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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魔音之战

    慕容寒山自然是夷然不惧,和女人比试,他连剑都没有必要提前拔出来,只不过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一股沛然莫当的杀气向前冲出,然后他问道:“现在可准备好了?”

    伊琳娜微微一笑道:“杀人或者被杀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着什么急嘛?”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做起了准备,她的双手高举头顶,犹如水蛇一般的腰肢像水草一般扭动,扭动逐渐向上,等到了她的手腕处时,她手腕上的小铃铛叮当之声响起,四周的笛声原本停歇,现在又吹奏了起来。

    若是旁人,定会和伊琳娜争执公平不公平的事,因为笛音能够扰乱心神,四周的笛声再加上伊琳娜本人,相当于五个人向他围攻。

    不过慕容寒山还是慕容寒山,不是别人,他不屑于去争辩,因为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慕容寒山。

    伊琳娜手腕上的铃铛看来就是招呼其他的人吹奏笛声,她又缓缓地将手放下。

    她的手臂似乎软若无骨,每一个举动都显得十分柔软,但慕容寒山却看出她所练的,其实是一种西域的柔术,有些类似魔教的大缠丝手,只不过大缠丝手练得软功只在双臂,而她练得软功是全身的功夫。

    伊琳娜冲着慕容寒山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一根貌似黄铜打就的铜笛,仅仅是一根笛子就生出十分沉重的感觉,一半女子所用的笛子不是竹笛就是木笛,或者是玉笛,但她竟然用铜笛,想来铜笛不但可以发出焚心魔音,也能当做奇门兵器来使。

    四周的笛音已经吹奏了良久,慕容寒山见她慢吞吞地拿出兵器,慢吞吞地摆好架子,脸上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而他身上的杀气愈加浓烈了。

    见到慕容寒山神色自若,伊琳娜心中生出一丝惧意,她故意这么慢吞吞的,除了让弟子在周围以笛音扰乱慕容寒山的心志之外,她更是深谙中土兵法,兵法有云,两军交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首先是想试探试探慕容寒山的耐性,其次是断定慕容寒山杀气汹涌却不能持久,自己故意消耗他的战意,想不到慕容寒山的杀气似乎没有穷尽。

    终于,伊琳娜举起铜笛,打消了心中的思虑,准备全身心地应对慕容寒山的剑法,她根本不相信天下间能有人在她的五音**阵中活下来,她对慕容寒山说道:“我准备好了!”说罢,她原本笑嘻嘻的神色变得如同圣女般冷峻,一根铜笛化作十多根笛影向慕容寒山刺去。

    铜笛作为兵器此处的同时,因为风贯入笛口,铜笛发出有如吹奏的悦耳笛声,铜笛的笛声和四周的笛声相互配合着,随着铜笛的招式而不断变化,只不过变化却并没有给人和谐之感,铜笛出手迅捷狠辣,笛声却悠扬动听,如果不是深处打斗之中,单听笛音的话,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让人懒洋洋地兴不起动身的念头。

    慕容寒山洗心涤虑,将这些企图扰乱他的声音忘却在外,面对伊琳娜刺出的铜笛,他不避反进,一剑砍在铜笛的笛身上,发出叮的一声长音,却没有将其削断,慕容寒山立刻看出这只铜笛的材料定有古怪,不知在锻打炼制的时候其中加入了什么神物,否则以慕容寒山出手之重,别说拇指粗细的铜笛,就算手臂粗细的铜条,他也能一剑削断。

    伊琳娜并没有和慕容寒山硬拼,铜笛受到小楼剑的劈砍之后顺势向回荡开,伊琳娜身子如同跳舞一般的随着铜笛转了一圈,将慕容寒山劈砍的真力消解,同时在转回来之后,铜笛毫不停留地向慕容寒山继续刺来。

    慕容寒山提剑再次将铜笛劈到一边,同时变招向伊琳娜身上刺去。

    两人打得十分激烈,四周的笛声已不再悠扬动听,反而变成了十分难听的聒噪之音,伊琳娜是听惯了的,并没有当怎么回事,但慕容寒山乍一听到这种声音,不免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

    仅仅是一点而已,很快慕容寒山就恢复过来,继续向伊琳娜出招,伊琳娜手中的铜笛虽尽量不和慕容寒山手中的小楼剑相击,就算相击,她也尽力化解,饶是如此,她的手臂在数招之后也感到有些发麻,她这才明白慕容寒山为何能收到中土人这么推崇,称其为剑神,那绝非是汉人相互吹捧出来的,伊琳娜知道久斗对自己不利,她又躲开慕容寒山一剑,暗中准备好了她的绝招。

    慕容寒山杀得兴起,一剑又一剑向伊琳娜劈来削去,感到十分痛快,近几年,平时偶然还会陪他练剑的朱雀,因为正气盟的事在外奔波,他的剑已经寂寞多年,此刻忽然遇到能够接下他几招的人,他怎能不大呼过瘾?他甚至都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将她击败了,只为了让她多陪自己练几招。

    伊琳娜见慕容寒山这次刺来的一剑方位十分刁钻,让她难以闪避,只能半挡半躲,铜笛挡住了剑身,慕容寒山剑向下压,伊琳娜人跟着向后撤已经来不及,只能随着他的剑向后倒去,用来减轻剑上的压力,和中原武人向后倒去时常使的铁板桥功夫不同,伊琳娜向后折腰,用的全是柔身功夫。

    慕容寒山见她终于使出绝技,剑上毫不留情地向下斩去,将伊琳娜手中的铜笛以及她本人一起压制着,伊琳娜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却忽然让铜笛向旁边倾斜一下,在慕容寒山的剑顺着铜笛滑向一旁时,她的人像一个斜斜却转动不休的陀螺,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里闪到了一旁,原本见到慕容寒山力道在剑下压上已经用尽,却没想到慕容寒山的剑却又在滑下去的一瞬间变了招,原来她以为慕容寒山在一招上已经出尽全力,却不料他还留有余劲。

    刚刚闪避开的伊琳娜见到慕容寒山的剑刺来,首次生出无法与他抗衡的情绪,她似乎孤注一掷,对慕容寒山刺来的剑不躲不闪,自己一根铜笛同时向慕容寒山刺去,一副两败俱伤的打发,只不过就算是两败俱伤,她的铜笛哪怕刺在慕容寒山的头脸之上,以慕容寒山的内力也不能毙命,但慕容寒山刺来的一剑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将伊琳娜斩为两段。

    慕容寒山自然不会跟她两败俱伤,更何况他对伊琳娜这看似拼着性命也要让自己受伤的打法感到有些疑心,且不说她不是这种会和人同归于尽的人,更不是一个不会算账的人,孰轻孰重有的人或者会糊涂,但对于伊琳娜这种高手来说,却不会搞错。

    除非这看似简单的一招中海油别的后招。

    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慕容寒山脑中闪过,他随手变招,要将铜笛挡开,伊琳娜却提前退开,就在这时,慕容寒山感到一股无形的真气向自己要害袭来,他立刻回剑用剑身挡下了这股无形的真气,同时明白了伊琳娜的招数。

    原来她的铜笛还能发出暗器,只不过普通的暗器都是金针或者钢钉,可伊琳娜是以内力为暗器,让人更难察觉。

    这点上有点类似点苍指又或拈花指,只不过点苍指和拈花指并不借助什么兵器,而是随手施为,缺点就是耗费内力,且要提前凝聚真气,伊琳娜的这一招笛镖虽然不如点苍指以及拈花指的潇洒,却能发出更为强劲的真气,也随时能够发出,消耗的内力比纯粹的无形指力要小得多。

    慕容寒山说道:“西域左道,不过如此。”

    伊琳娜见他轻易躲开自己的必杀技真气冲,不免感到有些凛然,她说道:“厉害的还在后面,别小瞧了我们!”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抬起剑来,示意她继续出手,和女人比试,慕容寒山从不会抢先出招,不过在他抬起剑来时,忽然发觉真气有些凌乱的趋势,他心中大起戒备,收起了轻敌之心,看来周围的笛音听的时间短还没有大碍,长时间听下去,内力毕竟会受到相应的影响,偿若是别人,生死之际不会顾忌什么形象,会趁自己心神未乱之前,想办法塞住耳朵,以减少笛音对自己的影响。

    然而慕容寒山却不屑这么去做,他只要尽快结束战斗即可。

    伊琳娜看不出慕容寒山真气受到的影响,她也收起了起先的狂妄之心,再次出招时,就变得警惕了许多。

    慕容寒山准备速战速决,以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场比斗,然后他再一一刺死周围吹笛子的人,这样便不容易出现什么变化,以至让自己后悔或者遗憾。

    可是伊琳娜开始用真气冲之后,人以躲避偷袭为主,慕容寒山想要杀她,也绝非数招能够办到,面对伊琳娜这种柔身高手,就像用力猛击柳条一样,明明感到力气足够击断柳条,可是柳条却摆动出去。

    伊琳娜躲避着慕容寒山的正面攻击,然后寻隙用真气冲反击,这种由笛子发出的无形真气,都被慕容寒山提前发觉,并有剑身一一挡开,伊琳娜不断变幻身形,一条纤细的腰肢,仿佛随风而舞的小树,任凭风吹雨打,小树却始终依靠韧力坚持了下来。

    慕容寒山不急不躁,判断出自己在众敌环伺下,自己当在二十四五招上将她斩于剑下。

    伊琳娜看得出来在苦苦支撑着慕容寒山妙到巅毫的剑法,似乎已经对于一面倒的打法无力回天。

    慕容寒山的判断当然不会错,然而形势却又发生了变化。

    一直在伊琳娜手腕上戴着的铃铛在之前的打斗中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时伊琳娜再出手时,她手上的小铃铛又叮当作响起来。

    慕容寒山不知她是何意,难道又要喊停四周的笛音么?

    这次他猜错了,原来在伊琳娜的铃铛声中,前后左右传来的笛音距离两人比试之地越来越近了。

    也就是说,吹笛子的人口中笛音不停,却渐渐向他们围了上来。

第十四章 故人之情

    随着周围吹笛之人的越来越近,笛声听起来也就越来越响亮,而且笛声中带着吹笛之人的内力,不断腐蚀着中间慕容寒山体内的真气。

    看来这几人要向自己进行围攻了。

    伊琳娜听到他们听令前来,精神一振,手中铜笛反击之力增强,从笛子中发出的真气冲隐隐竟有了像箭矢一般的破空之声,慕容寒山挡开了几招真气冲的无形劲气之后,觉得自己似乎因为对方是名女子而从未真正下过痛下杀手的决心。

    如今自己就要陷入重围,就算能够取胜,也得要费一番手脚,慕容寒山强自压下有些凌乱的内力,手中剑光暴涨,忽然舍弃繁复的剑招,直接用最简单的一招向伊琳娜劈去。

    因为剑招简单,所以真气能够得以凝聚,慕容寒山手中的小楼剑剑尖生出尺许长的淡淡的剑芒,向伊琳娜中门斩去,伊琳娜见他这一招忽然威力暴涨,心中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她还是用之前的方式对付,先用铜笛稍作一挡,然后自己好借力向后避开他的锋芒。

    两人剑笛相交,这次铜笛却没有及时退开,因为小楼剑和铜笛之间发出嗤地一声轻响,铜笛从中断为两截,原本砍不断的铜笛,此刻却断了。

    伊琳娜吓得呆住了,她打制这根铜笛所用的材料有个名字,叫做玄金铜,据说乃是从天外掉落的陨石中提炼而来,十分珍贵,偿若用玄金铜打制成宝剑或者宝刀,别的宝刀宝剑非但不能将之削断,反而会被其削断,用作铜笛上虽然显得有些浪费,可是却使原本柔软的铜笛变得坚不可摧。

    坚不可摧,只不过是依常理而来的结论。

    因为在慕容寒山面前,似乎并没有坚不可摧这么一回事。

    慕容寒山的小楼剑砍断了伊琳娜的铜笛之后,他只需反手一剑,就能将身在错愕中的伊琳娜刺死,而他也是这么做的,小楼剑砍断铜笛后变了个方向,向上撩起,眼看伊琳娜就要命丧当场,四周极速而又刺耳的破空声传来,是几柄暗器在向他身上招呼。

    如果慕容寒山执意要在此刻杀死伊琳娜,他就不免受些暗器的伤害,权衡利弊,慕容寒山向后退开,选择躲开了暗器。

    四枚暗器在慕容寒山身前交叉着飞过,慕容寒山知道原本在四周吹奏笛子的人已经来到附近,刚才对付自己的暗器,就是他们眼见伊琳娜陷入危机时,用笛子做管子,发出的吹箭。

    这几人看来是伊琳娜的弟子了,她们的出手和伊琳娜的真气冲有些相似,只不过伊琳娜的真气冲是用真气发出,而且不需要用嘴吹,其中高下分别,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果然,四周的四名女子同时向伊琳娜这边冲来,口中喊道:“师父!”“别伤我师父!”“师父,你没事吧?”“师父你没受伤吧?”

    四名女子叽叽喳喳,难以掩饰她们对伊琳娜的关心。

    伊琳娜从铜笛被斩断的惊慌中冷静下来,对四名前来问候自己的弟子说道:“没事,还死不了,别大惊小怪的。”

    说完,她将断成两截的铜笛递给身旁的弟子,对慕容寒山说道:“你赢啦,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随你,只不过我希望你饶恕了我这几名弟子。”

    慕容寒山冷冷地问道:“我为什么要饶恕她们?”

    伊琳娜还没有回答,她的几名弟子已经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谁让他来饶恕?”“呸!”“师父,咱们跟他拼了便是,未必便打不过他!”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她喝道:“住口!”

    四名女弟子这才安静下来。

    伊琳娜说道:“你非要饶恕她们不可,因为她们原本是北斗先生门下的侍女,后来北斗先生不需要人侍候,便让她们四人归入到我魔音教的门下,怎么,你敢得罪北斗先生么?”

    慕容寒山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来,我非饶恕她们不可?”

    伊琳娜点了点头:“不错,你非要饶恕她们不可。”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根本不怕北斗先生么?”

    伊琳娜的脸色变了,她问道:“那你是不肯饶过她们了?”

    她的这四名弟子还在说着:“我们不让他饶恕,师父,你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要活了……”

    “师父,我们绝不会向他求饶的……”

    伊琳娜打断她们的话:“住嘴!难道你们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

    慕容寒山见伊琳娜的这四名弟子年纪已经有二十三四岁了,可是说话的语气及内容,还都是小女孩的口吻,知道这是因为她们不懂世事,看来是很少踏足江湖,由此推知,她们多半真是服侍北斗先生的侍女,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绝不会饶恕她们,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算得罪过我,所以怎能谈得上饶恕?”

    伊琳娜喜道:“你是说……”

    慕容寒山说道:“我此行就是准备去西域寻找北斗先生,他能将侍女送到你的门下,可见他和你之间想来也是颇有渊源,我在见到他之前,杀了你似乎也不对,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为何一直跟我过不去?”

    伊琳娜说道:“北斗先生跟我们提起过你,说他当年曾经遇到少年时的你,那时便断定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后来你名声越来越大,我却觉得很不服气,便千里迢迢地前来见你,你慕容寒山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为剑神之称。”

    慕容寒山隐隐觉得她所言非实,可是却又拿捏不到她的什么把柄,如今知道她和北斗先生之间的关系,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他了,只可惜赵东山的死,仇却报不了,他苦笑了一下,准备就此离去。

    伊琳娜见他要走,连忙说道:“等一下!”

    慕容寒山转过身来问道:“我饶过了你们,还待怎的?”

