“走吧!”

    峭壁面相东面,有百果酒的小山洞在猴子栖息之地的北边,王元极从南边向上攀援,不会引起群猴对他偷酒的怀疑,刘苏儿则同时从背面攀援而上,那些从崖顶垂下来的藤条有儿臂粗细,尽可承得住他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尽量不使藤条晃动,此时已是冬季,藤条枯黄,上面的叶子尽落,但藤条依旧柔韧,数百条藤条相互纠缠,一条藤条摆动幅度大了,其他藤条也会跟着晃动。

    刘苏儿在攀援的时候正好将昨日王元极教给他的轻功加以运用,有时一条藤蔓爬到一定的高度就和其他藤条纠缠在一起,刘苏儿只能再换一条藤蔓接着爬,这就要用到如同行云流水般的转折,方能不使藤条晃动,也不至在换过藤条时忽然向下滑落,他心中暗暗想到,王元极让他陪着他一起来偷酒,目的未必真是为了酒,而是让他将所学的轻功更熟练的运用,当然,他只能自己这么想想,偿若偷不到酒,王元极的脸色定然十分难看。

    爬到中途,刘苏儿向王元极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速度还是比自己快上许多,这说明他对轻功的运用还是差了不少火候,他奋力攀爬,终于来到有酒石洞下方两丈远近,而他放眼望去,王元极已经来到石洞同样高度的地方等着他,刘苏儿跟王元极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了一丈有余,此时离小山洞不过一人高的距离。

    就在这时,山洞中一只母猴来到洞口眯着眼向朝阳看着,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刘苏儿见它离自己这么近,心中砰砰乱跳,就算面对江湖上的凶恶之徒,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只觉手心里逐渐渗出冷汗。

    王元极也怕刘苏儿暴露,忽然干咳一声,母猴转身向王元极的方向看去,王元极故意不去看它,反而用两腿缠住两条藤蔓,面相峭壁相反的方向,又似在表现他高明的身手,又似在故作从容,表示并非为了猴子们而来。

    可是母猴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喉中发出吼吼的低沉叫声,刘苏儿暗觉好笑,连忙趁此机会向上攀爬,终于来到小石洞的附近,他探头向里面一看,小石头中呈锥形,下面是一个石窝窝,石窝窝里有着一摊粘稠的淡黄色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酒香,刘苏儿抬头向上看去,奇怪这百果酒从何而来,上面是一掌呈漏斗形的石台,石台上堆满腐烂的各种果实,果实腐烂发酵后,沿着一个小小的缝隙向下低落,正好落在石窝窝里,现在是冬天,石台上大多只剩下一些果核,刘苏儿想到,应是这些猴子将坏了的果实丢到石台上,无意中酿出了酒,否则猴子若能主动酿酒,那真是奇闻怪谈了。

    刘苏儿从怀中掏出酒壶,正准备去灌酒,他无意间向王元极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吓了一跳若是他能跳的话,只见他和王元极之间的山洞洞口处,挤满了十多只猴子,全都望着王元极的方向,十多只黑乎乎毛茸茸的猴子挤在一起,蔚为奇观,而王元极此刻双手正拿着一块帕子,似乎在变戏法,刘苏儿也看不真切,总之王元极成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刘苏儿赶紧掀开酒壶的盖子,到石窝窝里盛了满满一壶酒,他又将酒壶盖子盖好,正欣慰大功告成之际,一只小猴子挤在十多只大猴子身后,因为它个子矮小,看不到王元极的表演,急得一颗小脑袋左摇右晃,竟在无意间看到了刘苏儿,一旦看到了刘苏儿,小猴儿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刘苏儿将酒壶放入怀中,然后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出禁声的动作,并“嘘”了一声,也许这只小猴子并不了解刘苏儿的意思,即使理解,也不会听他的话,那小猴儿发现刘苏儿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拉扯着身旁的猴子向刘苏儿方向指来,口中呜呜叫着。

    刘苏儿不敢停留,连忙顺着藤蔓向下溜去,这一着急,那藤蔓晃动幅度大了,引起了几只猴子的注意,王元极拼尽全力卖力表演以图吸引他们的注意,但发现刘苏儿的猴子越来越多,口中叽叽喳喳地对刘苏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刘苏儿倒不是头一次偷东西,他偷过别人家的衣服,小时候还偷过别人的吃食,但偷猴子的东西,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因此心中难免惊慌,那藤蔓晃动得更厉害了。

    也许猴子们感到了刘苏儿的不怀好意,在一只年长猴子的带领下,猴子们拿起洞中的石块木头之类的东西向刘苏儿扔去。

    刘苏儿肚子里大叫倒霉,好在他溜下去的速度很快,很多攻击他的东西都落了空,猴子们见到扔不到他,更是生气,将洞中什么骨头,果实,以及一些不知从哪里捡到的烂锄头,石块等物纷纷向他砸去,刘苏儿在下面左闪右避,从这根藤蔓扑到另一根藤蔓上,来回躲避,却还是被一个石块打中了肩膀,痛得他惨呼一声,那群猴子好像颇有良心,见到击中了他纷纷欢呼,却也停止了对他的攻击。

    好不容易溜到崖底,刘苏儿不敢停留,赶紧向来路跑去,身后一个人的声音气呼呼地问道:“酒可偷到了?怎的被它们发觉了?”

    原来是王元极不知何时也已经从上面下来。

    刘苏儿边跑边解释:“酒是偷到了,被发现这事也不能怪我,一只小猴子看到了我,告诉了其他猴子,你以为我想被它们发觉么?”

    两人一副被人追着的样子,展开轻功落荒而逃,很快回到了山谷中,回头望去,身后哪有什么人或者猴子跟着?王元极和刘苏儿镇定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苏儿肩膀疼痛,笑中带泪,指着王元极说道:“想不到前辈还有变戏法的本事,唬得那些猴子一愣一愣的。”

    王元极像个孩子般得意洋洋,说道:“若非如此,怎能将它们这群蠢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把酒给我。”说完他伸出手来。

第一百四十章 武功套路

    刘苏儿连忙伸手入怀去掏酒壶,忽然看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一股熏熏然之意传入鼻端,刚才他身陷紧张当中,竟然没有发觉,如今见到酒洒了,更是暗叫糟糕,他掏出酒壶,心中放下一半心事,原来这只酒壶是用锡皮打制的,不过是瘪了一些,壶中还剩下大半壶酒。

    王元极接过来,掂了掂,感到十分满意,他说道:“还好酒偷到了,下次再去偷不知什么时候才行,最少要等到它们放松了警惕之后。”

    刘苏儿见他只闻了闻,已经像是成了仙般的满足,他问道:“你怎么不喝?”

    王元极说道:“这种酒怎能空口喝?一定要配上美味珍馐才值得喝,我先去存起来。”

    进了屋,王元极将酒倒入一个瓷瓶中,其小心翼翼处,像是对待什么珍宝珠丸,又比珍宝珠丸更要珍惜,仿佛洒出一滴都是遗憾,倒完后,他又用塞子封住,这才和刘苏儿一起吃了早饭,而此时已经快到午时。

    吃过饭后,王元极便开始教刘苏儿破解七星北斗阵的诀窍。

    说是诀窍,其实是王元极自己创制的一套武功,山中岁月无穷,王元极身为甄始一的师祖,在这数十年里,一直以练武自娱,加上他心思单纯,每日潜心思索下,武功逐渐突破了全真教武功的范畴。

    王元极说道:“若想破七星北斗阵,就要向明白七星北斗阵的阵法原理,七星北斗阵是参照北斗星宿而来的一种阵法,并非全真教首创,远在千余年前的三国混战时期,就由诸葛孔明将阵法运用在军队当中,只不过当时的阵法不但粗陋,而且推动阵法所需要的人数也多,用在江湖对阵上殊不合适,因此我先祖王重阳便费尽心血,将这个阵法简化,使之最少七人便可推动……”

    说到这里,刘苏儿叹道:“原来前辈祖上是王重阳,怪不得武功修为这么高。”

    王元极说道:“我武功高不高和祖上是王重阳又有什么关系了?王侯将相都宁有种乎,何况练武一道?我不过是比别人练得勤奋些罢了,你别打岔,继续听我说下去。”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再插嘴。

    王元极接着说道:“七星北斗阵阵法既然是以北斗七星为根基,则可推之七人的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星所在的方位,七数在道家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因此很多方面都用气来囊括,比如七报和七伤,又比如天象中的金木水火土等星辰加上日月二主,正好是七曜星数,很多道家的武功都为七七四十九招,也非是偶然。”

    说到这里王元极停顿了一下,刘苏儿又忍不住说道:“不错,甄始一所使的大衍剑法正是七七四十九招。”

    王元极这次没有责怪他打断自己的话,他点头道:“大衍剑法的四十九来源于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说法,不过其用有四十九,也是七的互乘之数,但七星北斗阵还不止如此,这个阵法之所以复杂难破,除了其中隐含道家七字至理外,还包含四象的推衍在内,世人常说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这个七星北斗阵也在阵法中将此点加以运用,当人破其七数时,阵法又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阵法相混,虚虚实实,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捉摸,因此偿若坠入阵中,极难逃脱,甚至至死方休,如今既已知道了七星北斗阵的原理,要破起来,其实也并不难。”

    刘苏儿听他将阵法说得如此繁杂,听得头都大了时,猛然听到这句要破起来并不难,简直如闻伦音,喜不自胜。

    王元极说道:“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究竟,咱们吃饱饭后久坐也不好,不如到屋外我给你演示一番。”

    刘苏儿随他出了屋,王元极随手折了一根种在屋旁的竹子,然后去掉枝叶,折断成一把剑的长短,他来到屋外的空地,说道:“全真教的武功不能泄露外人,所以我就不教你七星北斗阵怎么推动,我只跟你演示一下他们出手的方位,你体会一下。”

    说罢,王元极以竹为剑,一人仿佛化作七人,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个方位处来回变换位置,每变幻一个位置,他就将这个方位上的人出剑收剑攻击和防守等所需的剑招使出一遍,他一连使出七个人的招数之后,方才停了下来,问刘苏儿:“看明白了么?”

    刘苏儿若非三次被七星北斗阵围攻,对这个阵法有了一定的认识,恐怕也看不明白王元极所使的招数,他有悟于心,但更感阵法臻于攻防的极致,实在看不出如何破解,而且王元极一人分使七人的招数,本就难以表现出阵法的威力,诚如他自己所说,阵法中还带着四象的变化,随着阵法的变动,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他说道:“看是看明白了,但是似乎越明白,越觉得此阵法根本就没有破解的可能,除非是同别人联手,那自然另说。”

    王元极笑道:“你看明白了阵法,那就好办得多了,来,我先不说如何破解,你先跟我学一套武功。”

    刘苏儿来到他身旁,王元极说道:“这套武功是我在山谷中自己领悟出来的,和天下所有的武功都有些区别,如果用剑,便可以成为剑法,用刀则可以称为刀法,用棍则是棍法,以此推衍,一般主流兵器都可使得,即使空手也行。”

    一席话说得刘苏儿心痒难搔,他几乎不相信会有这种武功,包含这么多的兵器,他问道:“那这套武功岂非非常繁复?”

    王元极傲然道:“说繁复,自然是繁复至极,说简单,却又非常简单,只要你能将基本动作做完,这套武功在你眼中也就没什么神奇的了。”

    刘苏儿看着王元极说完后连续做了八个动作,他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这八个动作如何复杂,而是太过简单了。

    等王元极停下来后问道:“如何?”

