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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 毒有不同

    宫本草因为想到了儿子如今生死不明,就算是身为掌门,也不免生出护犊之心,他说道:“小儿的下落,还望慕容先生费些心,偿若能够救出小儿,我们七味门上下同感慕容先生的恩德。”

    慕容寒山道:“偿若我能遇到他,定会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宫本草又是表示感激不尽之语。

    这时,门外看守的小沙弥忽然走了进来,对观慈说道:“门外有两名叫花子来找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一惊而起:“啊,那定是丐帮的兄弟,我过去看看。”

    观慈斥责小沙弥:“什么两名叫花子?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弟子,不要失了礼数,阿弥陀佛。”

    慕容寒山走到外面去和丐帮弟子相见,只见两人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慕容寒山讶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丐帮弟子说道:“我们今日出城寻找线索,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他喉头一梗,几乎说不下去。

    慕容寒山问道:“可是什么?”

    另一名丐帮弟子道:“可是我们范堂主却被人刺杀了,我们拉着范堂主的遗体回来,又……又看到分堂中多了一具李本来兄弟的尸首,我们这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大伙儿商量,还请慕容先生回去帮我们主持一下……”

    慕容寒山道:“你们两人在这等我。”

    他回去跟观慈和宫本草匆匆告辞,宫本草察言观色,见到慕容寒山脸色不大妙,问道:“是不是丐帮出了什么事?”

    慕容寒山现在和他没有了敌意,便没有瞒他,告诉了他丐帮分堂的堂主范四海遇害一事,宫本草道:“偿若慕容先生对我没有疑心,我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慕容寒山道:“我当然对宫掌门没有疑心,只不过不知道丐帮弟子……”

    宫本草说道:“范四海遇刺身亡,我说不定能看出些苗头来,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我。”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你跟我一起过去。”

    宫本草和观慈告辞,两人出了门,和过来喊他们的丐帮弟子一起向丐帮分堂走去。

    路上两名丐帮弟子自叙了名字,一名叫做严宽,一名叫做谢贵,慕容寒山也向两人介绍了宫本草的身份,三人见了礼。

    慕容寒山问道:“随范堂主一起出城的弟子不是有八十人么,怎么还能被人刺杀?”

    谢贵道:“我们在城外的村庄打听消息,无为城外有数十个大小村落,范堂主让我们八十人兵分四路,他跟着其中一路去了张楼庄,弟子们正在村中打听消息的时候,堂主似乎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他便追了过去,我们有七八个人见到堂主追过去,也都跟着过去,可是我们这几人的轻功远远不及范堂主可那名可疑的人,眼见得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一片桃林,然后身影消失在桃林中,还没等到我们……等我们赶到,就听到林子里传来……堂主的一声惨叫,等到我们到了堂主所在之地时,发现他……他已经双腿折断,脖子也被割开,人已经……”说到这里,谢贵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慕容寒山道:“原来他是追人过去遇害的,可是为什么你们说他是被刺杀的呢?”

    严宽说道:“范堂主的双腿断折,是中了陷阱,原来那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引诱范堂主前去追他,所以我们推测范堂主是被凶手刺杀而死。”

    在一旁听着的宫本草这时问道:“不知范堂主的双腿折断可是双腿陷入坑中,被坑中藏好的铡刀切断的?”

    严宽和谢贵两人听到宫本草这么说,两人同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两人连掌门也不再叫,而是用你来称呼,可见两人怀疑宫本草是和凶手一伙的。

    宫本草叹道:“因为这种杀人的手法,正是雪隐门在西域刺杀目标的手段之一,人一点落入陷阱,便会触动机关,隐藏在坑旁的铡刀便跟着发动,将目标人的腿切断,这样一来,无论目标的武功多高,他可有趁机将目标害死,只不过这种先断腿再杀人的手法他们并不常用,想不到为了对付范堂主,他们的人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严宽和谢贵两人听宫本草这么解释,对他的戒备还是没有消除。

    慕容寒山道:“不用怀疑,宫掌门绝非是和刺客一伙的,我慕容寒山可以担保如此。”

    严宽和谢贵两人这才放下对宫本草的戒心,谢贵抹了抹眼泪道:“若真是什么雪隐门的人行的凶,我们丐帮誓死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慕容寒山尽管冷酷无情,可是对于范四海的死也感到沉重,四人继续向分堂行去,慕容寒山又问道:“那李本来又是怎么死的?”

    严宽咬牙切齿地说道:“李本来兄弟的死法和赵武差不多,也是中了毒指被送回来的。”

    慕容寒山又问道:“身上也写了那些字么?”

    严宽点了点头:“和赵武身上所写的一样,都是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依然一天杀一人。比赵武身上多了依然二字。”

    慕容寒山听到李本来背后的字多了两个,人猛然道:“杀害范四海堂主的和杀害赵武以及李本来的人未必是一伙的。”

    宫本草问道:“何以见得?”

    慕容寒山道:“偿若这些人以此来震慑威胁丐帮的人,那么必定要言出必践,他们既然说了一天杀一人,可是今日算上范四海和李本来,那就是杀了两人,他们杀范堂主乃是有心加害,这和他们说的一天杀一人就不相符了。”

    宫本草叹道:“这些人的话未必会作数,不能就此推断他们不是一伙的。”

    慕容寒山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他心中认定不是一批人,只不过除了感觉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来到丐帮分堂,里里外外都传来丐帮弟子的哭声,慕容寒山进了门,看到范四海和李本来两人的尸体放在一起,连灵堂都没有搭建,显然再等慕容寒山前来。

    慕容寒山到了以后,便和宫本草一起查验两人的尸体,宫本草看得尤其仔细。

    一众丐帮弟子哭着围在两人身旁,看到宫本草拿出银针在范四海尸体断腿处以及咽喉处刺入试了试,又将李本来的尸体翻过来,在他背后毒指写字的地方刺入,这些丐帮弟子,除了严宽和谢贵外,其他人都不认得宫本草,见他对尸体不敬,脸上都露出仇视的眼神,若非宫本草乃是和慕容寒山联手而来,恐怕他们早就阻止他了。

    宫本草站起身来,眉头紧锁。

    慕容寒山问道:“怎样?”

    宫本草道:“恐怕你猜测得不错,这两人未必是同一人所杀,他们不仅是所中的毒不同,而是根本就不是被同一种毒的分类所杀。”

    慕容寒山愕然道:“不是同一种毒的分类?我不大明白。”

    宫本草道:“用毒如同习武,有人因为天分不同而选择了不同的练武方向,有的精于拳掌,有的精于踢腿,有的擅长轻功等等,勉力为之,自然会弄巧成拙,我么用毒也是如此,云南一带多用蛊毒,北方多用草木之毒,我们则擅长用毒虫毒物,当然,很多毒教会兼用草木以及毒虫之毒,但毕竟细节上还有很大的不同,就像同为刀法,不同门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不是出自同一师父。”

    慕容寒山道:“这两种毒也是如此?”

    宫本草点了点头,指着范四海道:“范堂主所中的毒和我们七味门所用的毒乃是一类,目的就是为了杀人,而这位丐帮弟子则是中的草木之毒,这种毒凶手甚至将毒练到了掌上,所以此人在写字时并非沾了毒药所写,而是用手指上的毒直接写出来的,据我所知,雪隐门中并无人练过毒指毒掌。”

    慕容寒山道:“淬炼自己的身子,用来强化内力的不足,以之提高武功,是中原一些旁门左道常用的伎俩,有毒蛛手,赤练掌,毒蛤功等等,西域武人极少有用这种残伤自己肢体来提高武功的事。”

    宫本草道:“如果是这样,小儿的下落,更是难明……”

    丐帮弟子见他原来是和慕容寒山一起寻找凶手来的,对他的敌意全都消散。

    慕容寒山转身对丐帮副堂主郑拦江道:“尸体我们已经看过,让弟子为他们买两副厚厚的棺木,然后择日发葬。”

    郑拦江悲愤地说道:“凶手尚未找到,堂主不能下葬……”

    化为落音,门外传来一声:“剑神说能下葬,自是他答应了亲自去找凶手,凶手已经是个死人,可以下葬!”

    声音雄浑,丐帮弟子听到这话,无不又惊又喜,转身施礼,来人正是丐帮的帮主汪九成。

    他原本说要傍晚才到的,想不到未到晌午,人就来了。

    慕容寒山见到汪九成此时赶到,心中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九章 丐帮威严

    汪九成这次过来,一共带了四十多名丐帮中的高手,无为分堂的弟子虽然心中悲戚,但见到帮主这位主心骨,大多数人还是精神为之一振。

    进了分堂,汪九成先给慕容寒山道谢:“若没有剑神在此,我这个分堂就让人给挑啦。”

    慕容寒山道:“惭愧,没有保得堂主以及几位弟子的性命。”

    汪九成道:“这也怪不得你,怪不得你,这位是?”他指的是宫本草。

    宫本草自报了家门身世,汪九成道:“七味门在江湖上名头不小,掌门大驾光临,我这个做地主的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宫本草连忙谦逊:“不敢,能见到汪帮主的风采,是在下的福分。”

    寒暄过后,汪九成便去看范四海的尸首,看完后,他脸色变得又是悲哀又是愤慨,他问慕容寒山:“对于凶手可有什么眉目?”

    慕容寒山道:“我和宫掌门推测范堂主乃是死于一个叫做雪隐门的刺客手里。”

    汪九成眉头一皱:“雪隐门,那是什么门派,我竟然没有听说过。”

    慕容寒山道:“我也是刚刚听到宫掌门提起此门派,雪隐门是西域一个神秘至极的门派,不知怎么和贵帮结下了梁子。”

    汪九成道:“我们丐帮连这个帮派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又怎会和他们结下梁子?我看他们定是收受什么人的钱财才来对付我们的。”

    宫本草听汪九成三言两语就能做出这种推断,佩服他心思缜密,他说道:“不错,这雪隐门的确是收钱杀人,向来没有失手的记录,不知贵帮和哪个势力结了仇,以至于让他们非要将你们出去不可?”

    汪九成道:“我们丐帮仁义为先,所作所为天地可昭,视贫苦百姓为自己人,若要说得罪人,那也不少,朝廷的官员,鞑靼人,女真人等胡虏,只不过这些人极少敢来中原找我们的麻烦,毕竟我们丐帮还是天下第一大帮,又是在中土本帮,向来只有我们离开中原去对付他们,没有他们主动来惹我们的经历。”

    朝廷,鞑靼人,女真人等,那方面的势力都十分强大,又都有请得起雪隐门的实力,所以偿若不捉住刺客,便很难能搞明白是谁准备对付他们。

    慕容寒山见汪九成脸色有些不好,他心中一动,问道:“除了无为分堂外,是否还有其他分堂出了事?”

    汪九成点了点头:“还有四五个分堂出了事,看次序,正是他们从西边过来之后依次出的手,无为已是极为深入中原的分堂了,只不过从这些刺客出手的时间上来看,对付我们的人绝不止一个两个人,我已通知其他分堂,让他们保持警惕,刺客虽然了得,可是在各个分堂的警惕下,想来他们想要继续得手也不容易。”

    别说是丐帮,就算是换作其他帮派,遇到这种几乎能够颠覆帮派的杀戮,都不免担惊受怕,可汪九成坦然而言,看得出他并不畏惧什么雪隐门,只不过对于分堂出的事,死的帮众感到愤怒罢了。

    宫本草骇然道:“竟有四五个分堂出了事,难道这四五个分堂的堂主……”

    汪九成叹了口气道:“有三名堂主一名副堂主遇害,还有一处分堂因为堂主武功较高而逃过一劫,不过也受了重伤,现在在丐帮高手的维护下,刺客想要再下手也没有机会了。”

    慕容寒山沉声问道:“既然如此,汪帮主还感到无为,可是为了追寻凶手而来?”

    汪九成点头道:“当然,只可惜我还是来迟了一步,若是能够早来一日,说不定能够捉到刺客。”

    慕容寒山道:“看来你是受到了范堂主传出去的消息,只不过那时候丐帮出的事和范堂主之死,极有可能并非同一拨人做的。”

    汪九成问道:“不是同一拨人?你是说掳走我帮弟子的人不是雪隐门的人?”

    宫本草接过话头说道:“不是同一拨人,因为他们用的毒截然不同。”

    慕容寒山道:“汪帮主请看。”他将李本来的尸首翻过来,掀开他的衣服,露出他的脊背。

    在李本来的背上那几个深入肌理的字迹再次显现出来: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依然一天杀一人。

    汪九成看到这几个字不禁勃然大怒,他一掌击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这一掌含恨而发,整个椅子瞬间变成了碎木屑,让一旁的宫本草看得目瞪口呆,感到丐帮能有今日成就,别的不说,但看汪九成的这一招狂风骤雨掌便能知晓一二,相比起来,七味门的那些招数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意。

    慕容寒山道:“汪帮主可知这上面所写的含义?”

    汪九成摇了摇头:“上面写着我有罪,简直是笑话,除非说话的不是汉人,否则就连官府都不敢直斥我丐帮其非,这人好大的口气!”

    慕容寒山也认可这一点,他说道:“如此说来,凶手还是胡虏的可能性为高。”

    汪九成点了点头,一时想不起会有谁跟丐帮过不去,他说道:“多谢剑神这几日的照顾,据说剑神还有自己的事,这里有我在,就不敢再劳烦剑神出手,丐帮有难,我就不请剑神去喝酒了,等到事情了解,我自会亲自过去拜见剑神。”

    慕容寒山愕然道:“你是想自己去对付雪隐门以及寻找失踪丐帮弟子的下落?”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是我自己,而是我丐帮两万多名弟子一起出动,剑神就算不在此地,也能听到我丐帮的消息,且看试图颠覆我丐帮的人能不能将我丐帮从江湖上抹去!”这句话说得极为豪迈,谁都不会怀疑汪九成以及整个丐帮的实力,不管敌人是谁,都将会因为得罪了丐帮这个大仇敌而后悔。

    慕容寒山道:“好,我相信汪帮主能够妥善处理好此事,我也的确身有要事,等我处理完,偿若汪帮主还没有离去,我再来拜会便是。”

    宫本草原本要拜托丐帮帮他找一下儿子,慕容寒山记起此事,想着已经答应了他,便将此事告诉了汪九成,汪九成听说掳走宫本草儿子宫天宝的两人,乃是叫花子打扮,现在已经确定不是丐帮的人,汪九成道:“这两人想要冒充丐帮弟子行事,此事事关丐帮声誉,在情在理我们丐帮都不会袖手不问,宫掌门请放心,再说了,劫走我丐帮弟子的人极有可能也是掳走令郎之人,我们去查探的时候偿若遇到令郎,自当全力相救。”

    有了汪九成的承诺,宫本草像是吃了定心丸,他要留在丐帮一起出力,汪九成也没有拒绝,慕容寒山告辞后离开了丐帮分堂。

    离开丐帮分堂时已是晌午,慕容寒山因为丐帮汪九成帮主的到来,心中暂时放下了一件心事,心中念念不忘的唯有胡连开,他到饭店好生吃了顿饭,又去澡堂洗了个澡,出来换了一身新衣,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对寻找胡连开一事,他也充满了信心。

    慕容寒山到骡马行买了一匹马,他骑着向宁国府赶去。

    宁国府原是鞑靼人统治中国是的宁国路,后被太祖皇帝改为宁国府,之后又改称宣城府,再之后又改成宣州府,其后又改了回来,如此这般两次,这在其他地方也是从所未有的。

    不过这也能看出宁国府在朝廷眼中的重要性,宁国府地处江南,依靠江水便利,也是一座繁华的府城,慕容寒山从无为州南下,连人带马一起过了江,然后一路疾驰,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宁国府。

    慕容寒山进城的时候城门还没关,太阳还没有落山,慕容寒山先去了客栈安放了行礼和马匹,然后向店小二打听出了如玉楼的所在,如玉楼是宁国府十分有名的青楼,所以就连店伙计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可惜以他的身份,从来只能在外面看看,想要进去潇洒却没有这个本钱,他听到慕容寒山打听如玉楼的位置,不知道他是为了找人,以为他出身富贵,要进去玩乐,眼睛里充满了艳羡之色,慕容寒山自然是懒得搭理他。

    傍晚临近,正是青楼开门营业的好时机,如今的青楼不必以前,以前的青楼只供玩乐和住宿,现在连厨子都有,只要腰里有了银两,在大些的青楼中不用去别的地方,满城所有的名吃都可以吃到,什么好酒也都能喝道,甚至厨子的手艺都不输于酒楼里的厨子,再加上饭后不用挪动脚步,就能请到姑娘相陪,因此青楼被称为销金窟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慕容寒山按照店小二的指点,很快找到了如玉楼的所在。

    如玉楼的确非常气派,光是门楼就有三层,二楼的栏杆处站满了揽客的姑娘,见到路过的年轻男子,便出言引诱,楼下更是站在老鸨以及四名看场子的打手,打手一来负责维持青楼的安危,对付前来吃白食闹事的嫖客,而来也负责拦住前来寻夫的妇人。

第三十章 青楼争风

    慕容寒山直接走了进去,老鸨见慕容寒山气度不凡,以为来了豪客,言语中的热情比见了爹娘还亲,慕容寒山也没有让她失望,随手打赏了她二两银子,老鸨喜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对慕容寒山说道:“像阁下这么英俊潇洒的客人,老身还是第一次遇到,客官是头一次来我们这里吧,要不要我为客官介绍几名我们楼内的花魁?”

