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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退出武林

    刘苏儿见机最快,他立刻上前准备拉开甄始一,以防他继续加害王元极,然而甄始一触手既倒,这时众人才看到甄始一口鼻眼耳七窍同时流出血来,王元极重伤后的一击虽然力道大不如从前,但所击之处是他的要害,还是取了他的性命。

    全真弟子见到掌教竟然欺师灭祖,落得如此下场,无不哗然,几名老道上前约束他们,让他们不得喧闹,等候安排。

    刘苏儿伸手捉住王元极的手,将身上的真气源源不绝地向他体内注入,助他疗伤,真气输入王元极体内,刘苏儿察觉他受伤极重,好在王元极在受到掌击时体内自然而生出一股抵抗之力,化解了一半的伤害,但即使如此,依然受伤不轻。

    这种内伤偿若发生在年轻人身上,倒还容易恢复,然则王元极已是年过百岁的老人,恢复起来极为麻烦,刘苏儿给他输入了浑厚内力的同时,两名老道赶了过来,拿着一枚疗伤的丹药,让王元极服下。

    王元极吃了药,用借着刘苏儿的内力将药力化开,这才拒绝了刘苏儿的内力的输入,他受伤太重,一时说不出话来,几名老道连忙扶着他到了里面休息。

    这边大堂上,早有几名年轻的道人拥着张始初过来,张始初被甄始一囚禁,刚刚得以脱身,他憋着一腔怒气,准备过来找甄始一的晦气,救他出来的道人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起太上观中发生的事,张始初来到这里,见到地上的一蓬鲜血和倒地毙命的甄始一,不禁呆住了。

    几名老道见原掌教身死,现在观中群龙无首,容易出现乱子,几人一凑合,一致决定立刻推举张始初为新任掌教。

    全真教立掌教本是大事,繁文缛节的礼仪甚多,此时事急从权,匆匆而为,全真教自开宗立派以来,从无一个掌教上任如此粗陋。

    好在张始初此人虽然性子和气,但在观中待得久了,也知道掌教一职该怎么做,他吩咐众人现将甄始一的尸首抬下去,又安排执事各司其职,不得慌乱,其他弟子分派看护道观,无关人等先回自己屋子,张始初临危受命,却指挥若定,将众人慌乱之心渐渐平复下来。

    刘苏儿见这里局势安定,便去查看王元极的伤势,而王元极因服用了疗伤的药,此刻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刘苏儿见他躺在床上,虽然盖着被子,但依然能够看到他胡须衣襟处触目惊心的血迹,知道此时正是他恢复的紧要关头,不敢打扰,悄悄退出房外。

    来到院子里,头顶艳阳高照,刘苏儿却兀自像在梦中,甄始一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使得全真教名震天下,成为天下第一教派,非只是道派中的第一,甚至超过佛家,超过少林和丐帮,这等心意本没有错,只不过结交女真人,企图借助外族人的力量来实现,那不但错了,而且本末倒置,更因万念俱灰下行为颠倒,做出欺师灭祖的乖张之事,终落得身败名裂身遭惨死的下场。

    不知为何,刘苏儿忽然想起了坏书生,坏书生的立意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复仇时的手段残酷了些,便为人唾弃。当然,坏书生也有极端的一面,谁得罪了他一丝一毫,他便毫不留情地下杀手,行事未免过了,后来他改过自新,本能够成为一位人畜无害,甚至立誓要做好事的人,但已经没有了机会,命运之令人唏嘘嗟叹也就在此。

    全真教道观中不少道人匆匆走来走去,刘苏儿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他所关心的仅仅是王元极的安危。

    静立良久,新任掌教张始初过来向刘苏儿躬了躬身,刘苏儿连忙还礼,问道:“前辈的伤势如何了?”

    张始初说道:“呼吸已经平稳,性命应当无碍,唉,甄始一倒行逆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不容于天地之事,之前全真教对刘居士有所不敬,贫道这里给你道歉了。”

    刘苏儿看他又要向自己作揖,连忙拦住他说道:“张掌教严重了,喜幸全真教尚没有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对了,此后你们对女真人的态度又当如何?”

    张始初说道:“现在我身为掌教,自然是和他们一刀两断,再不会有什么牵扯,就算他们再有什么许诺,我们也会置之不理,刘居士可以放心,中原武林一脉也都可以放心。”

    刘苏儿心道早就该这么做了,只不过甄始一钻入牛角尖出不来而已,他说道:“然则已经去了建州垂云观的那几名弟子又该当如何处置?”

    张始初说道:“我已经安排弟子过去劝说他们回来,不愿回来的,便革出全真教,再不算全真弟子。”

    刘苏儿对他的处置十分满意,也算去了一件心事,他本想就此离去,可是又放心不下王元极的伤势,张始初命人带他去吃饭,又给他安排了房间让他住下,刘苏儿也没有拒绝。

    到了晚上,全真教各处安排都得到了落实,道观中恢复了平日的宁静,当然这种宁静只是表面上如此,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谁又能真正做到心中不起一丝波澜呢?

    一名道人来到刘苏儿房间说道:“太师祖已经醒了,他叫你过去。”

    刘苏儿匆匆来到王元极所在的房间,只见他已经能够坐起身来,旁边有人刚刚侍奉他喝了养气补血疗伤的草药,他见到刘苏儿过来,向他微微一笑。

    刘苏儿说道:“晚辈不走,前辈伤势这么重就别多说话,先养伤,我随时可以过来。”

    王元极说道:“有你给我注入的真气,我引导疗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全真教武功或者不够出类拔萃,但在养生休养一事上绝对称得上独步武林。”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甄始一竟敢大逆不道地对他出此重手,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

    刘苏儿说道:“前辈切莫想得太多,耗费精神,眼下全真教由张始初来执掌,再也不会做出败坏门楣之事,前辈大可以放心。”

    王元极说道:“我虽然不喜受到约束,远离全真教独自逍遥自在去了,但我毕竟也是全真教的人,现在成了他们的前辈,我对甄始一虽有愤懑怨恨,可是我视每一名全真弟子,都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孩子不肖,反击到我身上,身上的伤倒在其次,这种痛心的感觉,才是最让我感到难过的。”

    刘苏儿默然,几名侍奉王元极的全真弟子无不露出惭愧的神色。

    王元极接着说道:“我已作出决定,此后全真教绝不在涉及武林中事,以防他们再出现凭借武功,想要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出现像甄始一这种野心勃勃之辈。”

    全真教再怎么受到朝廷的掣肘,在武林中也始终是一处举足轻重的存在,更兼之全真教的武功更有独到之秘,王元极做出这种决定,那是决议让全真教转化为纯粹潜心修道之地,武功心法说不定就此遗失殆尽,这个决定足见王元极对全真教的失望以及对发扬全真教感到心灰意懒,他劝道:“这……这决定是否有些过于仓促了?”

    王元极摇了摇头:“修道之人想要凭借武功和人一争长短,本就是走上了岔道,违背了当年重阳祖师的初衷,他虽然教习弟子武艺,但一来不过为了强身健体,而来希望由武入道,内功里本就有不少养生之法和道家修身养性有共通之处,再加上全真教不以武功见长,也就不会惹来种种武林上的是非,实是让全真教真正发扬光大明哲保身的法门。”

    刘苏儿见他已经有了决定,他目光所见并不长远,觉得这样的决定有利有弊,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也说不上来,他只好说道:“然则前辈做出这种决定,观中全真弟子是否都认同呢?”

    王元极说道:“我和张始初商量过了,能接受的就留下,不能接受的,就请另投他派。”

    刘苏儿再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王元极又喝了一碗草药,人沉沉睡去。

    刘苏儿回到房间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着王元极所做的这个决定,似乎有种失落和惋惜的感觉,当年全真教在鼎盛时期,和少林寺称得上是并驾齐驱,领袖武林,想不到如今到了自断手臂明哲保身的地步,他难以想象,偿若少林寺为了潜心佛法,而永不参与武林之事,弟子也大都不再教习武艺,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他想不到的是,王元极所做的这个决定,反而让全真教更受武林人士的尊重,也使得全真教一直兴盛不衰地流传下来,成为道家无可争议的第一教派。

    第二天一早,刘苏儿饭也顾不得吃,就来看望王元极,经过一夜的自愈,王元极的精神已经好得多了。

    王元极对刘苏儿说道:“这里大事已了,你又是长途奔波刚刚回来,用不着你在这里陪我了,你回去吧,我在全真教有这许多徒孙玄孙陪着,你也不用担心。”

    刘苏儿说道:“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前辈伤势这么重,不等你伤好了我不走!”

    王元极摇了摇头:“我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而且我和全真弟子又许多教中事物要交代,你在旁边也不合适,而且我伤势一好,也不会在这里留下,你先回去吧,有空就到我居住的山谷中去看看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刘苏儿见他说得有理,兼且执意如此,只得和他洒泪而别。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乱世将至

    下了恒山,刘苏儿直奔丐帮大同分堂而去,汪九成见他这么久才回来,问道:“甄始一怎么样了?他做出这等乖张之事,有没有被驱逐出教?”

    刘苏儿想起汪九成带着弟子离去时,甄始一还没有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后来的事他自是不知,当下他将甄始一如何恼羞成怒出重手偷袭王元极,却被王元极击毙一事跟他说了。

    汪九成听得惊讶无比:“我只道他不过行差失错,想不到此人竟然疯狂至此!”

    偿若甄始一被击毙只不过让汪九成感到惊讶,那么王元极做出的决定,让全真教退出武林一事,则让汪九成感到震惊了,他说道:“你没有听错?那老道真的做出这种决定?”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看王元极老前辈是对甄始一的倒行逆施感到心灰意冷,所以才痛下决心的吧。”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是这样,那个门派中没出过不肖之徒?就连少林门下不也出过不少逆徒么?你别在意,我不是针对你,就算这样,也没见哪个门派因此不再过问武林中事的啊,我看定是有别的原因。”

    刘苏儿问道:“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汪九成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王元极可能也推断出乱世将现,中原将陷入混战纷争,偿若全真教不再过问武林中事,自然能够避开各种势力的拉拢或者讨伐,从而保全下来,王元极老前辈活了这么久,什么看不透?他定是看得十分长远,才会做出这种英明决绝的决定。”

    刘苏儿一时理解不了,他尝试着问道:“你是说,他还是认可甄始一所做出的推断?”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是谁最后能身登大宝的问题,而是在混战当中如何偏安一隅的问题,更是在此后无穷的岁月以及朝代兴替的过程中,如何避免倾覆的问题,王元极啊王元极,你这一决定,真是了不起的一招,了不起之至!”

    刘苏儿倒没有想到这么多,他说道:“既然全真教的事已经了解,汪大哥是否就要走了?”

    汪九成说道:“自然,我在一个地方带不长久,却没想到在大同滞留这么长时间,冬天就要过去了,春暖花开之日已近在眼前,我要继续逍遥快活去也,你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刘苏儿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梅以及孩子身边。

    正在两人神驰物外之时,三节棍的名家左轻语前来拜会,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楚界南,唯独不见路小千,想来他还是怕刘苏儿不能原谅他,所以没有跟过来。

    几人寒暄过后,刘苏儿问起方铁扇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左轻语说道:“他没有康长恨给他撑腰,在大同府我也不怕他,再加上他现在武功尽失,欺负他等于欺负弱小,所以我不去找他的麻烦他就已经酬神作福了,哪里还敢来找我的麻烦?”

    刘苏儿和汪九成相视一笑,对付方铁扇,是他们近段时间做的比较大快人心的事情之一,方铁扇若非因为康长恨的逼迫,也不能做出袭击丐帮分堂的糊涂事,如今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希望方铁扇能从此事中汲取教训,此后能够规规矩矩做人,安分守己地本分生活。

    楚界南对刘苏儿说道:“路小千将沙忠利的事跟我说了,他说他不相信父亲会这么做,沙忠利定然是在胡说八道,他为了父仇,不得不这么做,还请刘少侠原宥则个。”

    刘苏儿说道:“这几日我也慢慢想得通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对了,莫谷儿真是你从女真部落收养的孤儿?”听他的口气,他对路小千还是心存芥蒂,不愿多谈,而扯到莫谷儿身上转移话题。

    楚界南也看出了这点,他说道:“不错,我教了他十多年武功,始终不能将他同化为汉人,他骨子里的一些执拗,都是女真人典型的习性,他留在叶赫部也好,算是回到他自己的出身之地。”一句我教了他十多年武功,后面却又表现的满不在乎,显示了楚界南心中的矛盾,他毕竟不能完全割舍下这个徒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一个跟着他十几年的徒儿?

    莫谷儿对楚界南来说是绝情了些,但谁又都无法责怪他,就像从狼窝中抱来的幼狼,长达以后终归要回到狼群中才能找回他的天性。

    说到这里,几人生出不知再说什么才好的尴尬,四人沉默了一会,楚界南和左轻语两人起身告辞,汪九成和刘苏儿一直将两人送到门外。

    刚回来坐下,就有丐帮弟子前来汇报:“报告帮主,刚得到的消息,谭豹奉命领军前去对付单勤王,被单勤王杀得丢盔卸甲,大败亏输,谭豹本人也是生死不知。”

    刘苏儿问道:“那周帷幄呢,可有他的消息?”

    丐帮弟子说道:“周帷幄并没有参加此次战斗,听说他到京城负荆请罪去了。”

    刘苏儿知道朝堂上,皇帝和大臣之间的争执还是落在了下风,皇帝主和,大臣们主战,皇帝主笼络招安,大臣们主剿杀歼灭,两相矛盾,而谭豹既然领兵去对付单勤王,则已经取代了周帷幄的地位,如今沙忠利已死,还不知道周帷幄如何去跟皇帝交代才好。

    单勤王虽然风光了一阵子,但此人并不是争天下的料子,迟早会被从各地调集过来的朝廷军歼灭,现下四处义军不断揭竿而起,总会有一位能取得最终胜利的豪杰,完成朝代兴替的历史必然,刘苏儿知道无论是谁最终取得了胜利,在这场漫长的过程中,最后受苦受难的都将是百姓。

    一时间,刘苏儿感到心灰意冷,此后丐帮弟子又给汪九成汇报了什么消息,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站起身来,来到院子里,一阵风吹来,风中竟带着些许的暖意,看来冬天真的就要过去了,但四季虽然开始了一次新的轮回,可百姓安宁祥和生活的春天何时才能到来?