    刘苏儿不想说违心之语,他说道:“这……这似乎在我刚学武功时就已经会的基本功夫。”

    王元极神秘地一笑道:“是么?那我来跟你说说这其中的关键。”

    这八个动作非别为弓步出拳,回身掣肘,翻身踢腿,左右旋转出拳出腿,纵身踢腿出拳,铁板桥出拳以及最后一招双臂回旋,这八招是每个习武之人都要习练的基本动作,在这些基本动作中,你空手也罢,手中拿着兵器也罢,都可以组成一套相应的武功,譬如太祖长拳,譬如少林罗汉拳,以至施展的剑法则有最基本的鸡鸣剑,三尺剑等近乎强身健体的剑法,当然,高深的武功也不脱这些招数组成,只不过在克敌防守方面,每套武功都有相应的变化罢了。

    王元极说道:“比如这弓步出拳,自然可以出剑出刀,如枪出棍都是一样,可是这一招既然这么简单,你来破我这一招试试。”

    刘苏儿至少会二十多种武功破弓步出拳,他随手一掌拍出,说道:“得罪!”一掌拍出另一掌跟上,双掌重叠,掌力加倍,对付王元极这种高手,他自然无需保留实力,更不必担心会伤到他。

    王元极见掌力非凡,喝道:“好掌法!”他果然只以这一招弓步出拳应对,一枚醋钵大小的拳头向他掌力最凝聚之处轰来,刘苏儿原本胜券在握的叠掌,仿佛狂风吹过大树,狂猛的掌风忽然被破开,这枚拳头蓦地出现在刘苏儿眼前,但刘苏儿和人比试经验丰富,临危不乱,他立刻化叠掌为侧掌,想从一旁将王元极的手臂推开化解,以他的功力,偿若击中王元极的手臂,也会产生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将这一拳推开,接着施以反击,这是武功最基本的套路。

    然则刘苏儿刚想变招,那拳头竟忽然变得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无论刘苏儿想如何破解都来不及,他应变也快,放弃了变招,向后疾退,而王元极如影随形,更兼刘苏儿退王元极进,刘苏儿更是避不开这一招,他连忙举手认输,王元极这才停了下来,得意洋洋地问刘苏儿:“如何?”

    刘苏儿问道:“这一拳明明势头已尽,如强弓之末,又怎能做到继续出击,且快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王元极说道:“这一招的诀窍不在拳,而在腿功,你看我弓步出拳,拳已到尽头,实则在我弓步开始,我就做好了一拳打出一丈远的准备,所以弓步要在出拳之前,做出前冲的准备。”

    这诀窍说来简单,不外乎使出缩地成寸的轻功,王元极在山谷中的一棵树上挂上一根布条,让刘苏儿离布条一丈远,然后对刘苏儿说道:“弓步出拳,要一拳击中布条。”

    刘苏儿弓步出拳之前,右脚箭步蹬地,出拳的同时,人如同一支射出的箭矢,一拳就打到了布条,刘苏儿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仿佛在问王元极这一招使得如何?这一招虽有诀窍,但只要把握住,那便变得非常简单。

    本想着王元极会夸奖一番,哪知王元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你这个蠢材,将劲力都用到腿上,你冲到布条前拳头软绵无力,你冲过去是给对方搔痒么?还是伸着脸让别人去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杀四方

    原来看似简单的一招弓步出拳,就有这么多难以做到的方面,刘苏儿拼命练习,然而若是将功力都放在腿上,拳上便没有多少力量,而将功力都放在拳上,腿上力道不够便不能跃出这么远的距离。

    偿若将力量分开,腿上和拳上的力道又都不足,刘苏儿为了练好这一招,人都快崩溃了,却还是没有摸到一点门道。

    王元极喝道:“蠢材,难道我叫你的轻功法门便只能运用到轻功上么?”

    刘苏儿如遭当头棒喝,心中涌出明悟,原来力量的使用是分先后的,腿先而拳后,即使很多动作看起来似乎同时发出,其实也是有先有后,就像施展轻功时动作的衔接,从前一个动作衔接到后一个动作,靠得就是力道的转折。

    想通了这点,刘苏儿弓步出拳,人一下冲出了一丈远,一拳向布条轰去,软绵绵垂着的布条在他这一拳下,竟如刀砍一般断了,武功之道在于以柔克刚,而刚到了一定的层次也能克柔,这是功力的问题。

    刘苏儿不仅醒悟了弓步出拳时腿功在前拳功在后的要诀,更将轻功上转折前后内力的回收与叠加也运用到这一招上,在弓步弹腿冲击之际,他还把腿上的力量转移到拳头上,更增出拳的威力。

    王元极说道:“这一拳倒还似模似样,不过想要运用自如还得多加练习,每日练上一百遍,练上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刘苏儿难掩得色:“偿若我每日练上三百遍,是否只要练上一年就行了?”

    王元极嗤笑道:“偿若你只学这一招,一年时间自然是够了,可是咱们还有七个基本动作没练呢……”

    学这套武功最难的便在第一遍的领悟,其他基本招式虽然各有各的窍诀,但万变不离其宗,一法通而万法明,余下的招数就简单得多,说是简单,但刘苏儿还是足足将这些基本功练了三日。

    其中也不乏一些招式比较难练的,比如旋转出拳出腿,因除了涉及到拳腿之外,还有腰和肩的配合,身体的平衡,这本是一招平平无奇的旋风腿功夫,要做到王元极的要求,就必须让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称为内力转折的桥梁,不仅仅是在动作上行云流水,更要在真气运转之间做到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三日功夫,只够刘苏儿学个大概,要想做到出手时不假思索,还要不知多久的辛苦练习。

    王元极表面上虽然没说,心中却对刘苏儿的表现暗中有所肯定,刘苏儿也显然明白了这点,因为王元极骂他蠢材的次数越来越少。

    三日过后,王元极开始将一套他自己创立的四方拳教给了刘苏儿,四方拳之所以名为四方,并非名字上那样简单地兼顾前后左右四方,更非东南西北四方,称为四象也许更贴合些,但王元极认为,四方二字有打杀四方之意,听起来便很有威力,刘苏儿不敢苟同,但也觉不会蠢得反驳。

    四方者,除了指明四个方位外,最主要的还是全力运用人的四肢,人有双拳双腿,这是四方,就步法而言,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也是四方,这四方更成了一种上承两仪,下接八卦的承上启下作用,实是重要无比,刘苏儿跟着学这套拳法时,也顿悟了用这套武功破七星北斗阵的道理,因为七星北斗阵除了以星宿方位为根基,还以四象为基础,要破四象,八卦太繁,两仪太简,以四象破四象,正正相当。

    有了那八个武功动作为根基,四方拳更像是一首将一个个曲调练成的曲谱,刘苏儿有习武的经验,因此这套拳法学起来很快,不到两日便已经练得熟练起来,只是想要练到像狂风骤雨掌或者莲花棍法这样和敌人打斗时不假思索,还要不知再练上多久。

    武功一道,不过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刘苏儿既然已经会了,便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由会到精,他自己有时间刻苦习练便是,他还要去追踪女真人,因此便打算向王元极告辞:“多谢前辈这几日来的教导,让小子我获益匪浅,晚辈这便告辞,有空便来山谷中陪前辈……”

    王元极不理他说的什么,反而问道:“你觉得自己是学会了么?”

    刘苏儿愣了愣,自然不敢称学会,但是说不会,似乎也不对。

    王元极又问道:“我且问你,偿若你遇到了七星北斗阵,能用这套四方拳破解他们的阵法么?”

    刘苏儿更是回答不出来,他似乎在这五日内学会了很多,但对于一人破七星北斗阵,似乎还没有摸到边儿。

    王元极冷笑道:“既然不能,那你来我这干什么来了?稀里糊涂学了套拳法就走么?”

    刘苏儿说道:“前辈不是说用这套武功就能破七星北斗阵么?”

    王元极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这么说的。”

    刘苏儿放下心来,说道:“或者是晚辈练习的不够熟练,此后我一有闲暇便苦练,终有熟极而流的一日。”

    王元极冷笑着看着他不语。

    刘苏儿摸不透他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前辈可是说我还没有学会这套武功?”

    王元极说道:“差得远了,差得远了。”

    刘苏儿问道:“差在何处?”

    王元极说道:“你再看我给你演示一遍四方拳。”

    说罢,王元极又练了一遍四方拳,让刘苏儿桥舌不下的是,这一次王元极所使的四方拳,和他刚刚学会的四方拳之间,竟然没有一招是相同的,刘苏儿木立当场,王元极练完后,带着狡黠的神色问道:“现在你还觉得你是学会了么?”

    刘苏儿问道:“怎会这样?这两套武功招式没有一招相同,但晚辈能够看出这的确是四方拳无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元极说道:“你再看我给你演示一遍。”说完,王元极又表演了一遍,这一遍使出来,非但和第一遍刘苏儿苦苦习练的四方拳不同,甚至和刚才他刚练过的一套四方拳也无一招相同。

    练完后,王元极收了势子问道:“你明白了么?”

    刘苏儿若有所悟,他说道:“前辈这套四方拳似乎没有固定的招数,注重的是拳意而非拳招,当然,这套武功还是以那把套基本动作为基础,只不过出手之时天马行空,随意为之。”

    王元极点了点头:“不错,你能体会到这点,也算是有点意思了,你要记住,这套四方拳并无定式,无定招,遇到相应的武功就做出相应的招数应对,就算没有招数,只不过抬抬腿伸伸拳能将对方击败你就只需抬抬腿伸伸拳,无需一定要拘泥于摆好姿势的招数。”

    刘苏儿木立半晌,终于有悟于心,对王元极说道:“我懂啦,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套武功虽然厉害,但似乎还是不足以对付七星北斗阵……”

    王元极说道:“只要你练得足够熟练就足以对付七星北斗阵,你要谨记天机不可泄,琥珀动瑶光。”

    刘苏儿跟着念了一遍:“天机不可泄,琥珀动瑶光……”两句话的字面意思明明白白,可隐藏的意思却一点也不懂了,不过王元极既然说了天机不可泄,看来也不会再跟自己细说。

    果然,王元极说道:“你既然已经领悟了四方拳乃是拳意并非拳招的要旨,现下可以走啦。”

    刘苏儿糊里糊涂地再次向王元极告辞,好像自己在这前后学到了很多,又似乎根本没什么变化,不过他心念路小千和莫谷儿,还是匆匆离开山谷,找到大路,足不停步地向东行去。

    离开这座山谷,刘苏儿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山谷的名称,他途中遇到一名砍柴的山民问起来,这山民说道:“这山叫做寿桃山,传说以前山上生着不少桃树,大家都去采,后来山里猴子多了,经常有人因为桃子和猴子打架,进山的人就少得多了,山谷哪里有什么名字?就是有,也就叫猴儿谷。”

    刘苏儿道了谢,那山民走开了。

    继续往东的路上,刘苏儿一直在想那两句“天机不可泄,琥珀动瑶光。”的含义,他本来读书就少,让他去猜字谜,那更是为难了,好在刘苏儿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想不通的事绝不钻牛角尖,暂时放在一边,他的心神都放在这套四方拳上,四方拳说是拳法当然可以,偿若手中持剑,便成了四方剑法,偿若手中持棍,变成了四方棍法。

    刘苏儿在打尖时,在房间里还在想,躺在床上也在想,他在想如何将棍法和四方拳融合无间,他买了匹马代步,骑在马上时也在想,越想越觉得这套武功妙用无穷,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刘苏儿还会下马挥舞着紫竹棒练上一会,随着他不断地思索和习练,对这套武功的理解也越多。

    出了怀安向东,由于那帮女真人自然不敢从京城经过,路小千和莫谷儿留下的记号也折而向北,然后继续向东,两人比刘苏儿早了五日的路程,刘苏儿每日除了赶路就是在想那套武功,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人烟稀少,遍地草原的承德。

第一百四十二章 草原奇遇

    来到草原后,看到广袤的天地,刘苏儿心情放开,只不过现在正值冬季,草原上的牧民进入了休牧的季节,到处堆着秋天囤积起来的草堆,牲畜们也乖觉地留在牧民的帐篷附近,并不远去。

    刘苏儿用银子跟牧民交换了食物,就这么沿着路小千的指引继续往东,莫谷儿留下的谷字正好像箭头一样,指引着刘苏儿的方向。

    这一日,刘苏儿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庄并没有什么名字,虽然村庄不大,可是在这到处都是牧民的草原上,依然显得非常突兀,刘苏儿来到村庄,见到村庄虽小,但旅店饭馆杂货铺等一应俱全,看来是给牧民进行交易的地方,有的牧民家中牛羊死了,肉留下来吃,皮就拿过来交换生活用品,小小的村庄,来往的人倒还不少,显得十分热闹。

    刘苏儿牵着马来到一家餐馆,这里的菜品基本都是大块的牛羊肉,蔬菜反而比肉还贵,刘苏儿问起原因,伙计解释:“这菜都是从南方用骡马拉过来的,当地人种的少,但牛肉羊肉随处可见,所以青菜比肉贵,头一次来的客人,都会觉得稀奇。”

    吃饱了饭,刘苏儿上马继续东行,然后离开村庄后他却忽然发现路小千和莫谷儿留下的记号就此戛然而止,出了村庄后便再也没有记号的踪迹,刘苏儿还以为自己找错了方向,他分别向南向东向北三个方向找过一遍,也都没有,看来不是他没找到,而是路小千两人再没离开过村庄。

    没有离开村庄,要么说明女真人和路小千等人都留在了村庄里没有离去,要么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出了什么变故,刘苏儿经过那座小村庄时,并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人,看来两人遇到什么意外的可能性大些,想到这里,刘苏儿又拨转马头,返回了小村庄。

    酒馆茶肆都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刘苏儿来到小酒馆里,几个牧民正在喝酒,刘苏儿喊来伙计,摸了一块碎银子给他,然后问道:“前两日这个村庄里可曾出现过什么打斗之事?”