    伊琳娜说道:“今晚我的目的不是针对你,因此对和你比试准备还是不足,你胜过我一次,这事不能这么算完,等我真正准备充分了,我还要找你比试一场。”

    慕容寒山满心烦乱,听到她还要纠缠自己,他说道:“我慕容寒山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下次再让我遇到你和你的弟子,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你偿若不担心我出手无情,尽管来找我便是。”

    说罢,慕容寒山再不理会他们,转身向繁昌县的方向行去,天上的星光逐渐黯淡起来,那是被乌云遮挡住了,看来清晨之前,将会有一场春雨洒下。

    在慕容寒山身后,伊琳娜和她的几名女弟子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至于说的是什么,慕容寒山也懒得去听,懒得去问。

    回到繁昌,衙门中已经乱作一团,赵东山的死惹来极大的民愤,很多人前来吊唁,口中喝骂着凶手不得好死,温古逸坐在大堂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白面和尚见到慕容寒山回来,将他拉到一边问道:“可找到凶手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找到了,可是我没有杀她。”

    白面和尚讶然问道:“为什么?你认得凶手?”他没有问是否凶手武功太高,你打不过他,在白面和尚心中,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连问都不需要去问。

    慕容寒山说道:“此人和我一个故人有些渊源,我看在此人的面子上,饶过了她一次。”

    白面和尚点头表示理解,只不过他想不出慕容寒山会看在谁的面子上放过凶手一马。

    衙门后院里,喝骂得最凶的就是谢广海,他和赵东山分别为温古逸的左膀右臂,且不说赵东山和他关系多深,正所谓推己及人,今晚凶手没有找上他谢广海,而找上赵东山,只不过是他运气好点罢了,下次刺客再来,他便需要独自去面对了,听他的口气,他认定凶手一定是朝廷军派来的人。

    白面和尚问道:“你知道赵东山是怎么死的么?”

    慕容寒山当时虽然察觉赵东山已经避免,却无暇去查看他的死因,他问道:“怎么死的?”

    白面和尚说道:“赵东山眉心有一个窟窿,看起来像是中了什么暗器而死,只不过让人想不通的是,凶手下手后还将暗器凶器给带走了,你看凶手是否担心我们从他的暗器上认出他的身份来?”

    慕容寒山一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说道:“根本没有什么暗器,你不要钻牛角尖了,赵东山眉心是中了无形真气而死,自然没有什么暗器留下。”

    白面和尚倒抽一口气道:“难道是无形指力?何人能有这么强的内劲?恐怕就连少林寺的拈花指法也达不到这等地步。”

    慕容寒山说道:“不是指力,真气是从一根笛子中发射出来的……”

    两人正在说话,一名温古逸的亲卫走过来说道:“统领有请两位过去说话。”

    慕容寒山知道温古逸要说什么,他暗中叹了口气,恐怕不能如他所愿了。

    果然,温古逸双目通红,显然对于赵东山的死一时难以释怀,他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慕容寒山问道:“可是委托我们两人为赵东山报仇?”

    温古逸点了点头道:“不错!且不说赵东山是我的好兄弟,就算再义军当中,他也是十分有威望,他的这个仇若是不报,恐怕义军中得有一半人无法安下心来,况且那刺客是否因为前来行刺我,却误伤了东山兄弟,偿若这位刺客再来行凶,我们也是防不胜防,所以,这个还请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帮赵东山报仇的。”

    温古逸以及一众亲信听到他说得如此决绝,都感到惊讶,不明白愿意亲自带兵为他找胡连开的人,他怎会连一点感情都没有?谢广海问道:“这是为何?”

    慕容寒山说道:“因为我不能杀死她,这中间的原因我不想说出来,但我可以保证,刺客暂时不会再来行凶了。”

    温古逸心中一动问道:“你和凶手见过面了是么?”

    慕容寒山不愿瞒他,点了点头。

    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当然,更多的人带着警惕之心,因为偿若慕容寒山和刺客是一伙的,此刻以他的武功,偿若要暴起伤人,谁人能够拦得住他?

    白天慕容寒山在南城门外和朝廷军厮杀时的勇猛无敌形象,还让他们记忆犹新。

第十五章 刺探机密

    谢广海语带愤然地问道:“我们兄弟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慕容先生不知是看了谁的……”

    话未说完,就被温古逸打断:“广海,东山的仇咱们自己去报,不用假借他人之力,咱们兄弟上下两万多人,难道连报仇的力气都不够么?就算繁昌城被朝廷军攻破,咱们的人手也足以对付得了凶手!”

    谢广海听到他语气严厉,语带不祥之语,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说道:“是!”

    慕容寒山对两人露出歉然之色,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谢广海强自压抑着心中的不满,他问慕容寒山:“慕容先生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去而复返?”

    慕容寒山说道:“有我在这里,她们不敢再造次。”

    温古逸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说道:“你们两人昨日厮杀定然劳累,现在天还没亮,你们回去多休息一下吧。”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对自己心存了芥蒂,这也难怪,自己放过杀害他们兄弟的凶手,换做是谁心中都不会痛快,温古逸已经表现得十分克制了。

    回到寝室,白面和尚问道:“究竟是谁的面子这么大?”

    慕容寒山不便再瞒他,跟他说道:“是北斗先生,你知道我这次西行,主要就是去见他,在见他之前,杀了和他有渊源的人毕竟不妥。”

    白面和尚愕然:“北斗先生?你不会受人愚弄了吧?”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今夜准备对付我的,正是魔音教的教主伊琳娜以及她的四位弟子,这四名弟子眼神清澈,不会说谎。”

    白面和尚道:“我相信你,你说她们不会说谎,只不过如此一来,温古逸和你不免生了嫌隙,明日去搜查胡连开,不知道还会不会尽力。”

    慕容寒山道:“我相信他会尽力而为,温古逸有这个气度。”

    白面和尚说道:“或者你说得对,温古逸有这个气度,可是参与搜寻的毕竟是下面的人,他们会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就不好说了。”

    慕容寒山道:“他们若不尽力,我就亲自去找,找不到我还能去找丐帮的人帮忙,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有什么话天亮后再说吧。”

    白面和尚知道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和自己争执下去,叹了口气,摇了摇他的那颗光头,两人分别回屋休息去了。

    天亮后,衙门内外的义军给赵东山搭建了灵堂,前来吊唁的士兵往来不觉,大家神色都是十分哀戚。

    慕容寒山猜测得没错,温古逸并没有因为和慕容寒山之间的嫌隙而怠慢了寻找胡连开的事,经过半日的打听,到了晌午前后,士兵们有了结果。

    据他们打探所知,胡连开来过繁昌县,不过在城门关闭之前又走了,想来他是担心城破之后自己受到牵连,银子在手那就成了有钱也没命花。

    至于后来他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白面和尚得知这个消息后,对慕容寒山说道:“咱们来繁昌之前,这家伙刚好离开,咱们正好错过了他,奶奶的,又得让这小子多活几日了。”

    慕容寒山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在繁昌多待三日。

    白面和尚问道:“为什么多待三日?那样的话,胡连开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天下这么大,咱们再去何处找他?”

    慕容寒山道:“一来伊琳娜还在附近虎视眈眈,温古逸和谢广海说不定都是她的下手目标,我若是走了,就算伊琳娜不来,他们必定会为此感到担惊受怕,二来,朝廷军在旁边没有什么动静,我杀了他们骑兵指挥使,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他们现在打着什么算盘咱们也不知道,总不能我杀了人,让温古逸他们为我收拾烂摊子?”

    白面和尚像首次认识慕容寒山那样看了他半天,然后说道:“世人都道慕容寒山冷峻无情,就连朋友也没有一个,想不到你竟还有关心别人的一面。”

    慕容寒山哪里去理会他的调侃,他说道:“上次你跟我说的话只说了一半,你到了金陵府之后,遇到了魔音教的弟子,之后又如何?”

    白面和尚说道:“又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咱们边吃边说吧。”

    吃饭的时候,白面和尚狼吞虎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不怕酒肉对伤口不好,他胡乱吃了一会,喝酒吃菜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才开始说起金陵的见闻。

    那天晚上,白面和尚来到金陵府的府衙,金陵府原是本朝都城,后来朝廷迁都到北平,才有了后来的北京之称,而应天府也被改为了金陵府,既是原来的都城,城中建筑的规模自然不是其他府城所能媲美,都城的皇宫也变成了王府,而金陵府的衙门规模也是远过于其他地方的衙门。

    白面和尚从衙门围墙翻身进入,想要打探一下他们准备对付繁昌县叛军的计划和策略,也就是帮温古逸打探军情,怎奈衙门规模宏大,屋宇楼房众多,黑暗中又难以分辨各处的院子的作用,再加上衙门中戒备森严,即使是在晚上,也不断又巡逻的差役出现,白面和尚怕打草惊蛇,只能耐着性子在衙门中寻找。

    衙门中是否有一个军情处,白面和尚也不敢肯定,不过无论如何,金陵先锋卫军队的调动差遣,总要知会府衙一声,这个知会多半是一些信件,只要能找到这些信件,就能知道他们官兵调度的情况,白面和尚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探,很多屋子都上了锁,难以进去翻查,白面和尚正感到焦急时,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从衙门的后院传来。

    衙门的后院多半都是知府幕僚等人以及他们的家眷所居之地,眼下已是亥时,普通百姓早就上床休息,唯有官府的人在晚上享乐,才睡得迟,白面和尚本不想理会,然而琴声远远传来,虽然声音很低,但仔细倾听,依然能够体会到琴声中那股勾人心魄的意味。

    白面和尚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一听之下,就察觉出琴声中的古怪,他想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写着军情的书信,不妨过去瞧瞧,这琴声到底是何人所弹。

    他穿过两道月门,方才来到琴声所在的院落,只不过自从琴声响起后,他的行踪就不需这么谨慎了,因为在衙门中四处巡逻守卫的衙役也听到了琴声,他们全都驻足倾听,身心都像陷入琴声的沉醉,生怕脚步声掩盖了琴音,哪里还能顾及到别的?

    后院里有一间极大的厅堂,厅堂中透出如同白昼般光亮的灯光,值此天下遭逢天灾之时,许多百姓都流离失所,勉强度日的百姓,就连一盏油灯都舍不得点上,晚上早早地上床睡觉,就是为了节省一点灯油,可是官府的奢靡却丝毫不减,由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上都能体现出来。

    而那琴声就是从这间厅堂中传出来的。

    离得越近,琴声中那种勾魂摄魄的韵律越发明显,白面和尚虽是和尚,却百无禁忌,听到这琴声,禁不住心旌摇荡、凡心大起。

    白面和尚猛然醒悟,这是传说中来自西域的乱神魔琴的琴音,弹奏者在琴声中混以内力,能让琴音变得有多人心魄的威力,更有甚者,能够让人心神错乱,变成疯子,那是琴音中夹杂的内力让人经脉运行错乱,以至于走火入魔之故。

    可是此刻的琴声,却不是以害人为目的,而是为了娱宾,故而乱神魔琴的琴声非但不会让人受到损伤,反而能够感受到加倍的愉悦。

    这琴声当可称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句诗语的称赞。

    就连白面和尚都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而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倾听,琴声中诉说着世间的美好,让人浑然忘却那些令人苦恼的事情,琴声悠悠,又似将人带入了春天的原野,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嬉闹,让人觉得这个人间美好极了。

    琴声将倾听者带入幻境,且声音中有着引人遐思的男女之间的**意味,更是让白面和尚听得血脉喷张,几乎不能自持,偿若此刻有人走在院子里,忽然看到一位老和尚在院中站着,定会被吓个半死。

    好在此时能够听到琴声的人,无不沉浸在琴声所带来的美妙境界。

    就在琴声达到令人不知身处何处,是在仙界还是人间之时,琴声戛然而止,留下绕梁余音,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厅堂中安静了好一会,才发出震天响的掌声也以及赞美之声。

    白面和尚也在此时刚刚恢复神智,他看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之地,猛然想起了自己所为何事而来,连忙躲进黑影中,这时厅堂中走出两名下人去端酒,堪堪没有看到白面和尚。

    在两名下人走开后,白面和尚蹑手蹑脚地来到厅堂的后墙根下,然后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一人尖锐的声音传来:“能聆听到此等佳妙琴曲,本官竟心生不虚此生之感。”

    白面和尚虽然不知道夸赞之人是谁,心中也跟着生出同感。

    六名娇滴滴的女子异口同声地说道:“知府大人谬赞了,淫乐不过九流之技罢了。”白面和尚这才知道,刚才听起来似乎是一人弹奏的琴音,原来是六人同奏,怪不得琴音的魔力这么大。

第十六章 践行之宴

    另一人的声音传来:“说起来,本人非但要感激六位佳人带来的佳曲,下官更要感激知府大人的邀约,否则本人还不知道时间竟有如此动人心魄的琴声。”

    知府大人笑道:“本官既知季指挥使出征在即,又怎能不设宴践行?这首曲子就当是为指挥使在繁昌大破叛军而做的送行曲好了,等到指挥使凯旋归来,让这几位佳人再奏一首恭迎指挥使凯旋而归的曲子如何?”

    季指挥使哈哈大笑道:“那就借知府大人的吉言,等我大破贼军,回来定给知府大人带来珍稀的战利品,我敬知府大人一杯。”

    过了一会,知府的尖锐声音再次传来:“来人,送几位佳人回去休息。”

    季指挥使说道:“佳曲既然如此动人,何不让几位美人再弹一曲?”

    知府说道:“这点却不行,几位美人刚来到府衙之时,就跟本官说过,她们旬日只能弹奏一曲,本官也是等到这一日才请指挥使过来聆听一曲,不过等到指挥使打了胜仗归来,自然能够再次听到,送几位姑娘下去吧。”

    下人应道:“是。”屋内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八个人走出了房门。

    厅堂中季指挥使等弹琴的女子走出去后向知府问道:“这么动人的尤物,不知大人从何处寻来?”

    知府得意地说道:“哪里是我寻觅到的?是她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半个多月前,我在郊外踏青,带着家人亲卫,正从轿子里向外张望,细细品味着初春万物萌动的美景,想不到竟有人过来拦轿喊冤,那哭丧的嚎叫打搅了本官的兴致,令本官好不扫兴,本官正准备让亲卫将其赶走,正好她们六人路过,听到后也跟着一起为含冤之人求情,我又不认得她们,怎会看她们的面子,正要将她们一起赶走,这六位姑娘便解下身上所背着的琴,当场弹奏了一曲。”

    季指挥使艳羡地说道:“知府大人一听之下,自然也就心软了。”

    知府道:“可不是么,我一听之下,惊为天人,立刻下了轿子,去问她们的来历,她们说道,知府大人何不先看看申冤者的冤情,再来问我们的来历也无妨,我随即要了跪在旁边一位老妇的伸冤诉状,看了看不过是简单的案子,对方本来使了银子,我也不好拒绝对方的情面,思索一会,心想不如卖给这六位姑娘一个人情,老妇人所要的不过是钱财,我命账房的给了她一笔钱打发了她,声称是看在这几位姑娘的面子上,冤情得以化解,这几位姑娘果然大为感激,说到愿意随我去府衙,给我弹一年的曲子,这种美事,岂非是天将洪福么?”

    厅堂中其他人纷纷议论,都道是知府大人平时积德,方能有这种平白捡到仙曲的造化,登时厅堂中一众人一起向知府敬酒,知府自然是美滋滋地喝了。

    通过后面的说话,白面和尚知道了攻打繁昌的军队乃是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便是由这位季指挥使率领,白面和尚知道温古逸手下有两万多义军,所以也并没有担心繁昌的安慰,只是他没有想到,朝廷不只派出这五千骑兵,还配合了繁昌周边的一万多步兵一同攻城。

    白面和尚知道再听下去也听不到什么,无非都是官场上的人互相吹捧之辞,他心中感到奇怪的,是这六名来自西域魔音教的女子显然是主动接近知府进入府衙的,还不知道她们的目的,白面和尚探听军情的目的已达,便又去了六名魔音教弟子的屋后探听。

    他听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几名魔音教弟子都入睡了,这才离开了府衙。

    通过她们的谈话,白面和尚得知魔音教的教主要亲来中原,目的几人没说,和尚不知道,她们六人不过是先头兵罢了。

    说到这里,白面和尚跟慕容寒山说道:“就是这样。”

    慕容寒山说道:“但你打听到这些事情之后,怎的没有回去告诉温古逸,反而跟我坐上了同一条渡江之船?”