    辞别汪九成后,刘苏儿向扬州的家中赶去,一路上他遇到不少来去匆匆的军队,有时是朝廷军,有时是义军,刘苏儿不愿惹麻烦,遇到了便避在一旁。

    除了这些奔赴战场的军队,刘苏儿还遇到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偿若干旱,洪涝,蝗虫,瘟疫等等算是天灾的话,那么战争便是**了,比之天灾,百姓更怕的是**,战火熊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避得开战争的无情摧残。

    回到家,扬州并没有收到战火的波及,一片安定祥和,唯有大街上多了不少逃难过来的百姓,才让人体会到一点乱世将至的感觉。

    梅见到他无恙归来,十分高兴,刘苏儿抱着孩子转圈圈,逗得孩子嬉笑不止,刘苏儿决心忘掉这些令人烦恼不快的事情,准备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些即将来临的灾难。

    在这片暂时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城镇,仿佛永远都看不到战争的来临,刘苏儿甚至都起了得过且过之心,苟且地活着。

    然而宁静很快被打破,这一日,伏缨带着唐轩儿来看望他们,刘苏儿大喜之下,让梅杀鸡买肉,整治了一大桌子菜,跟随着伏缨过来的除了唐轩儿,还有伏缨的徒儿伏光以及他的儿子伏隐,伏隐比刘苏儿的儿子刘年余大一岁,一个四岁一个三岁,两人在院子里玩得疯疯癫癫的,惹来两人的娘亲不断的呵斥。

    伏缨将刘苏儿喊到一边,问道:“李觅踪的事你可听说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很久都没有出去了,外面乱糟糟的,我也有些惫懒,李觅踪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弘扬正气

    伏缨说道:“李觅踪知道周帷幄奉皇上之命招安路达远未果,周帷幄上京请罪,李觅踪竭力维护周帷幄,这就相当于维护皇上,但如此一来,就得罪了支持谭豹的一众大臣,李觅踪在他们的排挤下,发动六扇门的人在京城外的寺庙中大肆寻找,竟找到了一封谭豹从东北调往西北时留下的一封信……”

    刘苏儿说道:“我知道这封信,是谭豹认为自己受人打压时留下的信,他曾说过,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就将这封信上的内容公布出来,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伏缨说道:“这封信上点名了几名朝廷重臣结党营私的事,并点名了证据,谭豹一直想要回到京里叙职,却一只得不到批准,因此他暗中查访到了这些,准备在自己死后才拿出来的,结果被李觅踪提前给找了出来,李觅踪见事情太大,自己不敢做主,准备将这封信交给大理寺,李觅踪这一糊涂决定可坏了大事了。”

    刘苏儿问道:“难道那封信中也有大理寺的官员在内不成?”

    伏缨说道:“当然没有,否则李觅踪再将信呈给大理寺,那不是傻了么?但京城官员官官相卫,大理寺中有人将这封信的事捅了出来,很快这封信就失踪了。”

    刘苏儿问道:“失踪了?那说明什么?”

    伏缨说道:“信虽然被那些大臣想办法毁灭,但他们知道既然谭豹还活着,随时可能再写一封信出来,因此决定将谭豹杀了灭口,以绝后患,你猜怎么着?”

    刘苏儿自然猜不到,连忙问道:“怎么着了?”

    伏缨说道:“谭豹在陕北手握重兵,唯一能挟制他的周帷幄又回了京城,谭豹得知朝廷中很多人要准备对付他时,他竟拥兵作反了!”

    刘苏儿关心的可不是谭豹有没有造反,他关心的是李觅踪:“此事关李觅踪什么事啊?”

    伏缨说道:“你怎么想不明白?谭豹虽然留下揭露朝廷几位当权大臣的这封信原本没有打算公开,是李觅踪好心办坏事,将信找出来的,他相当于成了逼迫谭豹造反的罪人,因此被逐出六扇门,成了一介平民。”

    刘苏儿还以为李觅踪被杀了头,听他只是被逐出六扇门,他放下心来说道:“我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李觅踪做到六扇门的把总,虽然风光,但却危机四伏,处处容易得罪人,他自己恐怕还不甘心急流勇退,如今无官一身轻,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伏缨叹道:“咱们是这么想,可对李觅踪来说,他未必能想得这么开,我所知的李觅踪在办案时都是全力以赴,混到把总的位置可说倾尽了一生心血,这么突然被无辜牵连撤了职,心中很定很不是滋味。”

    刘苏儿喟然而叹,他说道:“我这次听到西北闹了灾荒,满心火热地赶去帮助灾民,谁承想竟接连卷入各种事情当中,也改变了我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我并非有什么私心,坏书生康长恨救了我和汪九成的情分也都可以放在一边,他虽然身为四大凶徒之首,但他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凶徒,甚至在改过自新后可以说是个好人,真正的凶徒,正是那些手握权力,杀人于无形当中的当权者,天灾虽可怕,更可怕的还是人自己带来的灾祸啊。”

    伏缨很认同他的话,只不过这话题太也沉重,而且说也说不完,他转过话题道:“既然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乱世也就难以收拾残局,为了不让乱世中出现各种趁火打劫的暴徒,朱雀和我以及几大门派商量,武林中的势力不可参与到战争中去,只在百姓的层面,尽力保护大家的周全,官府也无暇再去行使官府的职责,这份职责就由咱们武林中人承担起来。”

    刘苏儿说道:“朱雀大侠对这一切看得很透彻,战争本就是一件错误的事,咱们武林中的势力无论参与哪一方,都只会给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不如坐视不理,从另一个角度来帮助他们,对付趁火打劫的凶徒,也正是咱们的所长。”

    伏缨说道:“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一人力微,合则力强,朱雀正准备联合各个江湖上的门派,组成一个正义之师,联手抵御侵犯百姓的各种歹人,让百姓在战争的日子能好过些。”

    刘苏儿说道:“算我一个,朱大侠的打算我竭力支持,只要咱们在江湖上连成一个网,就能维护着百姓的安危,让他们在战争里的日子,不受到各种情况的干扰,就能让他们活下去,这件事跟丐帮汪帮主说了么,他肯定支持这种事。”

    伏缨说道:“朱雀和汪九成的关系比你和汪九成的关系还要亲近,还能少了他?不仅这些名门大派的人,就连已经隐退江湖的人,他都尝试着一一去联系,希望这张维护百姓的网结的越大越好,越密越好。”

    那边唐轩儿和梅已经做好了饭,喊着他们过去吃,两人同时答应,刘苏儿说道:“我也认得几位江湖好汉,我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都参与进来,这样维护百姓利益的人越来越多,敢打百姓财物主意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少。”

    伏缨说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大家各自清闲,这世上损人利己的人越来越少。”

    刘苏儿问道:“这么多人铲除邪恶,维护正义,可有一个什么名目?”

    伏缨说道:“有,这个联盟就叫做正气盟,只要是武林中自认为是名门正派的,都可以加入进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有有之,若是邪魔外道的势力颇大,大家可有齐心协力,一起对付,就算当年风光无两的魔教,咱们也有足够的实力来对付,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当然,正气盟的目的,只是为了弘扬正气,让那些企图行凶作恶之人有所顾忌,不敢再为所欲为。”

    刘苏儿说道:“这么说来,正气盟岂非承接了官府衙门,又或者说六扇门的职责?”

    伏缨摇了摇头:“两个不会武功的百姓斗殴打架,咱们是不会去管的,张家长李家短,小小不然的偷盗,咱们也不会去管,也管不了,这些就交给官府衙门,凡是涉及到武林中人作恶的,才轮到咱们出手,要知道,习武之人欺辱百姓,本身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恶行,再加上他们都会有些本事背景,衙门未必管得了他们,咱们就可以出手惩戒。”

    刘苏儿终于明白了正气盟的职责,他说道:“如此一来,恐怕胆敢凭借武力胡作非为的事会逐渐减少,以至于销声匿迹。”

    伏缨露出无限的向往:“这就是朱雀辛劳奔波的目的……咱们吃饭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正气盟出现后,以少林武当峨嵋丐帮四门帮派为首,联络天下英豪,果然震慑了无数宵小之辈,使之不敢再倒行逆施,江湖上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没有听到什么武林中人肆意伤人之事。

    李觅踪虽然从六扇门中被革职,却被请来担任正气盟的追凶首领,也算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丐帮汪九成支持朱雀成立正气盟的同时,不断派人刺杀爱新觉罗部和叶赫部的要人,并互相嫁祸给对方,终于引得两部落反目成仇,开始了一场大厮杀,最终以叶赫部不敌,完全被努尔哈赤吞并而告终,在两部落相互征伐之际,叶赫那拉孟古姐姐左右为难,最后和努尔哈赤闹僵,一个人回了叶赫部的娘家,再无心过问中原江湖之事,再加上全真教的弃暗投明,他们针对汉人武林的一场图谋,终究化为流水。

    叶赫那拉孟古姐姐更是在两年后郁郁而终,汪九成为之报的仇可算报得十分彻底。

    而不久后,一统女真的努尔哈赤也终于露出了獠牙,不再向朝廷进贡,反而在建州称帝,国号后金,他打着七大恨的名誉,倾全部兵力向中土发起攻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朝廷派出著名将领袁崇焕到宁远抵御努尔哈赤的侵犯,堪堪将其阻住在山海关以外。

    而朝廷这边,不仅边疆告急,国内更是烽烟四起,一个伟大的帝国,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第一章 新茶心意

    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自不必说,挨着西湖,占据东南盛景,然则苏州背靠太湖,以园林胜地甲于天下,也颇俘获了一些文人骚客的心,这其中就有名震天下的慕容寒山,在太湖之畔,十里杨堤后,默默领悟着剑的至理。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和人比过剑了,但慕容寒山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因为他的剑,并非是为了和人一较高下而练。

    他练剑,是为了寻找活着的意义,是剑的意义,也是他的意义。

    然而他近年来臻于剑道,却渐渐迷失了自己。

    有人说,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超然于江湖之外,又立足于武林之中。

    是每一个江湖中人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只要是练剑者,无不以慕容寒山为崇拜的对象,直到他们练剑数十载,才会醒悟自己和慕容寒山的差距越来越大,终于承认了自己终身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

    可是对于慕容寒山来说,这种荣誉令他嗤之以鼻,他所要的,并不是这些,他要探寻的,是究极的秘密,是生的秘密,也是死的秘密。

    在苏杭之外,天下已经陷入战乱,中原民不聊生,朱雀成立了正气盟,竭力约束武林中人的底线,战争背后,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干扰。

    慕容寒山不禁蠢蠢欲动。他想要结束闭门造车的生涯,去会一会世上真正的豪杰,他不断在磨剑堂磨着那把没有需要再磨的剑,心中一片空明。

    唯一放不下的,也学就是庄中的老仆,老仆姓周,已经在万剑山庄侍候他三十多年了,如果这次自己出门,他或者不能活着再见到自己回来。

    这是慕容寒山唯一的破绽,然则这个破绽也因为老仆的天年已到而消失。

    慕容寒山为老仆举办了一个风光的大葬以后,心中对这个名震江湖的万剑山庄再无一丝留念,他拿着小楼剑,锁上了大门,开始了他的砺剑之路。

    离开万剑山庄,慕容寒山首先去找到了无垢禅师,无垢禅师欣然欢迎他的到来:“我喝了你这么多茶,早就应该请你喝一喝我的茶。”

    早有道童奉上新采摘的碧螺春,加上冬天储存下来的雪水,烧开冲泡,异香缭绕,就连慕容寒山都忍不住赞道:“原来你尚自留了这么一手,枉我喝了多年的碧螺春,却不知道碧螺春会有这么香。”

    无垢禅师大有深意地说道:“这茶和你请我喝的茶本是一般香,只是你心境变了,所以以为我的茶更香一些。”

    慕容寒山笑道:“好你个和尚,说出这种大有禅机的话来唬我,只可惜我却没有跟你辩论的时间了。”

    无垢禅师问道:“你要走了?”

    慕容寒山收敛笑容点了点头。

    无垢禅师又问道:“你可要去找北斗先生?”

    慕容寒山全身一震,他此生和人比剑,可说从无败绩,就连幽灵山庄的白重影,所胜者,也不过是超乎寻常的内力罢了,并且那内力并非白重影自己修炼得来,而是从玄玉石中汲取,所以慕容寒山从未觉得自己败于他手下,他此生唯一的败绩,是一招也没有出手的北斗先生。

    无垢禅师说道:“北斗先生已非昔日的北斗先生,慕容寒山也非昔年的慕容寒山,你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找他。”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最近两年,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我想自己要么是到了巅峰,此后只能随着日渐衰老而减退,要么是遇到了障碍,我要想继续有所突破,就要破除这个障碍。”

    无垢禅师问道:“你以为北斗先生就是你的障碍?”

    慕容寒山颓然道:“我不知道,然而我总要去试试。”

    无垢禅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品茶,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慕容寒山从来没有试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过理由,这次他却说道:“我找他并非是比剑,或者只是请他指点一下迷津。”

    无垢禅师喝完了一杯茶,将茶杯放下,人信步来到屋外,他说道:“人有的时候,是需要找一些事情来激发一下自己的灵感,我和你结交一场,从你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也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你要离开这里,何不先过了我这一关?”

    慕容寒山从未见过无垢禅师和人动手过招,几乎忘了他也是武林中人,他说道:“你要和我比剑?”

    无垢禅师摇了摇头:“我和你比定力。”

    慕容寒山问道:“比定力?”

    无垢禅师点了点头:“不错,你心有障碍,剑上蒙尘,就有老和尚为你将剑上的灰尘抹去如何?”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就是不知定力如何比法?”

    无垢禅师说道:“门前有一柳,柳枝上刚抽出嫩芽,咱们以柳枝为兵器,戏耍一番,谁的柳枝若是嫩芽折断,或者被对方的柳枝点到身上就算输。”

    慕容寒山说道:“好!”他折了两根柳枝,交给无垢禅师一根,两人轻轻摆动柳枝,柳枝柔软,总会下垂,但两人都将内力注入柳枝内,两人手中的柳枝变得笔直。

    无垢禅师说道:“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主随客便,你先出手吧。”

    慕容寒山说道:“得罪了!”他一挺柳枝,柳枝不仅变得笔直,而且发出破空的嗤嗤之声,无垢禅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浑然没有兴起反击的念头。

    一根柳条在像慕容寒山这种高手手中使将出来,不亚于神兵利器,无垢禅师这种不闪不避,慕容寒山偿若不改变柳条的去势,无垢禅师非要身手重伤不可,眼尖柳条就要刺上无垢禅师,慕容寒热无奈只能收剑撤招,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在他回剑得的同时,无垢禅师将手中的柳条枝向慕容寒山刺去。

    慕容寒山怎都想不到无垢禅师会来这么一手,他从未想过看起来十分正派的无垢禅师会利用他的弱点来反击自己,若是换作别人,这一招非会中招不可,但慕容寒山剑法剑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临危不乱,人向后退开的同时,他挥舞着手中的柳条准备阻拦无垢禅师这迅雷不及掩耳般迅捷的出手。

第二章 江中遇盗

    无垢禅师哈哈一笑,两人柳条相击,无垢禅师向后倏然退开。

    慕容寒山还要挺着柳条枝前去继续比试,无垢禅师阻止他道:“等一下,你看看你的柳条上。”

    慕容寒山愕然收手,然后检查了自己的柳条,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的这根柳条上的嫩芽已经折断了两处,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对无垢禅师道:“是我输了。”

    无垢禅师问道:“你明白了你输的原因了么?”