    慕容寒山道:“我只找如玉,其他人就免了。”

    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如玉可不是随便见人的,客官虽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也该知道我们青楼的名字就叫做如玉楼,如玉可是我们楼里的招牌,客官第一次来,何不先先看看我们其他的姑娘,只要客官一见便知,她们可并不比如玉差。“

    慕容寒山道:“我只要如玉,不要别人,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老鸨道:“我看客官斯斯文文的,也不妨跟你说了实话,如玉现在有客人,而且客人急不好惹,我听得出客官是苏州一带的人,既然是外地人,便不要跟此人相争,否则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慕容寒山心道,我是来招人的,并不是来和人争风吃醋的,偿若他慕容寒山因为一个姑娘而和人起了冲突,传扬出去,定然会成为江湖上的笑柄,慕容寒山道:“不知如玉相陪的客人是谁?”

    老鸨道:“此人在宁国府十分有名,乃是西凤剑掌门人的独门公子王神赐,王神赐不仅尽得乃父真传,武功高强,更和知府的公子交好,所以他是客官得罪不起的人。”

    慕容寒山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让如玉姑娘出来,我问她几句话,要不了一会的功夫,我却付给她过夜的钱,你看如何?”

    老鸨听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傻子,出了钱,却不需人来陪,那如玉岂非可以同时赚上两倍的钱?如玉的过夜费极高,青楼自然也能多出一笔收入,老鸨委实感到心动,她对慕容寒山说道:“既然客官如此痴情,我便去问问王神赐,你们说话的时间可不能太长,太长了我没法交代。”

    慕容寒山道:“你放心,时间不会多久,即便让如玉假托如厕的时间也足够。”

    这是慕容寒山不想惹事,才这么屈就,若是在其他场合,别说一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王神赐,就是西凤刀的掌门王五行亲至,也会乖乖地过来向他行礼拜见,天下练剑的,还有敢对慕容寒山甩脸色的么?

    老鸨听到他这么好说话,连忙喜滋滋地去了。

    但没过一会,老鸨便垂头丧气地回来说道:“不行,王神赐知道客官在这里,说什么都不愿放如玉出来,他宁可出两倍的陪夜钱。”

    慕容寒山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老鸨定是透露出一点自己愿意和如玉说几句话就付过夜之资的事,而王神赐在宁国府可说有钱有势又有一身武功,所以绝不愿落这个面子,青楼也没少赚,但却让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老鸨见慕容寒山脸色不虞,陪笑道:“我们楼里其他的……”

    慕容寒山打断她的话:“你带我去见他,我当他的面去问如玉几句话,无论他是否将我赶走,钱我都一样照付,你看如何?”

    这对慕容寒山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委屈的了。

    老鸨还在犹豫,她担心王神赐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不免会拖累青楼,慕容寒山见她没有立刻拒绝,知道她还不想损失自己的一份钱,内心正在考虑轻重,他掏出一锭二两的金子递给老鸨,金子和银子的比兑是一比五,也就相当于十两银子,慕容寒山道:“麻烦老鸨了。”

    老鸨见他花钱如流水,终于禁不住金子的诱惑,对慕容寒山道:“我带你去,偿若他要是发了火,我劝客官立刻就走,千万别起了什么冲突。”眼下之意就是让慕容寒山客气些。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过是问几句无伤大雅的话,王神赐定然不会这么不讲道理的。”

    老鸨见他言语单纯可笑,心道王神赐偿若是讲道理的人,也不会让全城的人都为之头疼了,她又踟躇了一会,这才领着慕容寒山向如玉所在的房间走去。

    如玉不愧是这里的头牌,所居的房间也比其他姑娘的房间大上一倍,而且慕容寒山知道如玉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楼里哪个姑娘最火,哪个姑娘就自然而然地称为如玉,等到这一位如玉年老色衰没有人气了,青楼便会安排其他的人来当如玉。

    毕竟这里是如玉楼,如玉自然是他们的招牌。

    来到门外,老鸨向门指了指,自己退开了两步,怕真起了什么冲突,自己受到城池之殃。

    慕容寒山非常有礼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以为年轻男人的喝骂声:“他妈的是谁在打搅老子的好事?”

    慕容寒山道:“是我。”

    门内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慕容寒山道:“我是王五行的爹,也就是你的爷爷。”

    老鸨听到慕容寒山不知死活地这么说,人都吓得呆了,与此同时,门内传来酒瓶打碎的声音,以及一个男子喝骂着冲过来的声音,门忽然就被打开,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一脸怒容地提着一把剑,要想慕容寒山刺来。

    慕容寒山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他全力刺来的刁钻的一剑,这是西凤剑剑法中十分凌厉的一招凤凰于飞,剑法不仅刁钻,而且力道极大,有种一往无前拼命的架势,寻常武林中人见到这一剑,必然会全力以待,只可惜在慕容寒山眼中,这一剑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老鸨在一旁见到王神赐挺剑杀人,吓得高声尖叫。

    王神赐见到剑落入对方手指之中,他用力抽了抽,这把他平时用的十分顺手的剑却像是陷入里石头中,怎么抽都纹丝不动,这时他方知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手,因为就算是他爹王五行亲至,他也不至于会被他用两根手指夹住。

    慕容寒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剑将王神赐连人带剑推进屋中,然后另一手袖风微摆,将门关上,他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省些力气吧,我问过几句话就走。”

    见到王神赐还想将剑抽出,慕容寒山双指已转,只听叮地一声,剑尖已被慕容寒山拗断,接着他随手一甩,断开的剑尖刺入墙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王神赐手中拿着断剑,虎口感到发麻,心中更是发麻,他身为西风剑的掌门独子,非但内力不弱,而且所用的剑更是精钢打就,比之寻常的剑要硬上几倍,他常常引以为豪,想不到此人用两根手指拗断他的剑比掰断筷子还要轻松。

    王神赐不是傻子,知道对方武功高得离奇,退到一旁,不敢再说什么。

    屋内的桌子旁边,站着一位因为两人打斗而惊得站起身的女子,这位女子自然就是如玉了,作为如玉楼的头牌,如玉长得果然有种让人一见倾心之感,眉目如画,脸蛋精致得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让人对她落入风尘感到十分惋惜。

    不过慕容寒山却不是来欣赏她的美貌的,他问道:“你就是如玉?”

    如玉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慕容寒山道:“你可认识一位叫做胡连开的人?”

    如玉怔了怔,似乎想了想,最后说道:“不认得。”如玉的声音也非常好听,怪不得能让王神赐为她拼命。

    慕容寒山心中一沉,他又说道:“你好好想一想,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如玉道:“能找我的,都是熟客,哪个客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并无一个叫做胡连开的人。”

    慕容寒山问道:“那你最近旬日内,除了这位王神赐公子外,可还接过其他的客人?”他算了算,就算胡连开拿着银票直接来到这里,也不会超过十天,因而有此一问。

    如玉道:“这十天来,除了这位王公子,便只有知府的公子孙廷斌,孙廷斌公子和王公子乃是至交,他也是知道的,此外并无别人。”

    慕容寒山闻言简直失望透顶,他看得出如玉并没有撒谎,何况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他点了点头道:“打扰了。”转身就要离开,一旁的王神赐见他并非为了如玉本人而来,想不通他真实的目的是否真要找到这位叫做胡连开的人还是怎的。

    就在慕容寒山转身的一刹那,他忽然又问道:“不知如玉姑娘的身价多少,一夜需要多少钱?”

    这句话虽然闻得并不雅观,但如玉毕竟做的就是这一行,也不以为意,老老实实地说道:“陪酒二十两银子,过夜则要一百两银子。”

    慕容寒山明悟,胡连开在无为青楼里说什么来如玉楼找如玉定是吹牛,他杀了三人劫走了一共一百两银子,来到如玉楼找如玉只够一夜嫖资,就连饭钱都不会留下,更何况这种人花钱定然是大手大脚,手头也没有别的闲钱,否则也不会做出杀人劫财的蠢事了。

    门外老鸨尖叫的声音已经听不到,想来她已经走了。

    慕容寒山刚要离去,王神赐问道:“你要找的胡连开可是一位瘦瘦高高的三十多岁的人?”

    慕容寒山心中一动,问道:“你认得他?”

    王神赐不答反问:“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慕容寒山答道:“不错。”他并不知道胡连开的相貌,但他不肯放过哪怕一丝线索,他也没有说出自己找到胡连开是要杀了他,怕两人是朋友,王神赐就不肯说出胡连开的下落。

第三十一章 赌场规矩

    王神赐说道:“此人是个瘪三无赖,真相不明白你找他干什么,更想不通你会为了他找上如玉……我在赌场赌钱的时候见过他,此人赌品奇差,而且没有多少钱,我能带你找到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慕容寒山听到能够找到胡连开,也不计较他说话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王神赐说道:“刚才你声称是我的爷爷,偿若只是侮辱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你却连家父也跟着一起骂,让我成为一个不肖之子,只要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再向我赔礼道歉一下就行了。”

    这明明是两件事,不过慕容寒山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他说道:“道歉可以,可是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你。”

    王神赐问道:“为什么?”

    慕容寒山说道:“说出来对你对我都不好,大家萍水相逢,此事过后就当做从没见过就是了,你又何必非要知道我是谁不可?”若非和自己名声有关,就算王神赐想要之后找回场子,自己也不会担心。

    王神赐摇了摇头:“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便不能告诉你他的所在。”

    慕容寒山想不通他见过自己刚才震慑似的出手,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难道他狂妄到不怕死的地步么?慕容寒山说道:“我极少威胁别人,可是你偿若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宰了你,我说道做到。”

    王神赐脸色一变,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向这边跑来的脚步声,王神赐此时的脸色又放松下来,他甚至轻松地笑道:“你想宰了我?只怕不容易办到!”

    这时房间的门被踢开,一群人提着剑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向王神赐问道:“是谁胆敢得罪的你?是他么?”

    这人声音苍老,语气中透露出浑厚的内力,慕容寒山背对着此人,所以此人也没有看出慕容寒山的容貌,慕容寒山心中叹了口气,原来王神赐跟自己说了这些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援手赶来,自己在这里威胁王神赐,不知道是谁走露的消息?他猜测定是那老鸨怕王神赐有个什么闪失,他们青楼也要跟着遭殃,因此跑去通知了人。

    王神赐指着慕容寒山说道:“爹,此人不肯说出姓名,还说要宰了我。”

    刚才说话之人果然便是西凤剑的掌门人王五行,此人听到王神赐的话,对慕容寒山说道:“阁下不肯见告姓名,难道是一位藏头露尾之人?你转过身来,我王五行从不背后伤人。”

    慕容寒山道:“你王五行声望这么高,却教出这么一个不成才的儿子,还敢对我这么说话,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这时候王五行才看到王神赐手中的断剑,他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是……”

    慕容寒山转过身来:“你既然猜到了,也不用说出来。”

    王五行一见到慕容寒山,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忙说道:“不知小儿如何得罪的……你,我来替他赔罪!”

    王神赐见到父亲这么说,又见到西凤剑门下来了十多人,愤然不平地说道:“爹!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我看大伙儿一起上,未必……”

    王五行怒道:“你给我闭嘴!回头我再教训你,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

    王神赐还要狡辩不是自己惹的事,是慕容寒山欺上头来,王五行气得走上前去给了他一把掌,才让他老实下来,不过他还是嘟囔了一句:“此人骂我也就算了,他竟说是父亲你的爹,是我的爷爷,这……”

    王五行说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爹,我高兴还来不及,别人骂上一句又怎么了?难道能让你少一块肉?此君没有伤到你一丝一毫,已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此语一出,不仅王神赐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一众门人弟子都听得呆住了,若非慕容寒山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王五行早就向慕容寒山施礼了。

    慕容寒山笑道:“王掌门言重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找的人,恰好令郎知道此人的下落,可惜令郎不肯说出来,否则你们迟来片刻,我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王五行对王神赐说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将那人的下落说出来?再不老实交代,我回去家法伺候!”

    王神赐终于泯灭了嚣张的气焰,他老子都如此服软,他还能说什么呢?

    根据王神赐所言,胡连开有钱了就去一家位于江畔的黑赌场,偿若赢了大钱,也会来如玉楼花销,只不过他当然找不起如玉,如玉楼里除了如玉外,其他姑娘和别的青楼姑娘价钱差不多。

    慕容寒山问明了赌场的所在,便和王五行告辞,离开了青楼。

    原本以为要在宁国府住上一日,慕容寒山连客栈都找好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慕容寒山离开青楼时天色已黑,再去客栈取回马匹也出不了城,本想明天一早再去江边寻找胡连开的,但他转念一想,赌场,特别是黑赌场,往往都是在晚上开张,如果错过今晚,明日白天前行,就会耽搁一日,说不定胡连开又去了其他地方,找起来便更加困难。

    因此慕容寒山便将马匹和行李都留在了客栈,然后只身向城外赶去。

    翻过城墙对他来说乃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趁着夜色,慕容寒山展开绝顶轻功,像一道流星般向江畔赶去。

    夜晚赶路的人不多,偶然有人遇到慕容寒山,也不过之看到一道疾驰而过的白色影子,等到路人定睛看去,慕容寒山早没了踪影,这些路人不免以为自己遇到了山魈,酬神作福者有之,当即跪下磕头者有之,也不能因此断定这些百姓就是对鬼神敬而远之,而是慕容寒山的轻功之迅捷,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慕容寒山速度快过奔马,而且耐力之长,更是远过于骏马,回去的时间比来时的时间还要短,等到他来到江畔的黑赌场外时,月亮尚未到中天,春寒料峭,慕容寒山对自己的举动有些惊讶,自己向来不怎么过问那些江湖中的斗殴仇杀,自己和那母子三人不过萍水相逢,可是却因为她们三人的惨死而变得异常执拗,非要杀死胡连开为她们报仇不可。

    难道是因为自己此次出世后变得心肠柔软起来?

    还是因为老仆的去世,自己不再这么无情?

    慕容寒山决意今晚忘掉这些杂念,专心去找胡连开。

    黑赌场坐落在江畔的一间简陋的大屋中,屋外专有打手看守,防止有人出千作弊,或者赌输了不给钱,当然,也为官府的抓赌而放风。

    官府并不禁民间的赌博,只不过开赌场的,要么和官府有着极深的渊源,要么每月给官府中的要人送上孝敬,因此公开赌场里的抽成极重,很多人就算是赢了钱,若是赢得不多,虽说输的时候不用算抽成,但赢的时候几乎抽掉三成的赢钱,几十把的赌博前后算下来,也都剩下不了多少,甚至会亏欠,而输的人,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针对这种情况,黑赌场便应运而生,他们的抽成很低,只有普通赌场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成,但是因为不用给官府相应的孝敬,算下来其实比官府认可的赌场赚得还要多,只不过这种黑赌场不受官府的保护,而且还要对其进行查封缉拿,因为黑赌场抢走了正常营业赌场的客人,也就让他们的收入损失很多。

    为了防止官府的查抄,一般都是只有熟悉的赌客才能进来,他们赚得都是赌徒的血汗钱,为防止输红眼的人请情急拼命,也为了对抗官府的查抄,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过得乃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毕竟想要赚这种块钱,不冒上一些风险,没有一些胆子怎么成?

    慕容寒山刚来到黑赌场的百步之外,就有两名黑衣人从两旁的大树后窜出来拦住他,一人喝问道:“什么人?干什么来了?”

    慕容寒山笑道:“来这里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赌钱来了。”

    其中一人问道:“赌钱?何人推荐你过来的?”

    慕容寒山道:“胡连开,不知道他今日来了没有。”慕容寒山这么问的时候,心中一点底子都没有,生怕这人说到胡连开不在。

    好在其中一人讪笑道:“原来是胡爷的朋友,贵客来得很巧,胡爷就在里面,听说他今晚手气很旺呢,坐庄后一连和了十把的通杀。”

    慕容寒山原本提着的心放松下来,胡连开并非什么大人物,却让他慕容寒山找得如此辛苦,如今终于有了眉目,他说道:“既然他在里面,我也进去沾沾他的光。”

    另一人伸手拦道:“且慢!”