    白面和尚说道:“我刚准备离开金陵,就听到你慕容寒山离开万剑山庄的事,和尚又喜欢凑热闹,因此便赶过来看看,毕竟整个武林中只有你这么一个剑神。”

    慕容寒山眉头微蹙道:“你是从何人口中听到我离开了万剑山庄的?”

    白面和尚说道:“是我的同行,你的朋友。”

    慕容寒山更是感到奇怪:“是个和尚?”

    白面和尚道:“不错,就是无垢禅师,我在金陵府遇到的他,他无意中说起你的事。”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么会认得无垢禅师的?”

    白面和尚说道:“天下和尚是一家,我们认识不很正常么?”

    慕容寒山闻言感到无语。

    晌午过后,朝廷军还是没有攻城的动静,反倒义军为了赵东山的丧事忙个不停,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闲来无事,来到城门楼上观看朝廷军的部署,看到朝廷军还在为扎营之事忙个不停,而数千骑兵则人人带上了白头巾,好像在为季元甲披麻戴孝一半。

    白面和尚说道:“他们的营地不是已经在昨日扎好了么?怎么还在扎营?他们不过两万多人,扎这么多营难道是给鬼住么?”

    慕容寒山说道:“当然不是,他们要攻城,肯定认定自己人手不足,再加上指挥使刚刚身亡,我看他们是在为援军做准备。”

    白面和尚讶然:“你是说还有援军?”

    慕容寒山道:“当然,否则他们怎会在刚吃了败仗后这么气定神闲?”

    白面和尚问道:“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气定神闲的?我怎么看他们都好像死了双亲般垂头丧气的?”

    慕容寒山懒得理他,一个人当先从城门楼上走了下来,白面和尚在后面紧紧跟着。

    回衙门的途中,慕容寒山在街角见到一名身负武功的乞丐,便向他走去,如今逃难的人多,很多逃难的人看起来和丐帮的弟子没什么区别,也在街上拿着竹竿破碗讨饭,但既讨饭,又身负武功的,那就一定是丐帮的弟子。

    慕容寒山告诉了丐帮弟子,让他通知丐帮帮他找到胡连开这个人。

    丐帮弟子问道:“阁下何人?和我们丐帮有什么交情?”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我是慕容寒山,和你们的汪九成帮主乃是旧识。”

    这名丐帮弟子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他连连点头:“原来是剑神,此事我们定当竭力去办!”

    看到丐帮弟子匆匆离去,白面和尚道:“想不到丐帮弟子也是欺软怕硬的势利之徒,一听到你慕容寒山的名头,差点给你跪下磕头,你看他刚才浑身发抖的样子,真是的。”

    慕容寒山白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回到衙门住处,他们发现赵东山的灵堂已经撤了,想来已经为赵东山下葬了,武林中讲究被仇杀而死的人,不报了仇,尸体绝不会入土,这叫做入土难安,赵东山不是武林中人,看来也无需遵守着一套规矩。

    吃晚饭时,温古逸又喊来两人一起吃,席上,谢广海不情愿地跟慕容寒山道歉。

    慕容寒山不明所以:“你又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谢广海说道:“我原本认为你和杀死我东山兄弟的凶手是狼狈为奸,现在看来不是,是我错怪你了,所以给你道歉。”

    听他的口气,并非他自己愿意,多半是温古逸指使他这么做的,慕容寒山看着温古逸,脸上写满了疑问。

    温古逸说道:“慕容先生来到繁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胡连开,包括慕容先生和白面和尚一起在城外厮杀也好,为了我们这些义军而收敛了剑神的架子也好,总之慕容先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胡连开,为那冤死的母子三人报仇,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温古逸接着道:“可是我们的兄弟今日已经打听出来胡连开不在繁昌,可是慕容先生却没有立刻就走,不知道慕容先生能否告诉我原因么?”

    慕容寒山还没有回答,白面和尚抢先说道:“既然有慕容先生在此,凶手才不敢继续行刺,所以慕容先生便打算在这里住上三日,以震慑凶手,使她不敢再来。”

    温古逸说道:“多谢慕容先生的好意,我们原本是没有想到会有高手潜入城中行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准备,所以不怕刺客再来,因而我希望慕容寒山不必留在这里,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吧。”

    白面和尚愕然:“你这是在赶我们走?”

    慕容寒山说道:“可是你们此举十分危险。”

    白面和尚听到慕容寒山这么说,完全听不懂他所言何意,他说道:“他们什么此举?你们别打哑谜了,和尚我听得头都晕了。”

    温古逸苦笑着说道:“看来慕容先生是猜到了我们的用意,我们之前讨论过,推测出慕容先生留在这里的原因,因此我们觉得,有慕容先生在此,凶手肯定是不会再来,而慕容先生也会耽误自己的事,如果慕容先生离去,那凶手说不定还会再来,我们就可以针对刺客设下圈套,引刺客上钩,好为我的东山兄弟报仇,这是一举两得的打算。”

    白面和尚这才恍然。

    慕容寒山说道:“你们不知道刺客是谁,所以才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

    谢广海说道:“不管刺客是谁,我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为东山兄弟报仇雪恨,否则他也是死不瞑目。”

    慕容寒山问道:“偿若她们不来了呢?”

    谢广海说道:“刺客凶手若是不来,慕容先生留在此处岂非更是浪费时间?”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对望一眼,都感到有些无言以对。

第十七章 一醉方休

    温古逸道:“我在此谢过慕容先生的好意,不过除非慕容先生能够一直留下来,否则刺客等慕容先生离开后再来,慕容先生留下几日便没有了意义。”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我走,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行事,莫要弄巧成拙。”

    温古逸道:“放心吧,我们义军的两万多位兄弟中,也有一些懂得武功之人,我们会做好陷阱,等候凶手自投罗网,不会掉以轻心的。”

    当晚几人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中吃完了晚饭。

    回到寝室,白面和尚说道:“你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慕容寒山道:“不是我不对劲,而是温古逸等人看起来不对劲,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只可惜他们对我有了戒心,我也是有心无力。”

    白面和尚道:“难道咱们现在就这么走了不成?”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不是咱们,而是我走了,你留下。”

    白面和尚问道:“什么意思?你走了,我留下来?”

    慕容寒山说道:“不错,为了不让我留下遗憾,你总能帮助温古逸对付万一,我一个人去追捕胡连开足够,别说胡连开,就算是再厉害的人,我也能将他找出来。”

    白面和尚道:“是不是你讨厌我,所以想故意借机撇下我?”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面和尚道:“我知道我行事有些嗦,可是我自问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时候并没有拖累于你……”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多想,现在朝廷军对繁昌虎视眈眈,更有援军将至,温古逸因为赵东山之死而变得士气消沉,我走了还没什么,偿若你也跟着走了,我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你受了伤,跟我四处奔波,殊为无益。”

    白面和尚听他这么说,只得说道:“好吧,我留在繁昌便是,反正老和尚四海为家,在哪里也是待着。”

    慕容寒山听他这么说,反倒心中生疑,他始终捉摸不透白面和尚为何纠缠他不放,不过面对胡连开的仇恨,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慕容寒山便从北城门离去,白面和尚亲自给他送行。

    慕容寒山说道:“在我看来,朝廷军算作一位内力深湛的高手,现在因为季元甲之死,就像被封闭了要穴,只要等到援军到来,朝廷军相当于补充了内力,不可等闲视之,眼下朝廷军只围城三面,还有一线生机,到时候攻城激烈的时候,可以让温古逸带领义军暂避朝廷军的锋芒,以图来日。”

    白面和尚道:“你去找胡连开,那好比一只猫儿去找一只躲避之中的老鼠,我不担心你的安危,我担心的是你解决了胡连开之事后,此去西域的路途中……”

    慕容寒山眼中露出坚定的神采:“偿若谁能让我剑心起波澜,我盼望还来不及,绝不会因之担心,老和尚,你此次找上我后的古怪甚多,我也无暇去追究,只盼望下次相见之时,你能向我袒露真心。”

    白面和尚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说道:“偿若咱们真的有缘再见,和尚我定然不会有丝毫隐瞒。”

    北城门是朝廷军故意留给叛军逃走的通道,所以也没有人阻拦,慕容寒山一人一剑离开了繁昌。

    繁昌以西就是无为州,无为州尚没有反叛,还是在朝廷的管辖范围,慕容寒山想要在这里歇宿一日,顺便打听胡连开的下落。

    尽管临近的繁昌已经被叛军占领,但是这里看不到一点大军临城的恐慌,哪怕是穷苦的百姓,也依旧做着自己的买卖,战争,对这些人来说,似乎都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只有那些沿街乞讨的逃荒之人,才能让人感受到这世间的某种不太平。

    慕容寒山走在无为城中,体会到在这城中苟且之人的荒唐,人们拒绝相信已经发生的事,躲在自己的小家中,坚定地相信世间一切太平如初。

    路过一家酒楼,酒楼就是以无为州的名字命名,叫做无为酒家,慕容寒山大踏步走上楼来,准备在这里小酌一杯,然后探听些江湖上的经历。

    乱世之中,能见到陌生的客人,酒保显得十分热情,将他安排在靠窗的位置,并问道:“客官还有什么朋友没来?”

    慕容寒山道:“只有我一人。”

    酒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好像这年头一个人来酒楼吃酒是件十分古怪之事,不过很快酒保便问道:“那请客官点菜。”说罢送上菜单。

    慕容寒山随手点了几个菜,然后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不语,这些人仿佛都看不到身旁在发生的事,似乎该怎样的依旧怎样,战争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

    假如朝廷军终于歼灭了温古逸的叛军,那么大家日子照常,该掏出来的苛捐杂税依旧照掏,假如温古逸击退了朝廷军,说不定会挥军北上,占领无为州,那么对这些穷苦的百姓来说,说不定还是好事,唯一觉得受到伤害的,不过是那些欺压百姓的富人罢了。

    这么说来,百姓所想的倒比别人更为透彻,说不定他们更期盼义军的到来也说不定。

    不一会,跑堂的送上酒菜,慕容寒山一人独酌,心中总是不能释怀那可怜的母子三人,他一生练剑,可说是早到了不萦于怀的地步,除了剑,世间已无其他事情能够打动他的心,但唯独这件事,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慕容寒山将一坛酒倒入碗中,满而不溢,慕容寒山感到十分满意。

    喝酒和练剑,这中间不免有些矛盾,因为喝了酒之后神志不能专一,所以慕容寒山极少醉酒,可是此刻,他却需要酒来麻醉自己。

    赵东山的死,他心中怀有内疚,毕竟面对伊琳娜的时候,他心生犹豫,看在北斗先生的面子上,他没有向往常那样,想也不想,一剑将事情了结。

    而想得太多,也是人步入老年的一种征兆,慕容寒山拒绝这种征兆。

    他决定一醉方休,忘记这些不快。

第十八章 当年旧事

    无为酒家显然是无为州达官贵人方能过来享受之地,在这里吃酒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巨儒,往来无白丁,慕容寒山且不去管这些,他也决定放肆一回,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往常那些自己给自己所做的清规戒律,瞬间抛却一旁。

    慕容寒山甚至在想,我自己就算喝得大醉又如何?在茫茫人海,自己所依仗的,不过一把剑而已,在剑上的纯熟,他或者不比一位卖油翁将油倾入油壶的本事。

    不如一位补鞋匠对缝补鞋子的熟练,三百六十行,练剑也算作一行,自己不过是这一行中出类拔萃的,未必比其他行当中出类拔萃的人做得更为出色。

    否则的话,自己为何救不了那苦命的母子三人呢?

    酒的好处就是能够让人暂时释怀,放下心中的纠结,却也能让人陷入更深的纠结当中。

    慕容寒山买醉,不过是图一轻松,可是心中的事情,却让他觉得更为沉重。

    往日的慕容寒山何等潇洒,杀该杀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人,一生忠于剑,终于做到了剑中的极致,成为人人羡慕的剑神。

    然而这真是他心中想要的么?

    慕容寒山不禁想起了往事。

    那一年,他只有五岁。

    五岁的孩子,似乎只知道嬉闹顽皮,可是慕容寒山却要在洗剑池畔练剑。

    慕容寒山循规蹈矩,每一剑刺出,都不能相差分毫,否则就要挨上一板子。

    这种残酷的教学,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然而对每个孩子的父母来说,这都是渴望可不可及的经历,因为教导慕容寒山习剑的,正是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魔曹易阳,曹易阳因为因为打赌输给他的父亲,所以甘愿教他习剑十二年。

    十二年的噩梦就是从五岁开始。

    对慕容寒山来说的噩梦,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缘,就算放在如今,若能有人请得到剑魔这等高手教习自己的子女,宁可折寿三十年。

    如果说慕容寒山还不感到知足,大家只能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大人们的理解往往和年幼的孩子不同,慕容寒山被迫接受曹易阳的教导,心中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他的家境在苏州来说,就算称不上豪富,那也是不输于吴中乡里,少时颇有一些伙伴,陪他度过充满情趣的童年。

    可是自从曹易阳来到家中之后,便成了慕容寒山噩梦的开始。

    这个噩梦困扰了他十二年,随着他逐渐的习惯,噩梦变成了习以为常。

    就在他十七岁上,曹易阳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一身本领全都教给了你,此后成就如何,全看你自己了。”

    无论是谁,在习武的过程中,总会将师父看成天下第一厉害的人物,而自己偿若能尽得师父真传,那也是除了师父之外的天下第二,偿若有一天,自己能够通过努力超过师父,那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天下第一了。

    只可惜事实往往不是如此,所以师父在弟子出山之前,总会告诫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狂妄自大。

    不管徒弟相不相信,师父话总是要说的。

    慕容寒山的师父曹易阳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只不过经过十二年的埋头苦练,慕容寒山认定自己已经有何江湖中的豪强一较长短的本事。

    他犹记得在剑魔曹易阳和父亲告别的送别宴上,曹易阳说道:“咱们一场赌注,你将我困在你家十二年,看似你赢了,可在我心中,却是我赢了。”

    慕容寒山的父亲名叫慕容天垂,慕容天垂向曹易阳敬酒道:“我佩服曹兄的一言九鼎,只不过这却是怎么说?”

    曹易阳笑道:“你这么说就是有些装傻了,你我具为武林中人,令郎天赋秉异,你又不是不知,我能将一身所学传授给她,一半固然是咱们之间的赌约,更重要的就是他是练剑的好料子,你知道,一个江湖中人,能够找到一位好徒儿,那是何等有幸,对于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呢。”

    慕容天垂微笑不语。

    曹易阳恍然:“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一见令郎便会为之倾倒,难道你从刚一开始便是算计好了的?”

    慕容天垂笑道:“不敢,你剑魔在武林中何等威风,我怎敢算计你?”

    曹易阳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道:“你算计我,我也不来怪你,毕竟我得了这么优秀的徒弟,是我心甘情愿的,只不过我又一点不明白,还望慕容兄予以教我。”

    慕容天垂道:“不敢,曹兄有何不明白的,尚请直言。”

    曹易阳说道:“我的剑法虽然还有些斤两,但我还没有到狂妄的地步,我知道慕容兄弟的武功和我不相上下,为何慕容兄不将平生所学教给儿子,而挑了我来教他?”

    慕容天垂道:“我哪里比得上曹兄?曹兄过誉了。”

    曹易阳道:“我不是跟你客气,十二年的寒暑可不是说笑,你慕容兄行事诡秘,我也不来管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教他一点慕容家的家传武学?”