    慕容寒山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些,他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折断的柳芽。”

    无垢禅师说道:“你明白就好,以你的武功,偿若遇到敌手,谁都无须为你的安危感到担心,可是你须得提防两点,一是像我这种看起来不会偷袭之人,二是你自己,要知道过犹不及,有时候须得顾忌到方方面面。”

    慕容寒山点头受教,他知道刚才自己因为无垢禅师竟会利用自己不会伤害他的卑劣行为向自己突然出手,他起初感还到有些愤慨,但很快就想通了这些,无垢禅师知道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自己的出招,干脆不躲不闪,自己果然上当,这是无垢禅师无上的智慧,也是从自己的弱点出发,而等到自己见到无垢禅师向自己挺起柳枝刺来的同时,自己浑然忘了手中拿着的不是剑,而是柳枝,因此倏然出手阻拦,尽力过大,柳芽逆行折断,这是他自己鲁莽所知,鲁莽是因为自己被蒙蔽了理智而做出的冲动行为。

    无垢禅师叹了口气:“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到了现在这种地位,依然能够虚心受教,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慕容寒山说道:“老和尚何时变得这么会夸人的?我输给了你,你还不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

    无垢禅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刚才比试的又不是剑,而是定力和心态,老和尚练了几十年禅定,偿若在这方面胜你一筹就沾沾自喜,那老和尚真是没出息了……你走上的是一条注定孤独的路,希望你能找回自我,尽快回来,老和尚还有些舍不得你这个茶友。”

    慕容寒山看着远方道:“我也想尽快回来,希望能够得偿所愿吧。”

    春暖花开的季节,慕容寒山一人一剑,离开苏州,向西行去。

    过无锡,穿常州,走丹阳,路过金陵而不入,继续向西北而去。

    这一日他来到江边,准备渡江而行,江边挤满了准备过江的人,有商人有官员有百姓,甚至还有僧人道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慕容寒山静静等候渡船的到来。

    等到渡船靠了岸,这些人一拥而上,船家埋怨道:“别挤别挤,都坐得下,挤到河里可没人去救。”

    船夫这么埋怨,但先上船的人毕竟抢了能够坐下的地方先坐着,后面来的人没有了能够坐下去的地方,只好站着,慕容寒山和一名年迈的和尚走在后面,自然没有了能做的地方。

    年迈的和尚向船上的人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可有人愿意给老僧让出一个位子来?”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无人搭理他,一名孩子见他可怜,便起身准备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他,一旁的人劝道:“干嘛给老和尚让座?一大早遇到和尚就是晦气。”

    这名孩子虽然听到这人这么说,还是起身让老和尚坐下,老和尚假作没有听到刚才那人的话,他给孩子道了谢,和尚出门在外常常遇到别人轻视,老和尚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不以为意。

    渡船过江之处江水甚宽,且江流湍急,船夫小心翼翼地向对岸划去,虽然划得不快,但十分平稳。

    这时,从上游忽然顺流而来一艘快艇,快艇上站着十多名拿着弓箭兵器的人,这艘快艇显然就是奔着渡船而来,渡船上的人看到快艇上人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目光,都知道这些人是水盗,无不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更有人嘟囔道:“早就说了遇到和尚就会倒霉,奶奶的,早知道这老秃会上这条船,老子就不坐这趟船了,现在倒好,想走也走不掉了……”

    果然快艇来到渡船附近,船上的人抛出几根带钩子的绳子,将渡船和快艇连在一起,正当渡船上的人惊慌失措时,快艇上的两个人翻身来到渡船上,轻功倒也不错,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大伙儿想必也都知道爷是干什么的,就别让爷多嗦,大家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都交出来,偿若让我搜到谁身上有金银玉器却不拿出来,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说罢,此人提着刀在船舷上一砍,刀身陷入船舷里,显然若非此刀十分锋利,便是此盗力气极大,不论是那一点,都不大妙。

    慕容寒山饶有兴趣地看着水盗恐吓船上的乘客,并没有抢先出手教训他们,一来这些人还不值得他出手,二来他已经看出这老和尚虽然看起来年迈昏庸,但实际上是一位并不显山露水的高手,慕容寒山颇想看看老和尚怎么打发这些水盗。

    很多乘客迫于水盗的淫威,纷纷将自己身上携带的银子金子和银票等物掏了出来递给水盗,水盗一手拿着一个布袋子接收众人的钱物,一手提着刀子威胁不肯交出财物的人。

    水盗见到给和尚让座的小孩子时,他们看上了小孩子脖子上的一个金项圈,他让小孩子取下,小孩子摇了摇头:“这是我娘临走前留给我的,不能给你们!”

    水盗冷笑道:“嗬,大家都乖乖地听话,想不到你这小鬼倒敢忤逆我,自己乖乖地将项圈给我,否则我将你丢到长江里去喂大鱼!”

    小孩子害怕起来,随他一起来的大人是他的叔叔,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财都拿了出来,他还劝孩子道:“强人问你要,你就先给他,等回家我再给你打一个。”

    小孩子十分倔强:“不行,你再给我打一个,毕竟也不是这一个了,我不给!”

    水盗听小孩这么说,感到十分没有面子,他提着刀指着小孩说道:“我最后问你一遍,给,还是不给?”

    小孩道:“不给!”

    水盗扬起刀,毫不留情地向小孩头顶砍去,船上的人见到这不可避免的惨事,有的吓得尖叫,有的转过头去不敢看。

    只听哎吆一声,噗通两声,那转过头去的人听到声音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再看时,两名水盗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来两人都被人扔进了江中,江水湍急,水盗虽然水性不错,却也狼狈不堪,被快艇上的人拉上快艇,两人浑身**的,指着渡船上的人破口大骂:“是谁推老子下船的?”

    除了慕容寒山和这名小孩外,其他人都没有看出出手的竟然是那位老和尚。

第三章 似童非童

    小孩死里逃生,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强盗没有离去,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度过。

    小孩的叔叔紧紧地将小孩抱在怀里,低声埋怨他不该为了一个项圈而遭此横祸。

    小孩说道:“妈妈临走前给的我这个项圈,说是这个项圈能够替她抱抱我,而我看到项圈就像看到了妈妈,他们把项圈拿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旁边的一位妇人起了疑心,她问道:“你的妈妈去了哪里?你怎么不去找她?”

    小孩的叔叔白了她一眼,沉声道:“孩子的妈妈去了西方极乐……”

    其他船上的乘客都不禁为他感到痛惜,也明白了小孩为何至死护着项圈,他们因怜悯而产生勇气,一些人不顾水盗就在旁边,纷纷议论着强盗们的歹毒。

    倏地,又有四名水盗跳上了渡船,其中就有刚才落水的两人,四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子,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挨个威胁喝问刚才是谁推他们下的船。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刀逼到脸上,才会有人微微摇头。

    慕容寒山偷偷地看着那位老和尚,看他是否会继续出手,哪知这一瞧不打紧,老和尚的样子差点让慕容寒山惊掉了下巴。

    原来这个老和尚在哭,看来他是因为小孩子可怜的遭遇而痛哭。

    一名水盗也看到了在哭泣的老和尚,笑骂道:“奶奶的,这老和尚凡心未泯,还当什么和尚?老秃驴,你可曾看到刚才是谁将我们兄弟推下的船?”

    老和尚哭得十分伤心,泪眼婆娑中,他缓缓地举起了手指,众人不知道刚才就是他将水盗打落江水的,这时见他准备出卖刚才仗义出手之人,无不心生鄙夷。

    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奇怪,不知他要指认的人是谁,还是他准备承认就是他自己出的手?

    哪知那老和尚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缓缓指向了慕容寒山。

    一名水盗用刀指着慕容寒山问老和尚:“是他推我兄弟下的水?你没看错吧?”

    老和尚声音十分笃定:“就是他,错不了。”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再掩饰行迹,他站起身来,冷冷地对这几名水盗说道:“现在就滚,我不杀你们,因为我不想在孩子面前杀人!”

    声音中带着无情的寒意。

    四名水盗听到慕容寒山充满威胁的话,先是一起怔了怔,接着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更是叫嚣:“这小子得了失心疯啦,竟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一名落水的水盗提着刀边向慕容寒山砍来边喊道:“敢推老子下水?老子让你……”

    一句话没说完,这名水盗忽然腾空而起,来到滚滚长江的上空,似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接着暴起一团血雾,水盗忽然像是被五马分尸般,碎成若干块,支离破碎地落入江水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不仅剩下的三名水盗看得傻了眼,就连乘客,船夫,老和尚,小孩子等人无不看得张口结舌,浑身发麻。

    而再看慕容寒山,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甚至连他有没有出手都不能肯定。

    另一名水盗虽然举着刀,但手臂颤抖地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刀,他颤抖地问着:“你……你难道就是……”

    慕容寒山冷峻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此人吓得刀也拿捏不住,掉在了船板上,人大叫一声跳出了渡船,剩下的两人也是手忙脚乱地向自己的快艇中跃去,原本快艇是用绳钩勾住的渡船,这时他们也来不及解开绳子,挥刀将绳子砍断,七手八脚地将落水的同伙拉上快艇,接着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忙逃窜。

    刚才那一幕,恐怕要在他们此后日子里,不断地在噩梦中上演。

    老和尚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说道:“老和尚尘缘未尽,不配做出家人,我这就还俗,回家去也。”

    说罢,老和尚拿起船板上的一块木板,两手将木板拗断,丢入江水,接着人翻身出了渡船,在众人注视下,老和尚提身相继轻轻点在两块木板上,借助木板的浮力,人一晃来到岸上,接着消失在小路尽头处。

    慕容寒山又是好笑又是惊讶,这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来头,疯疯癫癫的,他虽然帮助了船上的人驱走了水盗,然他出手过于辛辣,船上乘客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生怕他忽然再对他们出手。

    人就是这样,对力量过于强大的人,始终保持着警惕之心。

    唯有那小孩子来到慕容寒山身旁说道:“谢谢你。”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不用谢,以后一定要小心些,这金项圈再值钱,也不如性命珍贵。”

    小孩欲言又止,慕容寒山知道他想说什么,只不过出于自己救命之恩,不好说出来罢了。

    慕容寒山说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当你保护不了一样东西时,这样东西对于来说,就未必是你的,你死了,坏人一样能够把它夺走,那么你的命不过是白送的,你说是不是?”

    小孩似有所悟:“你是说我要练得向叔叔你这么强大,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慕容寒山很少说这么多话,对于这个孩子,真是破了例了,他说道:“不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小孩眼中闪动着兴奋的神采,他拉着慕容寒山的手道:“叔叔,我保护这个金项圈,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说到这里,小孩压低了声音,慕容寒山只得低下头来听他说,“我这个金项圈里还有一个秘密。”

    说起秘密,小孩子眼中的秘密和大人之间的秘密是不同的,有时候小孩子口中十分紧要的秘密,在大人眼里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很多时候那些都只是孩子们心中的幻想,慕容寒山不忍揭破他的幻想,顺口问了句:“什么秘密?”

    小孩道:“你看,在我金项圈上刻着字,有人说这些字是一句咒语,能够……”小孩指给慕容寒山看,慕容寒山见这个金项圈打造得的确十分精致,他笑问:“什么咒语?能够保佑你平安长大么?”

    此时的渡船已经快要靠岸,慕容寒山低着身子查看小孩金项圈上所刻的字,这个金项圈有手指粗细,自然是空心的,但即便如此,让人看起来也感到十分珍贵,难怪能惹起盗贼的觊觎之心。

    小孩说道:“秘密就在这里,你看!”

    说到这里,小孩的手突然扭动了金项圈上的一个机关,蓦地一蓬细如牛毛的金针爆射出来,慕容寒山距离小孩不过两尺的距离,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

    与此同时,小孩的叔叔,和船上一位貌不起眼的大婶,以及一位看起来像是砍柴的樵夫,三人同时抽出兵器,向慕容寒山背后袭来,就算慕容寒山万一闪避得了金针暗器,也闪避不了三人背后的袭击。

    小孩的叔叔用的是剑,大婶模样的人用的是一杆秤的秤杆,砍柴的樵夫用的则是他腰间的柴刀,三人同时暴起发难,三把兵器已经来到了慕容寒山不足两寸的地方,能够击杀慕容寒山,那绝对是立刻能够扬名立万的大事,三人眼中全都露出喜悦的光芒。

    慕容寒山似乎已经到了绝路。

    他的眼中露出了绝望而又悲哀的神色。

    接着慕容寒山的人忽然不见了。

    一把牛毛金针分打在小孩的叔叔,大婶模样的妇人以及樵夫的头脸之上,而三人的兵器则同时刺入小孩的身体里,金针上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三人知道厉害,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三人就倒地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很快抽搐停止,三人已经魂归极乐。

    而慕容寒山不知何时,人站在船头,江风拂过他雪白的衣衫,使得他看起来有若凌空而立,衣带飞扬,犹如仙人。

    渡船上其他的人都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

    慕容寒山眼望江水,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刚才眼睛中露出的绝望和悲哀,只不过是对这些人人性的绝望和悲哀,为何在自己面前,他们还非要过来找死呢?

    渡船距离岸上已不过两丈左右,慕容寒山忽然飞身而起,然而一个人的轻功再高,也难以飞跃两丈的距离,眼看慕容寒山距离岸边还有半丈远近,他伸足在水面一踩,人借着这一踩之力再次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在河岸上,接着又很快消失在岸旁的树林中。

    这时渡船上的人才敢去查看偷袭慕容寒山四人的情形,发现四人都已经死得透了。

    其中一人本也是准备偷袭慕容寒山的歹人之一,不过他临时胆怯,没敢动手,却也因此保住了一命,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慕容寒山在这么周密的袭杀之下,依然能够安然脱身,这是因为江湖传言慕容寒山乃是剑神,这让人忽略了他登峰造极的轻功。

    他望着慕容寒山离去的方向,眼睛里闪烁着嫉妒,忿恨,后悔等等以及恶毒的目光。

    坐船的人中有人心有不忍,指责慕容寒山:“那白衣人好狠毒的心肠,就连孩子也不放过。”

    另有人为慕容寒山辩解:“这孩子不是他杀的,是这三人杀的,而且谁说他是孩子了?你们看他隆起的喉结,此人少说也得有三十多岁了,只不过长成了侏儒,看起来像个孩子罢了……”有人拉开孩子的衣领,果然见到他脖子上凸起的勾结。

第四章 荒村琴声

    慕容寒山落寞地走在道上,他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设此毒计准备杀害他,他不记得见过这些人,不过一个人太出名了,难免会有人不服气,抑或想要通过自己来迅速成名。

    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名声也是一种怀璧吧。

    过了江,春雨蒙蒙地下了起来,慕容寒山感到腹中稍饥,看到路旁有一间面馆,便走了进去,准备吃碗面再走。

    天下闹灾,在面馆中吃饭的人本就不多,除了慕容寒山,还有一个人正狼吞虎咽地吃面,慕容寒山一见之下,不觉微笑起来,原来吃面的人正是刚才渡船上决定还俗的老和尚。

    老和尚也看到了他,见到慕容寒山向他这边看来,他竟赧然抱着那碗面转过身去吃。

    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为何老和尚躲着自己,在老和尚一转身之间,他瞥见了老和尚的面碗,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瞬间明白了原因,只不过没有戳破他而已。

    面馆的掌柜兼跑堂的过来问他吃什么面?