    慕容寒山不欲打草惊蛇,便没有冒然出手,而是愕然问道:“怎么?”

    这人说道:“我们赌场有个规矩,来此赌钱的客官手头上必须有十两以上的现银,否则就不用进去了。”

    慕容寒山笑道:“十两银子算什么?你看这算多少?”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金子反射着黑赌场大屋里传来的微弱灯光,依旧显得金光灿灿,十分诱人。

    此人连忙道:“足够了足够了,请贵客进去发财,我们不是针对贵客一人,而是赌场规矩向来如此。”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向大屋走去。

第三十二章 旁门左道

    路上又有两拨人马,只不过第一拨人过去之后,另外两拨人马都没有为难他,由此可见黑赌场的戒备之森严,比之衙门官府更甚,而且赌场虽然只有一成的水头之利,依然获利巨大,否则怎能养活得起这么多的打手?

    离得大屋越近,里面赌徒大呼小叫的声音便越响,大屋虽然破旧,但窗户上依然糊着窗纸,以防有人从外面能够瞧见里面的动静,窗纸上透露出的微黄的灯光,更是让人感觉到这里的神秘。

    如果慕容寒山是位赌徒,此刻应当心中激动,怀揣着能够发上一笔横财的美梦,就此冲进去豪赌一番。

    只可惜慕容寒山是过来寻仇的。

    推开门时,慕容寒山正准备面对里面热闹的赌场场景,无数人在掷骰子摸骨牌,但就在门刚推开时,里面明亮的灯光忽然熄灭,原本吵杂的赌徒欢呼的声音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些人提前约好了似的,一旦灯光熄灭,大家就一起安静下来。

    可是若只是人声戛然而止还容易理解,但就连碗中骰子转动的声音,牌九翻滚的声音同时被掐断,那更是古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慕容寒山从忽然的光亮道忽然的黑暗,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从屋内向外传来几起破空锐响。

    慕容寒山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就感到了这里面的古怪,他怎都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所找到的这个黑赌场,竟然是个猎杀他的陷阱,慕容寒山闭上眼睛,虽然眼前忽然陷入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在他眼睛闭上的一刹那,他的听觉变得比平时更为敏锐。

    前方传来的破空声显示一共有九起声音,一共是三柄向他刺来的长剑,以及六道暗器所发出的声音。

    后面也传来冲过来的脚步声,显然是刚才他所遇到的打手的脚步声,这次这些人前后夹击,势必要将慕容寒山杀死在这江畔的大屋之外。

    他们已经筹谋了很久,绝不容许此次出手有何闪失。

    慕容寒山前后都已经陷入绝境,在这一瞬间,他能够躲得开刺杀么?

    也就是慕容寒山能被杀死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偿若是寻常高手,在这么前后夹击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似乎是纵身向上,先到屋顶,然后再寻求反击的时机,那样一来,就会落入此刻的另一层埋伏,在屋顶也有人潜伏着,等候慕容寒山跳上去时给他突然的一击偷袭。

    只可惜慕容寒山不是寻常高手,天上地下,从古至今,也只有这么一位慕容寒山而已。

    慕容寒山临危不乱,内心进入古井不波的境界,他不去考虑刚才赌场的声音怎么会在转瞬之间变成刺客的登场,他所需要的只是做一件事。

    那就是拔出他的剑。

    寒光一闪,也就在一闪之间,六枚射向他的暗器被他用剑尖扫落,接着他分别接下了三名刺客的剑,将三名剑客击得向大屋内倒飞而去,这一切,只不过在他的一招之间完成,这一招恰好也是刺出九剑,出剑似乎有先后,又似乎在同一瞬间发生,就连电光火石,都不足以慕容寒山的出手之快!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一剑九幽,也是就一剑就能送敌人到九幽之地,也表明了一招九剑的含义。

    寒光再闪,慕容寒山剑随身舞,剑光随着他转了一圈,一圈过后,慕容寒山还是面对大屋的门,可是来到他身后准备从后面向他偷袭的两人,已经喉头被割开,人向后抛跌,如果有人看到的话,能够看到这两人咽喉处喷出的如同喷泉一样的鲜血。

    等这两人落到地上后,已经变成了两具死尸。

    大屋内忽然陷入无边的寂静,身后准备偷袭自己的人也被自己的身手所震惊,四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想向自己冲过来,却又不敢,慕容寒山不用回头去看,也能感知到这一切。

    破除危机并杀了两个人,慕容寒山竟然还是在闭起眼睛的情况下做到的!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屋内忽然传来了念诵《金刚伏魔经》的声音,刚开始只是一个人在念,渐渐地变成两个人,三个人以及更多人的声音。

    大屋内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到,星光只能照在大屋门内一尺的地方,越是往里,越是看不清什么。

    若是忘掉自己所在的江畔大屋,只听这诵经之声,甚至能够让人联想到自己是在少林寺的诵经堂外,里面有一两百名和尚在同时诵经。

    然而慕容寒山却知道,大屋内就只有四个人而已,除了刚才向自己出手,却又被自己逼退的三名剑手外,还有一位神秘的人,因为此人始终没有出手,所以慕容寒山也摸不透此人的虚实。

    四个人又是如何发出一两百名和尚在同时诵经的声音?刚才满屋子赌徒赌得热火朝天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先是思索了一会,然后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所有的声音,恐怕只是那神秘的第四人所发出的声音。

    然而一个人究竟怎么能够发出百十人的声音,甚至连骰子在碗中转动的声音,牌九拍在桌子上的声音等等都能表现出来,慕容寒山小的时候,曾听到过卖艺人模仿鸟鸣虫吟之声,几人吵架之声,已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然而这种被称为口技的本事,似乎除了在街头卖艺,博人一乐之外,并没有多大用处,只不过这次引诱慕容寒山过来的人里,竟能以一人儿发出百十人甚至一二百人的声音,简直是神乎其技,就连慕容寒山都不免起了想看看此人长成什么样子的好奇心。

    口技之道,并非有多么神奇,就连小儿都能模仿公鸡打鸣,布谷鸟鸣叫的声音,远至一千多年前,被称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就曾有过在会鸡鸣狗盗的门客帮助下而成功逃出大梁的典故,这种技巧,一是肖与不肖的问题,一是功力深厚的问题,就像小儿也会舞刀弄棒,可是比起慕容寒山这种高手来说,相差何止以道里计?

    屋内的人似乎因为慕容寒山的武功之高大出他们所料,所以他们一时不敢向外冲出。

    而慕容寒山身后的四人却在一点点地向他这边靠近,显然他们依然没有死心,希望前后夹击,能够重伤慕容寒山。

    念经声越来越响,慕容寒山原本也不以为意,但听着听着,却发觉诵经声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正道之音,《金刚伏魔经》本就是为了镇压邪魔而著作的经书,在多人一起诵经下,更有一种充满降妖除魔的正义力量隐藏其中,而自己的心魔却会被渐渐消除。

    慕容寒山哪里会有什么心魔?一切都是诵经声中奇异的韵律作祟,慕容寒山立刻想起魔音教里的伎俩,他们都是靠这种将内力融入声音中蛊惑人心,慕容寒山自从上次故意让魔音入侵自己的心神开始,自己内心之坚定已经到了不容外魔侵犯的地步。

    但似这种将口技和魔音相结合起来的功夫,慕容寒山还是首次遇到,虽依旧属于旁门左道,却是旁门左道中的极致。

    随着诵经之声越来越响,准备刺杀慕容寒山的这些刺客早就做足了准备,他们占据了前后左右以及屋顶等形成重重包围的优势,同时向慕容寒山发起袭击。

    一共八个人,八柄剑,身后四人,大屋中三人,以及头顶一人,八人同时发难,八柄剑带着呼啸,誓要将慕容寒山斩于剑下。

    慕容寒山一招紫气东来,料理了东边的二人,接着反身回剑,又料理了西边的二人,头顶的敌人居高临下,从高处跳下向自己攻去,慕容寒山一剑点在此人剑尖上,两柄剑同时弯了起来,慕容寒山手一抖,头上此君倒飞出去,慕容寒山手持长剑在空中一挥,便结果了此人。

    而从大屋中冲出的三人在配合上稍微迟滞了一点,三人见到慕容寒山杀人如割草一般轻松,无不杀红了眼,只可惜慕容寒山绝非因为他们眼睛红了而有所疑虑,他一招以剑祭天,三剑过后,这三人也都倒地毙命。

    随着最后一人的死,房间内的诵经之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慕容寒山走进了大屋,然后点燃了油灯,他好不担心屋内的人会在他点灯时忽然向他偷袭。

    灯光点亮后,慕容寒山转过身来,见到一位小人。

    之所以说他是小人而不是小孩,乃是因为此人天生侏儒,年纪却也不小了,此人正瞪着一对和他身高不相称的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笑道:“幸会幸会!”

    这间屋子里既没有赌博用的骰子和碗,甚至连能称得上赌桌的桌子都没有,更没有什么念经的和尚,一切声音都是这位小人所发出来,慕容寒山一向尊重在一件事上做到极致的人,这人虽然天生有着长不高的缺陷,但却值得他尊重。

    这人也胆战心惊地回答了一句:“幸会!”

    哪怕只有两个字,也是声音洪亮,有如洪钟,慕容寒山这才看出此人并非内力有多么深厚,而是天生声音洪亮,内力只不过是辅助而已,毕竟以此君的侏儒天残,是无论如何连不到极致的内力的,慕容寒山问道:“不知你和魔音教是什么关系?”

    此人听到慕容寒山听到魔音教三个字,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什么关系。”

    慕容寒山自然不会相信此人的话,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要对付我慕容寒山?”

第三十三章 尺八借剑

    这个看似侏儒的人用天生洪亮的声音说道:“我叫尺八,对付你,乃是雪隐门逼迫我来的,我和阁下实无仇怨。”

    慕容寒山问道:“雪隐门为何要来对付我?”

    尺八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苦衷。

    慕容寒山柔声说道:“偿若你是受他们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只要你能将所知尽皆告诉我,我便饶过你。”

    尺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由衷地说道:“雪隐门的逼迫乃是威逼利诱,威逼,则是针对我的兄弟姐妹,利诱,则是答应让我加入雪隐门,成为他们门下的一名首领,有了这个身份,我方好向一位姑娘提亲。”

    慕容寒山沉声道:“还有呢?”

    尺八带着哭腔地说道:“这次雪隐门一共出动十名刺客一起向你出手,这是从所未有的事,再加上我的配合,大家都对此次伏击信心十足,想不到却弄到这副地步,现在什么都完了,全完了。”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全完了?”

    尺八道:“门主定然对这次失利震怒,他们许诺我的好处非但没有了,我家人的性命也是难保。”

    慕容寒山叹道:“这非是我的错,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为何要杀我?”

    尺八又皱起了眉头,显然他的内心还在天人交战,最后他说道:“反正全完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们中原汉人不日便将江山易主,雪隐门受了别人极大的好处,帮助那人对付丐帮和你,而且答应江山易主之后,雪隐门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势力深入中原,雪隐门的门主早就对中原这块肥肉垂涎三尺,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还不全力对待?”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人敢如此许诺?是当年的鞑靼人么?”

    尺八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人。”

    慕容寒山问道:“雪隐门的门主是谁?”

    尺八道:“我也从没有见过雪隐门的门主,只听说他复姓车骑。”

    慕容寒山从没有听过车骑这个姓,若非是假名字,便是西域的胡姓,他又问道:“你没有见过门主的面,那都是谁找上的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尺八道:“每次都是雪隐门下一名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叫做飞鹰的人来找的我,他为了说动我跟他们来中原执行任务,向我透露出一些雪隐门的消息,其实中原虽好,大雪山却也有大雪山的美,我又是在西域住惯了的,原本不想过来,但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我没有办法,只能来到这里……听说对付丐帮,乃是因为丐帮是中原第一大帮,他们认为只要丐帮覆灭,其他帮派便会心生忌惮,不敢再做什么反对他们的事,中原武林就会因此消沉,而要对付你,自然是因为你的武功乃是中原第一,杀了你的好处更多,在西方,雪隐门无论对付任何棘手之人,最多也不过三名刺客同时出手,这次派出了十名刺客对付你一个人,很多人已经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了,再加上我尺八,我们又买通了西凤剑的公子王神赐,以为对付你那是如同瓮中捉鳖,哪想到我们错了,他们全都错了。”

    原来王神赐是被他们收买了以后,才指点自己来此的,自己还以为他的出现乃是偶然,亏他一副二世祖的样子,演得如此逼真,好像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一半,王神赐胆敢在自己太岁头上动土,多半也是认为自己在他们的严密伏击下,定然活不了,否则给他一个天作的胆子,他也惹不起自己。

    不知道他的老子王五行知不知道此事,偿若他知道这件事,还敢纵容包庇自己的儿子,自己便去将他的西凤剑给挑了。

    慕容寒山说道:“原来如此,对付中原的武林中人,是准备向汉人发动战争的前一步,委托雪隐门的多半是女真人而不是鞑靼人了。”鞑靼人在西北和朝廷大军接战却连连败退,若非西北突然闹起天灾,民不聊生下义军蜂起,恐怕朝廷大军早就挥军直捣鞑靼人的老巢了。

    现在朝廷自顾尚且不暇,自然无法再趁机进军,但鞑靼人也绝无再犯中土的气魄。

    如今对中原充满野心的,除了各处此起彼伏的义军之外,便只有女真人有这个野心和能力。

    尺八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现在我心如死灰,任务失败,门主定然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慕容寒山道:“我慕容寒山言出必践,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些,我也不来为难你,你走吧,只不过下次再让我遇到你,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尺八惨然一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慕容寒山看着散落在大屋内外的十具刺客的尸首,回思刚才所经历的袭击,感到情形还是十分凶险,自己就是因为能够一往无前,摒除所有杂念,心中只剩下剑,才能一举破除他们的围攻,若是自己稍微有一点慌乱,是生是死还很难预料。

    尺八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慕容寒山身子一侧,让他出去,并没有为难他。尺八走出大屋,他身材矮小,头颅却很大,走路的姿势本就不怎么好看,再加上心神不定地摇摇晃晃地行走,从背后看来更是可笑,但慕容寒山却没有耻笑他,他从不耻笑一位天生残疾的人,反而对他苦练到绝顶的口技心中敬意。

    但尺八离开大屋后,只向前走了十多步,就忽然身子歪倒,似乎没有了生机。

    慕容寒山见此变故,连忙冲了过去,他将尺八的身子翻过来,只见尺八面目狰狞,嘴角溢出黑血,显然是已经服毒自尽了。

    想起刚才他对自己言无不尽的诉说,慕容寒山叹道:“你何苦如此?我已经答应了饶你一命的。”

    慕容寒山说完这句话,心中一动,知道了尺八既然已经决定自尽,为何还要知无不言地将神秘的雪隐门的事告诉自己,据尺八推断,他的家人绝对活不到他回到西域去见到他们,雪隐门的门主定然是一位十分凶残之人,家人不再,尺八也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一如他自己所说的一切全完了。

    而他临死前告诉自己这些,并不是为了祈求自己饶他一命,而是告诉自己仇人的事,以他慕容寒山的武功,绝不会任由雪隐门伏击自己而无动于衷,他说得越详尽,自己去对付雪隐门上下时越有把握,这么一来,慕容寒山非但报了自己的仇,尺八也相当于为自己和家人报了仇,他知道自己为家人之死出不了什么力,却成功将自己的仇和慕容寒山的仇混为一谈,相当于借慕容寒山之剑复仇,慕容寒山当然不吝相借。

    这位形容自己家乡雪山有雪山之美的口技高手,就此殒命。

    他虽然是位侏儒,然则他的能力以及智慧,实在不亚于一位四肢健全的人,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对他所知的实在是太少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和魔音教的关系,只可惜现在想起,他也是回答不了了。

    慕容寒山出于尊重,掘了一个坑,将尺八放进坑中,给他堆了一座坟,对于其他的十具雪隐门刺客的尸首,慕容寒山则是将这些尸首拖进了大屋,然后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搜索一边,寻找雪隐门的线索,这些刺客身上并没有多少能够表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除了一些金银外,每人身上只有一块小木牌,木牌上写着数字,有的是三二,有的是四五,有的是十九,十个人身上木牌上的数字都不相同,慕容寒山略一思索,便知道这些数字恐怕就是这些人身份的代号。

    刺客外出行动,偿若用真的名字,容易惹起目标的警觉,偿若用这些代表身份的数字,往往会让人摸不清头脑,由此也能看出雪隐门的神秘和组织之严谨。

    慕容寒山讲这些木牌全都拿走,然后系在一起,刺客们身上的金银之物,慕容寒山自然也是老实不客气,全都据为己有,他虽然不缺钱,但自然也不会浪费钱。

    接着,慕容寒山出剑将屋内的桌椅全都用剑劈成碎片,慕容寒山用剑杀人都好像割草,斩桌子劈椅子那更是如削豆腐,很快,大屋内所有的用木头做的东西都被斩碎,最后,慕容寒山将墙上的油灯一挑,灯盏里的油泼了出来,将这些木头和刺客的尸体全都点燃。

    慕容寒山走出大屋,大屋内的火越烧越旺,直到慕容寒山走出二里地,回头观望,依然能够看到大屋陷入冲天的焰火当中。

    如今白跑了这一趟,对雪隐门的了解虽然多了些,可是胡连开依旧不见踪影,慕容寒山决定先去找王神赐,先向他讨回一点诓骗自己的利息再说。

    回去的路上,慕容寒山想起汪九成,不知道他在无为丐帮分堂如何,那些被掳走的丐帮弟子有没有被找到,还是一无所觉,在明日,又有一具尸体送回去?