    慕容天垂沉吟道:“我的武功十分驳杂,诚如你所说,就算我能和曹兄一较长短,但我的武功偿若教给他,那是毁了他这个人才,这么说,不知曹兄满意吗?”

    慕容天垂似乎并没有说得太清楚,可是曹易阳却已经释怀,他笑道:“多承慕容兄看得起我,我曹易阳的名声虽然不差,但令郎此后的成就,必定远超于我,在此,我敬慕容兄一杯!”

    慕容天垂笑道:“他日小儿能够名扬天下,世人必会记得小儿的师父,咱们乃是同喜,该我敬曹兄一杯才是。”

    曹易阳脸上露出凄然之色:“那也未必,一个人的名声太过响亮,不知道能不能把握得住。”

    两人这番言语,都被年幼的慕容寒山停在耳中,只不过当时似懂非懂,似明非明。

    直到今日,他才有闲暇去想及这些事情。

    可是曹易阳为什么这么说?为何此后两人在自己的记忆中逐渐被淡忘了呢?

    慕容寒山又喝了一碗酒,酒楼上忽然传来吵闹之声。

第十九章 糟老头子

    慕容寒山至今都不知道曹易阳和乃父之间的赌约到底是什么,也想不明白,是一个什么样的赌约,能够让曹易阳倾尽心血来栽培自己。

    不管是什么,慕容寒山对曹易阳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或者父亲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根练剑的苗子,所以才千方百计找来剑魔曹易阳来教导自己,而曹易阳在教习自己的过程中,也发觉自己天赋禀异,从被迫无奈来教自己,变成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教自己练剑。

    据武林前辈闲谈之时所言,剑魔曹易阳在江湖上的声明并不怎么好,从大家给他起的外号剑魔就能够看出来,剑者,自是承认他的剑法高超,非同凡响,而魔者,自然是没什么好听的了,彼时中原武林中人最厌恶的,便是西域魔教,称曹易阳为剑魔,那是对其人再好不过的写照。

    即使剑魔不被世人所认可,但剑魔的剑法,谁都不敢等闲视之,如此看来,慕容天垂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能够打破世俗的观念,想尽办法,甚至不惜用赌约将其请来,教导慕容寒山学剑。

    而慕容寒山也没有辜负两人的期许,十七岁那年,慕容寒山不仅尽得曹易阳的真传,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曹易阳因为得了一个绝顶材质的徒儿,十二年来勤勤恳恳地将一身所学尽皆传授给慕容寒山,之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慕容天垂的家。

    此后江湖中再很少听到剑魔的消息。

    剑魔虽然不再江湖中露面,然而一位用剑的天才少年却如同流星般在江湖崛起。

    十七岁便敢去挑战华山剑派的掌门岳峰,这等勇气,江湖上已经多年未曾遇到,所以就连岳峰本人都感到惊讶,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向他进行挑战。

    岳峰本来不打算应战的,在这种形势下,他赢了,大家固然会认为理所当然,偿若他万一输了,那他便会颜面尽扫,不仅岳峰自己不想应战,华山派中几名前辈高手也不赞同岳峰前去应战,而有人挑战,又势必不能不去应战,岳峰便派出自己的几名得意弟子,希望将慕容寒山打发了。

    只可惜这几名得意弟子都输得很惨,岳峰迫于无奈,只能亲自下场。

    于是一场震惊武林的决斗,就此展开。

    多年以后,人们津津乐道此次比试,总觉得慕容寒山的成名之路,就此展开,就像所有戏子台前幕后表现,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慕容寒山在决斗时所表现出来的一个真正剑客的样子,其实是他在十二年来无论寒暑的苦练而来。

    岳峰败在他的手中,那是一点都不冤枉。

    慕容寒山就着往事,连尽三碗酒,心中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自在,他暗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应该感到满足才是,为何自己总是一种心有遗憾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不是他感到太孤独了,就是他已经老了。

    无为酒家的酒十分合慕容寒山的口味,他又喝了两碗,决定忘掉这些往事,让慕容寒山还是原来的慕容寒山,不再这么多愁善感。

    酒楼中食客来往,慕容寒山也不去理会这些人的身份,可是一位身份和来此吃饭的食客打扮截然不同的老者上了楼,让慕容寒山颇感奇怪。

    所谓打扮不像来这里吃饭的,那是因为寻常人来酒楼吃饭,总是穿得十分光鲜,打扮得十分妥帖,然而这位老头不但穿得十分邋遢,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酸味,让周围的人无不大皱眉头。

    慕容寒山判断这老者是从灾荒之地逃难而来,来到此处,多半是为了讨些饭吃,和其他逃荒人不大一样的地方是,这老者虽然落魄至此,但神情中总带着一丝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清高之意,给人一种贫而不贱之感。

    他所料不错,这老者就是来此乞讨的,也不知店小二是如何放他上的楼,多半老者是趁店家没有注意的时候,自己突然冲进来的,庄子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不过是一句理想的渴望罢了,现实中,吃饭的人见到老头身上的肮脏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腐之味,无人愿意理会他。

    而老头似乎也不怎么善于乞讨,所以情形尴尬极了。

    更糟糕的是,老头还没乞讨到什么吃的,店小二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蹭蹭地向楼上赶来,准备将这位讨饭的老头赶出去。

    食客们议论纷纷,无不对老头的出现感到厌恶。

    慕容寒山怜心大起,他对匆匆上楼的店小二说道:“这位老人是我的客人,请他坐到我这里。”

    店小二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慕容寒山这么说了,他也只得照做,慕容寒山又点了几个菜,准备上来给老头吃。

    慕容寒山虽然让老头坐在自己桌子边吃饭,但是老头身上难闻的问道还是让他旁边的一桌人感到不满,他们纷纷对店小二说道:“他妈的店小二,赶紧将这老头赶走,他在这里,身上这么臭,让我们怎能吃得下去?”

    店小二看着慕容寒山,露出为难的神色。

    慕容寒山掏出一锭二三两的银锭子交给店小二道:“我们吃饭又不是不给钱,难道你还管我们身上事香还是臭的?赶快下去给我整治酒菜,莫管其他人说什么。”

    旁边桌上的食客无不对慕容寒山露出敌意的眼光,慕容寒山也不去搭理他们,反而柔声对老者说道:“请坐请坐,一会酒菜送上来,有年人可以好好吃上一顿。”

    老头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在慕容寒山对面,拿起筷子,对着慕容寒山吃了一半的牛肉风卷残云般吃个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像慕容寒山好心邀请他吃饭,倒像慕容寒山欠他什么似的。

    旁边桌子上的一名食客企图过来赶走老头,被同桌之人拉住,并劝道:“算啦算啦,一些小事,千万别闹大了,何况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喝一杯酒咱们就走不久行了。”

    要起来打人的那名食客显然是请客做东道的主人,好心请了亲朋在此吃饭,因为老人身上古怪的酸臭之味,让他们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只得匆匆吃着,想要尽早离去。

    老头年纪不小,牙口倒好,店小二送上新菜之前,慕容寒山用来下酒的小菜已经被他吃光,店小二撤下空碟子,将新菜摆上桌,老头又如饿狼扑食般吃了起来,边吃还边问要走开的店小二:“你们店中难道没有清蒸鲈鱼,香葱爆炒鸡舌么?这两味菜都是我平常吃惯了的。”

    店小二说道:“有是有,只不过价钱很高,不知道这位客官……”店小二见惯了客人,早就猜到慕容寒山是一番好心,请老头过来吃饭,想不到老头口气还不小,慕容寒山为他多要了四个菜,他还不感到满足,不知道慕容寒山还会不会再为他点下这两道菜,因此眼睛望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欣然道:“既然是老人吃惯了的,你就去让厨子整治,饭钱一律算在我身上便了。”

    那老头闻言也并没有露出对慕容寒山有何感激之语,反而催促店小二:“听到了没有?别愣着了,赶快去做。”

    店小二都为慕容寒山鸣不平,心道既然有这样的冤大头,又有这样不要脸的老头,两人能够凑在一起,那也真是离奇,这两道菜,酒楼的利润也是不少,他唱着菜名,去让厨子整治去了。

    酒楼上的食客见到这等怪事,吃饭的同时不免都看着两人,众人纷纷议论,若非亲眼所见,这种事情就算说出去,也未必有人相信。

    灾荒之年,人们比往日显得更加无情,以防那些逃荒的人,因为饿怕了而做出损害他们利益的事,像慕容寒山这么大方的,请一位老头吃酒楼中最贵的两道菜的事,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说了。

    就连因为老头身上味道难闻,吃饭吃得难以下咽的旁边的一桌食客,也对慕容寒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对慕容寒山收留老头在这里吃饭本就感到不满,见到慕容寒山出手阔绰,竟不加掩饰地议论他是冤大头。

    别说他们故意大声说出,让慕容寒山能够听到,以慕容寒山的功力,就算他们压低声音小声议论,慕容寒山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慕容寒山涵养甚好,充耳不闻。

    老头将桌上新上的菜也吃了大半,似乎这才有了些力气说话,他对旁边一桌人说道:“世风日下,你们这些兔崽子不请老子吃饭也就算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们的爹娘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该如何跟老人说话吗?”

    旁边桌上身为请客之人的汉子闻言再也忍耐不住,站起来对老头骂道:“他妈的,你瞧你一身难闻的味,除了让老子倒胃口外,还影响了老子客人的食欲,竟然还敢骂我们兔崽子?我看你才是个老不死的……”

    老头闻言勃然大怒,不过他似乎不会什么武艺,听到此人的喝骂,张口就是一口浓痰,吐在了这人的饭桌上。

    这么一来,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老头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些。

第二十章 无理要求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还要劝主人不要闹事的客人此刻也因为老头的过分举动而一同站起喝骂。

    反观老头子,正因为激起他们的愤然而感到得意。

    对方饭桌上多了老头的痰,几人是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来,撸起袖子,看样子是准备对老头饱以老拳了。

    慕容寒山正准备站起来将这些人打发走,他忽然心中一动,想看看自己偿若不出手,老头如何对付这些人,因此便没有站起身来。

    一名大汉伸手去拍老头的肩膀,同时口中喝骂:“你这老贼,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隐忍到现在,你竟然……哎呦!”

    这声哎呦来得非常古怪,大汉的手刚刚拍到老头肩上,就像被蛇咬了般立刻缩了回去,其他人见状,连忙去看那壮汉的手,只见他手心中已经起了几个水泡,而且红肿不堪。

    慕容寒山心道,这老头貌不惊人,既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得罪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只不过他的肩头会有什么古怪,能让这壮汉手心像是受到灼伤一般?若说他武功惊人,纯以内力伤人却又不像,而老头的肩膀又没有什么异样,不像传了软猬甲一类的护身宝衣,难道是他的肩膀上放了什么毒药不成?

    一般人就算用毒,也不过是将毒药涂抹在兵器上,甚至有的人指甲上也带着毒,使出鹰抓功或者龙抓手的时候便能以之伤人,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可是若将毒药涂抹在衣服上,那就罕见罕闻了。

    见到壮汉痛得龇牙咧嘴,老头反而笑道:“我让你们不尊重老人,报应来了吧?”

    另一人悲愤交集,眼看老人身上碰不得,此人操起一条长凳,兜头盖脸地向老头头上砸去,此人挥动长凳犹如挥动稻草,并非是此人武功了得,而是此人天生力气比较大。

    这老头看来也不像有武功的样子,不过他临敌毫不慌乱,见到此人举起凳子,他一振身上的衣服,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之味传开,那大汉举着凳子,仿佛忽然间没有了力气,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么一来,酒楼上的人无不哗然,很多人都认定老头身有邪术。

    唯有慕容寒山闻到这股味道,明白老头是用毒的行家,他果然将毒药涂抹在衣服上,靠着这一振之力,毒物散开,那企图用凳子打他的人中了毒后,便倒在了地上。

    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微微有些头晕,他连忙一振内力,将毒气排除体外,这一桌食客,一人手心中毒,一人中毒昏迷,其他的人远远地站着,看老头的眼神如看妖魔鬼怪。

    店小二此时端着两盘菜上来,正是一盘清蒸鲈鱼,一盘爆炒鸡舌,店小二见到楼上变成这副模样,也跟着瞧得呆住了。

    老头对食客同桌的伙伴说道:“你们这位不尊重老人的人,手上中的是腐蚀粉,偿若不及时解救,这只手便算是废了,这位倒在地上的朋友,如果不服食解药,醒来就会变成傻子,你们得罪了我,只需给我磕头赔罪,我便出手搭救他们,偿若不依言而行,我可就不管你们了。”

    这几人面面相觑,那手上起了水泡的壮汉手心果然已经开始腐烂,痛得他满头大汗,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冷,大汉头上的汗自然是冷汗了,他坚持没多久,便对老头说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老人家出言不逊,请老人家帮我们解毒,我们此后再也不敢不尊重老人了。”

    老头微微一笑,看着其他人道:“你们呢?”

    其他人被迫无奈,只能隔远向老头致歉。

    老头摆够了架子,终于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解药,为两人解了毒,受伤腐烂受伤的汉子被撒上解药后,果然药到毒解,不再这么疼痛,只不过手心所受的伤还要几日才能痊愈,那昏倒在地的人,老头在他鼻子下弹了一弹解药粉末,此人也悠悠醒转,仿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倒的,更不知自己如何醒来的,他一见到老头,登时想起一切,还要动手,被其他人拉着,赶紧离开了这里。

    其他食客见老头周身是毒,哪里还敢在楼上待着?无不争着抢着向楼下冲去,不片晌,楼上便只剩下慕容寒山、老头以及店小二三人。

    老头对店小二说道:“你端着两个盘子难道也不嫌累么?赶紧上菜啊。”

    店小二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将菜摆上了桌,然后急匆匆地离去。

    慕容寒山对江湖上用毒之人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武功一道,就应该是纯粹的将武功练到家,偿若需要用毒来辅佐伤人,那只能说明此人武功低微,不值一哂,而这老头看起来更是丝毫不会武功的那种,全靠以毒伤人,更不为慕容寒山所喜,慕容寒山道:“菜已上齐,我先告辞,这桌菜的账我来结,咱们后会有期。”

    老头边吃着鲈鱼,边斜着眼睛看着慕容寒山道:“你对我很好,我又不会毒你,你干什么这么怕我?”

    慕容寒山道:“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并非是我怕了你。”

    老头说道:“我虽然不会武功,却也算得上是武林中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慕容寒山么?”

    老头一语叫破慕容寒山的身份,慕容寒山心中一惊,难道这老头是针对自己而来?他问道:“你知道我是慕容寒山,我却还不知阁下的姓名。”

    老头说道:“我姓方,名叫方春寒,有个不太雅观的绰号叫做老毒物。”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没有听过方春寒的名头,所以久仰二字也省了。

    方春寒道:“我听说你在找一名叫做胡连开的人,不知是也不是。”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不知你从何人口中听说的?”

    方春寒说道:“自然是丐帮的那群叫花子,我当时还在奇怪,谁会去找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想不到竟然是你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喟然不语,不知这老头提起此事是和目的,难道他竟会知道胡连开的下落?

    方春寒看出慕容寒山的疑惑,他夹了一筷子鸡舌送入口中,对慕容寒山道:“我老毒物并非孤家寡人,而是七味门中的人,我奉掌门之命,在世间寻觅良才美质的门人,你知道我们用毒之人,最高境界就是心中无情,行事自然是越毒越好,听到胡连开的所作所为,正合我们门下收纳弟子的要求,因此老毒物我恳请慕容小兄能够高抬贵手,给老夫一个面子,不再追究他的事如何?”