    慕容寒山指着老和尚说道:“和他一样的面。”

    掌柜的点了点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嘞,那就是鸡腿面了。”掌柜的声音喊得特别响,尽管面馆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老和尚听了以后,胀红了脸和脖子,转过身来,将面碗重重地向桌上一放说道:“鸡腿面就鸡腿面,有必要喊得这么大声么?”

    掌柜的立刻开溜去下面了,慕容寒山向老和尚微微一笑,老和尚却回瞪了他一眼。

    慕容寒山想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去理会老和尚。

    可是他不去理会老和尚,老和尚却反过来找他。

    只见老和尚吃了一口面,似乎有些食不下咽,他又“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对慕容寒山说道:“我吃的是鸡腿面没错,可是我已经不是出家人了,我还俗了,还了俗,就可以吃荤了不是?”

    慕容寒山说道:“不错,你可以吃鸡腿面。”

    老和尚没想到慕容寒山并没有嘲笑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采。

    慕容寒山接着说道:“即便你没有还俗,一样可以吃荤,尔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么?从古至今,原本就有不少酒肉和尚,那也没什么。”

    老和尚简直对慕容寒山感到感激涕零了,他颤抖着问道:“那真的没什么?”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真的没什么。”

    老和尚说道:“我虽然还了俗,但头上依旧是光头,身上还穿着僧袍,这么破戒,的确有些不雅,难得你会这么说……”

    慕容寒山才不理会他怎么想,他忽然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指的是能够看开这些的人,就好比有些姑娘就算身在青楼,心却贞洁,有些人坐在闺房里,却春心萌动,而你……”他指着老和尚道,“你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所以心中不安罢了。”

    老和尚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却不是生气,而是怀疑:“偿若有人跟我说,慕容寒山会说出以上这些话,杀了我的头我都不信。”

    慕容寒山原本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闻言冷冷地说道:“白面和尚若真是不吃肉,我才会感到奇怪,你知道自己瞒不过我,又何必扭扭捏捏惺惺作态?”

    这老和尚呵呵笑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我是谁,为何还要取笑于我?”原来他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慕容寒山说道:“知道我身份的人,刚才还敢诬赖于我,又是个和尚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做?你诬赖我将人抛下水,我取笑你一句,咱们岂非扯了个直?”

    白面和尚故作惊奇地说道:“原来只要取笑我两句就能扯平,你早说不就行了?倒吓了我一跳,你刚才斩杀那名盗贼时的手法好生狠辣,看来你武功又精进了,你现在名头这么响,恐怕也没人敢去得罪你,所以你也许久没有杀人了吧,我虽说撒了谎,可让你杀了一名未必无辜之人,让你剑法得以施展,岂非是件快事?”

    慕容寒山不理会他的狡辩,反而说道:“咱们扯平的,只是你刚才诬赖我的事,我问你,刚才那伙人可是你找出来戏耍我的?”

    白面和尚慌忙摆手:“这些人和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容寒山眼中寒光一闪:“真的和你没关系?”

    白面和尚额头渗出冷汗,辩解道:“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他的话:“你原来相貌白白胖胖的,因此有白面和尚的外号,如今怎么折腾得又黑又瘦?”

    白面和尚说道:“我无意中得了一本阴寒内劲的秘笈,便迫不及待地照之修炼,哪知道这阴寒内劲和我原来修炼的阳刚内劲相冲,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年纪也大了许多。”

    这时掌柜的端上面来,慕容寒山夹着碗里的鸡腿扔到白面和尚面前的碗里,白面和尚苦着脸问道:“这岂非还是在取笑我么?”

    慕容寒山没有搭理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面,扔下两铜板伴,然后起身离开,白面和尚在他身后想要说什么,又怕惹出事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继续西行的路上,慕容寒山想到白面和尚如果没有说谎,那么在渡船上设局对付自己的人就另有其人,是谁在自己离开万剑山庄以后就盯上了自己?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老虎头上捉虱子?

    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慕容寒山就不再去想,反正无论是谁敢挑惹他,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面和尚说得对,自己的剑已经寂寞很久了。

    武功停滞不前,只不过是自己出来的籍口,实际上,他早就对在磨剑堂磨剑的生涯感到厌倦了,还有什么磨刀石比恶人的血肉能将剑磨得更为锋利的呢?

    天下已经陷入战乱,常常路过一个村庄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夜里村中极其安静,甚至连鸡鸣狗吠之声都没有。

    慕容寒山虽然冷峻,但也不喜欢这种死寂,他夜宿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有时候会对自己鲁莽而没有目的的出行感到迷茫,不过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克制住了这种迷茫。

    村外是大片抛荒了的农田,原本这些都是农民赖以为生的肥沃良田,但如今却成了乱葬岗,慕容寒山睡不着,来到这里踱步,知道这些乱葬岗里埋藏的不是当地的百姓,就是战死的士兵,农民抛弃这些土地,是因为就算他们中了地,恐怕也没有命等到丰收,所以只能逃难。

    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村庄里的人在战乱中已经无人生存。

    并非人人都像慕容寒山这么有本事,能在乱世之中从容地活下去,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让慕容寒山感到天道不公。

    他想起今日渡船上那名恶毒的孩子,他几乎相信了那孩子真是舍不得那项圈,知道他出手之前,自己通过常年习武练剑所培养出来的一股异乎寻常的敏锐感受,才让他躲过了那必杀的一击。

    偿若见到那细如牛毛的金针暗器射出他才开始躲避便迟了,他早就蓄势以待,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容躲过。

    多么愚蠢又多么精妙的布局啊,说其愚蠢,那是因为所有针对他慕容寒山的布局都算愚蠢,说其精妙,是因为对慕容寒山来说,生死也都系于一发。

    而不知是否偶然遇见的白面和尚,则让慕容寒山心生警惕,他的到来真的只是巧合么?

    慕容寒山思虑一繁,忽然哑然失笑,他这么患得患失,是否因为自己在万剑山庄待得久了,很久都没有和人接触了?

    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可怕到让他不敢直面的问题?

    那就是慕容寒山心底从没去想过的更没有想起过的一件事实,他开始衰老了。

    只要是人,总会开始衰老的,这无可辩驳。

    衰老是每个人都会被迫面对的问题,但慕容寒山不同,衰老就代表着精力的衰退,就代表着人的巅峰已过,开始走下坡路。

    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开始衰老的证据就是,他慕容寒山还没有到达自己的顶峰。

    他还有进步的空间,他并非逆天而行,只不过试图将衰老的开始押后而已。

    一弯新月挂在柳梢头,村口田边,原本是安详静谧适于年轻人出来会面的氛围,却因为月光下新旧坟头而显得鬼气森森。

    整个村子里因为没有人,所以也就没人点灯,村子陷入黑漆漆迷离的夜。

    忽然,在村子的一间屋子里亮起了灯光。

    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他亲自检查过,村中别无他人,可是若真的没有人,那么又是谁点起的灯?

    这灯光和平日所见的灯光并没有什么不同,昏黄的灯光原本代表着家中的温暖,如今却显得异常诡异,慕容寒山当然不会被一盏突如其来的灯给吓住,但是他却升起了一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

    念头方起,就被慕容寒山压了下去,嘿,岂非只有衰老了,才会有这种得过且过的感觉?年轻人又有几个怕事的?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再无犹豫,大踏步向有灯的地方行去。

    刚走了没几步,一股若有若无的琴声传来,琴声铮铮,弹得倒是一首好曲子,只不过曲子的曲调未免有些过于哀伤了些,琴音中似乎有一位被男人抛弃了的女子在低声歌唱,歌声如怨如泣,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慕容寒山从未对爱情有过想法,他的一生忠于剑,所以心志刚硬如剑,这么幽怨的琴音,或许能够迷惑得了别人,却迷惑不了慕容寒山,只不过慕容寒山听到琴音之后,心中升起了警惕之心。

    这是乱神魔琴之音,怎会忽然出现在死寂一般的村子里?

    贫苦的村庄里,就算有人在此,又有何人会有这等雅兴抚琴消遣?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慕容寒山艺高人胆大,从来只有邪魔外道怕他,绝无他怕邪魔外道之理,他更不踟躇,直奔灯光琴声传来之处而去。

第五章 鸠占鹊巢

    或者是见到男女情爱的琴声打动不了慕容寒山,琴音又变,变成了会让人联想起关于胜败的起伏之声,慕容寒山来到距离灯光不远处,听到这段琴音,脚步慢了下来,以至最终忍不住驻足聆听。

    慕容寒山七岁学剑,十年后独身走上华山挑战华山剑派掌门岳峰,可说少年扬名,此后慕容寒山挑战各派用剑高手,这些剑术泰斗无不败在他剑下,且败得心服口服。

    直到他遇见了西域的北斗先生,北斗先生一招未出,躲过他全力刺出的十九剑,让他体会到什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可以说北斗先生让慕容寒山这只井底之蛙从井中跳脱出来,看到广阔无垠的天空。

    此后慕容寒山挑战雪山剑派的嵇无忧,了却了当年因遇到北斗先生而无法相遇的一战,他慕容寒山更是胜得毫无遗憾。

    唯一的挫折是遇到了幽灵山庄的白重影,白重影靠着玄玉石得到了非人能修炼到的内力,慕容寒山稍受挫折,也可说是他非战之罪,即便如此,慕容寒山还是回到了万剑山庄继续他迈向剑道的脚步。

    如今他已经年近半百,未曾娶妻,未曾授徒,也没有结交什么朋友,蓦然回首,他这一生的意义,唯剑而已,而他的努力也换来了无数人的崇拜仰慕,尊称他为剑神,所以他也从不因为自己一生献给了剑而感到后悔。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非常孤单,非常寂寞。

    那是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他唯一需要战胜的人,只剩下他自己。

    到了像他这种地步的人,还在乎胜败么?

    若从来都不会败,又如何去在乎?

    但这一首蛊惑人心的琴音发出,慕容寒山仿佛站在深渊之前,凝视自己的破绽,他练剑偿若不是为了胜败,为的又是什么呢?他此行前去找北斗先生,难道不就是为了证明他已经不如自己了么?

    北斗先生已近百岁高龄,就算内力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他的人他的身体毕竟已经到了垂暮之年,就算武功依然没有搁下,可是他的巅峰却早已过去,但在慕容寒山心中,北斗先生就是他迈步过去的一座大山,横亘在他的必经之处。

    当然,验证了北斗先生不是他的对手,他还是希望和北斗先生谈一谈,谈一谈剑的终极奥义。

    谈一谈武道的终极奥义。

    想到这里,琴声对他的蛊惑之意渐渐淡了。

    慕容寒山刚要举步前行,琴音再变,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袭上心头,慕容寒山感到自己忽然一分为二,一个慕容寒山指着自己说道:“我才是剑神,你不是,你只不过是一个剑奴,你就算再修炼三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自己对着另一个慕容寒山说道:“你就是我,我也是你,我战胜不了自己,是因为我终于无法做出突破了么?”

    慕容寒山感到自己在两个分身之间不断转换,自己一会是剑神,一会是剑奴,他已逐渐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琴声越来越响,慕容寒山心下残存着一丝理智,隐隐觉得自己神志有些不清,关键就在琴声中的魔力。

    可是这琴声仿佛一条鞭子,抽打在他从不曾向人展示的隐秘一面,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避免的所想所思。

    慕容寒山甚至手握剑柄,准备随时抽剑而出,和不存在的自己大战一场。

    蓦地一声磬音响起,慕容寒山如同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他瞬间恢复了神志,人冷哼一声,倏然向前冲去。

    琴声止歇,几名女子的声音传来:“好你个白面和尚,竟敢坏我们的好事!”

    慕容寒山来到了这所燃着灯光的院子门外,他一剑将门破碎洞开,门内是一个宽敞的院落,穿着一身灰布僧袍的白面和尚正站在院子里,原本在屋内弹琴之人化作一阵极速远去的脚步声。

    白面和尚对慕容寒山说道:“她们已经走了。”

    慕容寒山说道:“我知道。”

    白面和尚问道:“你不去追上她们么?”

    慕容寒山大有深意地说道:“是她们想要对付我,不是我想要对付她们,为什么要去追?”

    白面和尚呵呵笑道:“慕容寒山何时变得这么好相与了?”

    慕容寒山说道:“就在刚刚,她们想要对付我,不曾想却启发了我,实在是功大于过,我感激她们还来不及,难道要追上去道谢么?”

    白面和尚傻了眼:“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过来?”

    慕容寒山说道:“我过来是为了向你道谢。”若非白面和尚及时出现,慕容寒山说不定已经和自己打起来了,至于怎么和自己打,那就难以想象了,总之绝不会是好事。

    白面和尚说道:“用不着谢,就算她们下手的对象不是你慕容寒山,我一样会阻拦他们,想不到昔年流毒西南的乱神魔琴又重现江湖,重现江湖也就罢了,还敢向你慕容寒山出手,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慕容寒山说道:“这不是当年的乱神魔琴。”

    白面和尚道:“哦?”

    慕容寒山说道:“乱神魔琴由当年的琴魔风雅颂一人弹奏,颠倒多少豪杰,可是这次的琴音显然是有几人共同弹奏出来的。”

    白面和尚说道:“不错,以前的琴音还可说是招式,现在的琴音更可称得上是阵法,若无她们六人同时弹奏,也不会让慕容寒山着了道儿。”

    慕容寒山道:“你以为我真的找了她们的道?”

    白面和尚知道慕容寒山从不说谎,他还是反问了一句:“没有么?”

    慕容寒山说道:“她们琴声一起,我就可以冲过来杀了她们,我故意让琴声迷乱我的心神,我好趁机找到我自己的弱点,就算你不来,我也可以随时出手。”

    白面和尚讶然:“既然如此,你又来道谢我什么?那不是拿和尚消遣么?”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我是消遣你,却不是消遣和尚,你不是还俗了么?”

    白面和尚说道:“上午还俗,傍晚又出家了,难道不行么?”

    慕容寒山脸上笑容敛去:“当然行,可是你得告诉我这六名女子的来历。”

    白面和尚叫道:“她们的来历我怎么知道?”

    慕容寒山沉声说道:“她们随口就能叫出你的身份,你却说不知道她们的来历?我本人或者并不想知道她们是谁,可是我的剑想知道,你敢不告诉它么?”