    酒馆伙计老实不客气地将银子收了,然后摇了摇头:“来这里的人都很和气,打架的事,有个把月没有出现过了。”

    刘苏儿又问道:“那你可曾见到过一群道士之类的从这里经过?”

    伙计摇了摇头:“近几日也没见过什么和尚道士的。”

    刘苏儿想起他们很有可能穿上普通人的衣服,所以伙计也分辨不出来,他最后问道:“那么可曾见过成群结队的女真人?”

    伙计哈哈大笑:“我们这个村子里有一半以上都是女真人,你这么一问,倒把我问住了。”

    刘苏儿愕然:“一半以上都是女真人?那么你呢?”

    伙计说道:“我也是女真人,怎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这里虽然还属朝廷管辖,但实际上是我们女真人的天下。”

    刘苏儿想不到一个酒馆的伙计这么大胆子,竟能说出这种近乎大逆不道的话,他说道:“小心祸从口出,你难道不怕官差么?要是被他们听到你说这话,岂非要将你送入大牢?”

    伙计左右看了看刘苏儿,仿佛在看他是否生了什么病。

    刘苏儿问道:“怎么?”

    伙计叹道:“看来你不是傻了,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负责我们这一片的官差都是我们女真人,他们又怎会怪我说什么话不说什么话?在这里喝酒的人,十个人里有八个是女真人,我看你这么说话才称得上胆大,我劝你快快走吧,否则得罪了喝多了酒的女真人,有你好果子吃。”

    刘苏儿这才明白原委,他当然不怕什么喝多了酒的女真人,但如果在这里糊里糊涂地和人起了争执,毕竟对他寻找路小千和莫谷儿的下落不利,他讪讪地起身离开,又去了一家茶馆,这次他学了乖,不再问什么汉人女真人的事,而是问起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人来此,茶馆的掌柜是位年迈的老头,也没什么伙计,只他一人招呼着茶馆,刘苏儿进来的时候,连一个客人也无。

    老人得了刘苏儿的银子,对他说道:“你问的话,在两天前,也有两名年轻人问过,你要找的若是这两人,我倒是见过。”

    刘苏儿问起这两人的相貌,老人说了,刘苏儿听出这二人正是路小千和莫谷儿,怎的两人来到这里后就不知所踪?难道在这座小小的村庄里遇到了什么埋伏?刘苏儿顺口问道:“老人家可知这二人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老人说道:“这两人在村子里住了一晚,昨天一早就匆匆离去,看方向是往西去了。”

    刘苏儿听到两人离开了这里,心中稍稍放下了心事。

    老人问道:“客官要不要喝碗茶?今日没什么生意,这奶茶煮得又浓又香,寒冬腊月的,喝到肚子里全身都暖和。”

    刘苏儿本要离去,听到他这么一说,感到不喝杯奶茶都会伤了老人的心,他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来一碗。”

    老人一只手从炉子上拎起一只极大的铁壶,另一只手从案台上摸出一个碗放在刘苏儿面前,只见老人手中的铁壶一点头,一碗奶茶倾入碗中,正好齐碗沿而止,刘苏儿暗中喝了个采,看来这老人卖茶久了,这手倒茶的绝活是熟能生巧了,他读书虽然不多,但也听过卖油翁的故事,说得正是熟极而流的典故。

    刘苏儿端起这碗奶茶,既然想到了熟极而流,便又想起自己跟着王元极学会的四方拳,他心中暗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做到熟极而流,可见这个熟字和武功高低无关,和天分无关,需要的只是勤加习练。

    他又想起自己离开那座寿桃山猴儿谷已经有**天了,自己短了路小千等人五日路程,偿若自己赶路的速度比他们快一倍,那就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能追上他们,老人说路小千前日到来,昨天清晨离去,时间上倒也对的上,只是他们为何不继续向东走,反而折回西边,那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们追失了人?

    正想得出神之际,老人在一旁劝说:“这奶茶趁热喝最好,冷了就有腥味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端起碗要喝,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这老人倒完奶茶后,手中的大铁壶并没有放回炉子上,还拎在手中,这么大的铁壶,即便里面只有半壶奶茶,拎在手中这么久,就算是不会武功的壮汉,也该感到手酸,但这老人却毫无感觉,显然他若非天然臂力惊人,就是身负武功。

    一个卖茶的老人,又怎会身负武功?

    刘苏儿既起了疑心,很快发觉这茶馆里虽然只有他和老人两人,但暗中似乎还有人在向他这里窥探,刘苏儿假做不知,心中醒悟这奶茶中定然有古怪,刘苏儿自从误饮了千年山浆后,已经百毒不侵,但百毒不侵是百毒不侵,想这么明知奶茶中有毒,还是难以喝下去,只不过老人在旁边盯着,刘苏儿像偷偷地将奶茶泼掉也没机会。

    本想一语揭破这茶中古怪,可是他转念一想,偿若老人真是打算对付他,那么路小千和莫谷儿未必如他所言的向来路折返,说不定也是中了毒,被他们关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与其揭破,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是谁,又在搞什么鬼,想到这里,刘苏儿硬着头皮,将碗中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将碗放回桌子上。

    老人笑道:“今日客人少,你付一碗的钱,我再多送你一碗,喝饱了好上路。”

    说着又给刘苏儿碗中倒满了奶茶。

    刘苏儿听他语带双关,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诡计被揭破,这样更好,就算奶茶里有古怪,一碗也是喝,两碗也是喝,对第二碗刘苏儿再没什么顾忌,又是一饮而尽,诚如老人所说,奶茶还是趁热喝的好。

    他喝完后,老人不再相劝,刘苏儿仔细品砸口中余味,这奶茶若是下了毒,定然是无色无味的毒,因为他并没有尝出什么古怪的味道出来,也许奶茶本身味道就有些古怪,将毒药的味道遮盖住了,牧民常喝的奶茶通常都是将茶叶放在羊奶中煮沸了,这种喝茶的方式中土的茶道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老人将茶壶放回了炉子上,然后坐得里刘苏儿远些,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不放。

    刘苏儿抹了抹嘴,忽然故作皱起了眉头的样子问道:“老人家,你这奶茶是否有问题?”

    老人难掩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得色,用无辜的语气问道:“有什么问题?”

    刘苏儿捂着肚子说道:“怎么我肚子有些不对劲?”

    老人说道:“肚子不对劲?是否你了什么冷食吃坏了肚子?何不趴在桌上休息一会?”

    刘苏儿又故意说道:“怎……怎会是吃坏了肚子?吃坏了肚子……为何我的头这么晕?”

    老人说道:“你累啦,睡一会就好啦,睡吧……睡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刘苏儿身子晃了晃,终于趴在桌子上昏迷过去,昏迷之前,他将桌上的那个空碗都给扫到了地上,好在地上并没有铺石板,而是柔软的泥土,碗并没有打碎。

    随着刘苏儿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茶馆门外以及后面的帘子后走进来十多人,见到刘苏儿这个样子,无不发出轻视的嘲笑:“好小子,竟能跟着我们来到这里,嘿,还是江湖经验不足啊!奶奶的,那天晚上这小子让我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可不是报应来了?”

    刘苏儿假做昏迷,眼睛闭上,虽然看不到来人的相貌,但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熟悉,刘苏儿立刻认出来他就是赵筑基,刘苏儿那晚潜入全真道观后掳走的那人,这么看来,这伙人正是全真教的弟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袭反击

    一名全真弟子说道:“若非掌教要留下他的性命,我现在就想宰了他,咱们全真教的声誉竟拿捏在这小子手中,真让人气愤难平。”

    另一名全真弟子说道:“这小子知道多少咱们的秘密,又是否告诉了别人,谁也不知,若不问个清楚,咱们全真教恐怕会栽个莫名其妙的跟头,你说能轻易杀死他吗?”

    先一名全真弟子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若不斩下他一手一脚,难泄心头之恨!”刘苏儿假做昏迷,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叫苦,若是他们真要斩断自己手脚,自己这戏就再也演不下去了。

    幸好那名假扮茶馆掌故的老头说道:“不可,偿若因你的折磨,此人见自己已经残废,万念俱灰下自戮而死,那就得不偿失了,只要咱们带着他见过掌教,之后是杀是剐随你心意便了,此刻却是不行!”

    看来这老头在全真教中的辈分很高,那名全真弟子不敢再说什么。

    赵筑基说道:“这小子别看年纪轻,武功可不弱,师叔的迷药能让他昏迷多久?”

    那老头笑道:“至少让他十二个时辰内醒不了,不过筑基说得对,咱们不能大意,咱们再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绳子捆好,那这一路上就没有问题了。”

    赵筑基得他赞同很是得意:“就依师叔所言,不知这村庄里有没有马车,若能将他放在马车车厢里拉回恒山,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老头说道:“这里是草原,马车有的是,只是太过简陋,你们先凑合着用,等到了大集市再换一辆便是,还有那两个小子也要好好招呼,别让他们走脱了,那路小千据传还是王爷之子,掌教拿了他另有用处。”

    赵筑基说道:“师叔放心,他们此刻就在外面的草料车上,外面盖着草料,谁都想不到草下面藏着人。”

    老头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记清了么?为何出来十二位道人,却只有八位到了那边?”

    一名道人说道:“记得了,就说四人得了病,在中途延治,等到痊愈了再来。”

    老头说道:“你们都要记清了!千万别说秃噜嘴,若让女真人小瞧咱们全真教,那么你们此行千里迢迢来到东北还有什么意义?”

    几名道人立刻俯身听命。

    老头又说道:“我和筑基,筑守,筑深和筑严四人押着他们三人回去,你们也要小心,别落了单,草原上马贼猖獗,咱们虽然不怕他们,却没有必要惹上麻烦。”

    安排好了之后,这老头来到刘苏儿身旁,随手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刘苏儿放松身体,收敛真气,以防内力反弹,那就容易让人看出他是在假装昏迷。

    被封了穴道后,又有两名弟子将刘苏儿的手脚捆住,然后一番搅攘后,有人出去,有人收拾东西,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车隆隆之声,看来准备拉着刘苏儿回去的马车到来,两名全真弟子抬着刘苏儿,将他丢在马车上,他的紫竹棒也没被人当回事,随着他扔在了扯上。这架马车只是一块车板加上两个车轱辘,又有一名全真弟子拿来一块毛毡劈头盖脸地将刘苏儿盖住,以防路人看到之后大惊小怪。

    刘苏儿感到头上一黑,这才睁开眼来,看到自己身上盖着块毛毡,他穴道被封,手脚被捆,这自然难不倒他,刘苏儿潜运内力,一点点地冲击被封的穴道,穴道虽然被重手点中,但刘苏儿内力深厚,不遗余力地去冲击,很快就让他一一冲开。

    筑字辈的四名全真弟子两人驾着一架马车向回程赶去,那被成为师叔的全真教老头名叫范始途,他骑在马上在一旁守护。

    刘苏儿冲开穴道后,又要试图睁开手脚上的捆缚,但捆缚他手脚的不知何物,十分坚韧,刘苏儿本是少林弟子,学过一些缩骨功,他将两手手腕并拢,用力收缩筋肉,但捆缚手腕上的似乎是牛皮筋糅以金丝,还带着弹性,刘苏儿缩骨功使出,那绳子也跟着变紧,竟然抽脱不出,刘苏儿心中叫苦,自己想要将计就计,莫要作茧自缚了。

    他又怕自己动静太大,被全真弟子发觉,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牛皮筋捆得很紧,他使用缩骨功想要抽出固然不行,想要双手用力撑开一些趁机抽出手来,也是做不到,刘苏儿简直要发疯,他随手在车板上摸索,企图找到些东西将手上的捆缚割断,但全真弟子既然如此小心翼翼地将他捉住,又怎会大意到留下一把刀什么的在他旁边?

