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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元宵惊魂

    伏缨吃过范萦怀的烤鱼,其美味,让他至今难忘,推此及彼,以他的厨艺要留在陆老先生这里那是举手之劳。

    果不其然,陆老先生尝过范萦怀做的饭后,当即决定将他留下,且对方轻烟的离去也不再怀疑,因为以范萦怀的厨艺,若不是真是如此,何用来他家做个仆人呢?

    陆老先生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范萦怀的工钱,可是范萦怀哪里将这区区工钱放在眼里?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和伏缨待在一起,好能时时教导伏缨的武功罢了,因此他说道:“工钱和方管家一般就行,如果先生不宽裕,少给点也行。”

    陆老先生疑惑地说道:“这可有些委屈老范了。”

    范萦怀道:“不不不,我是能和像陆老先生这种有学问的人住在一起感到荣幸,就算不给工钱,我也觉得舒坦,我孤单一人,没有别的亲人,只要先生不觉得我讨厌,让我多待些时日就算让我心满意足了。”

    一席话连吹带捧,打消了陆老先生的疑虑。

    就这样,方轻烟走后,范萦怀到来,这一师一徒两人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一起。

    临过年时,伏风一人来过一趟,要带伏缨回去过年,伏缨不想离开师父,因此便说道:“外公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很孤单,爹和娘两人在一起,我就不回去了。”

    伏风非但没有因此指责他,反而因他懂得孤单的含义,懂得照顾老人而感到高兴,他不回去过年,恐怕陆凤娇更会感到高兴。

    这个年伏缨过得十分开心,陆老先生似乎也调整好了心态,接受了自己不再为人师表的现实,年前他还去集市上买回来一捆红纸,大挥狼毫,给自己以及邻居们写了不少福字和春联,伏缨和范萦怀两人负责张贴,空荡荡的院落被贴满后,让家中变得喜气洋洋的。

    范萦怀似乎因为能够和伏缨在一起,也积极参与,年前年后,他着实做了不少好菜,让伏缨和陆老先生两人吃得酣畅淋漓。

    春节过后不久就是元宵节,伏缨已经六岁,但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晚上要出去看花灯,陆老先生晚饭吃了不少酒,不愿出去,范萦怀便和伏缨一起来到街上。

    陆家寨并不大,除了一些妇孺孩童外,大部分的人都到了附近的镇子上去看花灯,镇子离陆家寨有四五里路,虽然有些远,但人人热情高涨,不少人向镇子赶去。

    伏缨见到其他孩子们手中拎着的花灯有些艳羡,他和陆老先生以及范萦怀住在一起,两位老人都没有想到做花灯,如今见到伏缨盯着别家孩子的花灯看,范萦怀为了宽他的心,对他说道:“我倒街上给你买一个。”

    到了镇上,更是人山人海,一条河水穿过镇子,两座拱桥横跨河上,桥上以及河水两旁都围满了人,还有简陋的渔船挂上了带着字谜的花灯,让人投钱猜字谜,渔船周围围满了热闹的百姓不断指指点点,周围的天空接二连三地放起烟花,到处都是一片盛世祥和的景象。

    范萦怀想着答应伏缨给他买花灯,而围着卖花灯的人很多,范萦怀让伏缨等着他,他自己挤进人群去买,好不容易买了一个纸糊的花灯,范萦怀又从人群中挤出来,却发觉伏缨不见了,这么一来,范萦怀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到处去喊伏缨的名字,可是街上的人十分喧哗,将他的呼声掩盖,喊了一圈后都没得到回应。

    正着急着,忽然他发现拱桥下有些骚动,他连忙跑过去,看到人群中有四五个小孩在围攻一个小孩,他连忙跑过去拉开,可是他立刻发现被围殴的孩子不是伏缨,范萦怀心中着急,顾不得自己暴露行藏,他来到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人两个起落跃上楼顶,他顾不得坐在二楼吃饭的人的呼喝,凭高远望,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伏缨。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月亮又大又圆,四周又都是被点燃的花灯,原本应当看得清才是,但正因为这些花灯,才使得很多人都处在阴影中,看不清模样,这时候在二楼吃饭的人已经来到窗户处,抬头向上问他为何爬到我家房顶,范萦怀哪有功夫去理会他,他只看阴影中的孩童,有无和伏缨穿着相似的,但街上行人实在太多,看来看去,都没有什么发现。

    二楼的人已经在下面喊着:“你再不下来,我们就上去啦……”有的在喊着:“这人定然是个贼,赶紧去报官!”这些人喝多了酒,口中骂骂咧咧的,有的还要找梯子上去将他拉下来,那个认定他是贼的,定然想不到范萦怀何止是贼,简直是贼爷爷,真正是无意之中恰恰猜对了。

    也就在此时,范萦怀看着河道中一条小船正往镇子外面的方向划去,这条小船和参加灯会的渔船不同,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别说今日逢节,就是平时晚上行船,船夫都会在船头挑一个风灯,除了照明外,还有提示别的渔船不要撞到自己,而这个船非但没有灯,而且方向古怪,船速也快得令人生疑。

    如果伏缨是在那条船上,他又是怎么上去的?