    白面和尚看了一眼慕容寒山的剑,连忙说道:“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威胁我,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好吧,我就告诉你的剑,她们来自天山雪域,和雪山剑派为邻,住在距离北斗先生不远处的山谷里,她们所弹的琴也不叫乱神魔琴,而是焚心魔琴,她们的师祖,就是当年风雅颂的师妹风净痕,这么说,不知道你的剑满意吗?”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对白面和尚说道:“好了,多谢相告,请回吧。”

    白面和尚不明白他的话,问道:“请回?让我回哪儿去?”

    慕容寒山说道:“今晚我要在这里睡,你爱回哪里回哪里,不送。”

    白面和尚怒道:“这有灯的屋子还是我跟那些小娘们手中抢来的,你倒好,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给霸占了?”

    慕容寒山一边走进屋子一边说道:“谢谢。”

    白面和尚看着慕容寒山走进屋子,恨得咬牙,憋了半天他才说了句:“不谢。”

    踏出那扇已经破碎的门时,白面和尚觉得自己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进了屋子,慕容寒山想起刚才坠入魔音的迷乱,他似乎在其中找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找到,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点灯的屋子里残留着淡淡的清香,靠近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有一张条凳,可以想见刚才的六名女子在这里用三张瑶琴,两人弹奏一张琴,企图合力迷惑慕容寒山的神志,至于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难道她们想要以此来分慕容寒山的心神,然后趁机杀了他?

    简直是笑话,因为以魔琴之音迷惑人的心神,非要在一种空灵的状态下不可,偿若有人闯入慕容寒山的周围,他立时会生出警觉,即时魔音对他的干扰就会下降,也就是说慕容寒山会有反击之力。

    谁有把握在慕容寒山还能反击时将他杀死呢?

    可是若是这样,这六名女子所做的岂非徒劳无功?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心中剧震,想要对他不怀好意的且有成功的可能的人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慕容寒山不会防备的人,此时在慕容寒山心神受到干扰的情况下,趁着他放松了警惕,就能杀他于不备。

    此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一直和自己嘻嘻哈哈的白面和尚?当然不可能,自己怎会对他放下戒备?而且还是他破了焚心魔琴的琴音,他的出现似有意似无意,连续几次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焚心魔琴对付自己又是为何?

    慕容寒山将剑解下放在一旁,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题,屋里又一张床,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褥子,慕容寒山掀起褥子铺在三张并排放着的桌子上,他随手推开窗户,窗外春寒料峭,慕容寒山功力深厚,自然不会怕冷,他睡到桌子上,虚空出掌,扇灭了油灯。

    屋子里陷入黑暗,夜空的星光却反而显得更加明亮。

第六章 螳臂当车

    清晨,慕容寒山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他坐起身来仔细倾听,断定马蹄声离这里还有十多里地,十多里地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人数当不亚于五千人,这五千人的方向就是这里,看来是过路的军队。

    而义军跟本没有这么马匹可用,据之又可以推断出这是朝廷的军队。

    马蹄声凝而不散,说明军队士气正盛,并非什么残兵败勇,清晨行军,想必是得到了军令,准备去偷袭哪一支义军。

    偿若有人知道慕容寒山单凭一阵马蹄声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定然会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来者正是刚刚接到军令,带领五千骑兵准备袭击在江北起事的温古逸,温古逸聚集叛民两万余人,杀繁昌知县,以城据守,周围饥民如蚁附膻,有成壮大之势,朝廷审时度势,准备将温古逸一军扼杀在萌芽中。

    这次领军的乃是金陵府先锋卫的指挥使季元甲,季元甲少时学过家传枪法,凭借一手破甲枪枪法,受到朝廷赏识,这次让他偷袭温古逸,配合另一支围城军,要夺回繁昌县,那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之事。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季元甲出征前想必没有祷告天地,也没有三牲祭祀,竟遇到了慕容寒山这个魔头。

    当然,魔头只是后来他们对慕容寒山的称呼而已。

    荒村。

    慕容寒山懒洋洋地起了床,听马蹄声,骑兵来到村子附近要不了一炷香时间,慕容寒山亲自打了井水濯面,然后提着剑,准备避开骑兵,毕竟打仗的事和他没有关系,双方大战厮杀,输也好赢也好,慕容寒山不曾受到损益。

    然而就在慕容寒山想要避开的时候,白面和尚又讨人嫌地出现,他问道:“你听到没有?”

    慕容寒山问道:“听到什么?”

    白面和尚说道:“这马蹄声震耳欲聋,你难道没有听到?”

    慕容寒山淡淡地问道:“听到又如何?”

    白面和尚说道:“听到了,你就该留下,不管是谁,若是知道慕容寒山在此,都要绕路而行。”

    慕容寒山冷眼看着他,不明白他此时说这些话什么意思,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白面和尚却还夹缠不清,他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是疯子,更非自大狂,君子不立危檐下,我避开又何妨?”

    白面和尚说道:“君子可以避开,你不能,你若避开,你就不是慕容寒山了。”

    马蹄声更近了,马蹄奔踏,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慕容寒山转身要走,不想再理会白面和尚了。

    哪知白面和尚忽然伸手拦住了他:“慢着!”

    慕容寒山眼露寒光:“你敢拦我?”

    白面和尚微微一笑,让在一旁:“不敢。”

    慕容寒山举步要走,白面和尚说道:“你若留下来,说不定会有好处。”

    慕容寒山一怔,问道:“什么好处?”

    白面和尚说道:“会知道关于魔琴的线索。”

    慕容寒山欲待不信,可是他此时再走的话,就会走避得十分狼狈,他可不是怕了来军,就算他不敌,以他的轻功,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掉,还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就算对方有马也不行。

    慕容寒山说道:“真的?”

    白面和尚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反正你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你瞧,他们来了。”

    曙光乍现,季元甲带领五千骑兵,正感意气风发时,晨曦下荒村边,竟有两个人不怕他们的威势,大刺刺地站在路中间,显得十分古怪,其中一人头顶反射着晨光,似乎还是个光头和尚,季元甲怕其中有诈,伸手命令部下停下来。

    五千人的骑兵先是放慢了脚步,接着勒马停住,原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消失,重新恢复了宁静,马蹄扬起的尘土也逐渐散开。

    季元甲先是怀疑两人是叛军在此的眼线,仔细看了看,又觉得不像,他对身旁两人说道:“你们四人下马过去看看,这两人有什么古怪。”

    四人接令下马,手按刀柄,向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走去。

    来到两人身前丈许,一人喝问:“尔等何人?看不到大军要从此经过?怎的还站在马路中间?好狗还知道不挡路呢,赶紧滚开!”

    白面和尚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口出污言秽语,难道不怕得罪了菩萨?罪过罪过!”

    另一人说道:“哪里来的疯和尚?不要命了?你们究竟是谁?”

    白面和尚脸一本,肃然道:“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名震天下的剑神慕容寒山,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在剑神面前说这种话?”

    四人隐约听过慕容寒山的名头,见他相貌清癯,神色冷峻,一身白衣,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更不像传言中能够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样子,虽然他们原来都没见过,但想象中剑神自然是神力非凡不同寻常之人,一人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被白面和尚纠缠至此时,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点了点头道:“不错。”

    前来打探两人身份的四人中有两人留下,另外两人连忙跑回来向季元甲汇报。

    季元甲听说慕容寒山在此现身,心中剧震,偿若换作别的将领,哪会在乎慕容寒山是干什么的?江湖和朝廷本就不是混为一潭之水,江湖中的豪杰对官兵来说,还不如朝廷中比他们高两品的官员更有威慑力。

    可季元甲虽人在军营,但时常标榜自己武林中人的身份,他更是因此得到赏识,所以平时或多或少也结识了几个武林中人,这几人每每谈到慕容寒山,都将他看作神一般的人。

    偿若是在平时,季元甲早就下马迎了上去,去见识一下这个超然出尘之人,但现在他有军令在身,贻误了军情那可不是小事,另外,他听到的武林中人并不多,心道哪有这么巧的,真能在这里遇到他?有了疑心,他更是想要寻求验证,在他心中,就算此人真是慕容寒山,最多不过能敌得过他一二十人,他有五千兵马,一拥而上,那还不将他斩为肉泥?他对身后的十户长说道:“你们一队,去请他们让开。”

    十户长不免误解了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在他们心里,所谓的请,不过是将他们赶走罢了,十户长甚至以为这两人真是疯子,因为偿若不是疯子,谁敢只身拦在大军之前?那不是螳臂当车不要命了么?

    一支十人队下马来到慕容寒山身和白面和尚前,对二人说道:“去去去,赶紧滚开,若非遇到我们指挥使心情好,否则早就将尔等宰了,速速离去。”

    白面和尚沉着脸说道:“我们有话要问你们指挥使,你去喊他过来。”

    十户长听他言语无礼,怒道:“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白面和尚笑嘻嘻地说道:“不错,千万别给脸不要脸,你们指挥使要是再不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十户长大怒,抽出腰刀,对其余人道:“一起上,将他们宰了!”

    十名士兵齐刷刷地抽出刀子,一起向两人劈去,身在马上的季元甲见到这些人动武,本想出言喝止,可转念一想,不如就此试探一下慕容寒山的真伪,因此竟任由他们出手而无动于衷。

    蓦地,十名士兵同时惨呼一声,向后抛跌,气绝而死,每人受伤处都在咽喉要害,季元甲只感到眼前一花,战斗就已经结束,他甚至都没有看到慕容寒山如何出的手。

    在他的打算里,他是想通过这些人的缠斗,好看看慕容寒山的身手,是不是真有传言中的这么神奇,又怎会料到战事不过一瞬间就结束了。

    还没到达既定战场,就有十人死于非命,可说出师不利,季元甲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悔意和无边的荒唐之感,身后一众士兵见到两人下手之辣,无不哗然。

    季元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伸出手,准备让大军一拥而上,为死去的士兵报仇。

    白面和尚身子一晃,已经来到季元甲马前,季元甲坐骑受惊,人立起来,他身后的亲卫立刻拥了上来,将白面和尚团团围住,白面和尚伸手拉住季元甲坐骑缰绳,然后对季元甲笑道:“指挥使休得惊慌,和尚只想问你一件事。”

    此刻在季元甲的眼中,白面和尚的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恶毒,马儿平复下来后,他制止了手下围攻的行径,然后问道:“什么事?”

    白面和尚说道:“我想问问你,可知道焚心琴音的秘密……”

    季元甲闻言心头立刻想起前不久金陵府中发生的怪事,他冷汗直流,突然指着白面和尚说道:“妖僧!妖僧!给我将他宰了!”

    百十名骑兵立刻向白面和尚围攻而至,季元甲趁机策马后退,白面和尚放开马缰任他退开,同时陷入被骑兵围攻的局面当中。

    慕容寒山见季元甲竟真的知道关于焚心魔琴的一些秘密,看来白面和尚不是信口胡诌,自己承他指点迷津,又怎能任他命丧这群官兵手中?他轻轻地抽出剑,双足在地上一点,人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入骑兵阵内,剑锋所到之处,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第七章 卖子葬夫

    包围圈内,白面和尚也不是吃醋的,只见他大袖飘飘,手中一串金钢打就的佛珠在人群中纵横开阖,大杀四方,佛珠本就沉重,再加上白面和尚的内力贯入,竟成了一件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慕容寒山杀到他旁边,不想陷入这无谓的厮杀,对白面和尚喝道:“走!”

    白面和尚说道:“不行,和尚和温古逸有些交情,能替他阻挡一阵朝廷军,对他来说便能多些防备。”

    慕容寒山无奈,只能帮他尽力杀些官兵,好让他能够尽早离去,慕容寒山忽然来到士兵的马上,忽然来到马下,犹如杀神附体,所到之处无人幸免,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堆尸体,慕容寒山想要寻找指挥使季元甲的下落,可是季元甲不敢掠其锋芒,早就躲到后方指挥去了,他不断指挥手下向前冲杀,心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在看到慕容寒山的剑法之前,季元甲时常受到众人的吹捧,自大之心渐起,他认定自己从小勤学苦练的破甲枪就算放之武林,也是极为高深的武学,就算武道高手单打独斗比自己厉害些,也高不了多少,多数武学高手最多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然而今日见到慕容寒山杀人如斩瓜切菜,自己连他如何出的手都看不清,相较之下,自己这两手粗浅的枪法,就像三岁小孩子挥舞波浪鼓,差距之大,似乎还不止这些。

    具体一共杀了多少人,他们才从容离去的,季元甲一时也无心清点,只觉得慕容寒山和那和尚出手时,简直是他深处噩梦中无法醒来之时,亲卫来到他身旁问道:“指挥使,那两魔头已经走了。”

    季元甲心中兀自平静不下来,他重复了一句:“他们走了。”

    亲卫们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主帅现在这种状态,实在不宜继续出兵繁昌,因此有人提议不如先回先锋卫,毕竟出师不利,偿若执意前行,恐怕会有不吉利的结果。

    季元甲终于冷静下来,他环顾左右,见到人人眼中都有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军令如山,怎能退兵?违背军令,你我都不要活了,传我命令,将伤亡的士兵就地掘坑掩埋,然后继续行军!”

    掩埋停当后,方有属下前来汇报,慕容寒山以及那老和尚,两人一共杀了三百一十九名士兵,没有伤者,死者都是一招毙命。

    季元甲心中苦水直流,他至今方明白慕容寒山为何能被人称为剑神,方知道绝世武学超出他的想象这么多,让他知道了天地之广阔,更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他暗自庆幸两人的目的不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否则别看有这么多官兵跟在自己身旁,却无人能够护得了他的周全,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下令众人继续前行。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稀里糊涂地厮杀一场,严重打击了季元甲数千名士兵的士气,但他们想要问的事情却没有问到,可说刚才的打斗一点意义都没有,慕容寒山十分生气,准备和白面和尚分道扬镳,若再遇到焚心魔琴,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白面和尚见到慕容寒山不悦神色,知道他心有不满,连忙跟他致谢,此时太阳初升,阳光洒在白面和尚的光头上,竟朦朦胧胧地,好像给和尚笼罩了一层圣光,只听和尚说道:“多谢剑神义举,刚才的打斗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思,可是对于繁昌城中无数百姓来说,却不啻活命之恩,和尚在此为他们谢过。”

    慕容寒山斜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面和尚脸上露出少有的一本正经的态度,对慕容寒山说道:“现如今整个天下都深陷战火中,谁人都无法脱身其外,慕容施主大好身手,偿若得不到施展,岂非白白浪费了?”

    慕容寒山虽然武功高绝,但向来厌恶这种杀戮,又岂能因白面和尚几句话而更改?他看着白面和尚口若悬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季元甲的事?关于焚心魔琴你还知道什么?全都给我实说了罢,否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若是再敢跟过来,莫怪我无情。”

    白面和尚喃喃地说道:“人常说独居久了,性子就会变得非常古怪,我看你也是这样,好吧,和尚给你实话是说了,只不过和尚现在肚子饿了,咱们吃点东西我再说总行吧?”