    慕容寒山猜得没错,汪九成此刻正在无为分堂中来回踱步,到了子夜时分还没有入睡。

第三十四章 树中密室

    丐帮弟子被人掳走而不知所踪,这对身为丐帮帮主的汪九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四十多名好手一连搜索到两百离地外,直到天黑才赶回来,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找到。

    偿若敌人和自己真刀真枪地拼一把,自己自然是夷然不惧,哪怕因此有一些兄弟送命,慕容寒山都不会像现在这般觉得窝囊,范四海和李本来两人的尸体还没有下葬,那是因为他把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一时也来不及去做这些事。

    可是失踪的弟子依然不见其踪,李本来背上的那几个字,好似在嘲笑他身为丐帮帮主的无能: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依然一天杀一人。

    自己身为丐帮帮主,不能保护门下弟子依然让他怒火中烧,这几个字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什么认错,又从何谈起?更何况他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所作所为从来都是无愧于心,如今就算知道是他曾经所杀的那些恶人的亲朋来逼迫自己,自己代表着丐帮,又岂能轻易向人道歉认错?那不是笑话么?

    等到最后两名丐帮高手进城向他汇报一无所得之后,汪九成又感失望又感无奈。

    难道丐帮就轮到到任人欺负的地步了么?昔日他汪九成的热血冷了么?还是自己老了自己却一无所觉?

    汪九成拒绝承认此事,他至今没有寻找能够继承丐帮帮主的弟子,那是因为他现在不过五十出头,以自己的武功来说,活到七八十岁不成问题,所以就算再过十年去考虑帮主的继任也不迟。

    但此刻月朗星稀的无为分堂中,汪九成却感到自己有些疲倦了。

    这种疲倦,不是他一连几日在各处分堂之间奔波的疲倦,也不是他操劳了数日,晚上休息不好的疲倦,而是从内心深处生出,难以抹去的一种倦意。

    就在这时,丐帮分堂外面传来一点轻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脚步之声,若非此时正值深夜,汪九成又是没有入睡,否则绝难察觉,让汪九成感到心惊的是此人并非刻意蹑手蹑脚,否则真会做到落地无声的地步,究竟是谁,会在三更半夜来到丐帮分堂呢?

    如今丐帮正值多事之秋,汪九成不敢大意,右手已准备去那背上的紫竹棒。

    来人多半是敌非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丐帮的朋友还有谁会在卯夜间驾临,而且轻功绝顶。

    敲门声传来,听声音,敲门者还算有礼。

    其实来人完全没有必要敲门的,因为大门乃是虚掩,一推便可打开,而且自从赵武和李本来两人身死之后,汪九成在此,便也不再安排人手在门口值守。

    但来人明知门是虚掩,何故还在敲门?

    汪九成不想来人觉得他感到畏惧了,不管来人是敌也好,是友也好。

    出乎汪九成意外的,当他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他的老朋友,多年未曾谋面的朱雀!

    汪九成又惊又喜,定睛看去,朱雀怀中还抱着一条狗,他愕然道:“半夜三更,你来找我已是奇事,而你带着一条狗来,岂非更是奇上加奇?”

    朱雀哈哈笑道:“想不到丐帮出了这么大的事,汪大哥还有心情开玩笑,既有开玩笑的心情,那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他抱着狗儿走了进来。

    汪九成道:“我是见到你,才忽然高兴起来的,你来之前,我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对了,我帮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

    朱雀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在主持正气盟的事,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偿若还没有一点耳闻,那正气盟干脆解散,回家种田去好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倒忘了正气盟,亏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全力支持你们的。”

    朱雀说道:“咱们之间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事情紧急,我才连夜赶过来的,你可知道这条狗是什么狗?”

    汪九成摇头表示不知。

    朱雀说道:“这是一条能够找到你们被掳走的丐帮弟子在何处的狗,叫做豺犬,我知道丐帮弟子下落不明,但它一定能帮我们找到。”

    汪九成有些不敢相信,朱雀道:“你忘了解二郎了么?这就是他的狗。”

    汪九成讶然:“你说的可是乾坤剑解青峰的二公子解二郎么?”

    朱雀摇了摇头:“天下有两个解二郎,除了解青峰的二公子人称解二郎外,还有一位犬痴解二郎,这条豺犬只要闻到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就能找出这个人曾去过什么地方,其灵敏处,更胜过识途的老马。”

    汪九成又惊又喜又悲,这话偿若是别人说出来的,他只会半信半疑,而从朱雀口中说出,那自然不带半分吹嘘,他说道:“那么现在……”

    朱雀点了点头:“丐帮弟子安危为重,否则我何用来得这么急?早些开始寻找,那些丐帮兄弟越能早些转危为安。”

    汪九成带着朱雀来到李本来的尸体旁,心中庆幸幸好还没将李本来下葬,朱雀仔细让柴犬闻了闻李本来身上的味道,然后让它带路去按照李本来走过的路向回找。

    汪九成喊来几名丐帮弟子,让他们看守好分堂的安全,他则跟在朱雀的身后,随着柴犬追踪而去,丐帮中十多名高手没有见到朱雀,怕帮主孤身涉险,自发地跟了过来,汪九成知道他们跟在后面,也没有阻止。

    因为丐帮弟子身上气味比常人为重,所以豺犬追踪起来也并不怎么费力,很快沿街小跑起来。

    朱雀和汪九成在后面紧紧跟随,十多名丐帮好手也跟在后面,一行人轻功都十分高强,所以都能跟得上。

    看豺犬的方向,果然是向城外奔去。

    只不过城门处有官兵把守,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豺犬和这一行丐帮弟子自然无法从城门出去,朱雀纵身向前,一把揽住豺犬,对汪九成说道:“既然已经知道豺犬追踪的方向是在城门外,咱们从城墙翻出去,让它继续在城外寻找便是。”

    汪九成本想靠着人多打倒守城的官兵,然后从城门冲出去,只不过这样一来,丐帮弟子就不免落个企图造反的罪名,所以他也不是心无顾忌,听到朱雀这么说,他自然没有异议。

    一行人翻过城墙,汪九成见朱雀一只手抱着豺犬,只用另一只手和双脚就能施展壁虎游墙功,且速度极快,心中禁不住佩服,看来几年未见,朱雀的轻功又有了长足的长进。

    出城之后,朱雀让豺犬继续寻找丐帮弟子的气味,然后追踪过去,其实他心中也感到忐忑,怕这么一断,柴犬再也闻不到丐帮弟子身上的气味,幸而这只豺犬本领非凡,它在城外沿着官道两旁仔细嗅起来,终于找回了断了的线索,然后豺犬足不停步地追踪过去。

    通过豺犬的路线,朱雀和汪九成看出李本来被掳走他的人放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沿着大路而行,当时李本来背后被用毒指写了字,自知命不久矣,只想即刻返回丐帮分堂,向其他丐帮弟子汇报自己的遭遇,只可惜下手之人精于计算,早就算好了李本来奔回丐帮分堂的时辰,李本来回到丐帮分堂,几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人便毙命。

    这种下毒的本事,细思起来,的确让人感到可怖。

    豺犬沿着草地穿过山林,来到一片山丘旁,七味门自掌门宫本草以下都寄居在这山丘下的化外寺,汪九成见豺犬带他们来到了这里,心中疑惑,难道丐帮弟子是被囚禁在化外寺内?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化外寺乃是在山丘的山脚下,豺犬却向着山丘的另一边的山腰跑去,因为是在旷野中,并无房屋的阻隔,豺犬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朱雀和汪九成两人紧紧跟在后面,相隔不到半步。

    终于,豺犬来到一棵大树旁,对着大树转了一圈,表示李本来身上的气味的来源就在此处。

    可是这里明明只有一棵大树,别无旁物,若是有一个山洞,也好让人明白,但一个人怎么会从大树中跑出来?还是豺犬根本就搞错了?

    汪九成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朱雀,朱雀露出坚定的神色表示信任豺犬,并将它抱起,他和汪九成两人退开几步,看着大树,希望找出其中的古怪之处。

    月光下,这可大树在地上投下隐约的影子,后面的十几名丐帮弟子也都跟了过来,站在汪九成身后,汪九成正要说话,朱雀用食指放在唇前表示安静,然后他趴在树干上,耳朵紧紧贴住树干,仔细倾听。

    过了一会,朱雀示意丐帮弟子点燃火把,十多名丐帮弟子后退几步,找到几根枯树枝,然后打着火镰,点了四个火把。

    朱雀接过一根火把照在树上,有了火把之光,汪九成很快看出这棵树的异样。

    原来在这棵大树的树干处,有一道极细的树皮拼接之地,没有点燃火把之前夜色下根本看不出什么,既然看到了树皮有拼接,汪九成抬起手掌,准备给它来上一记狂风骤雨掌,朱雀拦下了他,抽出他随身携带的陵光剑,沿着树皮拼接之处划了几划,汪九成伸手将这块树皮揭开,只听大树中传来啊的一声,接着一道迅疾的人影从树皮后窜了出来!

    人怎么能从树中窜出来?就算是神话中的孙悟空,也不过是从石头中迸出来的。

    原来这棵大树中空,下面乃是一间密室,大树不过是这间密室的掩饰而已。

    此人见密室暴露,便想要从其中逃出,但汪九成怎能任他离开?他右手一圈一拍,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道掌力向此人背后拍去,偿若此人不回身接掌,或者避往两旁,背后这一掌定然会要了他的小命。

第三十五章 生死枯荣

    这人斜身闪避,但汪九成掌力笼罩范围极广,此人闪避虽快,但手臂还是被掌风扫到,只听啪的一声,此人的臂骨已经折断,痛得此人大叫出声。

    而丐帮的十多人已经围了过来,此人眼看逃脱不出,忽然用那只没断的手臂伸手入怀,正准备将手抽出来,朱雀的陵光剑已经点在此人的喉头,那人骇然看着朱雀,只听朱雀说道:“慢慢地将你的手拿出来,若是胆敢耍什么花样,我的剑就会刺入你的咽喉,我的剑十分锋利,吹毛断发,莫谓言之不预也。”

    原来朱雀知道此人既然擅长使毒,此事若用毒粉之类的暴起伤人,也会让人防不胜防,说不定趁乱真能让他遁走。

    汪九成见朱雀制住了此人,他拿着火把向树洞里照了照,接着扔掉火把跳了进去,很快,一个人从里面伸出头来,却不是汪九成,而是被囚禁的丐帮弟子,这两三日滴水未进,已经奄奄一息了,上面的丐帮弟子连忙伸手接过,将这位弟子拉了上来。

    接着又是下一名丐帮弟子,朱雀见到小小的树中密室加上逃出来的此君,竟然藏得下这么多人,不禁看得呆住了,原来这个树洞只是个掩饰此处的门户,从树洞进去后,里面有一个挺大的地窖。

    除了被害死的赵武和李本来外,剩下的六人都被找到了,这些弟子虽然神色萎靡,但好在性命无碍,汪九成最后上来,见到几名弟子终于被找到,不禁又喜又悲,他看到弟子们都不说话,伸手为他们一把脉,原来几人都被封了穴道,他随手解开了六人的穴道,被解开之人有的对着断臂的敌人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将老子关在这个地洞里……”

    有的连忙向汪九成施参见帮主之礼:“多谢帮主相救!”

    还有的问道:“赵武和李本来两人被他们拖出去了,不知道……”

    汪九成沉声说道:“他两人都被害死了!”

    这六人闻言,原本萎靡不振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愤怒,要向断臂之人寻仇,被汪九成拦下:“等一下,先问明此人的身份再说!”

    一名叫做刘洪涛的弟子说道:“汪帮主,不用问他们了,我知道他们都是长白山的枯荣帮!”

    汪九成道:“哦?”

    刘洪涛道:“他们相比以为我们全都死定了,所以在我们面前说话也没有顾忌,帮主,他们全都是女真人!”

    汪九成闻言全身一震,重复道:“女真人?”

    刘洪涛道:“不错,他们都是建州垂云观派来的人,他们怨恨咱们挑拨他们两大部落的关系,使他们陷入双方都损兵折将的混战当中,他们一个是叫**什么罗的部落,一个是叫做叶赫部。”

    汪九成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在两年前,刘苏儿打听出女真人为了密谋对付中原汉人,而在暗中招揽中原各地的门派,刘苏儿最后查明原来此事幕后的主使是叶赫那拉孟古姐姐,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妻子,汪九成为了报此仇,便派人刺杀双方的要人,并且陷害给对方的部落,最终成功引得本就有嫌隙的双方进行了一场大厮杀。

    虽然最后以努尔哈赤所在的爱新觉罗部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双方都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损兵折将不说,也使得努尔哈赤和出身叶赫部的爱妻叶赫那拉氏产生决裂,不久叶赫那拉便郁郁而死,此事天下皆知,努尔哈赤时候打听,终于得知是中原丐帮人在中间捣的鬼,挑拨双方的关系,努尔哈赤一怒之下,便准备对付丐帮。

    显然那个什么雪隐门以及这个来自女真的枯荣帮都是他派出来的。

    汪九成问那被丐帮弟子捉住的枯荣帮弟子:“此事可是如此?你可是枯荣帮的人?”

    想不到此人虽然被捉住,但是依旧桀骜不驯,他说道:“不错,我就是枯荣帮的人,你若是敢伤我性命,我们帮主一定会毒死你们这些汉狗!”

    其他丐帮弟子听此人称呼他们为汉狗,无不破口大骂,丐帮的污言秽语又岂能好听了?

    汪九成问道:“你的同伙和你们枯荣帮的帮主呢?”他心道,枯荣帮据宫本草所说,乃是用草木之毒毒害人的,这枯荣二字指的未必是草木的枯荣,而是他们用毒药可以让人枯,让人荣,也就是生死之意。

    这人呸了一声说道:“你看老子像是出卖自己的人么?你是叫花儿的头么?你不用去找我们帮主了,我们帮主自然会来找你,我劝你还是将我放了的好,否则我们枯荣帮还会继续对付你们丐帮的,你们做下的恶事,只能用鲜血才能洗清,偿若你将我放了,我回去为你们多说些好话,说不定能够少杀你们丐帮几人,偿若不识相,管教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汪九成听他语出威胁,不怒反笑:“好好好,我算是听得明白了,嘿嘿,我原本不想杀你的,如今你用言语威胁于我,偿若不我杀你,反倒像是怕了你,去死吧!”

    汪九成突施双掌,打在此人胸口,这名枯荣帮的弟子哼都没哼出声,就软软地到底而死,他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朱雀知道此人的骨骼内脏已经在汪九成这含恨一掌中被打得尽碎。

    若在平时,汪九成极少这么突施杀招的,但此人不同,此人不仅是女真人,而且对付他们丐帮弟子如同牲畜,囚禁地窖,用毒杀死,他们既然不将丐帮弟子当人,汪九成对他们自然也不用客气了。

    这时山林外一道黑影闪过,朱雀察觉到之后,立刻如一阵风般追了过去。

    汪九成怕朱雀有什么闪失,让诸位弟子留在这里,也跟着扑了过去。

    那道黑影显然是和枯荣帮的弟子一伙的,朱雀虽然从看到黑影后才开始追出,但他轻功太过厉害,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此人,这人见逃走不得,吓得向后坐倒,手中的东西撒了一地,口中连连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朱雀问道:“你是谁?”

    这时汪九成也从后面赶到,见到此人拼命求饶,对朱雀说道:“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此人来这里,定然是给那人送饭的,他们都是一伙的,干脆一掌打死得了。”

    朱雀看到地上,果然是散落的烧鸡馒头之类的东西,也不知这么晚了他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此人听到汪九成的话,吓得尿了裤子,他哭叫求饶:“别杀我,我爹是七味门的门主宫本草……”

    汪九成听到这话,原本提起的手掌又放了下来,他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宫天宝了?”