    如果伏缨不在那条船上,自己偿若追过去,岂非距离伏缨越来越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范萦怀知道今晚能否找到伏缨,只在自己的选择当中,在他犹豫时,楼下的人已经找来长竹竿,准备将他从房顶打下来,而楼下也有不少人发觉楼上有人,停下脚步对他指指点点。

    这时范萦怀终于想到,自己让伏缨留在原地等自己,而他消失不见本身就是件不同寻常之事,所以他决定追到那条船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将伏缨掳走了。

    有了决定,范萦怀一个纵身,从房顶跳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他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在人群中范萦怀的轻功也施展不开,他尽量靠近河边,沿着河堤飞快地向前追去,越追身旁的人越少,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镇子外,可是河面上的船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继续向前划动,范萦怀大喊:“停船!谁在船上?马上停船!”

    但船不但没有停,反而加速向前划去,船上一个宽大的背影,头戴斗笠坐在船中间,板着船桨一划,小船就向前疾驰丈许,足见划船之人体力惊人,若不是体力惊人,那就是内力了得。

    范萦怀见到船加速驶离,心中反而放松了些,因为船之所以会加速,正是因为船上的人发觉了自己在追着,而此人知道有人在追他却不停船,定然心中有鬼,范萦怀至此方使出全力,同时他心中冷笑:看看到底是你划船划得快,还是我的轻功快!

    踏月功全力使出,果然非同凡响,河堤原本高低不平,但范萦怀的踏月功正是不惧高低,只见他如履平地,如燕子飞掠,人在岸上飞快地追过去。

    小船自然没有范萦怀跑得快,范萦怀在岸上跑到小船同侧,却并不止步,依旧向前飞奔了几丈,这才停下脚步,这里的河面已经变得宽了,范萦怀无法从岸上一跃而至,所以他赶到前面,就是寻找一些可以借力的东西。

    他找到一段枯木,随手扔入河中,然后一个腾身,向河面上扑去,到了无法再前行的地方,他的身子刚要下落,范萦怀伸足在枯木上一点,人再次借势扑向小船。

    小船上的人见他轻功高明至此,又是从前面忽然出现,操船之人反应也快,他迅速转过船的方向,准备折向范萦怀扑过来的河对面。

    原本算好的落脚方位,因为小船方向的改变而落空,不过这个变化正变成了对范萦怀踏月功的考验,他在空中极快地逆运内力,竟从绝不可能处又生出一股内力来,他双腿虚踢,人也跟着小船转变方向,终于落在了船头。

    就在范萦怀落入船头的那一刻,操船之人忽然扔下斗笠,人斜斜地跃入河水中,身形之诡异,就像一条鱼般的扭动身子滑进水面,几乎没有翻起半点水花。

    此人一去,范萦怀所站的船头立刻偏沉,范萦怀连忙向前疾走两步稳住船身,这是一条木船,长不过一丈半,宽五六尺,没有船舱,船身两旁绑着两根船桨,船中间是那操船之人扔下的硕大的斗笠,几乎将船中间全都盖住。

    范萦怀轻轻掀开斗笠,一个昏迷的孩子出现在范萦怀眼前,不是伏缨是谁?范萦怀又惊又喜,喜的是找到了伏缨,惊的是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一探伏缨人中,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放下了一半心事,正准备抱起伏缨看看他是被点了昏睡穴还是中了迷药,还没等他扶起伏缨,他就愤然发现,这条小船的船底有一个洞,此时河水正不断往内涌来,看来要不了多久,这条船就会沉了。

    怪不得刚才那人弃船而去,范萦怀心中暗骂,却不得不将船划向岸边,而在此期间,那名滑入水中之人却始终没有从水面下露出头脸,范萦怀知道此人内功高强,也就不足为奇,此人定是转入内息,要么还藏在水底防止被自己发觉,要么早从水下潜到了远处。