    慕容寒山顿时拿他没有了办法。

    四周经过战争的摧残,早就没人居住,更别说什么餐馆饭店,两人一路向西南行去,走了二十多里地,方才遇到一个有点人烟的村庄,两人便决定在这里打尖。

    村子不大,似乎正好被附近的几支军队避开,这里看不出受到战火波及的样子,村中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白面和尚常常化缘,对求食借宿之事尤其在行,慕容寒山便由他出马,准备在这里饱餐一顿。

    然而白面和尚连找了三户人家,家中都没有人。

    和荒村的冷清不同,这个村子明明有着烟火气息,怎么会找不到人呢?慕容寒山功聚双耳,凝神静听,然后对白面和尚说道:“村子里的人都在西南处聚集,不知道在干什么,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村子西南处,果然见到百十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白面和尚好奇心起,拨开围观的人,只见在众人的包围下,一名穿着破烂的女子领着两个同样穿着破烂的孩子在呜呜痛苦,一旁围观的人直说可怜,然而却并未有所行动。

    白面和尚问其中一名围观的人:“怎么回事啊?”

    这人见到白面和尚是个和尚,也没怎么在意,顺口说道:“这女人是从西边逃荒过来的,她的男人死在了路上,她带着两个孩子,全都饿得没有力气,连埋都没法埋,母子三人来到我们村,想要将孩子卖掉,你说我们村里的人也仅仅刚够吃饱的,快到收成的时候很多人还饿过肚子,谁家有钱去买她的孩子?更何况买下孩子,就相当于家里多了一口人,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还够喂孩子的?”

    白面和尚愕然道:“现在竟到了这等田地?怎的不让她去大些的城镇?”

    村民说道:“大些的城镇有衙门官兵,买卖孩子不得蹲牢房?再说了,现在还有哪个城镇是平平安安的?到处都在打仗,她再带着孩子走几日,怕就要死在路上了,你看他们瘦骨嶙峋的样……”

    围观的人泰半都是村子里的人,看村民的模样也知道,村子里的人也仅仅够养活自己的,哪有余力去买下孩子呢?大多数人随心怀同情,然则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低声议论,但谁也不想接下这件麻烦事。

    慕容寒山见女子已经饿得发昏,嘴唇焦干,虽在哭泣,然而已经哭不出泪水,身旁的两个孩子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蓦然见到这么多人围着他们,似乎还感到有趣,浑然不知他们的母亲想要将他们卖掉,两个孩子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年纪不过三四岁,看着着实让人感到心酸。慕容寒山说道:“你们谁能给他们拿碗水,拿块馒头?”

    村民面面相觑,似乎对拿出水和馒头都有些为难,也不怪村民自私,偿若自己都吃不饱,又哪里想着接济别人?慕容寒山拿出一吊钱来说道:“也不让你们白给,这吊钱能买多少馒头?

    这么一来,登时有人跑回家去,端出来一筐馒头,放在慕容寒山身前的地上,就要去拿慕容寒山手中的钱。

    慕容寒山问道:“水呢?”

    这人又返回家中盛了一大瓢水递给母子三人,慕容寒山这才将钱给了这个村民,他将馒头送到女子身前说道:“吃吧,先吃饱了再说。”女子跪在地上,向慕容寒山微微一福,先拿起两个馒头递给孩子,自己这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完全不顾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

    多亏有一瓢水在,否则三人都会被噎住。

    一筐馒头被女子一连吃了半筐这才打住,众人都想不到她瘦弱的身子竟然能吃这么多,想来是一路上饿得狠了,饿得怕了,她吃饱了,有了力气,然后过来接着向慕容寒山叩谢。

    慕容寒山问道:“孩子准备卖多少钱?”

    女子低声说道:“五两银子……”说到这里,似乎看到村民嫌弃她卖得高,又连忙改口,“要不然三两一个也行,只要对孩子好……”

    慕容寒山柔声问道:“有了钱,你打算干什么?”

    女子闻言又抽泣起来:“我男人把吃的都省下来给我们娘几个,结果他饿死在路上,无人掩埋,我想去买副棺材,将他好好葬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可怜,这样吧,孩子呢你也别卖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将你男人的尸骨葬了,然后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吧。”他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女子。

    这女子茫然接过银票,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静静地看着慕容寒山,眼泪如泉涌出,因为过于激动,竟然不知道道谢。

    周围的村民见到慕容寒山出手如此大方,纷纷议论起来。

第八章 一缕冤魂

    看到女子手中的银票,贫穷的村民们无不露出欣羡的目光,有人说道:“你遇到贵人了,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这时女子才从几乎崩溃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她将银票放入怀中,然后向慕容寒山磕头,慕容寒山摆了摆手,示意她尽早回去,可是女子还是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弄得额头上都是土,这才拉着两个孩子要走。

    慕容寒山说道:“等一下。”

    这女子连忙回头,以为慕容寒山后悔了那张银票,正要说什么,慕容寒山指着地上的半筐馒头说道:“将这个也带着吧。”

    女子点了点头,提起半筐馒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围观的村民见女子走了,也跟着一哄而散,白面和尚对慕容寒山说道:“看不出你平时冷冰冰的,倒还是个有同情心的大善人。”

    慕容寒山没有去搭理他。

    白面和尚说道:“不过你既然这么大方,不如也给和尚施舍点银子怎么样?”

    慕容寒山更是懒得回答,大踏步向村中走去,白面和尚跟在后面嘟囔道:“不给就不给呗,和尚化缘四方,有银子恐怕也用不着。”

    白面和尚找了一家看起来家道还不错的人家搭伙吃饭,这是一个五口之家,夫妇两个带着三个孩子,男主人见到前来讨饭的人竟是刚才出手相助卖子妇人的大善人,连忙请两人进来。

    慕容寒山掏出一块碎银子给男主人道:“我们吃顿饭就走,打扰了。”

    男人知道他出手大方,也不推辞,接过银子就让妇人赶紧杀鸡做饭。

    饭做好后,这家人看到白面和尚身为出家人竟然也吃荤,无不感到惊讶。

    吃饱了饭,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同这户村民告辞,村民得了银子,坚持将两人送到村西路口。

    离开村子,慕容寒山边走边说道:“这下你饭也吃饱了,可以说了吧。”

    白面和尚再无推辞的理由,只得说道:“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怕你听了生气。”

    慕容寒山说道:“你说好了,我不生气。”

    白面和尚说道:“你知道繁昌县也反了,为首之人叫做温古逸,我承他招待几日,心下过意不去,便想帮他打听一下敌情,这附近有驻军的又有可能调来对付他的,唯有金陵府的卫所,因此我便去了金陵府打听他们何时出兵,好让温古逸有所准备,哪知军情没有打探到什么,却反而在无意中听到了关于焚心魔琴的事。”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感到白面和尚所言不虚,他随口问道:“什么事?”

    两人都是轻功绝妙之人,边走边说话,行路很快,白面和尚说道:“我听到焚心魔琴现今的主人原来已从西域来到中原,不知目的是什么,先到的是她的六名徒弟,这六名徒弟便住在金陵府的属衙内,据说是由知府亲自接待的她们……”

    说到这里,慕容寒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前方不远处问道:“那是什么?”

    白面和尚也看到了前方的路旁好像有人躺在草丛中,他说道:“看看去。”

    两人来到跟前,慕容寒山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一股滔天怒火涌起,原来哪里是草丛中躺着人,而是今日来到村子里准备卖子葬夫的女子以及她的两个孩子,三人都被残忍地杀害,三具尸体旁,是半筐翻倒的馒头,正是今日他买来给他们吃的馒头,可是如今馒头上也沾满了血迹。

    白面和尚也怒道:“是谁下的手?竟连孩子也不放过?”

    慕容寒山见到女子衣服遭到翻动,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害了他们……”

    白面和尚说道:“是为了那张银票,竟下这么狠的毒手!”

    慕容寒山木然而立,他在感到愤怒自责的同时,也感到奇怪,自己和白面和尚留在村中吃饭,而这母子三人只不过比自己早走一顿饭的功夫就被人谋害了,而杀害他们的人目的显然就是为了图钱,知道自己给了他们一百两银票的,就只有在村口围观的那些人。

    难道凶手就是村中的村民?

    慕容寒山蹲在三人尸体旁边,自己查看他们身上致命的伤口,看得出杀害他们的人武功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不会武功,然而作恶之事,和会不会武功并没有什么关系,三人都是死于刀上,鲜血染红了附近的草地,三人尸体并没有分开,极有可能他们母子三人遇害时没有人独自逃生,为了自己的亲人,就连小小的孩子都没有因为危险而逃离。

    他们死得好惨,这更让慕容寒山感到心痛。

    白面和尚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脸色也和慕容寒山同样阴沉,他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慕容寒山说道:“他们死于刀伤。”

    白面和尚说道:“不错,若是剑伤伤口不会张开这么多,一般人偿若见到他们三人所穿的衣服,绝不会起意抢劫他们,除非是知道他们三人身上有一百两银票的人。”

    慕容寒山恢复了些冷静,他说道:“不错,咱们再返回村中去问一问。”

    白面和尚说道:“未必是村民下的手。”

    慕容寒山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面和尚说道:“你看凶手下手的凶残,绝不像初次做这种事的人,倒像是个杀人劫财的老手,我可不是吃了人家的嘴短,故意在维护他们。”

    慕容寒山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咱们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可知就算是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回到村子里去,咱们总要回去问一问,这里脚步凌乱,最后离开的脚印是往西去,我想此人杀人劫财后,暂时不会回来了。”

    白面和尚喟然道:“就算要回去,也要先将他们掩埋了再说。”

    慕容寒山说道:“想不到她为了收敛自己男人的尸骨自己却惨死在此,想来她男人的尸骸再也无人识得,咱们就将他们埋在这里,等找到凶手后,我剜了他的心来给他们祭奠。”

    两人即刻开始挖掘起来,慕容寒山并没有用剑,而是用手,白面和尚本想去找个趁手的工具,见他如此,只得也跟着用手刨土,两人内力注入掌中,手如铁铲,迅捷地挖了起来,春天泥土潮湿,一铲就铲出一大块来,很快挖出了一个大坑,白面和尚固然弄得一身黑泥,慕容寒山一身白衣也沾了不少泥土。

    挖好了坑,慕容寒山抱着三人的尸首一一放入坑中,母亲放在中间,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放好之后,他正要跃出坑来,忽然见到女人的手紧紧攥着,慕容寒山掰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里有一个扣子,扣子十分普通,正是寻常武士服用布系成的疙瘩扣,定然是她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这枚扣子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冤屈。

    慕容寒山将扣子拿起,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悲哀,他想不明白,为何世间会有这么多的恶,他一向不喜过问江湖中事,然而这次不同,他首次生出非要将这恶人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的念头。

    等他跳上来后,两人一起将土推入坑中,慕容寒山提着剑来到一棵树前,挥剑斩断了树干,三两下削出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做墓碑,之后他提着剑,一时想不起要在这块墓碑上刻什么字,思索良久,他挥剑在木板上刻道:一缕冤魂之墓。下面提名:罪人慕容寒山。

    白面和尚见状问道:“这样写是否言重了?”

    慕容寒山沉声说道:“若没有我给他们的银票,他们何以能被歹人杀死?和尚,我非要为他们报仇不可。”

    白面和尚说道:“嗯,算我和尚一个。”

    两人随即折返回了村子,村中村民见到两人灰头土脸去而复返,都感到十分惊讶。

    慕容寒山找了口井,洗去了手脸上的尘泥,然后对在一旁看着他的村民说道:“让今日围观那女子卖子的人,全都到这里来。”

    村民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听他的话去办。

    慕容寒山抽出剑,在井边的石头上横竖斩了几剑,这块石头立刻分成了几块,在村民目瞪口呆中,慕容寒山缓缓将剑插回剑鞘,同时喝道:“快去!敢有不来的,这块石头就是下场!”

    几名村民吓得连忙去通知当时围观之人,白面和尚心中佩服,对付这些愚民,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口舌,须得快刀斩乱麻,还有什么比剑的威慑力更好的呢?

    很快,早上围观的村民陆续走了过来。

    慕容寒山坐在井沿上,对他们一一进行盘问,这个村子本来就不大,所以全都相互认识,多数的人还都有着宗亲关系,经过一个时辰的细细盘问,终于问出了村子里有一个叫做胡连开的人没来。

    据村民所言,这个胡连开在村子里是有名的二流子,好吃懒做不说,还常常偷鸡摸狗,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烦他,只不过怜他父母双亡,没有将他驱走罢了,而且前些日子他一直嚷嚷着要去参加义军,众人都暗暗感激村中将会少了他这一个祸害,可是他流连几日,想不到在今日走了。

    几个人都说在早上看那女子卖自己孩子时见过她,后来大家一哄而散,便再也没人见过他。

第九章 虚实之间

    慕容寒山问道:“他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一名村民说道:“他穿着黑色短褂,他时常都这么穿。”

    慕容寒山问道:“黑色短褂是系着带子呢,还是扣着扣子的?”

    村民道:“是扣着扣子的。”

    慕容寒山将手中的扣子拿出来让他们辨认,他们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种算盘疙瘩扣,咦,这扣子不就是他衣服上的么?你从哪里找到的?胡连开他不是……”

    白面和尚说道:“你们可瞧仔细了,这真是他身上的扣子?”

    一名村妇说道:“不错,就是他衣服上的扣子,这扣子还是他娘活着的时候我帮他一起做的,对了,胡连开他……他没出什么事吧?”

    白面和尚说道:“没出什么事,对了,他可说起过他要去参加哪一支义军?”

    一名村民说道:“还有哪一支?自然是现在盘踞繁昌的温古逸了,他又没出过远门,哪里还知道别的?”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肯定,慕容寒山站起身来说道:“多谢诸位告知,告辞了。”

    一众村民看他的眼光都像是在看一个恶魔,等两人走后,村民才纷纷来到他砍开的石头前,看着石头光滑整齐的切面,纷纷议论他手中的那把剑。

    “一定是千金也买不到的吹毛短发的宝剑!”

    走出村子,白面和尚问道:“咱们去繁昌?”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白面和尚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对了,关于焚心魔琴的事……”

    慕容寒山说道:“我现在不想知道,等宰了胡连开,你再告诉我。”

    两人摸准了方向,展开轻功向繁昌县赶去。

    日暮西山之时,两人来到城外两里地的地方,他们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繁昌县已被朝廷大军围困起来,繁昌县城门紧闭,朝廷军正在扎营安寨,看情形,双方并未交上手,朝廷军围困繁昌县的战法是围其三方,留一门出口,那是希望他们放弃此城,逃之夭夭,这样朝廷军就不用面对易守难攻的城防战。

    白面和尚说道:“可以进城,但只有北门可以走。”

    慕容寒山说道:“胡连开未必在城内,何况以他这种人,见到朝廷大军围城,还会想着入城送死么?”