    宫天宝连忙点头,汪九成和朱雀面面相觑,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爹宫本草找他都找得疯了,既然他得了自由,如何不回到化外寺,而是乖乖地去给枯荣帮的弟子找吃食?

    两人带着宫天宝来到大树旁,汪九成让这些丐帮好手背着六名萎靡的丐帮弟子先回分堂,后来想起无为城已经闭了城门,便改口让他们带着弟子去吃点东西,等天亮以后再进城。

    一众弟子答应了,由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带着宫天宝向化外寺走去。

    汪九成问道:“你为何不逃走?”

    宫天宝道:“他们有人在暗中跟踪着我,我哪里敢逃走?”说着他还忍不住向后偷看了看,仿佛就在此时,还有人在他后面某个阴暗处偷偷看着他。

    朱雀见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父亲乃是一帮之主,但胆子小也就罢了,行事却还十分幼稚,不禁从心中瞧不起他。

    汪九成也向他身后看了一会,然后问道:“哪里有什么人在跟着你呢?”

    宫天宝道:“第一天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晚上他们让我出去找吃的,我被放了出来,想着正好可以逃跑,哪知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他们暗中躲藏着的人捉住,他们对我痛加折磨,还威胁我若是再敢逃走,下次就不是简单的折磨,而是宰了我喂狗,所以我只好乖乖地去帮他们找吃的。”

    汪九成想起刚才从他手中掉落的烧鸡馒头等物,忍不住讥讽他:“看来你为了帮他们找吃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哪知宫天宝非但听不出汪九成乃是在嘲讽他,反而对汪九成大倒苦水:“可不是么,我哪里做过这种事,夜里根本就没有卖吃食的,我这还是从别人家偷来的……”

    三人边说着便来到了化外寺,朱雀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能知道世道的险恶,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汪九成进去喊人,不一会,观慈方丈,宫本草,方春寒,以及宫本草的夫人,七味门的弟子听到宫天宝找回来的消息,全都跟着出来,宫天宝的娘一见到宫天宝,便哭着跑过来保住了他,也不管他身上刚才因为惊吓而屎尿齐流的臭味。

    宫天宝见到自己人,也是嚎啕大哭。

    一旁的宫本草眼中带着泪花,来到汪九成身前要下跪相谢,被汪九成拦住:“既然宫天宝以及找了回来,诸位偿若没有别的事,我劝你们回去吧,别在中原沾惹是非了。”

    七味门原来是南疆一带的用毒门派,这次到来,本想在中原杨威立足,想不到还没开始发横,就栽了个大跟头,此时此刻,宫本草哪里还有在中原称雄的野心,他惭愧地说道:“多谢汪帮主大人有大量,帮我找回了儿子不说,还对本门如此关心,我们这就连夜回去,对了,不知道掳走犬子的人是什么人?此仇……”

    汪九成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走了,还问起来做什么?他们对付令郎,原本就是要挑拨你们和我们丐帮的关系,系偶然为之,你们走了,他们不会再来为难你们了,至于想要报复么?我劝你不用想了,对方势大,你们也惹不起。”

    宫本草听汪九成这么说,只得不再相询,他又向汪九成道谢几句,然后对儿子臭骂起来,说他不该嫌弃寺中的伙食,非要到外面去吃,以至于惹出祸事来,他又拉着宫天宝过来给汪九成磕头,汪九成这次没有阻止,等宫天宝磕完头,汪九成和朱雀两人便向宫本草和观慈方丈告辞。

第三十六章 遇袭经过

    回来的路上,朱雀问道:“是否要开始对他们进行反击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一个女真族的小小门派,竟然敢来中原对付我们丐帮,我们岂能束手待毙?自然是要将他们全都宰了,一个不留,否则丐帮威严何在?汉人脸面何在?”

    朱雀笑道:“是啊,他们既然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早就应该知道后果,对了,枯荣帮还算好对付,那雪隐门十分神秘,倒有些棘手。”

    汪九成道:“对付枯荣帮不妨大张旗鼓,让人知道惹上丐帮的后果,对付雪隐门则宜在暗中行事,对他们进行诱杀。”

    朱雀道:“这方面你比我出色当行,偿若有所需要,我会带着正气盟的人过来帮你,毕竟女真人对付丐帮,乃是咱们汉人须得共同面对的事。”

    汪九成摇了摇头:“这些小事不用劳动正气盟,丐帮自己的力量足以对付他们。”他看着朱雀对怀中的豺犬不断抚摸,笑道,“想不到我们一向善于找人的丐帮弟子,竟然还不如一条狗儿,这次多亏它立下大功,否则丐帮可就丢脸丢大了。”

    朱雀道:“畜生哪能和人比?只不过有所专长罢了,老牛也能拉车,若是让人去拉,未必有那个力气和耐性。”

    汪九成笑道:“你说得不错,对了,你跟我回去,丐帮找回了弟子,咱们一起吃喝一番。”

    朱雀摇了摇头:“不了,汪大哥,咱们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对付枯荣帮和雪隐门要紧,咱们来日方长,要喝酒,等事情了结了再喝。”

    汪九成愕然:“听你的意思,你这就要走了?”

    朱雀道:“不错,我这就回去,如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也知道怎么能够找到我,丐帮对付枯荣帮虽然不用担心,但也要小心他们的毒,汪大哥要在这方面做足准备。”

    汪九成见他今夜倏然而来,又倏然而去,心中感激,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情,客气话也不用多说了,多说了反而显得见外,他说道:“好,等我处理完了帮中之事,我再找你喝酒。”

    看着朱雀抱着豺犬离去,汪九成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他本想去跟丐帮弟子汇合,可是想了想,却又到山后的密室地窖去了一趟,等到他到了囚禁丐帮弟子之处,讶然发现那名被他打死的枯荣帮弟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看来在他们走后,枯荣帮的其他人又来过此处,将尸体带走了,汪九成本想在此人的尸体上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们用毒的解药,留着备用,但尸体既然不见了,此事也只能作罢。

    其实汪九成所不知道的是,就算找到尸体,他也拿不到解药了,因为他当时使出双掌全力打在此人的胸口,此人怀中放着毒药和解药的瓶子全都尽碎,毒药解药混在一起,早就没办法用了。

    汪九成又来到大树中的密室中查看,对着树中密室的构造简直叹为观止,平常人很难能想到这种躲避外界的方法,看来枯荣帮是精于此道,大树的树皮若非仔细观看,根本看不出异样,说起来,若没有豺犬的线索,任由他们在山中寻找,也绝不会发现这棵树和其他的树有什么不同。

    而朱雀虽然人不在此处,却想出了如何找人的办法,汪九成对他的机智感到由衷地佩服。

    在大树中的密室中搜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发现,汪九成只能出来,他站在大树旁四下里查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看来这里已经暴露,枯荣帮的人是不会回来了。

    怅然而归,路上遇到了在等候城门打开的丐帮弟子,十多名丐帮好手想要回城,自然没什么问题,那六名被囚禁了几日的丐帮弟子虽然吃了东西,却依然虚弱不堪,需要静养几日才能恢复体力,人虽然能够自己走路,想要翻过城墙却绝不可能,好在此时里天亮没有多久了。

    汪九成问道:“雷鸣,你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叫做雷鸣的丐帮弟子正是被囚禁的六名弟子之一,他跟汪九成诉说了当日的经过。

    三日前,原本是平常的一天,分堂的弟子全都像往常一样出去乞讨,留下八名弟子在分堂看守,其中赵武和李本来两人在门外值守,雷鸣刚洗了脸,准备去吃饭,忽然听到头顶有动静,他刚要伸头去看,结果发现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雷鸣喝问:“干什么的?”

    那人从屋顶轻轻跳了下来,一脚将雷鸣踹进堂屋,雷鸣失声惊呼,引得其他弟子来堂屋查看,门外的赵武和李本来两人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那人却躲到堂屋里去了,八人见他自陷绝路,正好一起冲进去将那人堵住,谁知道那人本就是引诱丐帮弟子全都进去,丐帮弟子抽出刀剑,准备向他动手,毕竟此人无论是到来的方式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对丐帮带着敌意。

    双方立刻动起手来,那人空着手,等丐帮弟子向他招呼时,他还讥讽丐帮弟子武功不行,此人躲了丐帮弟子围攻的几下后,忽然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他将帕子在屋内扬了扬,雷鸣等人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接着便迷迷糊糊地晕倒,然后人事不知。

    等他们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地窖中,地窖中十分黑暗,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到他们清醒过来后,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知道丐帮分堂被人袭击,他们被掳为人质,他们破口大骂,让对方放人,黑暗的地窖中,还有一人在看守着他们,此人阴恻恻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些,否则老子点了你们的哑穴,再喂你们吃屎,老子说到做到!”

    几名丐帮弟子不想吃眼前亏,只能乖乖地闭嘴,他们问起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对付他们丐帮,那人便回答:“你们帮主做错了事,害得我们死了不少人,我们将你们几个捉来,还不够利息。”

    雷鸣问他们什么事时,此人便不肯多说。

    不久此人的同伙到来,两人想来不打算放这些弟子生路,因此说话也并没有什么顾忌,他们方渐渐得知这些人是从建州附近过来的枯荣帮,过来准备和雪隐门的人汇合,一起对付丐帮。

    他们虽然并没有对丐帮弟子痛加折磨,可是却不给他们吃饭,也不给他们喝水,就算大小便,也要忍着,屋内还有一个人,据说是七味门的掌门之子,丐帮弟子虽然不给吃饭,可是枯荣帮的人却要吃饭,他们不相信丐帮弟子,便让那个脓包去帮他们找吃的,宫天宝出去后,他们还在后面跟着,以防宫天宝逃走,两次下来,宫天宝便再也不敢随便逃跑了。

    到了第二天,他们拉了赵武出去,丐帮弟子在地窖内听到外面赵武传来痛苦的喊叫,接着他们对赵武说道:“你可以走了。”

    赵武大声向地窖中说道:“你们好好待着,我回去喊人来救你们!”除了赵武的话外,还有枯荣帮帮众的讪笑声,丐帮弟子都想不出他们为何会放赵武离去,更想不出他们对赵武做了什么,赵武走后,非但没有带人来,就连他自己也都没有回来。

    到了第三天,他们又同样拉了李本来出去,让他回去,大伙儿觉得两人都被放走,他们恐怕也不例外,李本来走后,这些人竟格外开恩地给几名丐帮弟子喂了些水喝,看来是怕他们渴死了。

    听枯荣帮人说话的意思,他们打算一天放走一人,只不过放走的人并没有带人来救援他们,余下的六名丐帮弟子也猜测到了赵武和李本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只不过他们一直想不明白枯荣帮此举何意。

    到了第三天,这些丐帮弟子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对被救一事也看得淡了,大伙都觉得命不久矣,想不到就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汪九成和朱雀竟然如天神降临,将他们搭救了出去,他们死里逃生,对汪九成帮主自然是感激涕零,对枯荣帮的人则是痛恨不已。

    汪九成听到雷鸣的诉说,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点了点头道:“让你们受苦了,大伙儿放心,咱们丐帮上下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话说着,天也亮了,城门打开,二十余名弟子鱼贯而入,回到分堂,丐帮弟子见到汪九成一出手就将人救出,无不又惊又喜,对于范四海和赵武李本来的死带来的哀戚之意也冲淡了不少。

    被救出的弟子见到堂主之死,又是难过地大哭起来。

    就在他们又哭又笑之时,从主屋门内走出一人,汪九成一见之下,更是感到惊喜,原来此人正是夜里从宁国府赶回来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还不知道找到并救出弟子,全靠朱雀带来的豺犬帮的忙,他由衷佩服地说道:“汪帮主不愧是汪帮主,转眼之间就将人救出。”

    汪九成道:“惭愧,这全是朱雀的功劳,若没有他,我是万万找不到他们的,你此行如何?可曾找到胡连开那奸贼?”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道:“原来朱雀来了,他人呢?”

    汪九成道:“他走了,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胡连开难道真的跑得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慕容寒山将此行的经过说了,他将刺客们的腰牌逃出来扔给汪九成,汪九成接过看到不过是刻着数字的木牌,问道:“这是什么?”

第三十七章 驷马追凶

    慕容寒山道:“这就是雪隐门门下刺客的身份号牌,有十名刺客设计围攻于我,被我杀死,这些就是从他们身上找到的牌子。”

    汪九成闻言惊讶不已:“十名刺客同时向你出的手?”因为范四海堂主遇到一名刺客设下的陷阱便送了命,偿若每名刺客的身手都差不多的话,那十名刺客将是多么恐怖的围攻。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也许我说得不太准确,还有一名擅长魔音的口技高手在一旁袭扰,不过他也死了。”

    汪九成虽知慕容寒山剑法高强,却想不到他的剑法高到这种地步。

    慕容寒山接着说道:“我从那名口技高手中得知,陷害我的人乃是西凤剑掌门之子王神赐,我便连夜赶回宁国府,王神赐依仗他爹王五行,想要狡辩,王五行也拼命护着这个独子,说子不教父之过,他要代子受罚,我当然没有同意,谁犯的错谁来负责,我杀了王神赐,想着在宁国府也找不到胡连开,我就赶回了无为。”

    汪九成叹道:“王五行的西凤剑也算在江湖上有些声明,想不到教出的儿子如此纨绔,他唯有这个独子,被你宰了,怕是他要绝后了。”

    慕容寒山道:“武林中的事,只分对错,难讲人情,否则还谈什么正义,还谈什么公平?对了,丐帮弟子找来了,那七味门宫本草的儿子可曾找到了?”

    汪九成道:“找到了,宫本草也算是个人物,可惜教出的儿子和王神赐没什么两样,也是个草包,七味门在中原栽了个大跟头,恐怕再不会来中原搅风搅雨了,不提他们了,是否每个雪隐门的刺客身上都有这么一个牌子?”

    慕容寒山道:“多半如此,至少这十个人如此,此后只要遇到这些牌子,当知道他们就是雪隐门门下。”

    汪九成点了点头,并没有提起被掳走弟子的事。

    慕容寒山反倒问了起来:“掳走的丐帮弟子的应当不是雪隐门的人,你可查出是什么人干的?”

    汪九成不想麻烦他过问此事,但慕容寒山问起,他也不好不说,他点了点头:“是女真枯荣帮的人做的,我正要去找他们报此深仇。”

    慕容寒山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个不知名的女真人中的门派,但他却说道:“千万别小看了这个门派,擅长用毒不说,而且袭击丐帮分堂的人轻功极高,不能有丝毫大意。”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从不轻视我们丐帮的每一个敌人,多谢剑神关心了,你在此之后……”

    慕容寒山道:“胡连开还没有找到,总得找到他并送他去阴曹地府,我才能心平气和地离去。”

    汪九成笑道:“那好,我们对付枯荣帮的时候就一起帮你打听胡连开的下落,我们丐帮找些大人物不行,小人物若是还找不到,那真是浪得虚名了,嘿,谁要是得罪了剑神,当以胡连开为榜样。”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不是得罪了我,他只不过做了些人神共愤之事,我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天色大亮,汪九成安排了弟子将范四海以及李本来的尸首下葬,同时他又让人飞鸽致信其他分堂,让各处小心雪隐门的刺客,他自己则带着一帮丐帮弟子出去找人,他一夜没睡,现在知道了对付丐帮的人的来龙去脉,自然不敢有丝毫耽搁,除了寻找枯荣堂在附近的余孽外,他还要帮慕容寒山打听胡连开的下落,以及查找无为州附近雪隐门刺客的行踪,可说忙得不可开交。

    同样一夜没睡的慕容寒山有了汪九成在外面招呼,他不用去面对这些繁琐的事,人在分堂中好生打坐休息,汪九成将慕容寒山留在分堂,因此他外出办事心中也踏实,又慕容寒山在,分堂便比家中坐镇了一位大将军还要踏实放心。

    到了晌午,一切事情都办得差不多,汪九成带着弟子赶回,慕容寒山也睡醒了,虽然他奔波了一夜,但是经过这半日的休息,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见到汪九成回来,他问道:“怎么样?”

    汪九成毕竟是汪九成,出门一趟就远过于范四海,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枯荣帮的弟子有了线索,他们知道自己行踪暴露,以及连夜向东北方向逃窜,我已让人在路上堵截,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信鸽,至于胡连开,我也有了线索,此人有了钱之后,没有几日便将钱用在嫖和赌上,全都败得精光,据知情人所言,胡连开花光了钱就会回他的村子,胡家庄去了,那胡家庄就在无为东边……”

    慕容寒山对汪九成这一趟的成果由衷地感到佩服,至于胡连开所去的胡家庄,正是他第一次遇到也是最后一次遇到那母子三人的小村子,慕容寒山道:“我知道胡家庄,次子就是在胡家庄外不远处劫杀的那母子三人,想不到老天还是有眼的,他自己回去,正好我能在那可怜的人坟前将他剜心剖肺,以祭奠他们三人的在天之灵!”