    不过他也并没有绝望,因为他很快摸到了一块钉车板的钉子,这钉子敲得很紧,没有工具一般难以起出来,但刘苏儿是何等样人,他的拈花指法已经有了极深的造诣,他用手指小心地将钉子四周的木板扣烂,然后捏住钉帽,将钉子一点点地抽出来,他的双手是被捆在身后,刘苏儿抽钉子的时候又在毡布下,马车颠簸,刘苏儿身子有些晃动,并没有引起全真教弟子的警觉。

    抽出钉子后,刘苏儿用手指夹住钉子慢慢地将手上的牛皮筋磨断,双手得脱后,他又缓缓地将手伸到脚踝,将捆缚双脚的绳子也给磨断,这么一来,他便获得了自由,已可忽然出手,攻全真弟子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不知道路小千和莫谷儿的情况,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将两人救出,全真弟子便率先发觉,拿二人当人质,刘苏儿耐下性子,等待着有力的时机。

    到了晌午,全真弟子押着他们来到一座帐篷外,范始途说道:“在这户人家打个尖再走。”

    四名全真弟子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刘苏儿感到马车停了下来,五人跟一名牧民交谈,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给煮些饭来吃,牧民收了银子,给他们几人炖了一锅羊肉,香味传开,刘苏儿暗骂,原来这些道人还吃肉,定然不是真心修道之辈。他不知道道家人不禁荤食,还以为和僧人一样。

    等他们坐下来吃喝时,正是刘苏儿出来救人的好时机,他慢慢掀开盖在身上的毡布,将紫竹棒拎在手中,趁着五人都没有向这边看过来,他来到马车的另一边,然后弓着身子向另一驾马车走去,另一驾马车上堆满了干枯的草料,牧民在冬季都会储存极多的草,因此有人拉着草料,绝不会引人怀疑。

    刘苏儿扒开草料,果然见到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被埋在其中,只不过两人双目紧闭,陷入昏迷,显然不是被人点了昏睡穴,就是中了迷药,刘苏儿在路小千几处昏睡穴上点了点,见他混没反应,想起自己所喝的奶茶,他推测两人的遭遇也差不多如此,只不过他自己虽然百毒不侵,却分辨不出这迷药是一定时间后自然醒来还是需要解药,他听范始途说过服用迷药的人会昏迷十二个时辰,也不知现在过了多少时辰了,更不知醒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思索再三,刘苏儿决定将这几名全真弟子先制服,然后逼问范始途迷药的事。

    刘苏儿来到拉着自己的马车旁,又悄悄回到马车上,用毡布盖好,耐心等候。

    吃过饭后,两名全真弟子毫不知情地来到刘苏儿身旁查看,其中一人将毛毡掀起来后,骇然发现刘苏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刚想大喊大叫,刘苏儿手中紫竹棒快如闪电,一下点在此人的咽喉处,此人哼都每哼出来,就已毙命。

    另一名全真弟子还没有发觉这里的变故,正背对着刘苏儿整理着马缰,刘苏儿从车板上一跃而起,紫竹棒毫不留情地击在他后脑勺上,此人也扑地毙命。

    这时范始途和赵筑基以及周筑深二人刚从帐篷中出来,见到刘苏儿醒来,无不感到愕然,范始途虽知刘苏儿的厉害,但他认定刘苏儿不过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穴道也刚刚被冲开,手脚定然不灵活,因此他也没有细想刘苏儿怎么脱困的,抽出长剑就疾扑过来,此人和掌教甄始一乃是同辈分的高手,一剑刺来,比寻常全真弟子果然高处许多。

    但刘苏儿连甄始一都不惧,又怎会怕他,刘苏儿紫竹棒挥舞开来,使出的正是这几日他朝思夜想的四方拳法,只不过此刻他手中有紫竹棒,四方拳法变成了四方棍法而已。

第一百四十四章 垂云道观

    范始途见自己和他相距一丈有余,因此并未将剑力凝聚到顶点,他算计好了,剑势会随着两人的接近而越来越强,到了两人兵器交迸时,正是他剑力所能达到的巅峰。

    但他显然料错了,刘苏儿棍子挥出时还在一丈开外,等棍子落下后,已经来到他身前三尺处,范始途一招料错,再想变招已然不及,只得向后退开,想要拉开距离,重整阵脚,但刘苏儿随着他的变招而变招,一霎眼的功夫,却比他后发先至,竟来到范始途身后,紫竹棒杀了个回马枪,范始途再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他急速后退,却变成了将自己背后要害卖给刘苏儿,就像紫竹棒早就在他身后等着,他偏偏自己凑上去。

    范始途只觉背心一麻,人像见到了鬼似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缓缓倒下,帐篷里的牧民正准备出来,见到外面打了起来,人人手中拿着兵器,吓得他又缩回了帐篷,再也没有出来。

    刘苏儿想不到自己只用两招,就击败了全真教始字辈的高手,他心中充满了身为绝顶高手的兴奋和喜悦之情,范始途中招倒下还是他手下留情,想要逼问他迷药的事,否则自己刚才就能要了他的命。

    在他面前和范始途身后,是赵筑基以及周筑深二人,两人的剑刚抽出一半,这边他们的师叔便被击倒,这等武功,他们非但没有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过,两人全都愣在当地。

    刘苏儿紫竹棒指着赵筑基说道:“你们还要动手么?”

    赵筑基手中的剑因害怕而拿捏不住,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周筑深却是极有志气,他虎吼一声为自己壮胆,竟不怕死地抽出剑冲了过来,他不怕死却来找死,刘苏儿自然一招就遂了他的心愿,送他上了西天。

    刘苏儿原本不是嗜杀之人,只不过全真教所作所为太让他失望,极度恼怒下,出手自是毫不留情了。

    那边赵筑基双腿一软,竟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对刘苏儿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刘苏儿知道有范始途在听着,自己问他什么事,他未必会老实回答,因此先一棍将范始途击晕,然后来到赵筑基身旁问道:“我想知道,邀请你们去女真人处的主使者是谁。”

    赵筑基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小道小道辈分不高,只知道听命行事,跟着大师哥钱筑梦前来,这事……这事除了带头的大师哥外,恐怕只有我那范始途师叔知道……”

    刘苏儿本想就此问出女真人的幕后主脑,那么现在就能回去向汪九成交差,听到这话,他心生失望,又问道:“那你们此次向东,目的何在?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赵筑基这次倒回答得很快:“知道,是建州左卫。”

    刘苏儿问道:“建州左卫何处?”

    赵筑基支吾了半天这才说道:“是建州左卫的垂云观。”

    如今建州卫落在努尔哈赤手中,原本四分五裂的几大部落都被他武力统一。

    在他之前,建州卫共有三座城池,分别为建州卫、建州左卫以及建州右卫,最大的建州卫是在酋长王杲的统治下,后因不肯臣服朝廷,不愿向朝廷进贡,而被筑边朝廷将领李成梁攻下,王杲被杀,王杲的儿子阿台为父报仇,也被杀,努尔哈赤的父亲便是死于此役。

    这本是正常的攻伐之战,没什么好怪罪的,但李成梁攻打王杲时,是女真部落中的一个小酋长觉昌安的背叛做向导,才使得王杲兵败如山倒,后来觉昌安虽然在李成梁率军围剿阿台之时被朝廷误杀而死,但李成梁后来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击败阿台,又是另一名女真酋长见利忘义作为李成梁的向导而至,此人便是尼堪外兰。

    这两场战役下来,建州卫已经落到了汉人手中,但汉人不善管理女真人,所以还要推举一位女真人作为建州三卫的首领,而建州三卫的首领,隐隐便是建州女真人的首领,因为尼堪外兰带领李成梁攻打阿台有功,自然成为头号人选。

    在努尔哈赤的眼中,这尼堪外兰犹如在路小千眼中的沙忠利,和沙忠利不同的是,沙忠利在背叛路达远得了朝廷的奖赏以后便隐姓埋名,不知所踪,而尼堪外兰则野心勃勃,企图通过天国朝廷的支持,坐上女真人的王位。

    这对努尔哈赤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开始时努尔哈赤实力薄弱,但他认为父仇滔天,竟大着胆子向边吏喊冤,声称父亲枉死,要惩治叛徒,李成梁自然对其嗤之以鼻,但随着努尔哈赤锲而不舍的质问,他不堪其烦,又或者自觉理亏,便将已经死了的觉昌安等人的尸体给了他,还给了他三十匹马,并将他封为建州右卫的城主。

    可是努尔哈赤依旧不满足,还想要叛徒尼堪外兰的命,朝廷自然不答应,此后努尔哈赤便起兵自己对付尼堪外兰,战争打了多年,他不但凭着过人的军事才华将尼堪外兰歼灭,同时也将散乱成一团的女真人各个部落统一起来,成为当然的建州三卫的君主。

    而此刻,赵筑基所言的垂云观,正是建州卫城中唯一的一座道观,和中原各地道观的遗世独立不同,垂云观里住着的都是女真人各个部落的首领以及首领的亲人,之所以取名垂云观,乃是引用庄子《逍遥游》中的一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里已经暗指女真人有鲲鹏之志,要做垂天之云,要迁徙到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在女真人的心中,天池者,自然是天国也。

    这些浅显直白的隐喻,表示出了女真人将有不臣之心,汉人自然都嘲笑女真人的自不量力,只有刘苏儿从甄始一哪里偷听到的什么天机,让女真人的野心忽然有了实现的可能。

    而全真弟子去了垂云观,在汉人眼中,已经是**裸的通敌卖国了,赵筑基也知道这点,因此说到垂云观时,脸上竟难得的有些红了。

    刘苏儿不知垂云观有这种隐喻在里面,但他通过赵筑基支支吾吾的表情却能猜到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赵筑基依然在战战兢兢地请求刘苏儿饶命。

    刘苏儿只是淡淡地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说罢一棍子送他去见了真武大帝。

    这边范始途呻吟着似乎要醒过来,刘苏儿心道,你醒来的倒及时,他一把揪住范始途,一个巴掌将他打得清醒过来,然后问道:“我那两位朋友可是中了你的迷药?”

    范始途和他几个窝囊的师侄不同,他听到刘苏儿的问话,只是冷笑两声,并露出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坚定神色。

    刘苏儿见他油盐不进,一时也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正犹豫要不要将他直接宰了时,草堆里传来一声呻吟,是莫谷儿的声音,他竟然醒了过来,这大出刘苏儿的意料,不过他更是感到欣喜,因为莫谷儿的醒来正表示迷药到了一定的时间自己就会清醒,不需要解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毒药解药

    刘苏儿转过身来去看路小千,路小千人还在昏迷中,看来莫谷尔是因为功力深厚些,所以醒来的也早些,他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偿若他醒来后没事,那么也就不必再逼问范始途的解药。

    莫谷尔刚从昏迷中醒来,神志还有些不太清醒,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我怎么在这里?”