    小船离岸边还有丈余时,船内已经进了一小半的水,船也划不动了,范萦怀抱起伏缨,在小船上一点,人如同大鹰般落到河岸上。

    范萦怀用真气注入伏缨体内,发觉他内力全无反应,并非是被点了昏睡穴,而是中了什么迷药,范萦怀不知是什么迷药,顿时生出一筹莫展之感,他抱着伏缨茫然地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迷晕他的人,但他目光所及,唯有月光如银,四野一片凄寂。

第十三章 避世南宫

    蓦地,河岸的树林中几名黑衣人电射而至,将师徒二人团团围住,范萦怀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人,这七人穿着夜行人的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面巾,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至此,范萦怀放醒悟自己陷入了一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陷阱当中,这个陷阱设置周密,自己一步步踏入其中,事先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也是自己大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怀中的伏缨呼吸虽然微弱,却并没有其他异常。

    范萦怀向这些黑衣人说道:“让你们主子出来吧。”

    一声长笑过后,又从树林中走出一人,此人手持折扇,年纪轻轻,相貌俊秀却又显得有些放浪形骸,此时天寒地冻,此人手持折扇,当然不是因为天气炎热,不过是让人视之他十分悠闲而已,折扇偿若不是兵器,则就是把玩之物。

    这名年轻人用十分无礼的话问道:“你就是人称南方北范的大盗范萦怀?”

    范萦怀一时看不出年轻人的来历,说他是什么世家子弟吧,偏偏他这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不大像世家严加管教出来的样子,若说他是什么纨绔子弟,却有带着一副武功不弱的气度,虽然年轻人说话无礼,此刻自己抱着伏缨落在下风,当然不会蠢得和他产生什么冲突,他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范萦怀,你又是谁?”

    年轻人不答他的话,反而道:“人家都说范萦怀是如何聪明,如何了不得,以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以这孩子做引子,轻轻巧巧就将你陷入如此困顿之地,嘿嘿,飞天大盗的名头颇有点名不副实吧?”

    范萦怀道:“以孩子为质,这种事你也能做得出来,依我看,你定是一个藏头露尾,不敢在老子面前透露身份的胆小鬼!”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听到范萦怀故意贬低他,受激不住,他变得有些生气地说道:“小爷的身份来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倒不是小爷不敢说,而是怕说出来吓坏了你。”

    范萦怀讥讽道:“元宵节你不在家里过,专门跑过来吓唬我,我范某真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年轻人刚想发怒,忽然想到这是范萦怀在故意激怒自己,想到这里,他猛地醒悟,连忙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废话少说些,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小爷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目的的,小爷我需要你去帮我偷一件东西。”

    范萦怀反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年轻人哈哈笑道:“不凭什么,只凭你想不想让你怀中孩子活命,如果答案是否的话,我们这就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范萦怀见他说道点子上了,连忙问道:“这孩子中了什么迷药?”

    年轻人道:“迷药?这不是迷药,这是蛊虫,孩子身上中了昏睡蛊,而且是一条公的,这条公的昏睡蛊此刻正趴在他脑子边上,想要他清醒过来,唯有用成对的母虫才能将公虫引出来,除此之外,偿若试图别的办法想要找出蛊虫,或者逼出蛊虫,这蛊虫反而会反噬入脑,越钻越深,到了那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孩子了。”

    范萦怀怒道:“你……你好卑鄙,他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从未听过什么昏睡蛊,对于什么公的昏睡蛊需要母的来引诱出来,更是闻所未闻,不过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他不信。

    年轻人冷笑道:“孩子又怎么了?况且,长不大才是孩子,长大了就不是了,范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范萦怀闻言打了个寒噤,年轻人话下的含义就是,偿若伏缨夭折了,他的一生从此会停留在孩子上,他抑住怒火,问道:“你想让我去偷什么?”

    年轻人得意地笑道:“这样回答就对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来,所要偷的,自然绝非等闲之物……你们退下!”

    七名黑衣人对他是言听计从,听到他发号施令,七人问也不问,转身又投入树林中,年轻人这么做,足见他要去偷的自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物,需要避人耳目,甚至连他的手下他都不信任。

    等七人走开后,年轻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帮我把南宫家的回春璧给偷出来,你号称天下第一大盗,这么简单的事不会做不到吧?哈哈,哈哈……”

    范萦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件事非但不可笑,反而十分可怖。

    年轻人只说南宫家,中原有无数南宫家,可是范萦怀却知道年轻人所说的南宫是那一家,因为其他南宫家虽也有武林世家的,而且唯恐不够张扬,但这一家南宫世家,却极为神秘,极为低调,不管是什么武林集会,或者比武大会,甚至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方丈易主这样的大事,南宫世家的人都不会派人参加,但是关于南宫家的传说却又离奇到了荒诞的地步。