    汪九成道:“正好我要赶去追摄枯荣帮的人,咱们顺道,便一起出发吧。”

    慕容寒山讶然道:“汪帮主,你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昨夜一点没睡,今天上午又忙活了半天,你偿若再不睡上一觉,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我不许你现在去。”

    汪九成苦笑道:“我自己岂能不知?只是追踪枯荣帮的事急如星火,时机一纵即逝,偿若让他们逃回女真老巢,再要对付他们可就麻烦得多,我宁可多劳累些,胜过时候深入险地,否则怎能给弟子们报此血仇?他们就算入了土,怕也是入土难安。”

    但慕容寒山却看出,偿若汪九成再奔波劳顿半日,极度疲惫下不但身子有损,而且内力也会受到难以逆转的伤害,他绝不希望汪九成为了仇怨而作践自己,这不但因为汪九成帮他找到了胡连开的线索,而且因为汪九成是江湖上少有的几个他能看得起的人之一。最后他想到一个办法,由他去雇一辆马车,汪九成在马车中休息,这样既能追敌,又能恢复体力。

    汪九成虽嫌马车跑得慢,但拗不过慕容寒山,只能答应下来。

    好在慕容寒山知道汪九成的心意,找来的马车乃是四匹马拉的车,这种驷马所拉的车在古代那是诸侯才有资格乘坐的,骡马行也没有四匹马所拉的车,最多只有两马并驾齐驱的马车,慕容寒山多出了钱,又让人在两马之前又套了两匹马,放在以前,这种行为叫做僭越,被官府发现那是要杀头的,此时慕容寒山才管不了这么多。就这样,两匹马在前,两匹马在后,同时拉车,疾驰起来,速度并不比骑马慢上多少。

    汪九成上了马车,慕容寒山则骑着另外一匹马在一旁跟随,其他丐帮弟子里的一些好手则展开轻功奔驰,一行人陆陆续续向东行去。

    在马车的颠簸中,汪九成原本难以入睡,不过他很快发现慕容寒山细心之处,宽大的马车车厢里,竟然放着烧鸡美酒,汪九成当然不会客气,他撕开烧鸡就吃,又喝完了整整一坛美酒,酒意上涌,人心满意足地躺在早就铺着软垫子的车厢中睡着了。

    来到胡家庄附近,慕容寒山示意车夫继续前行,他要留下来宰了胡连开,然后再跟上去。

    有一众丐帮好手指路,车夫没有停留,继续前行,他赶着的技术不错,但也是第一次驱赶四匹马的马车,只听他鞭子扬起,一声呼喝,四匹马同时翻滚马蹄向前奔走,虽是车夫,但气势同样恢弘,心中得意,在旁人看来,车夫好不威风。

    慕容寒山拨转马头进了胡家庄,问明了胡连开的所在,虽然胡连开和村子里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姓胡,但是村民们厌恶胡连开的所作所为,痛恨他偷鸡摸狗的恶行,所以都希望有人能教训教训他,因此慕容寒山问起,别人都不厌其烦地给他指路。

    来到一所坍塌了半天墙的破院子里,慕容寒山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胡连开。

    胡连开因为晌午喝了几杯黄汤,正躺在屋子里的一堆草堆上睡着,口中喃喃有声,似乎在做着发财的美梦,慕容寒山见到胡连开和其他人所描述的相貌差不多,算是验明了真身,胡连开并没有长得有何大奸大恶之相,人瘦瘦高高的,皮肤黢黑,但正是这种人,心怀恶念的时候最让人难以提防,他当时偿若只是劫走那张百两的银票,而没有伤害人命,慕容寒山绝不会对他这般紧追不舍。

    哪怕他只杀害了那可怜的母亲,饶过两个孩子的性命也是好的。

    只可惜胡连开为了防止他们说出自己的恶行,所以斩草除根,拿着这昧良心的钱去花天酒地。

    这种人活着,就是对世间其他人的不公,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慕容寒山坚定了自己杀他的信念,因为他原本不会去伤害不会武功的人,胡连开绝对是个例外,加入胡连开知道自己在剑神心中的地位,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伤呢?

    慕容寒山走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腰间,胡连开一惊而醒,见到眼前这人感到有些眼熟,他醉酒之后本就不太清醒,因此他喝问:“你是谁?干嘛打扰老子睡觉?”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胡连开,你起来看看我是谁?”

    胡连开本想将慕容寒山赶走继续睡觉的,他一眼看到慕容寒山腰间悬着的一把剑,又一眼看到慕容寒山眼中射出的寒光,他的酒意立刻醒了大半,他狼狈地从草堆上爬起,看到慕容寒山的模样后,他跟着想起了慕容寒山的身份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是那天给了那卖孩子的女人银票的人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银票呢?”

    胡连开脑子里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他道:“银票已经被我……哦不是,银票你给了她们,我怎么知道银票呢?”

第三十八章 罄竹难书

    慕容寒山听他还要狡辩,他淡淡地说道:“看来你没有拿那张银票?”

    胡连开道:“当然没有拿,我怎么拿?银票又不是我的。”

    慕容寒山道:“这么说,你去逛窑子和赌钱用的都是自己挣来的钱了?你找不起如玉,就去窑子里找了何阿姑,你从窑子里出来,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去给赌场送钱,前前后后所花正好一百两银子,你说巧不巧?”

    胡连开听到慕容寒山这么说,不禁手足冰冷,他胆颤心惊地说道:“你……你……你竟然跟踪我?”

    慕容寒山道:“你劫了那可怜的母子三人的银子也就算了,为何还要非取她们的性命不可呢?”

    胡连开见他将自己的行踪说得分毫不差,再也抵赖不得,只得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

    慕容寒山道:“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胡连开砌词为自己解释:“不是我不想饶过她们,只是一来她们死死护着银票不肯给我,而来她还要挟我要报官,让官差过来捉拿我,我……我心中一急,便将那娘们宰了……”

    慕容寒山虽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听完后心中还是觉得悲哀,他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接着又平静地问道:“杀了那女的也就算了,那两个孩子又不懂报官,为何你还要杀了他们而后快?”

    胡连开道:“这两人记得了我的相貌,又在那里啼哭不止,我怕召人过来询问,这样我自己就不免钱也花得不开心,假如有人看到,我还得分给别人,这叫做见者有份,钱就不免少了,更何况,你看我身子骨弱,偿若孩子哭声召来一名壮士的大汉,说不定这一百两银票都会被抢走……”

    所谓贫生盗奸生杀,不到这种地步,是很难想象这种人的心态,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实则都是他们在给自己恶行的砌词粉饰,慕容寒山怒极而笑:“原来是这样……”

    只听胡连开接着说道:“就算没有别人发现,这两个孩子以后长大了,说不定会为他们的娘报仇,我当时若是心软,只怕会给以后留下祸患,因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便将两个孩子一起宰了,其实若不是你给她们的那一百两银票,我跟她们无冤无仇,也不会起了杀心。”

    这是将罪过的源头推诿给慕容寒山了,慕容寒山心中又是愤怒又不免带着一点懊悔,他说道:“这么说来,她们娘仨之死,都是我的责任了?”

    胡连开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慕容寒山道:“很好,走吧,你给我去一个地方?”

    胡连开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大妙,他说道:“去哪?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慕容寒山悲愤之下,那还会跟他嗦这么多,他问起胡连开这么多,一是为了不冤枉好人,二来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歹毒,如今目的已达,他出手点了胡连开的几处穴道,然后将他提着,来到外面,将他的人放在马上,然后牵着马向那母子三人的坟头行去。

    胡连开人趴在马上,不知道要被此人带去哪里,吓得魂飞魄散,只是苦于哑穴被点,他想求救固然不可得,就连求饶也是说不出口。

    胡家庄的村民见到慕容寒山将胡连开绑走,无不感到惊讶,纷纷招呼其他人过来看热闹,慕容寒山正想有个见证,便也没有驱赶村民的围观。

    慕容寒山牵着马走在前面,合村的村民全都跟在后面。

    不多会,慕容寒山便来到埋葬那可怜的母子三人的所在,慕容寒山将胡连开从马背上拎下来,让他跪在坟前,胡连开虽然歹毒,却不是傻子,他很快认出这里就是他劫财杀人之地,当然也就猜出了坟头下所埋的是谁,也明白了慕容寒山此举的含义,他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其实要是能够晕过去也是好的,至少不用再感到害怕,但偏偏他还清醒着。

    村民对胡连开指指点点,无不表示胡连开落到这等地步真是活该。

    慕容寒山朗声道:“多日前,有一位可怜的女子来到胡家庄,想要将自己的子女给卖了,然后用钱将她丈夫埋葬,不知大伙还记不记得此事?”

    村民们有很多人也记起了慕容寒山是谁,纷纷说道:“记得记得,你不是还给了她们一百两银票么?”

    慕容寒山道:“我给她们银票,是好心还是恶意?”

    大家都道:“当然是好心了?你可怜她们母子三人,希望她们有钱能够埋葬了孩子的爹,有钱活下去,这是菩萨心肠啊!”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可惜我一番好心办了坏事,唉!”

    一些村民纷纷问道:“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指着坟头说道:“我给了她们银子后,她们离开胡家庄没有多远,就遭到了抢劫杀害,这个坟头就是她们母子三人的坟墓,可怜可怜!”

    很多村民都醒悟过来,一名妇人试探着问道:“是胡连开杀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他杀了这可怜的母子三人后,将那银票拿去嫖拿去赌,如今嫖尽赌光,这才回来,大伙儿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村民们议论纷纷,当然全都是指责胡连开的歹毒,一名年老的老妇人首先说道:“该杀!去年我养的几只下蛋母鸡,就是让胡连开这小子给偷走吃了……”

    另一人说道:“我家的阿花可是看家的好手,那日我去田里割草,阿花就被他宰了吃了,他还招呼我吃不吃,后来我才知道此事,真是可恶!”

    还有一名妇人说道:“去年夏天我在河边洗衣服,差点被胡连开占了便宜,胡连开,我可是你堂婶啊,你这个畜生!”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纷纷数落胡连开的败坏德行,慕容寒山道:“偿若他不是见财起意,杀死了这可怜的母子三人,我倒也不来管他,只可惜他恶贯满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胡连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他随手点开了胡连开的哑穴。

    胡连开刚才说不出话,不过对于大家的指责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想狡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大家说的事太多了,他脸涨得通红,思来想去,认定慕容寒山不会饶过他,他转过身来,对村民磕头道:“算我胡连开对不住你们了,可是咱们毕竟都是胡家的人,你们难道能够看着我被他活活杀死么?堂叔,你说说?还有二奶奶,我毕竟是胡家庄的人,林婶,你帮我说说好话……”

    然而大家哪个没有受到他的祸害?竟然没有一人帮他说好话,反而纷纷指责他平时的倒行逆施来,真正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而胡连开的恶行更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胡连开看着大家没有一个愿意帮他,自知难以幸免,眼睛中露出恶毒的光,这些村民见到他露出凶光,无不感到害怕,胡连开见到大家怕他的神色,忍不住狞笑起来:“你们懂得什么,我胡连开这一辈子什么都做过,老子嫖过赌过做过大爷过,享福享得你们都没见过,老子这一辈子知足了,胜过你们这群像蝼蚁一样活着,哈哈呵呵……”虽说在笑,可是毕竟还是露出了怕死之意,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慕容寒山叹道:“今天真是你恶贯满盈之时,这可怜的母子三人偿若泉下有知,当会瞑目了。”一个人的享福若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享福自然只不过是一种损人利己的行为罢了。

    说完,慕容寒山一剑将他宰了,随后又剜出他的心肝摆在坟前,做完这一切,他终于了却了此事,心头一片宁静,他上马离去,空留胡家庄的村民在后面议论纷纷。

    慕容寒山原本不是这种罗里吧嗦的人,面对他想杀的人向来都是一剑杀之,今日的反常,他回思应是为了向世人诉说母子三人的可怜与冤屈。

    路过一条小河,慕容寒山在河中洗去了手上和剑上的血迹,然后向东北方向赶去,准备过去支援汪九成对付枯荣帮的人。

    他沿路打听,问有没有见过一群叫花子跟在一架四匹马拉的马车后面,由于这个情形极为少见,路过的人印象极为深刻,都给他指明了方向,慕容寒山策马追踪,在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一道峡谷前。

    峡谷前有一片农田,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点缀在农田中,炊烟渺渺,充满了祥和的气氛,慕容寒山策马经过农田,想不明白这种安静的生活不好么,为何偏偏有的人会人心不足,总要追求一生也享受不完的土地和财物,给这些平民百姓带来灭顶之灾,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劫杀了,和胡连开并没什么不同。

    穿过峡谷就是一条穿林而过的官道,汪九成乘坐的那架四匹马拉的马车停在道旁,马儿悠闲地低头吃草,而车夫倒在一旁,显然已经毙命。

    慕容寒山见到这个变故,连忙冲过去,掀开车厢的帘子向里张望,汪九成不在里面,显然出去追敌去了,慕容寒山又检查了车夫的死因,看出他是中了毒针暗器而死,想必枯荣帮的人躲在附近偷袭,车夫不幸身亡。

    慕容寒山纵身跳上马车车厢顶上,人站在高出仔细倾听,在北边林中深处,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慕容寒山跳下车厢,朝那个方向疾行而去。

第三十九章 解药换命

    穿过不知道多少棵树,慕容寒山来到打斗声传来之处,这是一片林中空地,一群丐帮好手团团围住,在抵御一群二十多名敌人的冲击,丐帮弟子围成的圈子中间躺着一人,生死不知,慕容寒山一见之下,心中震颤,原来躺在众弟子中间生死不明的正是丐帮帮主汪九成。

    其他丐帮弟子都没有多大伤势,为何武功最高的汪九成反而着了他们的道?

    慕容寒山略一思索,就立刻恍然,一股深深的歉疚油然而生,想来汪九成在马车车厢中睡着,过了峡谷以后收到偷袭,汪九成实是在睡梦中受到了袭击,身上中了毒,他强忍伤势,带领丐帮弟子追敌,敌人眼见汪九成中了淬毒暗器不死,又惊又怕,慌忙向树林中逃窜,而汪九成追到这里毒发,人昏迷过去,敌人眼见丐帮领头的被毒倒,便转身冲击,丐帮弟子为了保护帮主,便和敌人誓死周旋。

    二汪九成正是听了自己的意见才睡在马车中追敌的,就算他强撑着不睡追敌,哪怕身子受损,总不至于落到现在生死不明的地步。

    这是敌人的偷袭,原本也怪不得慕容寒山,只是慕容寒山总觉自己难责其咎。

    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丐帮弟子眼见帮主中毒愈深,怕时间长了他伤重无救,拼命和敌人相斗,这些敌人,看来就是枯荣帮的人了。

    丐帮弟子瞥见慕容寒山从天而降,无不惊喜万分,士气一振,将枯荣帮的人逼退几步,可是要想击溃他们,从他们身上取得解药,却又力有不逮,毕竟他们还要防范他们继续加害汪九成。

    慕容寒山二话不说,挺剑就像枯荣帮的人冲去。

    枯荣帮的人从没见过慕容寒山,不知他是谁,见他向他们冲了过来,便分出四人来阻拦慕容寒山,以他们对中原武林高手的认识,派出四人拦拦截慕容寒山,那非但不是人少了,而是准备让这四人杀了慕容寒山,然后再回来继续攻击丐帮弟子。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的帮主完颜朽以一人之力独闯丐帮分堂,非但大获全胜,而且从分堂中掳走八名弟子,虽然此举多半靠毒,可是分堂中当时留守的弟子也正好全是武功低微之辈,完颜朽便认定中原第一大帮也不过如此,中原武人喜欢互相吹捧,所以真是武艺不过平平。

    而这次他们的地窖泄露,初时他们因为汪九成的回来还感到一些惶恐,不免起了逃走之心,他们料定丐帮定然会紧追不舍,因此在这峡谷之后躲藏埋伏,他们不知汪九成在马车中熟睡,见到后面丐帮弟子紧紧跟随这辆马车,猜测马车中的人物肯定非同小可,因此便用淬毒暗器向马车车夫以及车厢里招呼,疲惫不堪又喝了酒的汪九成在睡梦中,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中了毒。

    等到汪九成追敌时毒发晕倒,丐帮跟过来的好手为了保护帮主,以守为主,更让他们以为中原武人水平不过如此。

    但慕容寒山眼见汪九成受伤,心中因自责而感到愤懑,下手自然是毫不留情。

    尽一个照面,四名枯荣帮的弟子连慕容寒山如何出的剑都没有看到,就惨叫着向后抛跌。

    一剑杀死四人,那边正和丐帮弟子缠斗的枯荣帮帮主完颜朽瞥见这边的情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两名枯荣帮的人冲了过来,慕容寒山剑身轻转,这两人又是立即倒毙。

    这时完颜朽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慕容寒山乃是真正的绝世高手,因为慕容寒山剑法的精妙连他也看不出,这并不是慕容寒山这两招有何玄虚,而是慕容寒山的剑法到了大巧若拙,奇快无比的地步,对付这种货色,只需尽快杀死,根本不用考虑剑招的问题。

    完颜朽见到连死六名帮众都不能阻止慕容寒山分毫,心中已经怯了,他刚想招呼帮众撤走,但慕容寒山忽然加速冲来,慕容寒山放过别的枯荣帮帮众,一剑向完颜朽刺来,他早就看出完颜朽是这帮人中的首领,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人,只要制住了他,其他人当会不战而败。

    果然,完颜朽在他剑法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其他枯荣帮弟子见到帮主有难,从旁协助,慕容寒山随手刺死,接着继续向完颜朽攻击,慕容寒山剑招的去向完颜朽完全摸不到一点边,他做梦都想不到一个人能将剑用到这种地步,他看着前来帮助自己的弟子瞬间死于对方的剑下,心中的恐慌越来越甚,终于,他手中的剑再也拿捏不住,慕容寒山一剑向他眉心刺来,完颜朽只能闭目等死。

    慕容寒山当然不会杀他,他还要留着他的名来交换汪九成的解药。

    丐帮弟子因为慕容寒山的到来,很快翻转局面,由为了保护汪九成而变成了主动出击,还有十多名枯荣帮的帮众没死,也全都被丐帮弟子制服。

    完颜朽以为自己死定了,哪知等了半天不见慕容寒山的剑刺下。

    他睁开眼睛,只见慕容寒山的小楼剑还悬在他的脑门,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为何不杀我?”