    白面和尚说道:“他未必会再选择入伍,只不过他既然得了银子,便有可能进城去花销。”

    慕容寒山说道:“这么说就无法断定他在不在城中,咱们只能先进城去问问。”

    白面和尚说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两人绕过朝廷军,来到北城门,城门已经关闭,慕容寒山又觉得既然城门关闭,胡连开未必进得去,可是来都来了,不妨进去问问,就算他不在,也有个清楚的结果。

    城门墙上的守城兵见到两人过来,喝问他们是否奸细,此时来此何事,白面和尚说道:“你们不认得我了?我是白面和尚,是你们温古逸统领的好友。”

    一名守城兵说道:“原来是白面大师,快请进来!”

    守城兵匆匆打开城门放两人进去,给他们开门的守城兵说道:“大师不要怪我们草木皆兵,实因现在乃是非常时刻,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白面和尚问道:“温古逸呢?带我去见他。”

    两门士兵说道:“温统领正在东城门上查看军情,两位请跟我来。”

    走在路上,慕容寒山问道:“你们什么时候闭的城门?晌午前后可还有人进来?”

    士兵说道:“就在你们来之前一个多时辰关的城门,在那之前一如平时,当时城外只有五千名骑兵在附近观望,并不敢进来,直到后来又开来一队兵马,我们才关的城门。”

    那观望的骑兵,自然是由季元甲所率领的骑兵了,想不到他们到了城外,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来到东城门,正好见到温古逸从城墙上下来,他见到白面和尚,立刻一脸笑容地过来招呼。

    白面和尚说道:“我来给温城主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乃是武林第一高手,剑神慕容寒山,城外率领五千骑兵的那位老兄,名叫季元甲,乃是金陵城先锋卫的指挥使。”

    温古逸听到剑神慕容寒山,神色十分震惊,等到他听到白面和尚说出外面骑兵的来历,更感惊讶,他说道:“好你个和尚,这是帮我打探敌情来了,这位慕容先生,兄弟久仰大名,咱们去衙门里说话。”

    慕容寒山听他说话不脱草莽之徒的口吻,也并没有摆出什么高人一等的姿态,心生好感,两人随着温古逸以及他的一队亲卫,一行人一起向原繁昌县衙,此刻变成了温古逸谈论军情以及居住之所。

    来到衙门大堂坐定,温古逸让人上了茶,正要说话,白面和尚说道:“外面还没有打过来,咱们先不谈军情,我有一个忙需要你立刻帮我去做。”

    温古逸看了看慕容寒山,然后问道:“你说,对我还用客气么?”

    白面和尚说道:“今日我们遇到了一件人神共愤之事……”接着他把那名遭遇凄惨的女子之事说了出来。

    温古逸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事情的经过,却依然听得怒发冲冠,他一拍桌子道:“你说那名叫胡连开的恶贼就在城中?”

    白面和尚说道:“有可能进了城,有可能未必,还望你派人帮我查一下,他身穿黑色短褂,短褂上少了一枚扣子,约么三十岁年纪,最早晌午进的城。”

    温古逸立刻喊来士兵,让他们全真搜索这位叫做胡连开的人。

    安排好了以后,温古逸说道:“走,我请你们喝一杯,咱们再谈其他的事。”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没有结果前,我便在这里等候。”

    温古逸也不怪他唐突,他说道:“我懂了,来人!”

    又过来几名亲卫,温古逸说道:“咱们除了在城楼值守之人外,其他人全部给我参加到搜人的事上,你们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重点排查客栈酒楼青楼等处,只要此人在城中,我要你们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亲卫领命去了。

    温古逸说道:“既然慕容先生坚持在这里等,我也陪先生一起等候便是,来人,接着上茶!”

    慕容寒山对温古逸说道:“多谢。”

    温古逸说道:“面对如此可怜的妇孺还能下得去毒手的,这种人我也是见了非要将其活剐不成,并非全是为了先生。”

    一席话说得慕容寒山对他的观感更好了。

    虽然人在衙门,但依然能够看到大街上不断往来的义军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白面和尚问道:“为何朝廷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势时,你们出去冲杀一番?”

    温古逸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么?你说的这个季元甲,率领的都是骑兵,你看看我手下都是什么样的兵?就连兵器都不齐全,我就算鼓舞他们的士气,让他们冲出城,他们可能追上那些骑兵?所以我也懒得让他们白费力气了。”

    白面和尚说道:“难道繁昌县没有兵器库么?”

    温古逸说道:“繁昌是个小地方,兵器库里不过一千多把长兵器,我有两万多人,哪能分得过来?上次一别,我以为你走远了,想不到你竟帮我做起细作来了……”

    两人正在寒暄,两名士兵匆匆赶来:“朝廷军在南门发动进攻了。”

    温古逸站起来问道:“是全力攻打南门么?”

    士兵说道:“不是,约么三千人在冲击城门。”

    温古逸看着慕容寒山,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慕容寒山知道他的意思,现在他要调集兵力去防守南门,这样一来,搜捕胡连开的事就只能押后了。

    白面和尚正想说大事为重时,慕容寒山站起身来说道:“你帮我找人,我去南城门帮你守城。”

    温古逸愕然,心道,你一个人去又济得什么事?

    白面和尚却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温城主请放心,由慕容寒山在此,他们不敢放肆。”

    这么一来,温古逸只好将要说出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看着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立刻向南城门赶去,温古逸带着一队亲兵也匆匆跟了过来,只不过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走得好快,温古逸见他们转过街角就不见了踪影。

    来到城门下,慕容寒山对守城兵说道:“打开城门!”

    守城兵竭力堵住城门尚且觉得不太够,又怎会听他的话打开城门?那不是引狼入室么?难道这人疯了?

    白面和尚说道:“你们将城门打开便是,我们冲出去和他们厮杀,温城主马上就到。”

    守城兵见过白面和尚,但是依然不敢做出这种荒唐而且冒险的举动,直到温古逸匆匆赶来,问明了经过,这才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向白面和尚。

    白面和尚说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么?”

    温古逸一咬牙,对守城兵说道:“照他们说的做,打开城门!”

    守城兵胆战心惊地将抵住城门的木头挪开,外面的朝廷军正准备用巨木撞击城门,忽然见到城门自内打开,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怕城门里有什么陷阱,一时竟不敢向里冲。

    而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已经从里面冲杀出来……

第十章 探囊取物

    凯旋而归后,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大摇大摆地走回城中,上万名朝廷军在城南门外看着两人,竟没有一人敢冲过来和两人厮杀,城门外,数百名死去的攻城兵的尸体罗列在两边,宣告着刚才厮杀的激烈之处。

    温古逸一直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两人状若疯魔般在朝廷军中厮杀,那情形就像战神降临,所到之处,攻城兵就像割韭菜般纷纷倒下,竟无一人是两人二合之将,慕容寒山更是常常一剑杀死数人,他辗转腾挪,身形之潇洒飘逸,果真配称得上剑神二字。

    一番厮杀下来,原本三千名攻城兵只剩下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也都被吓破了胆,谁都不敢上前送死,纷纷向后退散。

    城门口的尸体更是堆成了一片,让其他士兵不易对两人形成围攻。

    从远处赶过来支援的骑兵由季元甲带领着,见到攻城兵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内中两个人状若疯魔,浑身是血,远近士兵只是大声叫嚷着,却不敢向前,显然人人都怕了他们,只不过军令在前,谁都不敢后退而已。

    季元甲马上认出了这两人就是今日凌晨冲杀他们骑兵的人,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季元甲大喝一声,率领着赶来支援的两千骑兵向两人冲杀过去。

    有了援军,原本正在攻城的两千多人振奋起士气,也不顾生死地向前冲去。

    身在城南门的温古逸见状连忙喊两人回来,白面和尚知道慕容寒山的脾气,绝不肯现在狼狈而回,他回过头来对温古逸喊道:“你们将城门关上,且看我们如何杀敌!”

    看守城门的士兵听到白面和尚的话,哪里还有半分犹豫?立刻将城门紧紧关闭,繁昌县是个小城,并没有凿护城河,可是城门甚牢,关了城门口,外面军队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

    现在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所面对的,便是城门外的四千余兵力。

    白面和尚看着慕容寒山面无表情,人也跟着下定决心,忘记生死,他手中牢牢拿着金刚佛珠,看到冲过来的士兵,大喝一声反而向前冲去。

    慕容寒山审时度势,早就明白了以两人之力,觉非这批军队的对手,他虽是武林中人,也知道打仗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策略,他认准季元甲的所在,人如一阵风般冲杀过去。

    原本潇洒飘逸的慕容寒山,一身白色衣袍在掩埋那惨死的母子三人时就已经沾上了一身尘泥,而在先后的厮杀中,白色的袍子又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可说是一身污垢,在慕容寒山此生当中,恐怕从没有过这种蓬头垢面的形象。

    面对千军万马,他提着毕生倾注热血的宝剑,向季元甲义无反顾地冲去,风声,厮杀声,喊叫声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魇,在他周围弥散开来,有一瞬间,慕容寒山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怎么落入此等地步的。

    弥散开来的各种声音忽然凝聚,十余柄刀从马上居高临下向他砍杀过来

    慕容寒山摒除一切杂念,进入到无剑无我的至境。

    千军万马的刀锋,就像一位巨大的高手幻化出的刀影,无数的敌人,就是高手浑厚的内力,慕容寒山剑招破招,和这位巨大的高手比拼谁的内力更悠长。

    风停了,一切似乎处于静止的状态,周围的人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动作在一动,慕容寒山知道自己进入了更高的一层境界,阻挠他的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在他剑前倒向两边,他的眼中唯有季元甲,那是这个名叫军队的巨人唯一的致命破绽。

    季元甲何尝没有看出慕容寒山的打算?就连他身旁的人也都明白慕容寒山的企图,他们组成人肉盾牌,想要保护自己的首领,季元甲体内原本沸腾着想要为死去手下报仇的一腔热血,然而等到他见到慕容寒山犹如疯魔一般的无情屠戮,他心中胆怯了,季元甲一边呼喝着身边的人向前冲去,一边寻机向后退,只是季元甲身为骑兵将领,不比步兵随时能够退开,他拨转马头,想要向后退去,变得极为艰难。

    而慕容寒山已经越来越近了。

    季元甲甚至想过要下马逃走,却碍于种种形势没有痛下决心,就是这么一犹豫,他忽然感到头顶好像下了雨,然而晴朗的天空又怎会忽然下雨?又是一滴“雨”落下,落在季元甲的鼻梁上,他这才看到鼻子上的不是水而是血,他骇然昂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胯下马儿一震,身后的马背上却多了一个人。

    士兵们的进攻都停了下来,看着他的身后,季元甲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身后之人就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终于来到季元甲身旁旁不远处,他一剑化作万千星点寒光,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剑是刺向自己而来,立刻驱退了围在他身边的几名骑兵,接着他纵身而起,来到季元甲的头顶,那两滴血就是此时从他身上留下来,滴在季元甲头顶的,这些血,自然是他杀死的士兵的血,他慕容寒山怎会伤在这些人手中?

    一众骑兵都怕误伤了季元甲,谁都没有出手,看着慕容寒山的剑指在季元甲头顶,谁都知道这剑向下轻轻一落会发生什么。

    远处白面和尚已经陷入疯癫,他还没有发现慕容寒山已经制住了季元甲,依旧在和周围的骑兵厮杀。

    季元甲喝道:“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那边和白面和尚厮杀的骑兵停止了攻击,但白面和尚可不听季元甲的指挥,他已经打得迷乱了,在骑兵住手之后,他依然用金刚佛珠将一名士兵从马上拉下来,然后将其一脚踩死。

    其他士兵见状又要往前冲和他厮杀,知道季元甲再次喝止住,他们方才向后退,避开白面和尚的追击。

    白面和尚追了几步后停了下来,他见到敌人后退,思索良久,渐渐恢复理智,直到他见到慕容寒山站在季元甲身后的马背上,手中长剑悬在季元甲头顶,这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又累又乏,但还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季元甲胆战心惊地问身后的慕容寒山:“你……你想怎样?”

    慕容寒山说道:“让所有的骑兵全部下马,然后人和马分开百步。”

    季元甲说道:“这……”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看来你是有些不情愿了?”

    季元甲心一横说道:“遇到你这个魔头算我倒霉,横竖是个死,你杀了我吧,不过只要你敢动我,我周围的这些部署定会围上了将你砍成肉泥……”他心中盘算,万一骑兵和马分开,身后这个魔头逼着他骑马离去,自己落在他手中,迟早也是有死无生,不如现在争取一下,这倒不是他忽然变得胆大了。

    不知何时,战场上变得诡异的安静,就连马嘶都平息了下来,人人望着慕容寒山,等候他的反应。

    慕容寒山忽然一个纵身从马背上翻身跳了下来,他原本站在马背上,身在季元甲之后,这一个潇洒从容的翻身之后,慕容寒山来到了马前。

    季元甲以为慕容寒山要下马求饶,心中正准备感到高兴,站在马头前面的慕容寒山看着季元甲冷冷地说道:“回答错了,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从马上下来么?”

    季元甲问道:“为什么?”

    慕容寒山说道:“我一生练剑,从无背后伤人的经历……”

    季元甲心道不妙,只不过这个不妙已是他此生最后的心路,慕容寒山的剑光,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后一道光,如此璀璨,又如此耀眼,然而这璀璨而又耀眼的剑光,却在一瞬间了结了他的性命。

    围在周围的士兵以及白面和尚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无不哗然,而骑兵见到主帅身亡,更是激愤不已,这些骑兵们口中呼喝着,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

    白面和尚心中更是感到奇怪,慕容寒山制住了季元甲,已经可说是奇货可居,就算不能让他们即刻退兵,至少也能护着两人相安无事,哪知道他竟将季元甲斩杀于马上,难道慕容寒山打得糊涂了么?

    慕容寒山自然没有糊涂,杀了季元甲后,季元甲的尸身从马上掉落,他翻身上了马,向围攻他的骑兵反杀过去,白面和尚也不得不振奋起精神继续厮杀,他原本又累又乏,得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调理顺了内息,又精神奕奕地和骑兵拼命起来,白面和尚心道,可被慕容寒山害苦了,明明有机会活命的,如今老和尚要圆寂沙场了。

    两人在围攻他们无数兵马中继续奋力拼斗,但没过多久,围攻他们的人却变得慌乱起来,白面和尚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手下不敢大意,还在拼命打斗,他的身上已经有多处挂彩,一身僧袍也几乎全被鲜血染红,这其中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敌军的血。

    唯有慕容寒山神色冷峻如故。

    敌人的慌乱不是没有理由的,原来就在两人在包围中厮杀之际,繁昌城南城门忽然再次打开,无数由穷苦百姓组成的义军冲了出来,向朝廷士兵发动冲击。

    这种冲击偿若是在季元甲尚在之时还能抵挡得住,现在朝廷军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双方的士兵普一接触,骑兵以及两千多步兵攻城兵立刻崩溃下来,开始向后溃退,朝廷军除了南城门外,东城门和西城门外也有攻城兵,但此刻就算想要赶来支援也已经来不及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数千名士兵如同无头苍蝇,四散逃走。

    慕容寒山再杀了几人后,他的身旁已无其他围攻的士兵,他从马上下来,来到白面和尚身旁问道:“你怎么样?”