    刘苏儿说道:“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你昏迷前……”

    话未说完,只见莫谷尔看着他的身后,同时喝道:“小心!”

    刘苏儿感到身后传来一声破空的锐声,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声音所发,人向前疾扑出去,他背后的衣服被刺破,刘苏儿大骇之下来不及转身,又着地滚开,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腾身而起,这才看到原来是范始途趁他不备,准备从背后偷袭他,若非莫谷尔及时提醒,范始途这一剑定会将他刺个透心凉。

    范始途虽被刘苏儿封住了穴道,但全真教冲解穴道的功夫天下无双,甄始一就靠着冲解穴道逃脱一次,刘苏儿受了一次教训,这次又大意起来,差点被范始途偷袭得手,他惊怒之下,恐怕此后再也不会如此大意了。范始途解开穴道后见刘苏儿背对自己,趁着他和莫谷尔说话之机,偷偷地拿起剑,却不料此举被莫谷尔看到,以至于功亏一篑,他恼羞成怒,顾不得什么形象,向刘苏儿接着刺来。

    刘苏儿恼他身为名门正派,经做出这种无耻行径,他出手再不留情,一棒将他手中长剑挑开,然后紫竹棒连续两棒将他腿骨打折,如此一来,范始途手中没了兵器,双腿又断,无论是再想偷袭,还是逃走,都已不能。

    范始途颓然坐倒,说道:“你杀了我吧。”

    刘苏儿说道:“我不喜欢杀人,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范始途摇了摇头:“我范始途技不如人,栽在阁下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要我受你逼问,那是休想!”

    刘苏儿冷笑道:“凭你的所作所为,杀了你也不冤枉,你就少给我装什么有骨气的样子,我若动气刑来,咱们脸上需都不好看,我且问你,你给他们两人下的是什么迷药?”

    范始途低下头闭口不答。

    刘苏儿站起身来,做出威胁的姿势又问道:“和你们在建州卫接头之人又是谁?”

    范始途还是一言不发,刘苏儿用紫竹棒戳了戳他的身子,正要再恐吓他两句,却没想到随着他这轻轻一戳,范始途仰天倒下,刘苏儿这一戳自然戳不死他,难道他是在装死?

    刘苏儿走上前去,伸手在他鼻下一探,已经没有了呼吸,再按了按他的胸膛,就连心跳也没有了,刘苏儿拉开他的衣襟,看到他脖颈处透出青紫色,这才明白他已经自绝经脉而死。

    想不到此人宁死都不开口。

    刘苏儿叹了口气,回身将莫谷尔从草料车中扶了出来,又将陆小千抱出,这时范始途等人打尖的帐篷后面忽然有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准备逃走,刘苏儿看出那人正是这帐篷的主人,也就是牧民,显然牧民见他杀了人,心中害怕,准备逃走,刘苏儿喊道:“慢走!”

    牧民回过身来,抖抖索索地说道:“好汉饶命!不关我的事!”

    刘苏儿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杀你干什么?这几人都是江洋大盗,杀了他们有功无罪,我有两个朋友受了他们的暗算,你过来帮帮忙,我还有好处给你。”

    牧民说道:“好处倒不敢要,好汉只要绕过就行。”

    他不敢逃走,大着胆子来到莫谷尔身旁扶着他,刘苏儿抱着路小千,四人一起进入了帐篷,牧民给几人冲了奶茶,刘苏儿说道:“去倒杯水来。”

    牧民家中哪有什么杯子,他找了一个碗,盛了一碗水端过来,刘苏儿说道:“不是给我,是给他。”

    莫谷尔接过来一口喝光,又让他舀了两碗喝下,这才清醒过来,对刘苏儿说道:“还好,这迷药虽然厉害,却只是迷药,只是有些虚弱,看来休息休息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又舀了水给路小千灌下,路小千内力不深,迷迷糊糊中喝了水后依然没醒,但显然问题也不大。

    刘苏儿掏出一块银子递给牧民,牧民不敢接,刘苏儿说道:“拿着,给我们准备些吃的。”

    牧民还是不敢接,人却去洗锅煮肉去了,刘苏儿将银子放在他帐篷里,然后走了出来。

    外面青天白日,幸而冬季很多人都窝在帐篷里没有出来,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若被人看到范始途等人的五具尸体,定然会大惊小鬼,刘苏儿从牧民那里借了个铲子,就地挖了个坑,将几具尸首推入坑中,范始途是最后一个推下去的。

    刘苏儿铲了一铲子土准备将坑填上,见到坑中范始途的尸体,心中一动,也跟着跳了下去,他伸手在范始途怀中摸索,零零碎碎从他怀中摸出一些银票,看面额,都是几百上千两的,加在一起足有四千多两,还有一个女人用的发簪,几块碎银子,两个小瓷瓶,一个是蓝色的,一个是土黄色,瓶上并没有标签,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除此之外还有两张信笺。

    刘苏儿将银票和碎银子老实不客气地放入怀中,发簪不知是那个女人的,范始途已经这么老了,刘苏儿猜发簪的主人,或者是范始途准备赠送的人,定然年纪也不小了,刘苏儿将发簪也扔到了坑里为范始途陪葬,至于两个瓷瓶和两封信笺,他来不及看,先放在坑边,人跃出土坑,接着一铲一铲地将坑填平。

    干完这些,刘苏儿又从别处铲来些干土覆盖在上面,让人看不出这里有动土的痕迹,等到明年开春,这里长满了青草,谁也不知下面埋葬了无名全真弟子。

    拿着瓷瓶和信笺回到帐篷中,刘苏儿见到路小千已经悠悠醒转,只不过十分虚弱,见到刘苏儿连招呼也不知道打,刘苏儿让莫谷尔多喂他几碗水喝,自己来到一旁,研究起瓷瓶中的东西。

    这两个瓷瓶里装的都是枯黄色的粉末,至于是毒药还是解药,自然不好分辨,刘苏儿想,蓝色一般看着像毒药,土黄色看起来像解药,但也不好说,谁知道范始途是怎么想的,万一弄错了,岂非害人害己?刘苏儿又肯定不会找个人来试试,他脑筋本就没有多灵光,低头继续沉思起来。

    莫谷尔见他神态古怪,问他怎么回事。

    刘苏儿将这两瓶粉末从范始途怀中找到的跟他说了,然后他说道:“这两个我猜一是毒药,一是解药,只可惜瓶子上并没有标注,所以实在难以分辨。”

    莫谷尔说道:“这位牧民大哥外面圈养着不少牛羊,何不用牲畜来试一下?”

    刘苏儿说道:“即便是牛羊,也是性命啊?怎么忍心拿它们来试验?”

    莫谷尔苦笑道:“我说刘大侠,这些牛羊就算你不毒死,迟早也要被宰掉吃了,对它们这些畜生来说,怎么死还不是一样?难道被人放血宰了死得更舒服么?”

    刘苏儿讪讪地一笑:“或者我跟寺里的师兄弟们待久了,沾染上了他们不杀生的习气,你说的不错,咱们去试试。”

    说着,刘苏儿从怀中掏出银票,挑出一张一百两的递给牧民:“你将两头年老力衰的羊卖给我,这银票就算补偿你的损失。”

    其时一头羊不过二三两银子,两头羊哪用得了这许多?牧民坚持不收,刘苏儿坚持让他收了,闹到牧民不敢不收的地步,他这才去牵羊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野人女真

    羊牵来了,刘苏儿问莫谷儿:“怎么喂?是否将药洒在草料中,让羊吃下去?”

    莫谷儿见刘苏儿武功高强,行事又十分天真,忍不住笑道:“全真教的高手你都能制得住,一头羊你还担心它能怎样?它偿若不吃呢?咱们自然是掰开它们的嘴,一只羊喂上一瓶中的药,是解药还是毒药,岂非立等可知?”

    刘苏儿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还是你聪明。”

    两只可怜的绵羊就这么别他和莫谷儿两人分别喂下了其中一瓶的药粉,两个瓷瓶本就不大,药粉也没有多少,两人因此只给它们喂下了一丁点儿。

    莫谷儿甚至说道:“太少了会不会不够分量?”

    刘苏儿摇头表示不知,羊虽然是牲畜,但如此对待也甚是残忍,怪不得人们常用待宰的羔羊来形容它,刘苏儿正唏嘘间,变故已生,其中一头羊忽然从耳鼻中流出黑血,之后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而另一头羊则摇摇晃晃,忽然一跤跌倒,也是站不起来,但显然没有毙命,只是昏迷了过去,以为从它身上还能看出呼吸起伏,只不过变得微弱起来而已,那牧民见到这毒药如此厉害,吓得桥舌不下,对刘苏儿和莫谷儿更是唯命是从。

    两人想不到两瓶药粉没有一瓶是解药,一瓶蓝色的是剧毒之物,另一瓶土黄色的则是迷药,刘苏儿暗暗庆幸,幸好是先用羊来尝试,偿若放在人身上,那岂非害了人命?

    刘苏儿恨恨地道:“全真门下,身上竟然带着这种歹毒的药,看来你和路小千两人中的就是这种迷药,唉,想不到,世风日下,让人好生失望,名门正派都堕落至此,怎有脸再去指摘他人?”

    莫谷儿点了点头:“不错,只可惜大部分人还将他们当做好人,谁知道私下里他们龌蹉至此。”

    刘苏儿说道:“但愿这种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吧,这两瓶既然都是毒药,咱们找个每人的地方将其深埋起来,以防再毒害他人。”

    莫谷儿伸手阻拦道:“先不要这么做,咱们就要去建州卫,相当于深入虎狼之地,对付虎狼之人,之用君子之道,未必有用,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也可以以毒攻毒,说不定能收到奇效。”

    刘苏儿说道:“你的这种想法,已经有些魔道了,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康长恨岂非就是这种想法?他所杀也非好人,所做亦非穷凶极恶,可是在世人眼中,他已和杀人恶魔没什么区别,咱们堂堂正正做人,痛痛快快恩仇,不必用这种歹毒办法,否则和他们又有什么两样?也许在他们的眼中,咱们也是坏人,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这番话说得正气凌然,莫谷儿躬身受教,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只将那瓶杀人毒药埋了,土黄色的迷药却要留着,毕竟迷药不伤人性命,还有挽回的余地,刘苏儿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

    那边牧民已经煮好了肉,却不敢打扰两人说话。

    莫谷儿对他说道:“牧民大哥不需害怕我们,我们都是好人,你也看到了,这瓶毒药是从那死人身上搜来的,可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一会我就将毒药处理掉,以免再害别人。”

    牧民还是战战兢兢,显然对他是好人的话未敢尽信。

    吃饱了饭,莫谷儿精神好多了,就连路小千也能够起身走路,正常的行为已经没问题,只不过暂时不能和人动手罢了。

    刘苏儿见牧民因为他们在此,一直胆战心惊地害怕,刘苏儿从怀中又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说道:“给我们找三匹带鞍子的马,这一百两银票虽然未必够,但门外的两架马车也归你了,该抵得上了吧?我们这就走,只希望牧民大哥对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以防那几名江洋大盗的同伙找上你门来。”

    牧民说道:“不敢说不敢说,马我去找,银子是万万不敢收了。”

    刘苏儿说道:“怎么?你嫌钱少?”

    牧民连忙接过了银票,给他们找来三匹马,牧民本就以养马牧羊为生,三匹马轻易就给备齐。

    刘苏儿连同莫谷儿以及路小千三人上了马,折而向东而去,牧民见到这三个瘟神离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副死里逃生的侥幸样儿。

    离开牧民的帐篷走了没多远,刘苏儿就问莫谷儿:“你们跟着他们到了那个村庄,怎的被他们发觉,还中了他们的手脚?”

    莫谷儿叹道:“我们在茶馆喝茶,谁承想那老掌柜竟是全真教的人,估计是我们二人的谈话被他偷听了去,所以将我师兄弟二人药倒,刘大侠现在赶来,看来是学会了破七星北斗阵的武功?”