    慕容寒山千想万想,怎都想不到这老头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他恨极了胡连开,自然不会为了方春寒的三言两语就打消对付他的念头,他冷笑道:“我要是不给你这个面子呢?”

    方春寒说道:“那你就是刻意于我们七味门为敌了。”

    慕容寒山怎会被他吓到?他淡淡地说道:“你说为敌便为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走了,你们若是不满我慕容寒山,随时都可以再来找我。”

    说罢,慕容寒山再不理会方春寒,向楼下走去。

    方春寒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我吃了你的饭,也不好向你出手,只不过我们门下其他人我可就管不住了……”

    慕容寒山还是依言结了账,他的心中充满愤怒,别说是名不见经传的什么七味门,就算昔年搅得江湖不得安宁的黑雾教以及五毒门,他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这些人对自己的轻视,好像他慕容寒山已经垂垂老矣。

    西行之举,变得更是必然,可是胡连开不死,他又不能坦然上路,找到胡连开便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慕容寒山离开无为酒家,走了没多远,就在街角看到一位懒洋洋的在晒着太阳的丐帮弟子,慕容寒山上前搭讪,这名丐帮弟子听到他的身份,立刻站起身来,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们都听说了剑神在找胡连开的事,最迟今晚就能有个结果,剑神若是没有别的事,不如到我们分堂一叙。”

    慕容寒山想不到丐帮弟子这么着紧他的事,他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丐帮弟子兴奋地说道:“剑神大驾光临,有什么好打扰的?小人杨明亮为剑神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位于距离城门不远的丐帮无为分堂。

    来到分堂外,杨明亮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平时丐帮分堂外总有两人值守,如今值守之人不见了,而且分堂中一团死寂,和平时里面传来的热闹不同。

    杨明亮大声喊着:“赵武,李本来,你们去哪儿了?”

    一边喊着,杨明亮一边走进了分堂中。

    丐帮分堂乃是一座破落的院子,慕容寒山随他进去,也跟着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分堂中一个人也无,杨明亮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推开堂屋的门,准备进去看看,慕容寒山忽然一把将他拉开,接着剑光一闪,一条毒蛇断成两截掉到了地上,蛇头兀自还在扭动。

    慕容寒山问道:“这可是你们自己养的蛇?”

    不少丐帮弟子都有养蛇的癖好,既能以之乞讨,又能作为防身利器。

    杨明亮摇了摇头:“这是条剧毒的黑斑蛇,不是我们分堂弟子所养。”

第二十一章 事有反常

    那断为两截的黑斑蛇蛇头狰狞,似乎还要暴起伤人,被杨明亮搬起石头给砸成了肉泥,接着他进了屋子,看到屋内家具凌乱,显然发生过打斗之事。

    杨明亮见到眼前的场景,对慕容寒山道:“不好,守在分堂中的弟子定然遭到了不测。”

    慕容寒山沉声问道:“分堂中有多少留守的弟子?”

    杨明亮说道:“除了两名在门外值守的,院子里一般都有五六名弟子,我们都是轮流留在分堂中的……”

    慕容寒山又问道:“从你离开分堂上街之后,到现在有多久了?”

    杨明亮说道:“我们起得晚,一般都是太阳出来之后才起的床,大家有的吃些冷馒头,喝完冷水,然后陆陆续续地上街,我随着大伙一起出来,现在过了晌午,总有两三个时辰了。”

    慕容寒山看着屋内凌乱的场景沉思了一会,又问道:“你们丐帮分堂近些日子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什么帮派?”

    杨明亮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大家都知道,平日里其他门派的弟子见到我们也都客客气气的,最近一段时间更没有和谁起过纠纷,更何况我帮弟子打斗习惯了忍气吞声,只要不是涉及到帮派名声的,就算别人侮辱我们几句,我们也绝不会还口,更不会和人动手了,汪帮主接管本帮一来,帮规比以前更严,大伙都没有这个胆子违反帮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再没什么好问的了,现在刚过晌午不久,春风和日,丐帮弟子全都在外面乞讨,会是谁忽然对丐帮实施偷袭的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通过对这间屋子的查看,慕容寒山在墙上发现几处凹痕,看来是打斗之际留下来的痕迹,不是长兵器就是袖箭一类的大暗器所留下来的。

    屋顶的瓦片有一块地方是新留下来的破损的印记,看来偷袭这里的人,有人是从后墙上了房,从上向下袭击的,看来分堂外有人值守之事还是对的,否则来人大可以从前门进入,没必要爬高窜低的。

    慕容寒山能够想象得出,对付丐帮的人从屋顶来袭,打了丐帮弟子一个措手不及,门外值守的赵武和李本来两人听到动静,进院子查看,来敌应当十分狡猾,说不定会假作不敌,然后进入屋子,引得丐帮弟子冲进堂屋,想要向他围攻,丐帮的莲花阵一旦结起来,七八个人也能形成很大的威力。

    可是偿若是在屋内,阵法就未必能够施展得开。

    而此人故意陷入屋中困境,实则是想将丐帮弟子聚而歼之,以防有人逃脱,出去通风报信,找来更多的丐帮弟子做帮手,但令慕容寒山思之不解的是,屋内虽然桌椅翻到,墙上还有兵器碰撞的痕迹,可是屋内却全然看不出血迹,难道这些人都被此人打倒制服,却不令人出血受伤?

    如果是一个人做到的话,那么此人的武功委实可畏可怖。

    除了这间堂屋外,其他的屋子也都正常,再没有打斗的痕迹,杨明亮说道:“我们丐帮分堂位置偏僻,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就算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人看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也问不到。”

    慕容寒山走出丐帮分堂看了看,分堂的院落十分破旧,屋顶还破了几处,屋墙到处破损,冬日肯定四处漏风,墙体也有些歪了,丐帮弟子用树干在外面撑着,勉强能够住人。

    杨明亮见他走出了院子,仅仅跟在他身后,仿佛只有跟着他才能感到踏实些,他心中十分慌乱,不知道留守的弟子现在生死如何,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分堂的破旧院子后面是一片柳树林,稀稀疏疏歪歪斜斜的柳树中间还有几个隆起的分头,杨明亮对慕容寒山说道:“这些坟头早就有了,就是因为这里有不少坟头,普通人都觉得晦气,所以就算路过此地,一般也都绕着走。”

    慕容寒山看了一会柳林,忽然展开身形,向林中窜去,他来到林中的一块地方,抬头盯着一棵柳树看,接着又去了另一个柳树前,如此这般,最后来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上。

    杨明亮不知道他此举何意,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可是他连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慕容寒山指着这块草地说道:“这块草地的泥土颜色和其他地方不同,你将这里扒开一些土来。”

    杨明亮心中一沉,蹲下来三手两手就扒开一大块土出来,他看不出这里的泥土有什么异样,而且有草生长着,总不能在底下埋着……

    丐帮弟子不怕污秽,挖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慕容寒山见到他挖出来的土,眼睛里的神色变得更为坚定,杨明亮见慕容寒山没有喊停,他便又挖了一会,终于,他挖到一个木盒,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

    慕容寒山说道:“这里的草的草根都是断的,说明草是从其他地方挖来铺上去的,你将木盒拿上来看看。”

    这个木盒周围的土质十分松软,很容易就将木盒拿出来,杨明亮拂去木盒上的泥土,看得出这个木盒是用楠木做成,所以埋在土中很久也不会腐朽,这就是为何人选择棺材的材质时,喜欢用楠木的原因。

    木盒上用小篆写着几个字,除此之外,这个木盒四周还挖着不少窟窿,不知用来做什么,杨明亮不认得上面的小篆,递给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一看上面的字,脸色跟着变了,他将木盒放在地上,用剑将木盒的盖子挑开。

    杨明亮不知道慕容寒山如此小心翼翼的是在担心什么,等到木盒的盖子打开后,杨明亮探头一看,吓得一个机灵,而且显得十分惊慌,又十分气愤。

    原来木盒中装着一只腐烂的人手,只有人手也不至于让杨明亮怕成这样,在人手的周围趴伏着几条色彩斑斓的巨大蜈蚣,每条蜈蚣都近乎有一尺长,无数的千足让人一看之下便感到头皮发麻,显然埋下这木盒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蜈蚣进来,木盒上的孔洞比蜈蚣还小,杨明亮断定蜈蚣游进来的时候还小,只不过是在里面吃了人手之后才长大的,这几条蜈蚣因为木盒陡然掀开,忽然变得明亮,蜈蚣在木盒里来回游走,却始终逃不出木盒的范围。

    杨明亮问道:“究竟是谁在这里埋的盒子?”

    慕容寒山说道:“我看八成是七味门的人。”

    杨明亮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慕容寒山指着旁边一棵柳树上的树干说道:“你看,这棵柳树上的足印,我就是顺着足印找到这里的,能够在树干之间来回疾驰,此人的轻功当十分高明,而且此举就是不想留下脚印,让人发觉他来过这里,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让他不走这走,偏偏高来高去,我就想不明白了。”

    杨明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这和七味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寒山说道:“今日我在酒楼中见过七味门中的高手,他劝我不要再去找胡连开,因为胡连开的恶毒在他们眼中反而是良才美质,他们要收胡连开为徒,我自然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也没有放在心上,你还记得你刚才一进屋就扑出来的毒蛇么?那条毒蛇一定也是他们留下的,绝非偶然,而在这里埋下木盒,引诱这种毒物进来的,我想不到别人,只能是他。”

    杨明亮说道:“八成就是他们,这种引毒物入笼的法门,一般人绝对不知道,除非是黑雾教,七味门等这种专以下毒为主的教派才能干得出来,黑雾教远在云贵一带,而且实力大不如从前,其他的几个擅长用毒的门派也都远在外地,未曾收到他们过来的消息,我看我帮中留守分堂的那几名兄弟,多半就是他们掳走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想不到自己去找胡连开算账,竟使得丐帮收到连累,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歉意,他对杨明亮说道:“如果只是被他们掳走的,我一定会将人救出,偿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七味门的门人弟子来算账。”

    杨明亮越看木盒里的蜈蚣越感到恶心,他堆起柴火,将木盒烧了,里面的蜈蚣自然也是一并烧死了。

    火光中的黑烟中竟带着一丝甜味,慕容寒山赶紧拉开杨明亮道:“屏住呼吸,烟中有毒。”

    两人离开木盒远远的,看到旁边的柳树受到烟火的熏制,也立刻变得枯萎起来。

    杨明亮看得咋舌:“好家伙,这是什么蜈蚣,竟身负如此剧毒,烧出来的烟都这么毒,偿若被咬伤一口,那还得了?”

    慕容寒山沉声说道:“偿若不是剧毒之物,又怎会引得他们来到这里大费周章地捕捉?我看这里因为坟地较多,再加上又出于柳树树荫下,常年积聚阴气,才能滋生出这种毒物,嘿,我明白了。”

    杨明亮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慕容寒山说道:“人身上有阳气,此人偿若走着过来,阳气所到之处,这种毒物多半会躲避开来,而不会上当,所以他要高来高去,而木盒中用的人手,也是吸引蜈蚣前来的诱饵,因为手从人身上砍下,对蜈蚣来说就成了难以抵御的诱惑,他们以人肉为食,非但长得肥美,而且毒性更增。”

    杨明亮听得头皮发麻,说道:“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慕容寒山四周又看了看,不见什么异样,便对杨明亮说道:“先回去,你去通知丐帮其他弟子回来,问问他们可曾见到什么反常的事情。”

    杨明亮问道:“什么反常的事?”

    慕容寒山说道:“丐帮分堂中七八名丐帮弟子就算被他们制服,又怎么将人带走才能掩人耳目?首先的工具就是马车,但一架马车又装不下这么多人,许多马车一起出动,又不是去拉货,又不是办喜事或者丧失,多半就很反常。”

    杨明亮说道:“不错,我让他们去打听一下。”

第二十二章 死人为信

    慕容寒山一个人坐在分堂中等候,杨明亮出去喊人,等候之际,慕容寒山将那条剧毒的黑斑蛇给埋了起来,这条蛇看起来毒性很强,若是不小心被蛇体内的刺给刺上,也容易要人性命。

    埋好了死蛇后,慕容寒山回到堂屋查看,这间屋子就是丐帮弟子和来敌打斗的场所,慕容寒山细细查看,想从中寻找出一些线索。

    屋内桌椅倒翻,显然打斗十分激烈,慕容寒山逐一分辨,看出相斗的几人大都空着手,只有三个人手持兵器,两人用剑,一人用刀,说不定打斗来得仓促,丐帮弟子来不及去取趁手的兵器,而用了板凳,条凳等物也不好说,只不过倒翻的桌椅都没有破损,看不出什么来。

    慕容寒山出了屋子,然后轻轻纵身上了房顶,房顶的瓦面处留下了极浅的脚印,而且只是前脚掌的脚印,显然来人蹑手蹑脚的过来,与此同时,慕容寒山发现,来懂屋顶过来的只有一个人,若有同伙,定然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然而其他地方却没有什么发现,看来出手袭击丐帮弟子的,多半是一人所为,然而要运走被制服的丐帮弟子,外面非要有人接应不可。

    从屋顶过来的人乃是从后院上的房,慕容寒山顺着来人的脚印反追踪过去,后院除了堆积一些杂物,就只有一间臭气熏天的茅厕。

    来人偿若武功高强到能够让慕容寒山钦佩的,自然不会躲在群丐所用的臭气熏天的茅厕中,慕容寒山翻过后院倒塌了一半的围墙来到后面,后面就是那柳树林和坟地,线索就此中断。

    慕容寒山没有从院墙反过来,而是绕过丐帮分堂来到前门,远处已经有一群丐帮弟子向这边赶来,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已经从杨明亮口中得知分堂出了事,慕容寒山且不去管他们,而是查看附近的地面。

    春季湿气比较重,地上泥土不像夏天那样容易变成尘泥,慕容寒山看到路上有两道车辙印,只不过车辙印看不出来新旧,偿若这些人要掳走丐帮弟子用以要挟什么事,诚如他所猜测的,必须要用马车才行。

    十多名丐帮弟子走近来向慕容寒山行礼,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进去再说吧。”

    进了分堂,一位看起来颇有气度的中年乞丐自我介绍:“我是丐帮分堂的堂主范四海,见过剑神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好说,这里的事你也听杨明亮说了吧?”

    范四海点了点头:“据他所言,慕容先生推测这是七味门下的手?”

    慕容寒山道:“多半如此,不知道你们丐帮和七味门有没有结下什么仇怨?”

    范四海摇了摇头:“我们丐帮和这种使毒的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你们,那么他们就是冲着我慕容寒山来的,只不过你们因为帮我寻找胡连开而受到牵连罢了。”

    范四海说道:“我们是帮你找了胡连开,可是事关他们七味门什么事?”