    所以这家南宫世家,又被人称为避世南宫或者影子南宫,更有难听的,称其为野鬼南宫。这些称呼除了言其神秘外,还夹带着江湖中人对他们神秘的厌恶和庆幸。

    厌恶是南宫家的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庆幸的是这一家人远离武林大小事端,极少现身,可是每次避世南宫的人出现江湖,总会惹出滔天风波。

    有人说南宫世家原本也积极参与江湖纷争,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武术世家,相比起来,什么中州常家,号称如今中原第一世家的开封郑家,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据说当年南宫世家古道热肠,在武林中为众人排忧解难,排解纷争,十分受人敬重,直后来因为和金刀门产生了冲突。

    金刀门门主的大公子准备迎娶南宫世家的一名二小姐,但后来因为种种变故,金刀门悔了婚,此事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但男女之间若是悔婚,吃亏的终是女方,也正因为如此,南宫世家一怒之下将金刀门灭了门,像金刀门这种名门正派,且在武林中地位这么高,竟然被南宫世家杀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惹来江湖中的众怒,很多和金刀门交好的人前去复仇,却全都有去无回。

    毕竟像金刀门这种实力强大的门派,南宫世家都有举手投足就能将其灭掉的能力,其世传武功绝学自然是高明超绝,其他人有去无回,自然是送了性命。

    正当这些人要请少林派为这些人住持公道时,南宫世家忽然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庄园,然后举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有人说南宫家去了南疆隐居,有的说他们迁去了深山老林,还有的说他们去了沼泽深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谁也不知道最后他们的下落,但关于他们家族中各种各样的传说却不断传出。

    在有关避世南宫家的许多传说中,回春璧又是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件宝物。

    相传回春璧就是春秋战国时作为传国玉玺的和氏璧,这在当然不足为信,不过回春璧之所以被看得这么重,自然有其好处,据说回春璧的由来,起先是能够保住尸身千年不朽,放入棺木中,无论相隔多久,棺木中的人始终栩栩如生,后来更因为南宫世家的人在回春璧中发现其中蕴藏阴寒之气,从此借助回春璧修炼武功,使得南宫世家上下人等武功全都高处他人太多。

    而回春璧对于修炼武功内力大有裨益,也不是凭空而来,常人修炼内力时必须要循序渐进,顺其自然,偿若心急躁进的话,就容易走火入魔,这是因为内力大多是纯阳之气,在经脉中运行,犹如河道中的流水,如若水流太急,便容易失去控制,变成洪涝,让人经脉散乱,继而迷失神智,如果有了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辅佐,内力修炼时不怕引火烧身,修炼内功时自然是进境一日千里。

    更有人说,有了回春璧的南宫世家,修炼一日的功力等若别人修炼一个月,修炼一个月的功力,便等于旁人修炼三年,相当于在内力修炼上找到了一条捷径,又相当于一种少劳多得,因此人人眼热,只不过眼热终归只能是眼热罢了,谁敢去掳南宫世家的虎须?就像有人明知皇帝身上的宝玉价值连城,又有谁敢去抢夺?

    这种东西别说在南宫世家中,就算放之整个武林,也是千年难寻的异宝,这名年轻人竟然说不太难取,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范萦怀冷笑道:“你偿若问我要天上的月亮,或者还更容易些,取南宫世家的回春璧?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有半点可能?”

    年轻人道:“你偷不到?为什么?”

    范萦怀简直要气得扭头就走,宁可投身身后的河中,也不愿再跟他多谈,这就像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他还偏要问个为什么,只不过他看在怀中半死不活的伏缨小命之上,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种种愤懑,对他耐心解释道:“要偷南宫世家的回春璧,至少有三个难点,三个难点,每一个难点都解决不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年轻人似乎还不明白他的含义,问道:“哪三点?”

    范萦怀给他举个例子:“这就像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一样难,第一难是怎么过去,第二难是怎么取到,第三难自然是怎么带回来了,这件事显而易见,咱们就别多费口舌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似乎不认可范萦怀的观点,他问道:“南宫世家是在天上?”

    范萦怀道:“就算不是,也相差无几,现在谁也不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是在天上还是在地底,又有什么分别了?”