    慕容寒山道:“你偷袭所用的暗器的解药给我,我饶你一条狗命。”

    完颜朽身为一帮之主,虽在生死之际,也毕竟还有帮主气节,他说道:“想要解药没门,你杀了我吧。”

    慕容寒山看着被丐帮弟子制服的枯荣帮帮众,他说道:“我问一遍给我解药,你只要说一声不给或者不回答,我就杀你一名帮众,直到所有的人全都杀光,然后我再斩断的手脚,任你暴尸荒野,偿若你给了解药,而解药又有灵验,这次我便放过你们,下次见到再取你们性命,我以慕容寒山的名字发誓,我说到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到。”

    完颜朽脸色变得惨白,慕容寒山沉声又问了一遍:“解药在哪里?”

    完颜朽还没决定要不要给时,慕容寒山指着枯荣帮的一名帮众道:“杀了!”

    丐帮弟子手起刀落,将这名帮众的头颅砍下,鲜血激射而出,其他枯荣帮的弟子全都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慕容寒山接着问道:“解药在哪里?”

    这次完颜朽再也坚持不了他的帮主气度,他连忙说道:“在这里,慕容寒山,你要说话算话。”

    慕容寒山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说道:“黑色的内服,等毒血排出,再用红色的外敷,内服的药不要用多,一钱便可,立马见效。”

    一名年长的丐帮弟子接过解药,拿去给汪九成服用,他现将汪九成身上所中的暗器拔出,然后给他服用了黑色的药粉,这药果然十分灵验,服过解药之后,汪九成的伤口处自然而然地流出脓血,很快毒血排清,汪九成悠悠醒来,恍如隔世,年长的丐帮弟子又给汪九成伤口外敷了红色的解药,汪九成缓缓地站起身子,对慕容寒山露出感激之色,他虽然不知昏迷之后所发生的的事,但也能够猜得出。

    慕容寒山见解药药效如神,当下撤回了剑,然后说道:“滚吧,下次再让我遇到,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丐帮弟子对于赵武和李本来之死难平心中愤恨,对慕容寒山道:“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剑神,咱们不如杀了他们为民除害,永绝后患!”

    慕容寒山还没说什么,汪九成已经说道:“剑神既然说了饶过他们,就是饶过他们,何况咱们丐帮的仇自己难道还报不了?别说剑神救了我,就算没有此事,剑神说过的话也是季布一诺,从无更改。”

    完颜朽以及剩下活着的十多名弟子闻言哪里还敢在此停留,他们连同伴的尸体也不敢收拾,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慕容寒山向汪九成歉然道:“抱歉。”

    汪九成正在查探自己身内的余毒,这种毒好不霸道,但解得也十分迅速,片刻之间体内已经没有一丝毒药的残留,他听到慕容寒山的抱歉,讶然道:“有什么好抱歉的?难道剑神的话是说笑的么?是这些弟子不知剑神的高傲罢了。”

    慕容寒山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但汪帮主既然提起,我也是感到抱歉,因为我的一言承诺,丐帮弟子此后再要捕杀他们,就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汪九成道:“你这是为了救我的命,不得不如此,谁要是敢说你剑神不对,那他就是跟我汪九成过不去,难道我汪九成的命,丐帮帮主的命,还抵不过这些畜生不行?还有,谁不知道万剑山庄百里范围内,谁要敢随便杀人,那就是跟剑神作对,为此,很多寻仇的都将仇人带出百里之外去杀,只不过这些胡虏不知道剑神的大名罢了,否则他们何敢嚣张?”

    很多对慕容寒山一举放走枯荣帮感到有些不满的丐帮弟子,闻言感到惭愧,心中的不满也跟着释然。

    慕容寒山苦笑道:“我说的抱歉,乃是我让你在马车中一边休息一边赶路,若非如此,他们又怎能得手?那自然是我的错了,汪帮主若没有中他们的暗器偷袭,又何至于让我来救你的命呢?因此救命之语,再也休提。”

    汪九成断然道:“剑神让我好好休息,那是对我好,敌人的歹毒袭击又怎能算在剑神头上?别说我身为一帮之主,就算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能得到剑神的关心,那也是感激涕零,咱们在这里客气也没什么意思,总之,剑神这个人情我是认了。”

第四十章 惺惺相惜

    慕容寒山听他这么说,只得不再跟他争论,他说道:“枯荣帮这次吓得心胆俱寒,恐怕一时片刻不会再现身,只不过咱们还要做好准备,这些被我宰了的枯荣帮弟子身上,说不定还有解药,咱们搜出来自己用,下次就算中了他们的毒,也不用担心。”

    汪九成点了点头:“那也说的是。”他指点弟子在枯荣帮帮众的尸身上搜寻,不一会就搜到十多瓶解药,丐帮弟子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除此之外,还搜到不少金锭银锭和银票,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门派,帮众身上竟有这许多财物,汪九成说道:“奔波一番,大伙也都辛苦了,咱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去买酒喝。”

    丐帮弟子轰然答应,对于枯荣帮帮众的尸首,那自然是一把火给烧了了事,难道还会辛苦挖坑掩埋这些胡虏么?

    慕容寒山要跟汪九成辞别,汪九成说什么也不准,一定要和他喝一场酒才肯作罢,慕容寒山盛情难却,只能随着一起去。

    出了林子,来到马路边上,那架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还在,车夫枉死,汪九成还是感到有些歉意,他让两名弟子驾着马车带着车夫的尸体给骡马行送去,并让他们将从枯荣帮弟子身上搜到的银钱给车夫的家人一些算作赔偿。

    丐帮弟子解下两匹马,一匹交给汪九成,让他和慕容寒山一起先去镇上,慕容寒山的马也在道旁,他上了马,眼见汪九成的马连马鞍都没有,便说道:“不如咱们一起比比轻功,就不骑马去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叫花子骑马让人看到了也不成话,就如剑神所说,咱们展开轻功比试比试。“

    慕容寒山跟着下了马,两人齐头并进,向东行去。

    不知汪九成是不是刚刚中了毒的缘故,他奋力急奔,始终落在慕容寒山身后,而慕容寒山如同闲庭信步,别说汪九成,就连慕容寒山也在想,若非是汪九成故意让我,那就是他和我在轻功方面竟真的相差这么多,这怎么可能?

    两人都是名动江湖的人物,一个是统领群丐的丐帮帮主,一个原本不问世务,专心习剑的剑神,虽然两人名声差不多,江湖中人提起,多半还是对汪九成尊重的多,对慕容寒山敬畏的多,但两人武功自不可同日可语。

    慕容寒山比试了一阵子,脚步渐渐放慢,他说道:“不必了。”他原本比试的意思,就是因为汪九成所骑的马没有马鞍,现在看来比试索然无味,便停了下来。

    汪九成也有同感,他说道:“我轻功和你相差太多,让你想让,比试起来更没意味,不必了,对了,你去了胡家庄情形如何?可曾找到胡连开了?”

    慕容寒山便将此行的经过跟汪九成细细说了。

    汪九成听闻后拍手说道:“剑神此举,真是大快人心,这胡连开也当真歹毒,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会武功的所做的恶,也未必就能比不会武功的做的多,朝廷上的官员大多都是文官,可是他们杀其人来,更是比江湖凶杀更为厉害得多。”

    慕容寒山听他借题发挥,不想跟他讨论庙堂上的事,却也没有直说。

    汪九成却没有察觉他的心意,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朝廷的官员只顾自己中饱私囊,完全不管百姓的死活,其实是另一种杀人,越是精于此道的人,越是贪婪,杀的人也就越多,你虽为剑神,就算让你杀到手脚酸麻,内力耗尽,恐怕也不如他们一句话,一个决定杀的人多。”

    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为何你不管丐帮所面临的为难,却偏偏关系那些人?”

    汪九成说道:“我们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每个省每个府每个州,以至于每个县城里都有我帮弟子,看似我们以乞讨为生,和朝廷上做官的八竿子也打不着,其实这次我们丐帮遇袭,和朝廷的软弱也脱不了关系,此事若是放在从前,女真人的门派怎敢踏入中原半步?就算胆敢过来,也都是藏头露尾,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枯荣帮,雪隐门,垂云观等等,竟敢在中土横行霸道,挑衅我们丐帮,这不是因为朝廷自顾不暇之故么?”

    慕容寒山被勾起了心事,点头道:“那也说的是,如今天下烽火连天,朝廷已有大厦将倾之势,他们顾不得外邪,主张的还是先安内再对外的策略,任由外人来中土践踏汉人,只会激起更多的民愤,汪帮主,你是否有了决定?”

    汪九成对慕容寒山心思的机敏感到钦佩,知道他看出自己有支持一方义军的打算,这是因为自己的语气中透露出了对朝廷对官府的失望,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做出决定,并非因为我是犹犹豫豫之人,此事若只是牵扯到我本人,老子早就跟着一支义军反了,现在是丐帮上下数万人的行止由我一人决定,我要看看大伙儿的意见,兵凶战危,不能因为我一人而让全帮上下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事之中,也许我缺少一个做出决断的时机。”

    慕容寒山表示理解:“你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佩服你,却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能够统领这么多人,却过得这般潇洒,整日如闲云野鹤,不知所踪,若非丐帮发生了大事,恐怕想见你一面都难。”

    汪九成问道:“哦,我是为何能够这样?”

    慕容寒山道:“女真人根据你们丐帮分散在各地的弱点,准备颠覆你们丐帮,又派出雪隐门这种神秘至极的刺客门派袭击你们,在我看来,丐帮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我身为丐帮帮主,现在首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对付女真人的阴谋,想不到你根本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你的眼光已经超过这些,看得更远,我佩服你的胸襟,若非如此,你怎能统御数万弟子,却依旧显得十分闲暇?”

    汪九成失笑道:“雪隐门的人我自然发愁,难道还要在剑神你面前表现出来么?只不过雪隐门尽管棘手,我丐帮还没放在眼里,他雪隐门能来多少人?又能杀害我帮弟子多少人?我们两万多名弟子,就算任他们去杀,他们杀上一年,能杀掉我们一千人么?任何刺杀都有风险,在这其中,他们难道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时间久了,他们才能看清我们丐帮的庞大,他们自以为能够让我们元气大伤,其实能够伤害我们丐帮一根寒毛都算他们做得相当不错了。”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我将你们看的小了,你这么一说,我果然觉得雪隐门不值一提,值得担忧的是他们背后的女真人才是,他们不过是女真人派出扰乱中土的小喽。”

    汪九成欣然道:“你能够看清看透这些,想法岂非和我不谋而合了么?”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他少有这么畅怀大笑的时候,汪九成的确是个精彩至极的人物,江湖中若是没有他,将会失色很多,丐帮中若是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两人一边探讨一边赶路,尽管没用施展轻功,两人步履却也不慢,汪九成指着前面飘着一展酒召的简陋酒肆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喝个痛快,此后天各一方,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为了练剑,对酒向来是敬而远之,但今日觉得,汪九成是个值得他大醉一场的人,汪九成说得没错,如今江湖风云变幻,自己又决意去西域寻找北斗先生以期剑道再做突破,何时能够相见,自是难说得很。

    这场酒,他们从午后喝到黄昏,从清醒喝到沉醉,两人生出一种绝不相同的惺惺相惜之感,慕容寒山佩服汪九成的能力和气度,汪九成则欣赏他一生唯剑的毅力。

    从后面跟来的丐帮弟子早已经来到这个酒肆,在一旁吃好后等候帮主一起回去,但汪九成越喝越是开心,最后竟和慕容寒山揽肩哄笑,似在嘲笑江湖上那些并不如何了不起,却依旧拿自己当个人物的人。

    一众丐帮弟子听得十分尴尬,这些嘲笑,似乎嘲笑了他们所有人。

    最终慕容寒山步履阑珊地离去,汪九成似乎还没有尽兴,又邀约弟子陪他一起痛醉,帮主相招,他们怎敢拒绝?自然是喝得瘫软如泥,一半醉倒,须要另一半人搀扶着归去。

    醉酒之人容易摒弃其他想法而专注一个想不通的问题,慕容寒山醉了,却又似乎更加清醒,因此他不认为自己喝醉了,对于剑神来说,验证有没有喝醉,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两眼发直,告诉自己,只要能走出一条直线,那便没醉。

    慕容寒山走得笔直,就像剑一般直,只不过对于喝醉了的人来说,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喝醉,已经是喝醉的表现。

    薄暮下的春天,一切都十分美好,和汪九成一起喝酒时所说的话,慕容寒山已经记不得,他记得的,唯有痛快二字,他为了学剑,从小就压抑着自己不该有的**,痛快二字,除了他击败剑法高超的对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痛快的了。

    如此美景如此黄昏,慕容寒山如走在云端,双脚软绵无力。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美妙乐声从一个方向传来,之所以说一个方向,是因为慕容寒山已经难辨东西南北,天阳落山,似乎也看不出哪里是西边,慕容寒山被分了心神,再不能走出直线,不过他依然脚步踉跄地向乐声传来之处行去。

    这乐声之美妙,仿佛从没听过,声音中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引诱之味,若是慕容寒山没有醉酒,他定然会感到十分警惕,心神也就不容易受到感染,然则此时他却想到,就算有人在那边设下了陷阱又怎的?我是何人?我是慕容寒山啊!

    普通人醉酒后都会将自己看成无所不能的人,更何况现实中已经接近无所不能的人?

第四十一章 清官之苦

    慕容寒山终于找到了这片桃林,桃林深处,一人一琴正在桃花掩映间轻抚琴弦,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一阵春风吹过,无数桃花散落,桃林中的风景犹如梦境,慕容寒山就算没有醉酒,此刻也要醉在这片犹如世外桃源之地。

    焉知这里不是那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慕容寒山虽在酒醉之中,但依然怕亵渎了这人景合一的美好,他伫立当场,忽然发现他以前只专注练剑,却对这些美好的东西视而不见。

    其实他现在不知道的是,他视而不见的不止是美好,还有丑恶。

    琴声悠扬起伏,仿佛拨动了慕容寒山心弦中最脆弱的那一根,就在这一瞬间,他额头冷汗渗出,他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琴声,这是乱神魔琴所发出的魔音。

    慕容寒山就算是在醉酒中,也能一剑杀了那弹琴之人。

    可是不知怎的,他心软了,他不忍一剑刺破这短暂的美好,一任魔音向自己袭来,慕容寒山凝聚丹田之力苦苦抵御,这种坚持,如同他生平对剑的执念。

    弹琴的女子忽然抬起了头,露出极美的容颜,慕容寒山一眼看去,发觉弹琴的人是伊琳娜,不知怎的,他心中没有一丝敌意,伊琳娜向他微微一笑,慕容寒山忽然感到自己的全副身心都消失在春风里。

    等到慕容寒山清醒过来,已是在一堆软软的桃花花瓣上,花瓣上露水以及破碎的花瓣渗出的汁液染了他一身,他不觉得肮脏,他平躺在桃花的花瓣中,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身边斯人已去,醉酒之后所发生的的一切如梦如影,亦真亦幻。

    昨夜那荒唐的一段时光,对他来说,已经分辨不出是否真个发生过。

    慕容寒山挣扎着要站起身来,他感到头疼的厉害,口渴的厉害,就在他伸手撑起身子的时候,手掌忽然被扎了一下,痛得他差点要叫出声来,他站起身来,看到手掌心已经被扎出了血,而扎破他手掌的,则是一根金光闪闪的簪子。

    看到这根金簪,慕容寒山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昨晚不是做梦,更不是做了春梦,而是真实发生过。

    可是自己所在,桃林深处的山谷中,空山寂寂,未闻鸟语,佳人已去,空留自己。

    就在这一堆花瓣外,放着一坛清水,慕容寒山并不担心清水中会落了毒药,他端起来就喝,随着冰凉的清水流入腹内,他想起了昨日和汪九成大醉一场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他虽醉了,但绝不是醉倒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在他抵御魔音的袭击之后,伊琳娜冲他一笑,慕容寒山放弃了抵抗,任由魔音侵蚀自己的身心,和第一次遇到魔琴之音时慕容寒山故意让魔音侵入体内不同,那次他留有余地,随时可以暴起反击。

    这次他是彻彻底底地任由魔音左右了自己。

    就当是放浪形骸一次又如何?