    刘苏儿说道:“算是吧,不过之后还没有遇到过全真弟子的围攻,这套武功是否灵光,还不知道。”

    莫谷儿欣羡地说道:“能以一人之力破全真教的护教阵法,那得有多痛快,若是我有这等本事,定要去全真教道观中去让他们好看。”

    刘苏儿说道:“我学了这套武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又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第一个教自己武功的师父空正方丈,当时空正方丈在地穴教了他三年武功,并非因为他资质多高,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唉,为何这世上偏偏会有着这么多人不断做出损人利己之事?

    正想得出神,莫谷儿问道:“咱们失了他们的踪迹,再去女真人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刘大侠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刘苏儿点了点头:“是建州卫,垂云观!”

    路小千听到垂云观三个字,忍不住插口道:“垂云观?这么说来全真教是真的打算卖祖求荣了?”

    刘苏儿说道:“全真教愿意将他们的一套武功相授,愿意派出十二人去他们那里,已经等同卖祖求荣了,你不会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问题吧?”

    路小千摇了摇头:“全真教自从王重阳创立以来,已经近五百年,就这么大的一个门派,竟沦落到这等地步,若是丘处机在世,恐怕都要被他们再气死一次。”

    刘苏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路小千的话虽然刻薄,但却点明了全真教背离初衷的事实。

    莫谷儿说道:“此后咱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落入它们的圈套,这次有刘大侠来救我们,偿若咱们三人一起被……又有谁来救咱们呢?”

    路小千说道:“莫师哥,请闭上你的乌鸦嘴,有刘大侠在此,咱们还怕谁来?”他虽用了个请字,但毕竟口出不逊,刘苏儿忍俊不禁说道:“此去建州卫,我想咱们分头行事,到了前边,还是让莫谷儿去买衣服材料,将咱们打扮成商人的模样,否则咱们三人在一起太过扎眼。”

    莫谷儿点了点头:“我们虽没去过建州卫,但是我听师父提起过,建州卫对来往的商人十分尊重,因为正是他们将汉人的货物带来,又将他们的皮货人参等物带出建州,给他们带来了财富。”

    刘苏儿奇道:“难道女真人不知道来往的商人从他们身上赚了很多钱么?此事若是放在中原,大家对商人常常冠以奸商,他们怎的还会欢迎他们?”

    莫谷儿说道:“女真人性子直爽,对自己卖掉的东西绝不会在意别人拿去再买多少钱,更何况来往建州的汉人商人需要冒着多大的风险,才能赚些钱?他们不善妒,以前他们追逐茂盛的水草居无定所,如今能在建州卫落脚,已经十分满足了。”

    刘苏儿说道:“想不到你对女真人这么了解,你真会说女真语?”

    莫谷儿点了点头:“我的祖上就是女真人,不过不是建州女真人,而是野人女真,师父当年就是游历建州时将我从这边带回去的。”

    野人女真其后不敌建州女真,被努尔哈赤击败并归纳到建州女真的统辖,怪不得莫谷儿这名字有些奇怪,原来是从女真人的名字中变化过来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宿部落

    同是女真人,野人女真常年生活在靠近东海的地方,所以也被人称作东海女真,在被建州女真人吞并的过程中,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过数十场,莫谷儿的父母和家人就是死在其中一场战争中,所以莫谷儿和建州女真人之间非但没有什么感情,反而有着说不清的仇恨。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莫谷儿将汉人视为自己人,而且莫谷儿随身带着一块薄铁片,并不用华丽的剑,其实就是野人女真的习惯,他的师父楚界南叫他讲一口流利的女真语也是不希望他忘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而已。

    莫谷儿将自己的身世坦诚相告,刘苏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路过村庄,莫谷儿买够了材料,将三人化妆成商人的样子,莫谷儿将三人的面容抹黑,因为行商长年累月地在外跋涉,皮肤通常都晒得很黑。

    他们又去了一趟村庄里的茶馆,茶馆已经人去屋空,也没在见到其他的全真教的人。

    三人在此休息了一番,路小千的精神也已经恢复,刘苏儿决定继续前行。

    越往东走,天气越冷,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而在这苦寒之地,能够见到的说汉话的牧民越来越少,牧民不再单独为生,绝大多数牧民都聚集在一起,既像一个大的家庭,又像一个小的村庄,莫谷儿说这些牧民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在一起,一个部落就是一个姓氏,他们相互独立,却又受到其他人的威胁,常常被人侵犯领地,掠夺牲畜,对方要是人多,便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对方若是人数差不多,为了保护财产,双方就会进行一场惨烈的厮杀。

    侵犯者为了食物往往会十分残暴,出手狠辣无情,以震慑其他人,而保护自己财产的部落更是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和子女奋力反击,每次战斗,几乎都以一方成年男子死绝为止。

    而饶了不杀的女人和孩子,则成为活着的人的眷属,极少有女人会为了男人殉情而死,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对小部落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从这种角度看来,草原各个部落统一起来,就成了各种人的愿望,势力弱小的部落有此希望,势力强大的部落也不想每日出去劫掠,并且惶惶不安,毕竟谁都难言自己势力是最强大的,在劫掠别人的同时,也在防止别人的劫掠,所以若能有人将各个部落融合,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就成了水到渠成的趋势,在这种趋势里,不断出现企图统治草原的霸主,却很快被别人替代,甚至是汉人的朝廷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希望草原的霸主能向天国臣服,并年年进贡。

    因此在努尔哈赤之前,以建州卫为中心,方圆数千里的土地上,不断上演着皇帝轮流做,实际并没有被统一下来的局面。

    努尔哈赤乃一代人杰,他不但以建州女真的身份将海西女真以及野人女真全都统一起来,更将其他大小无数势力和部落全都制服,让混乱的浑河流域变得安宁下来。

    在此之前,建州女真人和海西女真人全都向汉人朝贡,每年送来大量的牛羊,皮货以及人参,就连靠近东海,物产贫瘠的野人女真人也三年朝贡一次,朝廷因势导利,则采取分化的策略,让女真人之间征伐不休,再无心侵犯汉土,但在努尔哈赤将他们混为一统之后,朝贡便停了,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偿若不是中原大地突如其来的天灾,以及天灾延伸出来的**,让朝廷自顾不暇,他们对女真人的统一定然会有所警觉,并派兵阻挠,支持被吞并的女真人,让他们继续陷入苦战不休的混乱中,只可惜汉人之地自己都陷入混乱中,哪还管的了他们?

    所以努尔哈赤的崛起,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使然。

    偿若女真人的统一还是无心为之,以全真教为代表的汉人自己前去支持他们,那就是卖主求荣了,至于甄始一假以天道,也是说不过去的。

    路过一个部落,三人在此歇息,牧民所说的话,刘苏儿和路小千全都听不到,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由莫谷儿前去交涉,部落里的孩子们都穿着简陋却不失保暖的皮毛做的冬衣,在一起玩耍,其童真处,和汉人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却别,刘苏儿却知道,等他们长大成人,免不了就会和长大成人的孩子进行一番厮杀。

    尽管此时他们自己都想不到。

    人们将粮食、土地、珠宝等各种财产资源做赌注,以性命为筹码,以时间为赌具,以天地之间无休止的征战为赌局,何时方休?

    牧民给三人拿来食物和清水,女真人明知他们是汉人,却并没有什么敌意,刘苏儿甚至有一种女真人中的百姓也是好的,汉人中未必都是好人的想法,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吃饱了饭,刘苏儿就嚷嚷着要走,莫谷儿去跟他们道别,回来后对刘苏儿说道:“这个部落的人非常好客,他们说现在天晚了,夜晚草原上极冷,不如让咱们在这里过了夜,明天再走。”

    此时已到申时末酉时初,太阳已落到了大地的边缘,值此冬季,草原上全都是枯黄色,此时前行,走到夜里必定只能在荒野过夜,即使生火也未必好挨,对于牧民的建议,刘苏儿委实有些心动,只不过他对女真人还是有些敌意,心道,难道他们看自己一副商人的打扮,想要留自己在这,晚上谋财害命?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怕他们,他点了点头,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莫谷儿道:“那就留在这里过夜便是,也不好白拿他们的东西,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多拿些吃的。”

    莫谷儿摇了摇头:“不必,给钱不好,他们是好客,偿若现在给他们银子,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会适得其反,要给也是走的时候再给还好些。”

    刘苏儿想不到女真人竟有这种古怪的规矩,只好作罢。

    汉人冬天大多留在屋里不出去,应酬也少得多,但女真人刚好相反,越是寒冷,他们越是高兴,家家都像过了年似的载歌载舞,一个部落的人在一起联欢,每一家人都拿出吃的放在一起,人人兴高采烈地聚集到部落最大的帐篷里欢闹,刘苏儿问起莫谷儿缘故,莫谷儿说:“牧民们辛苦了一年,冬天时才能放松一下,不用到处迁徙,不像中土,平时也能这么清闲,何况今年大大小小的部落都被统一起来,大家相互之间再也不用担心男人死在战争中,以后看来战争也会少得多,所以他们才特别高兴。”

    刘苏儿说道:“原来如此,咱们汉人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这么高兴,再也不用担心战争的事呢?”

    当天晚上,部落的首领邀请刘苏儿等人也和他们一起去欢闹饮酒,刘苏儿盛情难却,便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喝酒喝到高兴处,刘苏儿将防备他们之心全都卸下,看着这些朴实的牧民唱歌跳舞,一直闹到夜半方休。

    第二天早上醒来,刘苏儿感到自己睡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身上盖着熊皮被子,暖暖和和的十分舒服,他见自己的衣服挂在旁边,不知是谁帮他脱的,昨晚的酒喝多了,到最后什么都记不得,刘苏儿起了床,看到自己是在一个挺大的帐篷中,他穿上衣服,伸手一摸,那些银票包括碎银子在内都在怀中,什么都没有少,他心中十分愧疚,感到不该对这么淳朴的牧民生出怀疑。

    起床吃了饭,刘苏儿这才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同牧民告别,临别前,刘苏儿拿出五百两银票送给他们,牧民自然是谢绝,但刘苏儿最后还是将银票塞到他们手里方离开,仿佛他们不受,自己就亏欠了他们什么似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道观观主

    经过几天在草原上艰辛的跋涉,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建州卫。

    建州卫就是伫立在草原上一座大城,这座大城自从建立之初就饱经战事的风雨,不知换了多少任城主,大部分都是女真人,但几乎每一任城主都不得善终,不是死于下一任城主的攻击中,就是死于中原朝廷的剿杀,最近一任城主,自然就是努尔哈赤了。

    谁也不知道努尔哈赤是否能将这座城当成永世的基业,但是从他统一女真人以及这么多部落的功勋来看,他多半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击败或者赶出城去。

    化妆成商人的刘苏儿三人缴纳了入城的人头税,轻易就进了城,女真人的守城官兵似乎也不在乎进城的人中有没有天国派来的探子,因为他们打仗并没有多少花招技巧,所以也不担心他们的什么策略或者布置泄露出去。

    而真正商议国策之地,又非外人所能接近。

    三人带着一身疲惫,找了一家旅店住着,放下了行李安排好了马匹之后,三人就去吃饭,这里和他们路过的无名村庄一样,也是蔬菜价钱贵于肉,三人饱餐一顿后就回了客店休息。

    天黑后,三人起床商量着先去垂云观探探情况,中原的道观多建在山上,以示超然于世,不受尘世打扰,可建州卫城中无山,道观却是建在一条河边,这条河流经建州卫,作为整座城的饮水源泉,可说是城的命脉所在,挨着命脉的一座宏伟的建筑群,便是建州的衙门,也是城主府,和南方衙署精致不同,这个住着城主的地方城墙高大且厚,四角还标有哨楼,是建州卫的城中城,让人感到尽管建州卫城破,里面的人依然能够据之顽抗。

    除了高墙黑瓦外,最令人瞩目的便是中间一座宏伟的大门,让人感到这里民风的粗犷。

    垂云观和城主府紧紧挨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道观和城主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事实也是如此,各大部落相继被努尔哈赤吞并后,每个部落都派出首脑来到建州卫,入住垂云观,这颇有些将他们视为质子的意味,实际上,努尔哈赤让他们住在这边,除了防止他们反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和他们商讨机密要事,逼迫他们按照规模,每个部落都推出一些壮丁,加入他的军队,好让他的野心能够得逞。

    这些部落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人随着努尔哈赤出去厮杀,这相当于他们卖命,却让努尔哈赤以及他的亲信和从属得到好处。

    为了安抚他们,努尔哈赤努力化解各个部落之间的隔阂,努力打造出一个大部落,一个王国的形象,答应此后按功劳分配,并将所有部落的人,按照远近之分,分成红白黄蓝四旗统一管辖,再无分彼此。

    刘苏儿等人来到的时候,正是他就要将次大事完成之际。

    汪九成认定女真人野心勃勃,其后定有一位了不起的人在幕后操纵指挥这一切,相当于为努尔哈赤此后向南进兵,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个人多半就在垂云观中。

    天黑之后,建州城中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并不比中原大城来得冷清,除了晚上的销金之地青楼外,不少酒楼饭馆依旧开张,以供城中达官贵人,部落首领以及来建州的汉人在此以酒会友。

    刘苏儿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来到垂云观外,隔河相望,道观外有不少女真人的侍卫在周围防守,这更让刘苏儿认定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人物,里面若只有一些道士,何用这么大阵仗呢?