    白面和尚苦笑道:“还好,死不了。”

    两旁追杀的义军像潮水一样从两人身旁涌过,温古逸不知从何处走来,对慕容寒山说道:“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我以前听起只觉得夸张,直到见到慕容先生的剑法,才知道世上真有人能够做到,咱们先回城再说。”

第十一章 夜半笛声

    义军出城袭击,并没有追击多远,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将朝廷军驱散了就可,故而他们赶在从其他两道城门前来支援的朝廷军到达之前,就退回了城中。

    此役朝廷军阵亡的士兵不过千余人,然而敌军中重要的将领,先锋卫骑兵指挥使季元甲却在这一役中被斩杀马下,尸首都被带回城中,可说胜得十分漂亮,极大地打击了朝廷军的气焰,同时鼓舞了义军的士气。

    温古逸在县衙内不断夸赞慕容寒山的勇猛,好似天将下凡,慕容寒山对他的称赞充耳不闻,反而问道:“可曾在城中找到了胡连开?”

    温古逸愕然道:“我见你们形势危急,便让这些搜城的战士们集合起来,出城去营救你们回来,所以他们只搜到一半……”

    白面和尚也在一旁帮着说道:“若没有温首领出城将咱们救回,就算能够找到胡连开,你也不能亲自动手报仇了。”

    看到慕容寒山脸色并没有因此有何变化,温古逸安慰他道:“今日天晚了,明日我在安排他们继续寻找便是。”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多谢。”

    白面和尚说道:“厮杀了一场,和尚我的肚子也饿了,赶快给我们弄些吃的来。”

    温古逸说道:“你们先去洗个澡,洗澡水又现成的。”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两人来到衙门后院,温古逸早备好了酒菜等两人前来。

    除了温古逸,一同陪着他们饮酒吃饭的还有两名壮汉,温古逸给慕容寒山介绍:“这一位名叫赵东山,这一位名叫谢广海,两人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一位是剑神慕容寒山。”

    温古逸没有介绍白面和尚,显然白面和尚和两人已经认识,慕容寒山向两人略一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两人却起身向慕容寒山施礼,赵东山说道:“今日见到剑神慕容先生大展神威,令我等大开眼界,方知世上竟有先生这般勇猛之人。”

    谢广海也跟着赞道:“我原本以为慕容先生身在乱军之中,多少会受些伤,然而此时看来,慕容先生竟然毫发无损,真不愧是剑神。”

    白面和尚听两人不断夸赞慕容寒山,对他却不置一词,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用不着这么客气,赶紧坐下,剑神当然是剑神,你以为是我和尚?和尚我今日苦战,身上的伤口少说也有十多条,武功虽然不如剑神,但和尚拼起命来也不输于他。”

    温古逸怎能听不出他的不满?他笑道:“也难怪和尚生气,今日和尚和剑神并肩作战,一般的勇猛,这些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身负神功能做出此事已经令人钦佩,然而武功平平,却有这等胆量,则更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面和尚眨着眼问他:“武功平平?你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就连慕容寒山都禁不住莞尔一笑,原本肃容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温古逸说道:“经此一役,朝廷军当知道咱们并非等闲之辈,此后我看再不敢轻易攻城,这难得的和平都是拜二位所赐,来,我敬你们一杯。”

    酒罢,赵东山问白面和尚:“你吃肉不吃?”

    白面和尚笑道:“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吃不吃肉,你们还不知道么?喝酒的和尚哪有不吃肉的?”

    几人也跟着笑了笑,可是慕容寒山的神色随即变得黯然起来。

    温古逸察言观色,知道他还在为胡连开的事而心情抑抑,他劝慰道:“慕容先生安排我的事,我给这两个兄弟也说了,两人也是一般地气愤填膺,你放心,朝廷损兵折将,暂时不会攻城,明日我让他们尽心去查便是。”

    慕容寒山说道:“我所虑者有二,其一是今日搜城只搜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胡连开多半会知道咱们在找他,明日的搜寻未必有那么容易,其二便是他根本就不在繁昌。”

    温古逸乃是直爽的汉子,他说道:“不在繁昌,就算是在当涂,或者是在芜湖,或者是在别的地方,我猜他走不远,我给你一千人,你带着去这几个地方打听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多谢却请免了,偿若在这里找不到胡连开,我便去找丐帮的人,论找人的本事,天下无出其右者,更何况你这里战事吃紧,抽调一千人便少了一千人守城的力气。”

    温古逸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给你彻底查清此人有没有在繁昌县。”

    谢广海跟着说道:“明日我亲自带兵搜城北一片,东山,你亲自带人去搜城南一片,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一处地方,务必让慕容先生有个确信。”

    赵东山点了点头:“好说。”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了。”

    饭后温古逸让人给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安排在衙门后院居住,还特别挑了两间装饰豪华舒适的房间,慕容寒山住在万剑山庄惯了,这里虽然不错,可是还比不上他原来居住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白面和尚倒十分高兴,他说道:“这次我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能住到这样上等的房间,我上次一个人来时,住的可比这个差远了。”

    慕容寒山问道:“你的伤无碍吧?”

    白面和尚听他关心自己,心中激动,连忙说道:“老和尚皮厚肉糙,又是烂命一条,这点伤不算什么,佛云肉身不过是暂时寄居的皮囊而已,皮囊受损,修修补补就行了。”

    慕容寒山说道:“那就好,我要回房休息了。”

    白面和尚见此处没有别人,便喊住慕容寒山问道:“今日在被围攻之时,我看你宰杀季元甲如此痛快,事后也并没有多少惊慌失措之意,你是否早就料到温古逸会派出军队出城援助咱们?”

    慕容寒山道:“当然,偿若温古逸不是傻子,见到敌军主帅阵亡,自然会趁机出城大杀一番,这是最基本的认识,而温古逸能够带领这么多人攻下县城,自当会有相应的头脑。”

    白面和尚叹道:“你当时镇定如恒,和尚我却心中担心极了,这可真不公平,我见你杀了季元甲,当时心中还有些埋怨呢,以为你将咱们生还的希望一剑杀死了。”

    慕容寒山说道:“季元甲就是朝廷军数千人中的破绽,制住虽然佳妙,偿若将其铲除更妙,因为那会迫使他们整个大军出现更大的破绽,那就是群龙无首,温古逸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率军出城的。”

    和尚为之叹服。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就如慕容寒山这等绝世高手也觉得真气耗损得厉害,今日一番厮杀,对方虽然不过是不会武功的士兵,然而每次出手,所面对的都是几人到几十人的同时攻击,所以真气也消耗的厉害,慕容寒山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坐在床上打坐,以期尽快恢复真气。

    随着丹田中的一股内力冉冉提起,慕容寒山驱动着这股真气在体内不断流转,就像一道小溪穿过近乎干涸的河道,行走一圈后再次回归丹田,如此这般,真气流转得原来越快,体内的真气也如同不断从地底涌现的源泉,让损耗的真气得到极快的补充。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寒山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刚开始慕容寒山以为是衙门里温古逸或者谁在听人吹笛为乐,过了一会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这笛声飘忽,忽近忽远,不像是普通人在吹奏的,他蓦地从打坐中惊醒过来,人从床上一跃而下,感到精力已经恢复,体内真气充盈,他提着剑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只见白面和尚也走了出来,原来他也感到了琴声的古怪,人站在院子里,那琴声听起来更清晰了。

    白面和尚说道:“半夜吹笛,这笛声虽然扰人好梦,不过却悠扬动人,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慕容寒山正要跟他说笛声的古怪处,几栋屋子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呼。

第十二章 胡人女子

    白面和尚一听便知是谁发出的惨叫声,他立刻向惨叫声发出之地冲去,慕容寒山紧随其后,白面和尚说道:“那是赵东山的声音……”

    原本相隔没有多远,两人很快来到赵东山的屋子,此时其他人也被惊醒,纷纷向这里赶来,慕容寒山见到赵东山的房门打开,他冲了进去,月光下,赵东山直挺挺地站着,白面和尚随即走了进来,见到赵东山在屋中站着,有些生气地说道:“刚才鬼哭狼嚎的是不是你?没事你瞎叫唤什么?差点没让你给吓死……”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道:“赵东山已经死了。”

    白面和尚身子一寒,问了句:“死了?”

    慕容寒山对白面和尚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看看!”

    来到屋外,慕容寒山纵身上了房顶,然后四下查看,夜色中隐约看到一道黑影正向城墙方向赶去,这道黑影极淡,若非慕容寒山凝神查看,几乎忽略了,他想也不想,立刻向那道黑影冲去。

    有人说,朱雀的轻功称得上武林中轻功的极致,而慕容寒山只不过是因为剑法的名声太响,而让人忽略了他的轻功,试问若无足以睥睨天下的轻功,如何能练出超凡脱俗的剑法?

    慕容寒山在房顶不断疾驰,如一阵夜风般飞掠过去,无数的房顶在他身后迅速地后退,他距离前面那道黑影越来越近了,那道黑影也是在屋顶飞驰,看来害死赵东山的多半就是此人,黑影的轻功也是十分精妙,只可惜追逐之人是慕容寒山。

    来到城墙根上,黑影一招踩天梯的功夫上了城墙,慕容寒山紧随其后,黑影跳入城墙的另一边,消失在城墙的阴影下。

    慕容寒山怕此人在下面偷袭他,人跳下来的时候抽剑在身前挥舞,等到慕容寒山落地之后,又看到黑影在向城外的一片树林冲去。

    繁昌城外,围攻繁昌的朝廷军并未因为季元甲的死而撤军,只不过暂时也没有了攻城的打算,士兵在城外扎了营,只是在防备城中的叛军出来偷袭他们。

    出人意料的,前面那道黑影并不向营地冲去,反而向一片树林逃去,因为慕容寒山猜测,此人既然杀害了赵东山,便多半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高手,若是朝廷派来的人,没有在自己的紧追不舍下逃回营地求生的道理,因此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慕容寒山可不想放过此人,他还是跟着冲进了树林。

    来到树林中没多久,慕容寒山就失去了黑影的去向,慕容寒山若非极为自信,认定自己不可能看错,换作一般人,不免会疑心刚才的一番追逐是否真实。

    慕容寒山静立不动,他相信此人就离自己没有多远,自己察觉不到他离去的方向,那么此人多半是在附近的树后躲了起来。

    忽然,一声笛音在他左侧响起,慕容寒山正要循声追去,又是一道笛音在他右侧响起,紧接着,在他身前身后也同时响起了笛音,一个人的轻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发出声音,慕容寒山知道自己落入了笛音的包围当中,不过他并不胆怯,仔细思索着这是否敌人针对自己设下的圈套。

    笛声起伏,仿佛一位怨妇在诉说着对自己男人的不满,慕容寒山蓦地想起了焚心魔琴,据说焚心魔琴的主人还能驾驭笛音来蛊惑敌人,乱人心智,杀人于无形之中,随着笛音不断的变化,笛声中所夹杂的真气也在逐渐增强。

    慕容寒山忽然冷哼一声,一把抽出了手中的小楼剑。

    小楼剑在出鞘的同时,慕容寒山早就暗运内力,使得剑身和剑鞘之间不断激荡摩擦,发出一声啸叫般的剑声,这声剑声仿佛一把无形的剪刀,将各处传来的笛声从中剪断。

    笛声又怎会被剪断呢?虽然被慕容寒山剑出鞘的声音打断了一下,但很快笛声又响了起来。

    慕容寒山认准一个方向,持剑冲了过去。

    就在他准备一一将四个方向的人嗯料理掉时,从一棵大树上飘飘落下一名黑衣人,这名黑衣人腰肢纤细,头发轻软,显然是名女子,慕容寒山一见这女子的身形,立刻认出了她就是自己从城中追到城外的那道黑影。

    慕容寒山不想在她落地之时突袭出手,那相当于他自降身份。

    黑衣女子从树上落下来时的速度极慢,让慕容寒山对她刮目相看,因为从高处跳下,一般人会如同石头掉落那般迅捷,然而此女下来得这么慢,多半是她展开轻功的同时,还将内力向外激发,靠着内力的反击之力,才能做到这么慢。

    刚才的一番追逐,自己曾有轻功高出对付太多的感觉,如今再次看来,这名黑衣女子的轻功就算不如自己,相差也不多,这也看出她刚才果然是在引诱自己来到这里,否则她若是全力逃走,自己和她相距这么远,说不定就会让她跑掉。

    既然明白了黑衣女子是要对付自己,慕容寒山反而冷静了下来,准备静观其变。

    黑衣女子终于来到地上,慕容寒山见她相貌极美,这种美和中土瓜子脸的美人有很大的不同,她高鼻深目,头发有些蜷曲,看起来倒像是胡人,黑衣女子手腕上带着一串小铃铛做的手链,她向慕容寒山微微一笑,举起双手不断晃动,她手腕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声音传了开去,四面的笛音随即停止。

    慕容寒山冷眼看她要做什么古怪之事。

    黑衣女子说道:“我叫伊琳娜,你可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微微点头,伊琳娜这个名字也不似中土女子的名字,看来她还是胡人的可能居多。

    伊琳娜说道:“你可是在奇怪为何我会冲进城中杀死叛军的一名将领,却又将你引诱到此处?”

    慕容寒山没有回答她的话。

    伊琳娜见他对自己爱理不睬的也不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因为你们今日杀死了季元甲,我的徒儿们承蒙他的照顾,偿若我不做些什么为他报仇,心中总会有些过意不去。”

    慕容寒山终于开了口:“很好,那你纳命来吧!”

    赵东山虽然只和慕容寒山一起吃过一顿饭,然而赵东山不仅答应了明日帮慕容寒山去搜寻胡连开,更因为此人所表现出来的好爽,让慕容寒山心生好感。

    小楼剑倏地向伊琳娜刺去,伊琳娜见剑势来势奇快,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得住,不禁有些吓得花容失色之感,而她本人更好像吓呆了,看着来剑竟然一动不动,而小楼剑已经来到她雪白修长的脖颈处。

    伊琳娜闭目等死,慕容寒山的剑却在她脖颈处停了下来,剑风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印,伊琳娜睁开眼睛,看着停下的剑,对慕容寒山咯咯娇笑道:“怎么?慕容寒山也有心软的时候?还是你不杀女人?又或者不杀漂亮的女人?”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所以不忙杀你。”

    伊琳娜元贝在慕容寒山的剑下似乎没有反抗之力,可是此刻却忽然向后极快地退开,想要摆脱慕容寒山剑的威胁,但慕容寒山的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着她,伊琳娜说道:“你刚才那一剑有些偷袭的成分在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你可敢跟我公平决斗一场?”

    敢说慕容寒山偷袭的人,那真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不过慕容寒山还是将剑抽了回来,对她说道:“怎么公平决斗?”

    伊琳娜笑道:“你可真是个骄傲的人,公平决斗么,自然是我准备好了,咱们再比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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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