    慕容寒山心中一动,他说道:“此事十分古怪,我也在纳闷,他们所说的理由十分荒唐,什么心肠歹毒之人若要下毒害人更为容易,所以他们打算收胡连开为徒,让我不再去找胡连开的麻烦,我自然拒绝了他们,若说他们因此大张旗鼓地拿你们丐帮开刀,又不免有些强词夺理,甚至说不过去。”

    范四海说道:“这理由的确牵强,他们又不认得胡连开,又何必为了他而得罪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帮派?我想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慕容寒山说道:“不错,只不过咱们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罢了,现在也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首要的目的,就是将被掳走的弟子给找回来。”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数十名丐帮弟子赶了过来,他们都听说了分堂出了事,所以放下手头的事纷纷赶回来,如此一来,他们帮慕容寒山去找胡连开的事也不免耽搁了。

    范四海和弟子寻思最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更别说七味门这种毒门,慕容寒山问他们今日可曾看到过由分堂方向开过去的马车,一众丐帮弟子都摇头表示并没有看到什么古怪的马车。

    慕容寒山寻思,偿若带走丐帮弟子的是两架马车或者三架马车,只要他们分开走,也就不会引人注目,同时丐帮分堂距离城门很近,更有可能这些马车载着丐帮弟子出了城。

    几人正在商量如何寻找这些丐帮弟子的时候,一名丐帮弟子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脸色发紫,一看便知是中了什么古怪的毒,寻常人不可能有这种脸色,更不可能脸上紫胀成这样,人还能活着。

    范四海一见之下,惊呼道:“赵武?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赵武来到范四海身前丈许处,张开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似乎便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范四海正要过去将他扶起,被慕容寒山拦住:“等一下,小心他身上有毒。”

    范四海愕然住手,慕容寒山双臂一振,将身上的外衣震破,用衣服小心翼翼地裹住双臂,然后将赵武抱进了屋中,放在床上,然后他又将赵武的衣服撕开,拿到院子里让丐帮弟子烧了,他这才回到屋内,去查看赵武的伤势。

    丐帮弟子见到就连慕容寒山都如此谨慎,纷纷议论七味门所用之毒究竟有多古怪。

    慕容寒山拿起赵武的手,发现他的双手也都变成了紫色,他让丐帮弟子拿来一个破盆,盆里垫着土,然后刺破赵武的指尖,一股紫色的血激将出来,慕容寒山早有准备,让血流入土盆,范四海见到慕容寒山是在给赵武解毒,心中佩服他的镇定。

    一般中了毒的人都流于表面,只要将伤口中的毒血放尽,等到流出鲜红的血时,这毒就算没有解药,也会变得轻的多,可是慕容寒山帮赵武放了会血,流出来的始终是紫色的血,慕容寒山无奈,只能现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问范四海:“这里可有什么解毒的药物?”

    范四海摇了摇头,慕容寒山说道:“你们先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再让人去抓些解毒的草药,回来给他吃吃看。”范四海闻言忙传令让弟子去办。

    这时候杨明亮又带了数十名丐帮弟子赶来,看到躺在屋中昏迷不醒的赵武,问道:“他怎么了?”

    慕容寒山道:“中了毒,对了,你们这些人可曾看到过反常之事?”

    杨明亮摇了摇头:“我问过他们了,无为城中今日并没有什么反常的马车出现,我猜测他们已经出了城,究竟是他们放了赵武回来的,还是赵武自己逃回来的呢?”

    慕容寒山说道:“他们敢得罪丐帮,又怎会让人偷偷地溜回来告密?多半是他们放回来的。”

    说到这里,慕容寒山和范四海两人对望一眼,慕容寒山在赵武身上翻找,如果赵武是他们放回来的,那么他们就是为了让赵武带回什么信息,不会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样放了赵武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信虽然没有找到,却在赵武的后背上有所发现,原来敌人是以赵武的后背为信纸,用毒指做笔,在赵武身后留下了十几个字: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一天杀一人。

    看到信的意思,那是汪九成得罪了他们,现在他们找不到汪九成甚至不敢直接去找汪九成,便拿丐帮弟子撒气,并不是因为胡连开的缘故。

    不仅丐帮弟子见到这十几个字人人气愤,就连慕容寒山也是火发,这个什么七味门,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的,不但得罪了慕容寒山,就连丐帮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难道他们就不怕死么?

    慕容寒山问道:“汪帮主此刻侠踪何处,可有音信?”

    范四海摇了摇头:“帮主想来如同闲云野鹤一般云游四海,就算帮主曾出手惩戒过他们门下的人,一般也都会留有余地,绝不会赶尽杀绝,但寻常受到帮主教训过的人,还没有事后敢来丐帮找回场子的。”

    慕容寒山感到这中间甚是蹊跷,只不过事情仿佛在云里雾里,他摸不到半点头绪,因为不知道敌人的来意,所以感到十分窝火。

    就在众人感到愤然之时,躺在床上的赵武忽然呻吟起来,慕容寒山伸手一摸他的身子,感到他全身发烫,比之最厉害的发烧还要厉害,已经超出了人能承受的极限。

    慕容寒山拉过赵武的手,准备用内力帮他抵御中毒之后的伤痛,就在这时,赵武大喝一声,人躺在床上忽然全身向上弹起,等到他再落回床上后,已经气绝毙命。

    范四海心中悲痛,向弟子们喊道:“郎中呢?大夫呢?让你们去找的解毒药呢?”

    身为堂主,范四海平时从不对弟子这么说话,只不过赵武死在他眼前,他心中既悲且怒,说话便如同疯了一般,门外的弟子匆匆赶来,提着几包草药,等他看到床上的赵武已经没了呼吸,草药也都落在地上。

    看来赵武在丐帮分堂中很有人缘,很多丐帮弟子都放声大哭,一时丐帮内外,哭声一片。

第二十三章 再起变故

    郎中过来的时候,看到病人已经死了,连忙匆匆离去,带他过来的丐帮弟子不免也跟着大哭一场。

    草草安排了赵武的后事,针对其他被掳走的丐帮弟子该如何搭救,便成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事。

    慕容寒山说道:“从赵武身后的字来看,汪帮主应当做了什么让他们感到威胁的事,所以他们才这么做,至于什么要收胡连开为徒之事,多半之事幌子。”

    范四海心中即伤且痛,他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们心中悲戚,眼前只能由慕容先生为我们做主,我已经飞鸽传书各处分堂,打听帮主的下落。”

    慕容寒山点头道:“这个自然,咱们分堂帮中的弟子有多少人?”

    范四海道:“无为分堂这边的弟子共有四百多人,不过有两百多人都在周围的县镇中,在无为城中的有一百七十三人,去掉被捉走的人以及赵武八人,还有一百六十五人。”

    慕容寒山道:“这一百六十五人,留下四十五人留守分堂,其余一百二十人分为八队,分别往东南西北以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去寻找线索。”

    范四海说道:“分堂中何用留下这么多人?让这些人也都参与寻人便是。”

    慕容寒山说道:“以防分堂在遭受袭击,咱们可承受不了第二次的打击了。”

    范四海叹道:“世道将要变天了,往年我们丐帮何曾这么窝囊过,这次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欺上头来,真不知他们仰仗着谁的势头。”

    慕容寒山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猛地一动,他问道:“咱们丐帮和繁昌的温古逸可有什么交情往来?”

    范四海说道:“温古逸率领义军起事,帮助的都是穷苦百姓,和我们丐帮宗旨相同,因此也曾帮他们出过一些力。”

    慕容寒山问道:“出过一些力指的是什么?”

    范四海道:“帮他们筹集过军粮,也帮他们对付几个比较心狠手辣的朝廷官员,我们丐帮在其他地方也都是这么做的,也没有因此得罪过什么门派的人啊,慕容先生的意思是……难道说七味门背后又朝廷的支持?”

    慕容寒山道:“我也说不清楚,因为七味门留下的信中意思,是汪帮主得罪了他们,未必就是因为这些,趁离天黑还有些日子,赶紧让弟子们去寻找线索吧,酉时前偿若没有什么消息,也要让他们赶回来。”

    范四海道:“我这就去安排。”

    慕容寒山站在丐帮这座破落的院子里,看着东方有一股乌云在逐渐向西移来。

    要落雨了。

    春天的雨下不大,但却缠缠绵绵,一下就能下上好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刚刚去世的奴仆老周,他不记得自己曾因他的老去而悲伤过,他应该感到悲伤的。

    然而他却没有,他一声沉迷于剑,心智早就练得比钢还硬。

    但现在怎么又无端地想起了他呢?老周在他还未出生时就开始时候他的父亲,记得那时候老周还有个婆娘,也住在他家,父亲还在世时,老周同他的婆娘就一起住在他的家中。

    多年以后,老周的婆娘过世,慕容天垂病死,慕容寒山对家中再无情感,便将祖宅买了,亲自督工建造了万剑山庄,万剑山庄中的磨剑堂,洗剑池,照剑斋,挂剑亭,练剑场等处都是他亲自设计的,老周那时跟着他忙前跑后,实在出了不少力。

    慕容寒山自认为没有薄待他,老周的亲人朋友都因为老周的接济而过得很好,所以他才能一个人在万剑山庄住这么久。

    其实在老周去世前的两三年间,老周就已经得了病,不怎么能够侍候慕容寒山的生活,慕容寒山甚至兴起了再找个仆人一起侍候他和老周的。

    不过这个提议被老周拒绝,他说道:“我一辈子侍候别人,享不了别人侍候我的日子,那会让我折寿的。”之后老周便勉力买菜做饭,只不过洗衣扫地一类的活,慕容寒山不再让他操持。

    对慕容寒山来说,很难再找出一个和他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可以说老周就是他的亲人。

    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慕容寒山离开家之后,他甚至想过,是否因为老周不在了,他在想着离开万剑山庄呢?当然不是。慕容寒山又怎会是一个让奴仆影响自己的人?

    可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慕容寒山常常使出孑然一人的孤独感,丐帮弟子一起出动,范四海甚至亲自带人去搜集线索,丐帮弟子以分堂为中心,向四周查探,其中两路人马直接出了城。

    随着阴云逐步遮瞒整个天空,雨却还没落下的时候,慕容寒山跟丐帮弟子打个招呼,离开了丐帮分堂,只说自己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丐帮弟子自然不敢过问他的去向,却拿了一把破损了的雨伞给他道:“说不定能用得上。”

    慕容寒山道谢接过。

    走在无为城萧索的街道上,慕容寒山完全想不出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觉得留在分堂中感到气闷,丐帮弟子虽然将他看得极重,可是他却依旧觉得自己空虚,有时候也会问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自己真的在乎胡连开的生死,非要杀了他报仇不可么?

    杀了他,那可怜的母子三人也活转不过来了。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似乎想赶在下雨前回到家,和慕容寒山踟躇而行的淡然截然相反,慕容寒山忽然有些渴望伊琳娜的出现,自己好能跟她说些什么,关于北斗先生的事也好,关于魔音教的事也好,总好过周围都是陌生人。

    周围也不全然都是陌生人,慕容寒山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萎靡的情绪为之一振,原来这人就是他在无为酒家遇到的浑身发散着酸臭味的方春寒!

    慕容寒山哪里还会犹豫,直接上去喊住了他。

    方春寒显然也在找他,慕容寒山还没说话,方春寒便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寒山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还是跟着他向前走着。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了沿途寻找线索的丐帮弟子,慕容寒山也没有和丐帮人打招呼,再经过一片七拐八折的老巷子,最后来到一座院子的门前停下,方春寒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慕容寒山也不惧院子里会有人埋伏他,他随后跟了进去。

    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布满天空,天色昏暗起来,小雨终于淅淅沥沥地洒下。

    慕容寒山见这座院子是个三合院,在院子东北西三处各有两间房子,方春寒带着慕容寒山来到房子前的屋檐下,还没等慕容寒山向他问话,方春寒却做出了一个让慕容寒山感到惊讶的举动,方春寒竟忽然向慕容寒山跪了下来。

    丐帮弟子的失踪以及被杀,慕容寒山认定此事和七味门定然脱不了干系,而且假托要收胡连开为弟子也是为了掩饰一些事情,如今慕容寒山正诧异这个小小的门派有何胆量向慕容寒山和丐帮同时发出挑战,却遇到了方春寒给他下跪,难道他要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道歉?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不敢当,方春寒,你准备耍什么花样?”

    果然慕容寒山所料不错,只听方春寒说道:“今日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剑神,还望剑神恕罪。”

    慕容寒山说道:“好说,难道你们不收胡连开为徒了?”

    方春寒虽然再跪着,脸上仍旧露出尴尬之色:“一句戏言,还请剑神原谅,偿若我们找到了胡连开,一定会将他交给剑神,任由剑神处置……”

    慕容寒山说道:“不知你是诚心给我道歉,还是有什么企图?”他心中想到,偿若方春寒是真心道歉,那么被掳走的丐帮弟子性命应当无碍,只不过赵武的死,总要有人为之负责才是。

    方春寒说道:“自然是诚心向剑神道歉了,我方春寒一把年纪就活在狗身上了,回去之后我将此事告诉了掌门,掌门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不该得罪于你,那是在自讨苦吃。”

    慕容寒山冷哼了一声问道:“然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心下不禁起了疑心,既然此人前来道歉,为何绝口不提被掳走的丐帮弟子的事?

    方春寒说道:“七味门在江湖中声名不显,我这么做,原本是想为门派立威,哪想到会弄巧成拙。”

    慕容寒山说道:“这件事我暂时先不给你算,可是人什么时候放?”

    方春寒说道:“我就是为了这句话来的,敢问剑神,人什么时候放?”

    慕容寒山听他问得古怪,愕然道:“什么意思?”

    方春寒说道:“老头得罪了剑神,罪名或者惩罚由我一身承担便是,还望剑神不要为难别人?”

    慕容寒山越听越感到不对劲,他问道:“难为别人?那是什么意思?”

    方春寒说道:“难道我们掌门的公子……不是被剑神给掳走的么?”

    慕容寒山心中一凉,他连忙问道:“你是说……你们掌门的公子被人掳走?”

第二十四章 七毒七味

    方春寒见慕容寒山神色不似作伪,人慢慢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颤抖地问道:“难道……难道人不是被剑神让人把他掳走的?那又会是……”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今日丐帮分堂遭到袭击,有八名丐帮弟子被掳走,可是你们七味门所为?”

    方春寒怔了怔,问道:“丐帮分堂受到袭击?什么人这么大胆?”

    听了方春寒的话,慕容寒山的心更是沉了下去,他分辨出方春寒没有在撒谎,可是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言语中已经露出毫不知情之意。

    方春寒见了慕容寒山的神色,猜出了大半:“你们难道疑心是我们七味门下的手?”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是否你几日外出,事情是由你们门下的人所为,而你却不知道?”

    方春寒断然道:“不可能,袭击丐帮这种大事我要是还不知道有没有,我也不要在七味门以及江湖上混了,再说了,我们一个小小的七味门又怎能跟丐帮这种大帮派相抗衡?”

    慕容寒山问道:“你们不敢?”

    方春寒说道:“那是自然,若说丐帮是一头大象,我们七味门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蚂蚁怎敢去和大象相抗衡?那不是找死么?慕容剑神,我方春寒正想着如何光大门派,岂能不知得罪了丐帮便会有覆亡之祸?”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道:“然则丐帮数名弟子被人掳走,你们七味门也有重要的人被人掳走,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呢?”

    方春寒想了想,问道:“剑神是如何怀疑到我们头上的?是因为我今日在酒楼上的狂妄么?”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心中一动,向方春寒问道:“不知道你们七味门的毒药里可有一味毒蜈蚣?”

    方春寒点了点头:“当然,蜈蚣之毒还是比较常用的毒药,而且容易寻找,每个用毒的门派都会用到,剑神为何这么问呢?”

    慕容寒山见他的样子不像作伪,便说道:“我之所以会怀疑到你们头上,乃是因为……”说着他将今日在丐帮分堂后面的柳树林中找到了一个木盒,木盒中有着一只人手以及几条大蜈蚣的事说了,最后他问道,“不知你们采集毒蜈蚣是怎么做的?”

    在慕容寒山说话之际,方春寒脸色数变,慕容寒山见状心中感到惊讶,忍不住问道:“难道这种捕捉蜈蚣的办法真是你们门下所为?”

    方春寒连忙解释:“你别误会,这种捉蜈蚣的方法虽是我们门下所教,但本人可以保证,绝对不是我们门下中人所为。”

    慕容寒山问道:“何以见得?”

    方春寒道:“剑神可知道我们的门派为何叫做七味门?”