    这里虽冷,城中何却没有结冰,三人看道观守卫晚上如此严密,三人观察良久,一致认定难以不被发觉地偷偷潜入。

    徒劳无功后,刘苏儿说道:“既是道观,必定会让人进去拜祭,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路小千和莫谷儿为他马首是瞻,三人洋洋而返。

    回到旅店,三人回到房间中,刘苏儿让莫谷儿喊来店小二,给他拿出一个大元宝,问他垂云观的事。

    旅店伙计虽是女真人,却会说汉话,原来来旅店住宿的多是中土过来的商人,掌柜的为了揽客,所以让店中伙计都学会了汉话,不用莫谷儿翻译,刘苏儿就能直接和他沟通。

    他问道:“我们是初次来到这里,不知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店伙计会错了意,促狭地说道:“三位远道而来,定是从江南花花之地过来,几位客观别看我们地处偏僻,又十分寒冷,我们这里的青楼却绝不比中土的青楼差,只要几位肯花钱,一定能享受到以前享受不到的快活,那里面常年生着火盆,一年到头都暖和和的,当然,姑娘们的被窝里更是又香又暖……”

    刘苏儿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谈话:“我们不好这口,我喜欢游山玩水,然则这里既没有山也没有水,可是连个庙宇什么的都没有么?”他故意说庙宇不提道观,就是防止伙计多想。

    果然,店伙计没有一点怀疑,他说道:“庙宇我们这里就没有了,这里都是女真人,没人信佛,信道的倒有不少人,城中有一座垂云观,倒是值得一去,只不过……”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

    刘苏儿问道:“只不过什么?”

    店伙计眼睛向那块元宝看了看,他接着说道:“只不过垂云观不让你们汉人进去,只让女真人进去,或者是里面的道士道行不够,怕你们说什么吧。”

    刘苏儿说道:“不让汉人进?还有什么原因?”

    他看出这店伙计说话吞吞吐吐,定然有不利于汉人的言语,他不敢说。

    店伙计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因为垂云观的观主是位身份高贵的女子,她不喜欢汉人的男人,所以……”

    刘苏儿奇道:“道观观主是女人?”

    店伙计点了点头,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汉人的道观不也有女道人么?”

    刘苏儿问道:“即便如此,汉人有女道人的道观,也没有禁止男人进入的规矩啊。”

    店伙计说道:“不是禁止男人,只是禁止汉人的男人罢了。”

    刘苏儿说道:“难道进去送个香火也不成?”

    店伙计说道:“不行,道观外有官兵把守,客官人在外面,还是少生事端为是。”店伙计说的话虽不好听,但还是能听出他是为刘苏儿等人着想。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贩子乌苏

    刘苏儿说道:“你是本地人,当有带汉人进去的法子,难道汉人来到这里后就没有进去的?”在中土行事,一般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能找到这中间的关系,一些严令都可以被当做形同虚设的幌子。

    店伙计又犹豫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法子倒是有,而且有三种,只是……”说到这里,伙计住口不言。

    刘苏儿当然知道他为何住口不言,他又拿出一块十两重的银元宝放在旁边的桌上说道:“只要法子切实可行,这银子就归你了,偿若你法子不行,那也不用多说。”他想不到原本没有可能的事,这小小一个店小二竟然会有三种办法。

    这店伙计看到银元宝,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连忙说道:“可行的,可行的,只不过每个方法都有些风险,别说小的没有提前告知。”

    刘苏儿点了点头:“冒些风险原也正常,快说,别嗦。”

    店伙计说道:“第一种办法最为稳妥,只不过要花费些时日,诸位客官不缺金银,可以天天到同一家青楼去戏耍,趁机结交到那里找乐子的达官贵人,一旦和他们相熟,便可以让他们带着几位进去,那些侍卫拦的都是普通的汉人男子,自然不敢拦他们的顶头上司。”

    刘苏儿说道:“这法子虽好,只可惜太费时日,我们未必能在这里待多久,偿若我们听说哪里有了大买卖,就要即刻离开,这法子是不错,只可惜我们用不上,第二种法子呢?”

    店伙计说道:“第二种法子就是几位换上女真人的服饰,冒充女真族的男子,只不知几位女真语说得如何,偿若女真话说得和本地人一般无二,也能混进去,只不过万一被发现了,那就麻烦了,定会被侍卫拿入大牢。”

    三个人里只有莫谷儿会说女真语,且说得地道不地道,还很难说,这个方法看来只能暂且搁置,刘苏儿又问道:“第三种办法呢?”

    店伙计说道:“第三种办法就是去找这里的贩子,这里的贩子几乎无所不能,客官就算想要见一见哪个部落的公主,他都能办到,三位只不过想要去道观一游,又算得了什么事?只是贩子贪心,索价极高,几位只是游玩一番,花费这许多,恐怕有些得不偿失,不过只要找上他们,他们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能稳稳妥妥的办到,这点大可以放心,因为他们极重信誉。”

    刘苏儿心道,这里的贩子,看来就如中原的地头蛇,地头蛇结交广阔,基本上当地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他暗中盘算,唯有找贩子才行,他问道:“这里最大的贩子是谁?怎么找到他?”

    店伙计说道:“哪里有什么最大的最小的贩子?前后一共只有一个贩子,他姓乌苏,要找他十分容易,因为他每日都要去同一家饭店去吃那里的牛肉,三位客官只要去了,就一定能见到他。”

    刘苏儿最后问道:“他长什么样?”

    店伙计说道:“不要问他长什么样,只要你们到了那家店,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接着,他将饭店的名称位置告诉了他们。

    刘苏儿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拿着银子递给了他说道:“很好,你说的办法可行,银子拿去,你可以下去了,有事我再喊你,还有我们今天的说话,你不要告诉他人,否则这些银子非但要还我,还要贴上利钱。”

    店伙计发誓不会说出去,他接过银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刘苏儿问道:“怎么说?”

    莫谷儿说道:“咱们就算找到了贩子乌苏,又怎么跟他说呢?”

    刘苏儿说道:“随机应变吧,这种人唯利是图,只要咱们给够了银子,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他都肯干,只不过一定要让他把嘴巴放严些,偿若打草惊蛇,咱们的目的便难以达成了。”

    莫谷儿点了点头:“这个由我去说,只要他答应下来,就没有问题,他不是很注重声誉的吗?”

    建州卫的格局和中原城镇的格局并没什么不同,也分为有钱人聚集之地和穷人扎堆之处,贩子乌苏居住在城西富人和穷人交汇处,摆明了他的出身和向往。

    这家叫做不二牛肉的饭店,让人一见店名就会联想到饭店的掌柜定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甚至店里饭菜的标价都是说一不二的价格,但是这里的常客却知道,不二牛肉的意思是指他家牛肉的品质始终如一,这才是不二的本意,小本买卖,伺候的都是常客,而这里最大的常客就是贩子乌苏。

    刘苏儿等三人一进不二牛肉馆,就看到了店中满满的食客,即使是这么多人,三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居中而坐的贩子乌苏,店伙计说得没错,这贩子乌苏就像是一群职位低下的官员团团围着一位钦差大臣那样显眼,乌苏的个子不高,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乌苏每日在这里吃牛肉,也许就是喜欢这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主子来对待。

    到了达官显贵之地,这种情形恐怕就会易位,乌苏就会变成那个巴结别人的人。

    人如果说分了阶层,乌苏实际上就是出于上层和下层之间,受下层百姓的尊重,同时又被上层的人看不起,乌苏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两名打手分站在他身后两旁,打手对他来说就是下人,是没有资格和他同桌吃饭的。

    乌苏相貌平凡,却带着一种不平凡的气度,从相理上来看,像他这种面相之人,不甘居人下,却永远也达不到高居众人之上的层次,越是这种人,越喜欢摆谱,他一人吃饭独霸一张桌子也就算了,面前却摆了六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放着牛身上不同部位做成的美味,有牛头肉,牛腰子,牛脊肉,牛胸肉,牛鞭以及牛尾,都被切成薄片,却不混淆,甚至次序都是按照牛身上的顺序摆好。

    这些牛肉不过都是白切肉,也就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清水煮熟的肉。

    在这些牛肉之后,有一个酱油碟子,乌苏每吃一片牛肉,都先用筷子夹住,然后在碟子里沾上一沾,吃法和周围胡吃海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斯文。

    而斯文,在自己家里可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不免显得有些可笑,就像一个卷着裤腿带着一身泥的长工,偏偏要在集市上拿着一本《孔夫子》故作有学问的样子一般。

    据乌苏所言,这种吃牛肉的法子,才是贵人显要吃牛肉的方式,他每吃一片牛肉后,都要抿一口酒,酒肉嚼在一起吃下,他吃得极慢,又似乎极其享受,来这里吃饭的人都知道乌苏的身份,谁都不敢打扰他。

    刘苏儿径直来到他桌子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乌苏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两人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你坐的地方么?”说的竟是汉话,看来打手也是乌苏特意找来,汉人女真人都通吃的角色。

    刘苏儿笑道:“我的狗在家里,而且没有瞎,这里既然有张空椅子,我为什么不能坐?你又乱吠什么?”

    乌苏放下了筷子,冷冷地看着刘苏儿,嘴巴里嚼着一块牛肉,一言不发,他身后的打手听到他说话难听,起来就要动手,被乌苏一摆手又退了回去。

    刘苏儿问道:“你就是贩子乌苏?”

    乌苏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不喜欢人当众叫他贩子,他喜欢大家称他为乌苏爷,但刘苏儿可不问这些,乌苏冷冷地问道:“不错,我就是乌苏,你是何人?”

第一百五十章 自投罗网

    刘苏儿见乌苏不易动怒,心中警惕起来,对付这种心机深沉之辈他决不能掉以轻心,何况乌苏说的话也是汉话,说明他经常和汉人打交道,身为贩子这也正常,他笑道:“我姓吴,名字和李聃的外号相同,叫老子,找你来,自然是有事相商。”

    不二牛肉馆的其他食客见到刘苏儿等人要和乌苏对峙,无不感到担心,怕他们打起来殃及鱼池,纷纷找借口结账离去,很快人满为患的饭馆中走了一大半人,剩下的人都是胆大又喜欢瞧热闹之辈。

    乌苏喃喃地说道:“吴老子,吴老子,没听说过!”