    就算是伊琳娜对自己图谋不轨又如何?

    在那短暂的快乐时光中,慕容寒山忘记了剑,也忘记了自己。

    原来一个人的生命里,不只有自己执着的事物,还有不经意才能遇到的美好。

    可是佳人已去,伊琳娜已经走了。

    她去了哪里?

    酒醒后的慕容寒山又感到一阵烦厌,他不想想及这些,他不想陷身儿女情长,他要做回自己,那个只忠于剑的自己。

    然而昨夜他对剑的一时忘却,算不算是他对剑的一次小小的背叛?

    慕容寒山喝足了水,将坛子轻轻放在地上,接着他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就抽出了他的剑,他不断挥舞着剑,等到落地时,他已经使出了七招剑招。

    接着慕容寒山清啸一声,林中山鸟受到惊扰,四散飞出林子,在飞鸟乱飞时,慕容寒山已经变幻了二十多种身法,剑光倒映着晨光在他周身流转,慕容寒山感到每一招的使出都圆转如意,更有无尽的余力,经过昨夜的风流,他的剑法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上一层楼。

    他忽然收剑默立,几乎不能相信这种结果。

    不过怅然片刻后,他还是甩开心头困惑,踏出坚定的步伐向西而行。

    途经无为州而不入,慕容寒山在山野间渴饮清泉,饿了便摘些野果子吃,口中馋了,便猎些野味吃,很多人传言,内力练到一定的地步,就可以不用吃饭,达到辟谷的地步,但慕容寒山却知道那不过是愚夫愚妇杜撰出来的传言。

    民以食为天,百姓终年为一口吃的或者一口更好的吃的而奔波劳碌,所以才幻想出有不用吃饭便能一直活下去的修道之人,但人不食便无力,无力不止是没有外力,而且内力也会受到损害,所以慕容寒山不但吃,而且吃得十分讲究。

    他绝不委屈自己,却也从不作践自己,只要饱了,就决不再多吃一点。

    也许他能在练剑上做到极致,就是因为他会从这些毫不着眼处保持着极致的自律。

    昨日和汪九成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醉饮,如今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件荒唐的举动,此后再不会发生,而昨夜的荒唐举动,更是他偶然的放纵,更是可一不可再。

    一之谓甚,岂可在乎?

    慕容寒山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只为剑的男人。

    这一日,他来到南阳,他打算从这里取道十堰、安康然后过汉中,经陇南,再折而向北,然后沿天水定西向西域赶去。

    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陕北义军最盛,到处是朝廷军和义军相互厮杀的战场,慕容寒山虽然不惧,但也不喜欢惹麻烦。

    南阳因为旱灾之故,已经变得十室九空,昔日繁华的城府已经变成了没有什么人气的死城。

    幸而如此,义军和朝廷军才不至于将此看成一块肥肉来争夺,慕容寒山不知道的是,义军已经从这里掠夺过,却并没有搜到多少粮草,再加上旱灾导致的城中缺水,此处实是不宜久留之地,因此义军便放弃了这里,朝廷军出于同样的考虑也是一样,虽然衙门还在,但守城军却已经全都被抽调走。

    慕容寒山进了洞开的城门,几名饿得皮包骨头的孩童跟在他身后乞讨,慕容寒山一人给了他们一块铜板,可是他却想不到此举却给他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有成人也跟在他身后乞讨。

    看到这些人满含期待的眼光,慕容寒山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施舍粥饭的粥厂么?”

    一名饿得如同枯骨的男人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有是有的,只不过官老爷说他们现在也吃不饱肚子,所以每次都只能提供一百碗粥,一百块馒头,我们这里有一两千吃不上饭的人,那些馒头和粥根本就不够分的呀。”

    慕容寒山看着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沾满的桃花汁液,想起自己昨天日夜的风流快活,而同一时间这里却有着这么多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这种强烈的对比,更是体现出了这世道的荒唐,他早已看出南阳城中官府已经弃守,守城官兵都已经撤离,他说道:“大家跟我一起去衙门,我倒要看看官老爷是否真的自己都吃不饱。”

    那骨瘦如柴的男人奉劝他:“就算他们能吃饱又怎的?他们可是官老爷啊。你孤身一人前去,衙门里的官差如狼似虎,我们也没有力气去帮你,我看不如算了吧。”

    慕容寒山道:“你们若是怕事,可以在衙门外远远地等着我,衙门里若是有米有粮,我会让他们拿出来给你们吃的。”

    这些人都不知道慕容寒山是谁,纷纷问道:“偿若你被打死了怎么办?”

    慕容寒山笑道:“如果我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打死,我身上的银子和衣服以及这把剑就归你们了,你们可以拿去换粮食,如何?”

    无论怎样,他们都能得到好处,一行人包括孩子将信将疑地跟在慕容寒山后面向衙门走去。

    来到衙门外,慕容寒山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里面的官差就会有所准备,眼下到了吃饭的时间,不如自己贸然闯进去,偿若他们在喝酒吃肉,定然来不及掩饰,慕容寒山回头看到那些饥民远远地站在街口不敢靠近,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生的畏惧之心,慕容寒山暗叹一声,纵身越墙跳进了衙门。

    一个瘦小的男童嚷嚷着:“他会飞!”

    其他人见慕容寒山本领高强,对他的信心又增强了不少。

    慕容寒山进了衙门的院子,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守之人,他信步向里面走去,衙门大堂里已落满了灰尘,墙角也结着蜘蛛网,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升堂了,现在身处乱世,到处都吃不饱,谁还有闲暇去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是是非非?

    来到后院,慕容寒山在一间大屋里,看到了官老爷的一家以及四位“如狼似虎”的差役,他们围坐在一口大锅前,锅中是稀汤寡水的米糊,官老爷福缘不错,有两个夫人三个孩子,再加上他和这四名差役,十个人每人端着一个碗,碗里所盛就是这稀粥,大人们的手中还拿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灰乎乎的草当做菜吃。

    慕容寒山无由地感到一阵心酸,想不到在这里,他还能遇到一位难得的清官。

    其实也不难理解,此时此刻,就连朝廷都已经放弃了南阳城,若是一位贪官,还不早携着家眷去其他地方逃难去了?

    官老爷见到慕容寒山,微微一笑,笑中透露着苦楚和无奈:“这位朋友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喝碗粥吧。”

第四十二章 满目疮痍

    慕容寒山怕自己的拒绝会伤了这位少见的清官的自尊,他在旁边拿起一个碗,自己盛了一碗粥,一口气喝了干净。

    这位官员说道:“再喝一碗吧。”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看得出锅中的稀粥也不多了,差役们也吃不饱,甚至看他的眼光带这些敌意,慕容寒山放下碗,对官员说道:“知府大人……”

    几个人笑了起来,慕容寒山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那名官员说道:“我不是知府,知府已经托关系掉到别处去了,我原是这里的给事中,知府走后,南阳陷入一团混乱,再加上叛军的掠夺,南阳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偿若连我也走了,这里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只要我翟慎行在这里一日,就要维护一日南阳的安宁。”

    慕容寒山心道,原来他的名字叫做翟慎行,他说道:“知府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翟大人虽无知府之名,但行的却是知府之实,称你一声知府大人,绝不冤枉。”

    翟慎行却真的人如其名,谨言慎行,他说道:“这可不行,官员的晋封乃是由皇上委任,哪有自己擅封自己为官的?那不是僭越么?我看你一表人才,来我衙门也能侃侃而谈毫无惧意,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寒山道:“我叫慕容寒山。”

    翟慎行没有听过鼎鼎大名的慕容寒山的名头,他说道:“慕容寒山?好名字,不知慕容公子来此何干?”

    慕容寒山说道“在下今日还是初次来到南阳,不知南阳已经沦落至此,我一进城门,便听饥民说起施舍粥厂一事,每日一百块馒头一百碗稀粥,我想着是否衙门还有存粮,故意不给他们吃?因此我便进来看看,哪知道却在这里见到翟大人的伙食甚至不如饥民,方知错怪了翟大人,翟大人实在是罕见的清官。”他心知偿若翟慎行提前知道自己会来,因而故意做作,他自然能够看出来,而今自己乃是突如其来,恐怕翟慎行做梦都不会想到今日会有一个叫做慕容寒山的人前来拜会,就算想要做作,也是无从做起。

    翟慎行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城中这些百姓,我是清官,但清官最是无用,还不如贪官能靠关系向朝廷多要些赈灾之粮,只可惜眼下国内余粮都掉给军中去打仗了。”

    慕容寒山一时无言,一城百姓能遇到这种好官,实是他们的福分,从汪九成等人的眼中,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官员都是贪污**的,但偶然遇到一位宁可自己喝稀粥,也要让让粥厂每日施舍一百块馒头的官,让人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再没什么好留下的,慕容寒山将自己身上的银票逃出来,万剑山庄不仅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圣地,也是十分有钱的世家,慕容寒山给自己留下一千两左右的银票作为自己西去的盘缠,将其余的大约五千余两银票交给翟慎行,并说道:“让人去东边的府城去卖粮,钱虽不多,但能多活一些百姓性命。”

    翟慎行很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银钱了,他双目湿润,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为南阳城中的百姓谢过慕容义士!”

    慕容寒山抹了抹他三个孩子的头,又复叮嘱道:“此去卖粮的路途中劫匪横行,如果带着银票去卖粮,一定要多派人手,若能让人送来粮食再给钱,那最稳妥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提起翟慎行,是不希望那可怜的母子三人因钱失命的惨事再次发生。

    翟慎行牢牢记住他的嘱托,目送慕容寒山离去。

    身后三个孩子问道:“他是个好人么?”

    翟慎行点了点头:“他是个好人,一个大大的善人,咱们南阳因他而能多活无数人。”

    出了衙门,还在街角等候的饥民看到慕容寒山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却并没有他承诺的让官老爷拿出米粮,又是惊讶又是失望。

    慕容寒山来到他们身边道:“衙门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听到这话,一群大小饥民无不感到失望。

    慕容寒山接着说道:“可是官老爷说了,今日下午开始,他就派人去信阳借粮,以后粥厂的施舍会增加许多。”他不想说是自己出了银子而官府派人去买粮,他不希望表功于这些饭都吃不饱的百姓。

    饥民闻言并不是感激,反而一哄而散,并纷纷议论官家对百姓的承诺又有几时兑现过?

    慕容寒山不怪他们对官府的失望,眼下南阳还没沦落到人吃人的地步已经算好的,谁还会有心情去改变对官府的固有印象?官威昭昭,刻在百姓心头入木三分,如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日一时能够解冻的。

    南阳已经如此,再往西北行去,自然是越来越贫穷,慕容寒山稍作休息,午后继续向东行去。

    来时他还曾骑马,和汪九成大醉一场后,他连马也遗落了,如今只能徒步而行,原本一身雪白的衣服,也逐渐变得风尘仆仆,不仅是因为所经之处十分贫穷,也因为他再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衣服这些细枝末节上。

    路旁的一些枯木也抽出新芽,慕容寒山踟躇而行,从万剑山庄刚出来时,他并没有预料到此行会是如此艰辛,在他开始的盘算中,西域一行,如同游山玩水,自己策马而行,晓行夜宿,随处可以打尖,对于西北旱灾他也不是没有耳闻,只不过听说的事情和亲眼所见,对自己的震撼那是不可同日而语。

    行到傍晚,四周一片死寂,昏黄的苍穹下,看不到一处炊烟,这种情况下,没有逃难的人能够吃上一口寒食都不错了,谁还会生火做饭?没人生火做饭,又何来的炊烟渺渺?

    一只乌鸦嘶鸣着落在旁边的枯木上,这棵树之所以会在春日里枯萎,是因为树皮已经被饥民剥去吃了,慕容寒山感到一种寒意,这种寒意并非因为傍晚时天气变冷,而是从心中渗出的凄寒之感。

    前面有一个村庄,村庄中不闻鸡鸣犬吠,慕容寒山进去转了一圈,发现整个村庄中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村口是一片突兀的坟头,坟头中还有来不及掩埋,用破席卷起扔掉的死尸,如今活人都顾不得,也难怪他们对待死人如此草草。

    慕容寒山自从中午喝了一碗稀粥外,再没有吃过一点粮食,他走在中土,如同走在荒漠中,没有路人,没有生灵,甚至没有水。

    慕容寒山在村中找到了一口井,他将井边的木桶扔下去,只听到木桶落在干硬的泥土上的声音,原来是口枯井,慕容寒山心中暗叹,只能忍住口渴,能明日再去找水。

    夜里,慕容寒山就在荒村中对付了一夜,翌日凌晨,他便醒来继续前行。

    路过一条河,准确地说应是河道,因为河中干涸,慕容寒山本打算在这里喝水钓鱼休憩一下,看到河道干枯,只能继续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遇到了路人,他问起此处所在,路人告诉他,这里是淅川,慕容寒山心道淅川,好名字,淅淅沥沥的雨水遍洒大川。

    古时的这里的确有过风调雨顺的时候,更有过整座淅川都被洪涝淹没的历史,淅川曾迁徙到马蹬镇,洪涝退后,再加上马蹬镇涌来无数陕北的流民,不得已淅川再迁回老城,只不过这次面临的不是洪涝,而是干旱。

    老天爷像是刻意再给这里的人开了几个残酷的玩笑,搅得这里民不聊生。

    但淅川的百姓经历过数次天灾,求生的韧性远过于其他地方,慕容寒山进城之后,发现这里虽然比南阳更为辛苦,但百姓脸上的困苦之色却淡得多,这里酒楼也有,店铺也有,天灾在外,这里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无所谓态度。

    慕容寒山进入酒馆,这才得以饱餐一顿,不过他发现这里物价高得吓人,慕容寒山问起缘故,掌柜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酒馆一日也未必能够遇到一位像阁下这样的贵客,生意惨淡,店伙计都让我辞退了,什么都要我亲力亲为,又要维持着酒馆的营生,物价不贵才不合理。”

    正说着,又有两人走进了酒馆,掌柜的赶去招呼,慕容寒山自酌自饮,本没有在意这两人,不过这两人身上的木牌还是引起了慕容寒山的注意,这两人的木牌上一个写着乾三,一个写着坤五,和那些纯是数字的木牌不同,慕容寒山再看两人相貌,高鼻深目,眼珠子里透露着灰蓝的光。

    这两人多半是雪隐门的人,只不过在无为城中遇到的雪隐门刺客,他们的木牌都是放在衣服里面,不像这两人,将木牌毫无顾忌地放在腰间,好像别人看不到似的,木牌上的字虽然不同,但慕容寒山一眼就能看出木牌的材质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故意不去瞧两人,只顾吃喝,但耳朵提聚功力,仔细倾听两人的说话。

    只可惜两人所说的话慕容寒山虽然听得一清二楚,却连一个字都听不懂,看来这两人是刻意用他们的胡虏方言说话。

    其中一人向慕容寒山这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又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慕容寒山不但听力惊人,记性也好,等这人说完,慕容寒山忽然用他们的话重复了一边,并且大声说了出来。

    这两人大吃一惊,同时从椅子上跳出,用胡虏话问慕容寒山一句:“你是何人?为何学我们说话?”

    慕容寒山也回了一句胡虏话:“你是何人?为何学我们说话?”慕容寒山不知话中何意,只不过是重复他们说过的话而已。

    这两人听过慕容寒山的胡虏话,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慕容寒山用语不对,若是他会他们的说话,应该反问“你们是何人?为何学我说话?”才是。

    其中一名胡虏用汉语说道:“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消遣老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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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