    慕容寒山摇头表示不知。

    方春寒说道:“我们门派的开宗立派之人原本是位赤脚郎中,因为用偏方治好了一个人的大病,此人便给了我派祖师爷一本名叫《阴阳开物》的书,上面有一套武功,教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叫做阳,还有一套对于七种毒物的详细描述,因为毒物可以杀人,便算是阴,故而这本书便叫做《阴阳开物》。”

    “祖师爷得了这本书后勤加习练,也舍弃了赤脚郎中的生涯,自创了七味门,原本叫做七毒门的,不过祖师爷觉得七毒太过霸道,便因为这几种毒物的不同味道而改成了七味门。”

    “你看我这糟老头子身上发着酸臭,那是因为我长期接触发酸的毒物,这种味道留在身上,洗也洗不掉了,而你刚才说的人手武功,便是我们七毒中的一种,属于甜味之毒,只不过会炼制这种毒药的,我们门中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掌门,还有一个远在广西,我自己自然知道不是我做的,掌门自从来到无为城后,便一直住在化外寺没有离去过,而广西的那位师兄,更绝无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施法。”

    慕容寒山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门下其他弟子习得了这种捕捉蜈蚣的方法,而在这里试探?”

    方春寒摇了摇头:“绝不会。”

    慕容寒山见他说得这么肯定,便没有再问,他问起别的:“你们掌门在化外寺?那他的公子是在何处被人掳走的?你又怎么认定是我做的?”

    方春寒道:“不是你做的,我本来也没说是你动的手,我们掌门的公子嫌弃化外寺的素菜没有味道,便一个人出来吃饭,当时有六名七味门的弟子陪同,在寺外不远处的酒楼正在吃着,忽然冲过来两名穿着破烂的叫花子,其中一人将那六名弟子阻拦住,另一人点了掌门公子的穴道,然后背着他就跑,剩下的一人阻拦住六名弟子,等到那先一人走得远了,他才扬长而去,既是叫花子,武功又这么高的,我想肯定是丐帮弟子,我言语中得罪了你,而你又和丐帮关系交好,因此我们认定定然是你指使了丐帮弟子来跟我们为难……”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并无此事,而且丐帮分堂中出了事,也不会无端去做出这种事情来。”

    方春寒说道:“偿若不是你和丐帮人所为,那就不好了。”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叫做不是我们所为就不好了?”

    方春寒说道:“丐帮弟子在江湖上名声很好,帮规又严,偿若落在他们手中,最多会被痛打一顿,甚至羞辱一番,还不至于丢了性命,若是落在剑神手中,以剑神的孤傲,也不屑于杀他,所以我们只不过担心,却还不至于害怕,偿若那两人是假扮丐帮弟子来跟我们为难,便说明了他们不怀好意,公子也就凶多吉少了……”

    慕容寒山问道:“是不是你们七味门得罪了什么人?”

    方春寒摇了摇头:“我们来到无为后,门人弟子也都寄宿在化外寺,别说得罪什么人,就连外出办事都很少,唯一得罪的人便是剑神你,我们商量后,决定由我来向你赔罪,想来剑神会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哪知道,唉,是谁会跟我们为难呢?”

    慕容寒山问道:“你们掌门贵姓?被掳走的那小子又叫什么名字?”

    方春寒说道:“我们掌门姓宫,名叫宫本草,掌门的公子叫做宫天宝。”

    慕容寒山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向丐帮下手的人让我们误认为是你们七味门的人,而向七味门下手的,又让你们误会了是丐帮的人,难道有人有意挑起丐帮和你们七味门之间的争斗?”

    方春寒道:“可是我们七味门哪里会是丐帮这种大帮的对手?将我们和丐帮相提并论,那是在抬举我们了。”

    慕容寒山说道:“你们一个七味门不够,偿若有十个七味门又如何?一百个七味门又如何?”

    方春寒问道:“什么意思?”

    慕容寒山道:“丐帮的无为分堂有你们七味门对付,其他分堂的丐帮弟子有其他门派对付,这么一来,一个再大的门派,也很快会走向没落。”

    方春寒道:“你是说……”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只是推测他们的目的,对了,你们七味门既然有这处宅院,为何却全都借宿在化外寺的寺庙中呢?”

    方春寒道:“化外寺的主持我们掌门乃是至交,所以我们七味门才会来无为。”

    慕容寒山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们住在哪里,他说道:“既然双方都是被人误导,看来丐帮此次却需要和你们七味门联手将在这中间弄鬼的人找出来。”

    方春寒点了点头:“那宫天宝是我们掌门的心头肉,如今踪影全无,不知道他会担心成什么样,剑神,今日晌午之事,还望剑神能够既往不咎。”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这些小事,不值一提,只不过到底是谁在丐帮分堂后面用你们七味门的方法捕捉剧毒蜈蚣,你回去还要查一查,丐帮弟子在寻找他们的弟子时,偿若有了宫天宝的消息,我也会让人去化外寺通知你们一声。”

    方春寒感激涕零地说道:“有劳剑神相助,希望天宝他能逢凶化吉……”

    外面春雨果然下得十分绵密,虽然不大,却能让人感到十分持久,恐怕下到明天上午也不稀奇,慕容寒山撑起伞,对方春寒说道:“你们偿若有了丐帮弟子的消息,我希望你们也能知会我一声。”

    方春寒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离开这个地方后,慕容寒山原路返回,又回到了丐帮分堂。

    范四海已经回来了,回来的一百多名丐帮弟子都表示此行毫无收获。

    慕容寒山问道:“前去寻找线索的弟子都回来了?”

    范四海说道:“城内的人都回来了,城外还有三十人没有回来。”

    慕容寒山道:“难道他们真的带人出了城?”

    范四海道:“偿若出了城就难找了,慕容先生,你所要找的那名叫做胡连开的人,有了一些线索。”

    慕容寒山尽管被丐帮和七味门的事搅得头昏脑涨,闻言还是不禁感到一振,他问道:“什么线索?”

    范四海说道:“胡连开此人平日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又喜欢充气派,以前常常来无为的青楼潇洒,据常接待他的姑娘说到,胡连开曾吹嘘过,只有没钱的时候才去找她,有钱的时候就会去找如玉楼的如玉。”

    慕容寒山问道:“这个如玉楼又在什么地方?难道不在无为?”

    范四海道:“不在无为,在宁国府。”

第二十五章 润物无声

    无为不过是个州,而宁国府是府,因此宁国府的青楼要比无为高档一些,胡连开有了钱,去了宁国府实属常理之中的事。

    慕容寒山道:“唉,若非丐帮出了事,我定会道宁国府中寻他。”

    范四海说道:“我们收到讯息,汪帮主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不需慕容先生帮我们了。“

    慕容寒山问道:“他什么时候到?”

    范四海道:“根据消息,最迟明天晚上。”

    慕容寒山心道,多了一日一夜的时间,胡连开在宁国府也不能将银钱花光离去,偿若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使得暗中之人对丐帮下手,以至于害死许多丐帮弟子,自己总会觉得不安,心中愧疚,他说道:“我等他来之后再走也不迟。”

    范四海道:“我们前去搜寻线索的弟子回来报道,既然城中见不到被捉走的弟子,那不稀奇,多半他们已经被送到了城外,可是就连七味门的人也都没有半点踪影,便让人觉得古怪。”

    慕容寒山经他提醒,这才想起还没有告诉他方春寒的事,于是他原原本本地将在无为酒家请方春寒吃酒,因此产生矛盾,方才怀疑上的他,到刚才自己出去闲逛又遇到他,他向自己叩头赔罪乞求原谅,想让丐帮放了宫天宝等等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范四海。

    范四海愕然:“这么说来,我们帮的弟子不是被他们掳走的?”

    慕容寒山道:“虽然七味门没有撒这等弥天大谎的理由,且方春寒给我说起此事时并没有表现出撒谎之意,可是以现在来看,七味门还是不能尽脱嫌疑,咱们还是留神的好。”

    范四海知道,慕容寒山这么说只不过不想放过任何有嫌疑的人,可是他却因为方春寒的话,推断出七味门参与袭击丐帮分堂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原本有了仇敌,所以他认为只要能找到敌人,事情便能迎刃而解,然而自己怀疑半日,寻找半日的凶手却非原来的估测,他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雨下得大了些,在城外搜索的弟子也陆续赶回,跟范四海报告,因为这场雨一下,他们原本想要追踪的几处马车的车辙印都成了烂泥,失去了追踪的方向,而天色渐晚,无为城晚上还要关上城门的,他们便赶了回来。

    范四海清点了人数,这次出去的人一个不少的全都回来了,他心头沉重,却还是将弟子们聚在一块,客厅中站不下,有的人便站在屋檐下,衣服都淋湿了,因为事关本帮弟子的生死,他们也顾不得这些,范四海将七味门多半不是下手之人告诉了他们,丐帮弟子听到七味门的掌门之子也被人强行掳走,纷纷议论,大多数人都道,这其中定有更深的阴谋。

    一名丐帮弟子道:“如果不是七味门,那定是有人在咱们丐帮和七味门之间挑拨离间,否则他们何用化妆成丐帮弟子动手呢?”

    范四海说道:“现在胡乱猜测也是无用,我只能告诉你们,再遇到七味门的人,不要鲁莽动手,以防找错了人。”

    一百多名弟子一起答应。

    范四海说道:“天色已晚,各人都回屋去吧,有饭的先把饭分给没有吃饭的兄弟,事情急迫,咱们一定要齐心协力起来才行,大伙儿睡个安稳觉,明日再为寻找失踪的弟子做出安排。”

    等到丐帮弟子大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范四海对慕容寒山道:“分堂有一百多人,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偷袭,我请你到外面吃一顿吧,分堂中的食物毕竟不太干净。”

    慕容寒山道:“还是我请你吧,别人若是看到你们叫花子请客吃饭,还以为你们发了大财,吃起来也不痛快。”

    范四海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气,他找到副堂主,交代好了让大伙儿警惕,然后和慕容寒山一起离开分堂。

    两人找到一家酒馆坐下,让酒馆的人上了些卤菜,又点了一坛酒,两人一边吃一边喝,半天都没有说话,吃到一半,范四海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之后又倒了一碗,也是一饮而尽,在喝完第三碗酒时,他才停下,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不怕你说我笑话,我心中因为此事而感到有些害怕。”

    江湖上的人很少有人承认自己怕了,因为那会让人瞧不起,慕容寒山知道他话中有音,问道:“又害怕什么?”

    范四海说道:“我害怕被掳走的这些弟子会遭人毒害,今日赵武之死,已让我又感愤怒又感无奈,偏偏我身为堂主,还要装作坚强的样子,分派弟子们如何去做事,我怕明日又被送来一句尸首,不说丐帮的声誉定然会受到损害,单是分堂里这些弟子们都受不了打击,他们朝夕相处,相互之间的感情并不比别的门派少,万一弟子们情绪失控,做出冲动的事,我们无为分堂就完了。”

    慕容寒山道:“这些都不是你的过错,是敌人在暗中筹谋许久的事,只是咱们事先不知道罢了,只看此人单捡分堂大部分弟子都外出乞讨时才动的手,就说明他们也不过如此,偿若被掳走的丐帮弟子惨遭不幸,咱们便尽全力为他们报仇就是,咱们在江湖上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难道还将生死看得这么重么?”

    范四海知道慕容寒山乃孤家寡人一个,很难想象丐帮分堂中的弟子如何相亲相爱,他摇了摇头道:“你是不会懂的。”

    慕容寒山道:“你可担心明日汪帮主过来,会责罚你对分堂保护不力?”

    范四海知道慕容寒山生出了点误会,他摇了摇头:“这倒不会,我们凡是能当上堂主之人,帮主自然是对我们的能力和人品都信任有加,这件事他不会怪我能力不行,要怪也只会责怪在暗中筹谋也一切的人,另外,汪帮主对弟子们十分和善,很少见他疾声厉色地责备过人,我担心害怕的只是那些生死不明的兄弟,和汪帮主无关。”

    两人吃晚饭后,一起回了丐帮分堂,范四海给慕容寒山安排了一间最为干净的屋子休息,尽管比起慕容寒山从前所居来说,还是十分污秽,但慕容寒山已经十分感激他了,因为其他弟子大多都是十多人甚至二十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躺在床上,慕容寒山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用水盆接水的声音,知道是他们的屋子漏雨,只好用水盆接了再泼出去。

    这场容易让诗人伤感,让农人欢喜,让大多数人感到滋润万物的春雨,却让丐帮连觉都睡不好,可见这并不是春雨本身的错。

    慕容寒山想起范四海的话,其实他心中何尝不在为失踪的丐帮弟子担忧?还有七味门的宫天宝,到底是谁做下的这一切呢?慕容寒山虽然剑法高超,可是他极少过问这些江湖中事,他喜欢简单利落的事情,想不到却遇到了这种棘手的事。

    反正也睡不着,慕容寒山又起了床,范四海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问道:“慕容先生这是?”

    慕容寒山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事,那方春寒说七味门的掌门以及诸多前来的弟子都寄居在化外寺,至于方春寒所言是真是假,我前去一探究竟便能知道,好过现在糊里糊涂,对七味门总要防着一手,你只要告诉我化外寺的所在便可。”

    范四海道:“化外寺便是从这边出城,出城后向东南走上二三里地就能看到一个山丘,化外寺就在那山丘脚下,一到便能看到,只不过现在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不如明日再去查探。”

    慕容寒山说道:“有雨也没什么,下的也不大,早一点将事情弄明白,好过事后后悔。”

    范四海道:“既然如此,我给慕容先生带路。”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这么近的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带路,何况这打探情况一事,人是越少越好。”

    范四海知道自己的武功比起慕容寒山来,连跟他提鞋都不配,自己和他一起,只会拖累办事的效率,他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小心了。”

    慕容寒山拿着那把破伞,轻易翻过城墙出了城,来到范四海所说的那座小山丘,四周细雨打在树叶和雨伞上,发出极为轻微的沙沙之声,春雨之夜,四周一片漆黑,地下又十分泥泞,以慕容寒山的轻功,依旧甩了一身的泥点,不过他当然不在意这些,人向山脚下影影栋栋之处走去。

    一座并不大的寺院出现在慕容寒山眼前,慕容寒山仔细瞧过了寺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的的确是化外寺三个字,慕容寒山来到寺门前,双手一推寺门,没想到寺门只是虚掩,轻轻巧巧地就给推开了,慕容寒山走了进去,看到几间寺庙里的殿宇,殿宇上的佛像前,全都点着细细灯绒的长明灯,不过殿宇前却并没有什么人。

    慕容寒山打着伞来到后院,这里除了给方丈等僧侣住宿外,还有几间客房,其中有两间客房中亮着灯,远远地看过去,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上还有人影在来回走动,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没睡,慕容寒山感到十分惊讶,却也感到高兴,有人没睡,那么自己打听情况便容易得多。

第二十六章 化外寺内

    离得那亮灯的有人影的房间进了点,慕容寒山听到一阵微微的哭泣之声,既然已经能够听到声音,慕容寒山便不再往前走,而是站着不动,同时运功于双耳,随着双耳上功力的增加,屋子里的说话声和哭泣声逐渐清楚起来。

    一名男子带着埋怨的声音说道:“哭……就知道哭,天宝若非被你给惯坏了,老老实实地留在寺中吃着素斋,不想着去外面酒馆中吃饭,又怎会被人掳走?”