    他身后的一名打手乃是汉人,此人弯腰凑在乌苏耳边低声说道:“乌苏,吴老子,就是吾老子之意,这是假名字,他在骂人……”

    乌苏的眼睛左右转了转,他心中暴怒,却并没有立刻发作,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对刘苏儿说道:“吴少侠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令我感到十分佩服,我想知道你找我准备商量何事?”他的一名打手见到他揉鼻子,知道他起了杀心,每次乌苏揉鼻子,就决定要对方的小命。

    他们这边是三人,对方也是三人,而且对方明知贩子乌苏的名头,依然敢找上门来面对面地羞辱乌苏,那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一名打手乖觉得主动离开去多喊几个人过来。

    乌苏见到一名打手离去,知道打手领悟了自己的意思,在自己的人到来之前,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刘苏儿见他明知自己吴老子的名字是假的,依然称呼自己为吴少侠,心中更增忌讳,他说道:“我听人说起过你,说你贩子乌苏在建州卫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此事可是如此?”

    乌苏干喝了一口酒没有就着牛肉,他说道:“那是朋友吹嘘,我办不到的事更多,不知你想找我办什么事,何不痛快地说出来?只要我能办得到,价钱又合适,我自然不会拒绝。”

    刘苏儿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不知哪里清静些,好让咱们能说得明了?”

    乌苏心道你这提议正和我意,也不用找人来这里,你几个外人如此嚣张,正好将你们带到我的地方教训教训你们,他脸露微笑道:“寒舍就在不远处,若不嫌弃,便跟我走一趟如何?”

    刘苏儿见他得意洋洋的劲儿,怎能不明白他的想法,他自然不会怕他,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乌苏这么客气,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请带路。”

    很多食客见刘苏儿等人不知死活,竟敢跟着乌苏走,那不是不要命了么?只可惜谁也不敢提醒他们,只能摇头叹息,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出了不二牛肉馆,乌苏带着刘苏儿、莫谷儿以及路小千三人继续向西走,来到靠近城墙的地方方才折而向北,路上乌苏遇到打手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乌苏跟他们递了个眼色,打手便没有轻举妄动,但还是跟在了他们后面,刘苏儿见打手带来十多人,手中都拿着家伙,心中感到好笑,却又装作视而不见。

    一行人来到一座虽不算奢华,但却极宽大的院子,院门外站着四名看护守着院门,见到乌苏过来,垂首施礼,刘苏儿见大门不过两扇门板,连门额都没有,门上也没有门钉,看来这里的人并不讲究装饰,只在乎是否实用。

    院子里屋宇简陋,不似汉人将院子分成前后几进,而是一个大的院子,靠北面有一排房子而已,院子里马厩水井练武场等全都放在一处,乌苏当先走了进去,刘苏儿等人跟着鱼贯而入。

    来到院子里,身后的院门关闭,一群家丁围了过来,怕不有三十几人,人人脸上凶神恶煞,看来他们既是家丁,平时也是乌苏的打手。

    乌苏到了此处,便不再压抑自己的脾气,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对刘苏儿说道:“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刘苏儿笑道:“我们有事才来找你,怎会是有人派我们来的?”

    乌苏见三人并没有因为被几十人围住而色变,反而侃侃而谈,他再看三人的兵器,除了路小千身上的剑还像点模样外,莫谷儿腰间一个破铁片子,刘苏儿身上连破铁片子都没有,只在背后背着一根竹竿,他以常理推测,三人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算会些武功,也不过尔尔,他脸色突然一变,说道:“既然没人派你们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乌苏无礼!来人,先给他们一些教训,叫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

    十多人立刻抽出刀子向三人扑来。

    这一点早在刘苏儿的预料之内,他抽出紫竹棒,对乌苏说道:“乌苏,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乌苏狞笑道:“对付真正的客人,我自由真正的待客之道,对付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我……”

    他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事情,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这些人冲过来之际,刘苏儿抽出紫竹棒,一招莲花盛开,一根紫竹棒棒打一圈,十多人手腕中帮,刀子掉在地上,吓得他们纷纷后退,不知所措,而刘苏儿使出这一招,并没有击中所有的人,因为还有两个人被路小千和莫谷儿挡住,他不好出手。

    路小千连剑都没出,因为他根本没有出剑的必要,莫谷儿拔出他那把在乌苏眼里是破铁片的东西,一记斩天剑,这两人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刀子连同握刀的手就掉到了地上。

    接着莫谷儿将薄铁片放回腰间,两名断了手的打手发出痛苦至极的呼喊,握着自己断腕之处哀嚎不止,鲜血从他们手腕处喷出,让其他还没有动手之人感到触目惊心!

    刘苏儿笑道:“现在看来,我们可是真正的客人?”

    乌苏不愧是建州卫的地头蛇,他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这边人数虽多,可是三十多人就算是一起上,也不是对方一人的对手,何况对方有三个人,他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断腕的两名手下扶下去,然后对刘苏儿苦笑道:“看来吴少侠称得上是真正的客人,里面请!”

    刘苏儿将紫竹棒放回背后,对乌苏笑道:“能屈能伸,是大丈夫,乌苏,我们找你不过是一些小事,不用大惊小怪。”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饮毒茶

    乌苏脸色数变,最终颓然坐下,其实到了此刻,他外恭内倨,还想用其他的方法对付三人,但他蓦然醒悟,自己的方法在三人面前实是未知数,偿若一击不中,那么像如今能和对方坐下来谈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人来到堂屋内,乌苏不敢坐居中的首座,而让给了刘苏儿,刘苏儿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下,乌苏和他的手下等人以及路小千、莫谷儿分左右坐好。

    乌苏招呼家丁上茶,家丁向乌苏使眼色,想询问送什么茶,是好茶还是毒茶,乌苏喝道:“我喝什么茶,就给这位吴大侠喝什么茶,还问个屁!”

    家丁知道了他的意思,其他人也不敢再问。

    刘苏儿笑道:“相比其他茶来说,我更喜欢喝毒茶,你们不曾喝过,毒茶有着一股寻常的茶说没有的先苦后甜的味,我喝过几次,偿若乌苏能给我一杯毒茶喝,我是求之不得。”

    乌苏苦笑道:“岂敢岂敢,吴大侠说笑了。”

    刘苏儿知道自己越是行事颠倒,他越是不敢行使什么诡计,他一拍桌子,脸色故作阴沉地说道:“你看我是像和你在说笑么?”

    乌苏和一众手下不知刘苏儿何意,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路小千已经知道刘苏儿百毒不侵之事,他说道:“不知乌苏你这里可以有什么毒药?砒霜也好,鹤顶红也好,断肠草也好,总之只要是毒药就行,越毒越好。”

    乌苏说道:“鹤顶红倒是有一些,只不过……”

    路小千说道:“什么只不过,你尽管拿上来便是。”

    乌苏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怕他们拿来毒药是毒害自己,自己这些人可不是他的毒手,但他转念一想,若是刘苏儿等人想要杀死他们,也根本没必要用毒,想清楚了这点后,他还是让人将鹤顶红取来。

    盛着鹤顶红的瓷瓶也一如其名,是一只漆了红漆的锡瓶,用一只木塞子塞住,刘苏儿接过来,拿在手中把玩,并不打开。

    乌苏等人心想,他果然不是自己服用。之所以用到果然二字,那是在称赞自己的先见之明。

    鹤顶红拿来之后,家丁也将上好的西湖龙井呈送上来,既然刘苏儿等人叫破了他们会用毒,别说他们原本就没有下毒的打算,就算有,现在也会打消这个念头。

    刘苏儿当着乌苏等人的面,揭开茶杯盖,然后打开锡瓶,将半瓶鹤顶红的毒药倾倒茶水中,见到刘苏儿果然将毒药倒入茶杯,脸色都是一变,盖因他们不知道这杯茶要给谁喝。

    刘苏儿端起茶杯,晃了晃,然后吹走上面的茶叶,接着一口一口地喝光,一边喝一边赞道:“果然毒茶都是好茶,喝起来又苦又甜,甜中带苦,苦中带甜。”他最后甚至连茶杯里茶叶也都倒在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乌苏等人见状,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他真敢喝下毒茶,喜的是刘苏儿这个魔头说不定很快就要被毒死,怕的是毒他不死,偿若发起狂来,谁又能制得住?

    在场的人,除了刘苏儿三人外,无不暗中警惕。

    但刘苏儿非但没有别人喝了鹤顶红之后脸色发黑,口鼻流血的状况,反而面不改色,对提着茶壶看傻了眼的家丁说道:“难得有这么好喝的茶,主人家何其吝啬,怎的不再冲一杯?”

    家丁战战兢兢地又给他倒满了茶,只是倒第二杯的时候远不如第一杯那般从容,手抖得厉害,洒出来不少,刘苏儿笑道:“又不是让你喝,你何用这么害怕?”

    家丁吓得后退两三步,像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看着他。

    刘苏儿又将剩下的鹤顶红也都倒入茶杯,然后扔掉空瓶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等到刘苏儿将茶杯放下后,乌苏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小人服了,吴大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乌苏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也不用吴大侠出什么钱了。”

    刘苏儿笑道:“不行,我不能坏了乌苏的规矩,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偿若乌苏不受我的钱,我倒有些怀疑乌苏的诚意了。”

    乌苏连忙说道:“不敢,不知三位有何要求,何不说来听听?”

    刘苏儿看着堂屋内乌苏的家丁后,垂下眼光不语。

    乌苏会意,让家丁全都下去,只留下两名心腹在此,他说道:“好了,这两位都是我的亲信,吴大侠可以说了。”

    刘苏儿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要进垂云观一趟,碍于我们汉人的身份,不免有些麻烦,我知乌苏你无所不能,想来带我们进去游玩一番,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吧。”

    乌苏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刘苏儿愕然:“怎么,难道乌苏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乌苏苦笑道:“我怀疑吴大侠是在耍我,偿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何用搞得这么大阵仗呢?吴大侠直接说一声便是。”他当然不相信刘苏儿只会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定有更大更难办的事还没说出来。

    刘苏儿说道:“我们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以我吴某人的身份,又怎会耍你,只不过我们开始想直说的,只不过乌苏你却一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呀!”

    乌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苏儿问道:“一句话,你能不能做到?我要在垂云观里好好游玩一趟,不得有什么官兵打扰。”

    乌苏连忙点头:“小事一件小事一件,别说没有官兵打扰,就算让几名官差陪同三位游玩也不成问题。”

    刘苏儿说道:“那就好,陪同就不用了,好了,既然买卖谈到这里了,你开个口吧,要多少钱?”

    乌苏连忙摆手:“怎敢收吴大侠的钱?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带朋友到垂云观去游玩一同,岂非理所应当?”

    刘苏儿摇了摇头:“做朋友是做朋友,买卖是买卖,做完这趟买卖,咱们再成为朋友不迟,快说,多少钱!”

    乌苏见他语气严厉,和亲信交换了个眼色,然后试探着说道:“我贩子乌苏还没有做过这么小的买卖,这么着吧,吴大侠既然一定要给钱,那我就算三位一人一两银子好了,三个人,三两银子,我再搭上三个手下陪同,吴大侠看可好?若是嫌价钱高,咱们尽可以再商量。”

    刘苏儿一拍桌子,假作生气地说道:“怎么?瞧不起人是不是?三两银子?我不是让你带三条狗,是带我们三位在中原大有身份的人,三两不行,万万不行,至少要三百两才行!”

    乌苏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刘苏儿怒道:“什么不敢当?你要当我们是三条狗?”

    乌苏头摇得像波浪鼓:“不是不是,你看我这张臭嘴,三百两就三百两,吴大侠怎么说就怎么做!”他心道此人若非是疯子,就应当是想在人面前摆摆面子,自己拿了他三百两,事后说不定自己还要吐出六百两出来,到时候就当破财免灾了。

    在刘苏儿的要求下,两人签了份契约:兹收吴老子大侠三百两银子,有乌苏作保,护送三人进入垂云观随处参观游玩,银钱先付,偿若乌苏做不到,赔偿十倍银钱!

    刘苏儿摇了摇头,说道:“老子又不差钱,我要你十倍银钱干什么?改成偿若乌苏做不到,拿命相抵!”

    乌苏咬了咬牙,重新起草了一份契约,写上那名相抵,刘苏儿看后这才感到满意,双方签字画押,一式两份。

    刘苏儿拿过一份,和乌苏约定好了第二日一早的时间,然后告辞离去。

    背后是乌苏等一干人面面相觑的惊愕神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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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