    哭泣的是位女子,她并不反驳,看来对于丈夫的话,她要么不敢反驳,要么真是如此。

    另一名年长些的声音说道:“敌人有心对付我们,这次没有机会,下次也会找时机动手,这也怪不得嫂子。”慕容寒山听出这个说话的就是方春寒,那么刚才说话的就是七味门的掌门宫本草了,旁边哭泣的正是宫本草的夫人,听三人的语气,当可推测宫天宝的确是被人掳走了,三人不知道自己回来打探,也不会故意做戏给自己看。

    宫本草说道:“慕容寒山和丐帮的话也未必全然可信,特别是你得罪了慕容寒山,他心中难道能不存一点嫌隙?说不准他会隐瞒了什么。”慕容寒山听他这么说,心中微微一怒。

    方春寒的声音传来:“多半不会,慕容寒山不是这种人。”

    宫本草又说道:“那用楠木箱子捕捉人肉蜈蚣之事,也不知道慕容寒山怎能找到,咱们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可也知道能够捕捉这种剧毒蜈蚣多会在坟头多的偏僻之地。”

    方春寒道:“那还不是因为丐帮分堂就在一片坟地之前?事有凑巧而已。”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唯听道宫本草的夫人在呜呜哭泣,宫本草不耐烦地说道:“你回屋哭去,我们商量着事呢,被你哭得心烦意乱,还怎么说话?天宝那还没死呢,你别老是哭丧般地哭!”话说到这里,宫本草似乎认为自己说到哭丧不吉,又吐了口吐沫。

    接着哭泣的声音逐渐走开,看来是被宫本草骂了出去。

    方春寒安慰的声音传来:“这也不能怪嫂子,谁的儿子要是被人掳走,谁的娘不会为之担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宫本草道:“为娘的担心,做爹的就不担心了?你觉得是不是那些人动的手?”

    听到这话,慕容寒山立刻集中了注意力,心道说到点子上了。

    方春寒道:“咱们所得到的那本《阴阳开物》本就是被人临摹出来的副本,咱们七味门能够学到其中的用毒法门,其他人自然也可能知道,只不过咱们没办法证明就是他们下的手,更何况就算明知也要装傻,天宝在他们手里攥着,咱们又能如何?”

    宫本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以为当上七味门的掌门至少能让人心生畏惧,可是别人非但不惧,反而将天宝掳走,我老来得子,只有天宝这么一个儿子,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到时候这七味门的掌门,便交给方师弟来担任吧。”

    方春寒以及其他人等一起说道:“掌门切莫说这种话,天宝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只不过这些空泛的安慰对宫本草来说济不得一点事,方春寒道:“师兄,你莫要因为天宝而萎靡不振,咱们还要靠你振作起来,去营救天宝出来呢。”

    宫本草叹了口气道:“刚才你嫂子在,她本就在伤心,我更无法表露出来,否则她还不得担心出个毛病来,天宝没有半点讯息,可见掳走他的人志不在钱,也不在物,而在人。”

    方春寒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他们志在天宝?”

    宫本草道:“不是,要是他们想要害了天宝,就不会将他掳走,我猜他们想要的,是以此来威胁咱们,让咱们去做事,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方春寒推测的,对付丐帮,否则他们又何用穿着丐帮一身破烂的衣服出来掳走天宝呢?就算是丐帮弟子要做这种事,都很可能换上普通人的衣服。”

    另一人不知是谁的声音说道:“掌门人的意思是这人要我们去对付丐帮,可是丐帮现在势大,咱们和他们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咱们要是不照做,又怕害了天宝,这,这该如何是好?”

    宫本草道:“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咱们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和丐帮斗上一斗,以保天宝的平安,天可怜见,到时候对方能后见咱们真出了力,而将天宝放回来。”

    站在院子里的慕容寒山心下冷笑,暗道:别说汪九成明日就回来,就算他不来,凭着七味门又如何能是丐帮分堂的对手?更何况自己还在这里。

    一位年老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传来:“掳走天宝的人至今没有送信来,未必便如大家所猜,我看过天宝的面向,他不是那种有着短命夭折之相的人,老衲相信他会逢凶化吉的,阿弥陀佛。”

    宫本草道:“愿借住持吉言,只不过我担心的,不知是这些,我听闻事情如果真是这些人干的,他们最后绝不会只是放了天宝便罢,还会缠上咱们,咱们七味门想要光大门楣的企图不免只能落空。”

    方春寒道:“只要天宝没事回来,咱们还怕他们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便是,咱们七味门也不是好惹的。”

    宫本草道:“不要轻敌,只看他们做事随心所欲,且捉起毒物来比咱们还要熟练,当知道他们绝不好惹,偿若是他们袭击的丐帮,便能推断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丐帮对他们的反扑,他们连丐帮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咱们?”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显然宫本草说的话既让人感到垂头丧气,又让人无法反驳。

    再听下去,就是他们谈起宫天宝以前的事,慕容寒山知道他们的谈话中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事情说出来,唯一让他心中感到纳闷的,是七味门显然有一个势力庞大的仇敌,这个仇敌似乎连丐帮都不怕,可是这些人却对此讳莫如深,始终没有说出仇敌的身份。

    不过来日方长,自己随时都能过来探问,慕容寒山已经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宫天宝的确是被人掳走,而不是他们撒谎,见七味门的人对自己在院子里探听他们说话一无所知,慕容寒山就此离去。

    回到丐帮分堂,范四海问起此行经过,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宫本草的儿子宫天宝的确别人掳走,千真万确。”

    范四海说道:“那么看来,袭击丐帮分堂的,也九成九不是他们所为了,唉,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慕容寒山回到屋里睡下,他心中不免在想,就连丐帮都不怕的势力是谁呢?慕容寒山想了一会,想不出是什么门派势力,只能选择睡觉,他强迫自己暗自背诵早就熟极而流的剑法宗旨,听着外面不知要下到何时的春雨,不知不觉中,慕容寒山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丐帮弟子就起了床,外面春雨依旧在下着,若是在平时,别说阴雨天气,就算是晴好天气,丐帮弟子都不会起这么早,他们早起,就是为了尽快去寻找失踪的弟子。

    慕容寒山向来起的早,他见很多丐帮弟子还在饿着肚子,便拿出银两,让人到街上去买些包子吃,丐帮发生了大事,自然不能再像平时那样沿街乞讨。

    范四海说道:“今日大伙儿分成三队,一队由四十人组成,继续留在城中查找线索,晌午时回来,一队由八十人组成,跟我一起出城查探,剩下的人留守分堂,若无特别的命令,谁都不准擅离值守,否则以帮规处置。”

    一众丐帮弟子谁都没有异议。

    这时候雨已经小得多了,好像牛毛一般的雨丝抚在脸上,不但没有寒冷之意,还让人感到一丝丝的暖意。

    范四海问慕容寒山:“慕容先生是留在这里等候还是……”

    慕容寒山说道:“我再去趟化外寺,直接去问他们一些话。”

    范四海点了点头,等着包子买来,和众人一起吃了包子,估摸着城门已经打开,他率领着八十名弟子出城去了。

    慕容寒山也跟着出城,向化外寺行去,路上早起的行人见到一大帮叫花子成群结队而过,都感到十分惊奇,普通的人哪里猜得到他们是丐帮的弟子?还以为是一起逃荒来的人,对此还有感到害怕,转身跑开的人。

    来到化外寺,慕容寒山寒山直接走了进去,有两名僧人过来询问他是否前来烧香还愿的,现在还没开始纳客。

    慕容寒山直接表明了来意:“我是来找你们方丈,以及你们方丈的朋友宫本草的,请带我去见他们。”

    两名僧人听到慕容寒山语气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傲气,一人问道:“不知施主是谁?我进去通报一声。”

    慕容寒山道:“慕容寒山。”

    这两名僧人也是武林中人,闻言吓了一跳:“慕容寒山?可是那人称剑神的,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两名僧人连忙飞奔赶去通报,不一会,方丈和宫本草便联手过来迎接。

第二十七章 西域雪隐

    慕容寒山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尽管他不收徒,不立门派,但凭着剑神这块金子招牌,除非不是江湖中人,否则谁没有听过他的大名?

    方丈名叫观慈,人如其名,苍老的脸色总是写满了怜悯之色,另有一种看淡了世情的恬淡隐藏在眼角的皱纹里,他其实看起来并没有脸上所体现的这么老,穿着一身袈裟,看起来挺有气派,而和他一同过来的宫本草则看起来憔悴得多,此人一身浓浓的草药味,相貌有些偏黑,想来是经常在户外寻找药草和毒物,脸上不免带着一些愁苦之味,混没有半点掌门的架子。

    宫本草看起来比观慈更老一些,慕容寒山却知道观慈比他的年纪大,因为宫本草头上的白发以及对宫天宝失踪后的担心,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老一些。

    观慈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剑神慕容寒山驾到,老衲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慕容寒山昂首道:“好说,好说!”

    宫本草是知道慕容寒山以及方春寒之间的经历,他说道:“剑神亲自来见我,我身为七味门的掌门,实在感到汗颜,希望慕容先生不要怪我才好。“

    慕容寒山道:“不怪。”

    观慈道:“咱们到里面说话,请。”

    来到方丈室,室内不像少林寺的方丈室,少林寺的方丈室中没有桌椅,只有几个蒲团,有人在方丈室叙事,要么站着,要么只能跪坐在蒲团上,化外寺则没有这个规矩,既有桌子也有椅子,观慈让一名在旁边侍候的小沙弥下去冲茶。

    宫本草道:“不知慕容先生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了小儿的线索?”

    毕竟父子连心,宫本草上来就问儿子的下落,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宫本草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

    观慈道:“听说丐帮的人也有几名失踪了的,不知丐帮可查出了什么眉目?”

    慕容寒山还是摇了摇头,他对宫本草说道:“我想知道,方春寒上次跟我说过,在丐帮分堂后面的柳林中埋藏的捕捉蜈蚣的盒子并非你们七味门所为,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是谁,这个线索十分重要,还请宫掌门不吝赐教。”

    宫本草道:“这个……这个……”

    慕容寒山问道:“不知这期间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宫本草叹了口气,然后露出坚定的神色道:“不错,其中的确有为难的地方,我那方春寒师弟想必已经告诉了慕容先生我们门派的来历,是不是?”

    慕容寒山微微点头。

    宫本草说道:“我们门下历代都有个规矩,那就是偿若遇到了和我们同样用毒之人,必须要避让三舍,而且偿若有了什么冲突,也是让我们委屈些。”

    慕容寒山问道:“这却是为何?”

    宫本草道:“这是祖师爷为了我们好,并非别的,他知道我们七味门下的武功都是来自一本叫做《阴阳开物》的秘笈,而这本秘笈乃是副本,是他救了一人的命,那人才将这本秘笈送给的他,据祖师爷推断,这本秘笈乃是此人从一个极为神秘的西域门派中偷来的,我们以此开宗立派,不过也因为别人门派中的一本秘笈,一点皮毛,有此可以推断这个门派中的人武功和用毒将不知比我们高出多少,所以就让我们不要班门弄斧,以至惹出灭门之祸。”宫本草说着自己门派中的隐秘之事并没有避开观慈,可见两人十分信任。

    不过慕容寒山却感到宫本草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他猜测七味门之所以有这个奇怪的规矩,是怕他们泄露的武功之后,被对方前来收回这些,毕竟对那个门派来说,武功外泄都是件十分严重的事,他问道:“偿若真是他们干的,宫掌门难道还要对他们退避三舍么?”

    宫本草断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小儿偿若真是落入他们手中,我们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和他们对抗到底,自然不能再遵守古训了。”

    慕容寒山说道:“很好,那么你告诉我你对这个门派的所知,我去找他们,这样你们既不用违反组训,我也能为此找到一些线索,哪怕不是他们干的,咱们也能排除掉一种可能,不再需要为此浪费人力。”

    这是小沙弥送来了热茶,观慈让他出去,然后在方丈室外守着,没有他的吩咐,其他人都不可以进来。

    小沙弥答应了,然后走了出去。

    观慈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宫本草将要说的事乃是十分隐秘之事,而且他已经知道了不少,所以才做此安排。

    宫本草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历经我们七味门几代人的查探,终于打探到了一些关于这个神秘门派的一点线索,这个门派叫做雪隐门,门主是谁,我们从未打听到过,据说他们门下的人有些类似东瀛的忍者,他们武功高强,精于刺杀,用毒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他们杀人的其中一种法门罢了,他们最擅长隐藏行迹,而且忍耐力极高,为了刺杀哪位要人,能够蜷缩在梁上,或者藏在地板下的缝隙里几日几夜,就是为了必杀的一击。”

    慕容寒山说道:“这有何稀奇?咱们中原也有不少专门以杀人为业的绿林好汉,杀人能否成功,主要看行刺者的武功。”

    宫本草说道:“他们不同的。”

    慕容寒山问道:“有何不同?”

    宫本草道:“我们打听到,凡是能够加入雪隐门的,都是通过了种种残酷的考验,甚至让想入他们门下的人互相残杀,活着的才能进入雪隐门成为此刻,偿若相互之间两败俱伤,那么他们宁可不要这个门人,也要将两人甚至几人全都杀死,因为凡是受了重伤致残的,对他们来说就是废物一个。”

    慕容寒山听到他们的收徒之残酷,并没有因此动容,因为偿若将培养刺客和练剑看成两种不同的技业的话,他们都是各自技业中的巅峰,他只不过对于雪隐门生出一些敬重而已。

    观慈道:“阿弥陀佛,他们的行径实在是太残忍了,就算是禽兽,也极少会向同类下手的,他们这么做,还不过是为了加入雪隐门中更好的杀人,唉,阿弥陀佛。”

    宫本草道:“他们之所以神秘,乃是因为他们极少为平民的雇佣而杀人,主要是为了西域一些国家的王公贵族之间杀人,所杀的不是政见不合之人,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拦路石,要么是敌国中的将军高官,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里,他们还没有失败的先例,在他们行刺之时,下毒,暗杀,假扮成普通的人接近他们,然后在一瞬间下手,之后便销声匿迹,只留下众人的猜测,你想,他们要对付的既然都是大人物,大人物身旁通常都有不少高手随侍在侧,依然能够让他们得手,难道他们还不可怕么?”

    慕容寒山不屑地说道:“偿若他们下手全都能成功,我看西方王宫里能活着的,就没有多少人了。”

    他这么说,主要是讥讽王宫贵族们为了权利的追求,往往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未必会放在眼里,为了一个王位的传承,身子会出现兄弟相残,父子提防的地步,再加上底下的大臣们有的支持大王子,有的支持二王子等等,偿若雪隐门真如宫本草所说的这么厉害,那王宫里岂不是杀得七零八落?

    宫本草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样,首先,要请他们杀人,价格非常高,高到让那些爵爷们都很难承担的地步,二来,他们接下任务,一次只杀一个人,所以要找他们行刺的人,只能选择对手中最为重要的人,这样就容易给对方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有几回听说被杀死的人的儿子后来又找了雪隐门的人杀了回来,算是报了仇。”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了雪隐门中刺客的厉害,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

    宫本草道:“方春寒说在丐帮分堂后面的院子里所埋的那个捕捉蜈蚣的木盒,除了我们七味门外,只有他们雪隐门会,我不是说中原其他用毒的门派不会捕捉人肉蜈蚣,只不过用人手捕捉,以及那木盒的制作只有我们和雪隐门会。”

    慕容寒山问道:“还有呢?”

    宫本草道:“我们在西域潜伏的弟子一个月前曾送了一封信来,信中说道雪隐门可能接到了一个在中原行刺的大任务,一大批雪隐门的刺客向中原赶来,不过那名弟子尚未探听到目标是谁。”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心道,偿若要让这些泯灭了天性之人来到中原,那必将成为中原武人的一大祸胎,谁会聘请他们来中原杀人呢?所杀的又会是谁?他想起丐帮的事,心中一动,难道雾隐门乃是受人所托,来中原对付丐帮?若是如此,他们采用栽赃陷害的方法对七味门和丐帮动手,便有了理由。

    宫本草见慕容寒山不说话,又接着道:“就算是雪隐门,偿若他们敢动小儿天宝的一根手指头,我们七味门绝不会善罢甘休!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罢!”

    慕容寒山问道:“雪隐门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宫本草说道:“他们在西域时,很难能被人发现,但是在中原,他们胡人的相貌毕竟和咱们汉人有所区别……”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心想魔音教的伊琳娜就是胡人,难道她也是雪隐门的一份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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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