    年轻人道:“自然是大有分别,南宫世家既不在天上,也不在地底,你所觉的为难的第一点,就是我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你说的这一点,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十三章 避世南宫

    蓦地,河岸的树林中几名黑衣人电射而至,将师徒二人团团围住,范萦怀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人,这七人穿着夜行人的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面巾,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至此,范萦怀放醒悟自己陷入了一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陷阱当中,这个陷阱设置周密,自己一步步踏入其中,事先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也是自己大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怀中的伏缨呼吸虽然微弱,却并没有其他异常。

    范萦怀向这些黑衣人说道:“让你们主子出来吧。”

    一声长笑过后,又从树林中走出一人,此人手持折扇,年纪轻轻,相貌俊秀却又显得有些放浪形骸,此时天寒地冻,此人手持折扇,当然不是因为天气炎热,不过是让人视之他十分悠闲而已,折扇偿若不是兵器,则就是把玩之物。

    这名年轻人用十分无礼的话问道:“你就是人称南方北范的大盗范萦怀?”

    范萦怀一时看不出年轻人的来历,说他是什么世家子弟吧,偏偏他这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不大像世家严加管教出来的样子,若说他是什么纨绔子弟,却有带着一副武功不弱的气度,虽然年轻人说话无礼,此刻自己抱着伏缨落在下风,当然不会蠢得和他产生什么冲突,他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范萦怀,你又是谁?”

    年轻人不答他的话,反而道:“人家都说范萦怀是如何聪明,如何了不得,以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以这孩子做引子,轻轻巧巧就将你陷入如此困顿之地,嘿嘿,飞天大盗的名头颇有点名不副实吧?”

    范萦怀道:“以孩子为质,这种事你也能做得出来,依我看,你定是一个藏头露尾,不敢在老子面前透露身份的胆小鬼!”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听到范萦怀故意贬低他,受激不住,他变得有些生气地说道:“小爷的身份来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倒不是小爷不敢说,而是怕说出来吓坏了你。”

    范萦怀讥讽道:“元宵节你不在家里过,专门跑过来吓唬我,我范某真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年轻人刚想发怒,忽然想到这是范萦怀在故意激怒自己,想到这里,他猛地醒悟,连忙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废话少说些,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小爷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目的的,小爷我需要你去帮我偷一件东西。”

    范萦怀反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年轻人哈哈笑道:“不凭什么,只凭你想不想让你怀中孩子活命,如果答案是否的话,我们这就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范萦怀见他说道点子上了,连忙问道:“这孩子中了什么迷药?”

    年轻人道:“迷药?这不是迷药,这是蛊虫,孩子身上中了昏睡蛊,而且是一条公的,这条公的昏睡蛊此刻正趴在他脑子边上,想要他清醒过来,唯有用成对的母虫才能将公虫引出来,除此之外,偿若试图别的办法想要找出蛊虫,或者逼出蛊虫,这蛊虫反而会反噬入脑,越钻越深,到了那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孩子了。”

    范萦怀怒道:“你……你好卑鄙,他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从未听过什么昏睡蛊,对于什么公的昏睡蛊需要母的来引诱出来,更是闻所未闻,不过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他不信。

    年轻人冷笑道:“孩子又怎么了?况且,长不大才是孩子,长大了就不是了,范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范萦怀闻言打了个寒噤,年轻人话下的含义就是,偿若伏缨夭折了,他的一生从此会停留在孩子上,他抑住怒火,问道:“你想让我去偷什么?”

    年轻人得意地笑道:“这样回答就对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来,所要偷的,自然绝非等闲之物……你们退下!”

    七名黑衣人对他是言听计从,听到他发号施令,七人问也不问,转身又投入树林中,年轻人这么做,足见他要去偷的自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物,需要避人耳目,甚至连他的手下他都不信任。

    等七人走开后,年轻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帮我把南宫家的回春璧给偷出来,你号称天下第一大盗,这么简单的事不会做不到吧?哈哈,哈哈……”

    范萦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件事非但不可笑,反而十分可怖。

    年轻人只说南宫家,中原有无数南宫家,可是范萦怀却知道年轻人所说的南宫是那一家,因为其他南宫家虽也有武林世家的,而且唯恐不够张扬,但这一家南宫世家,却极为神秘,极为低调,不管是什么武林集会,或者比武大会,甚至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方丈易主这样的大事,南宫世家的人都不会派人参加,但是关于南宫家的传说却又离奇到了荒诞的地步。

    所以这家南宫世家,又被人称为避世南宫或者影子南宫,更有难听的,称其为野鬼南宫。这些称呼除了言其神秘外,还夹带着江湖中人对他们神秘的厌恶和庆幸。

    厌恶是南宫家的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庆幸的是这一家人远离武林大小事端,极少现身,可是每次避世南宫的人出现江湖,总会惹出滔天风波。

    有人说南宫世家原本也积极参与江湖纷争,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武术世家,相比起来,什么中州常家,号称如今中原第一世家的开封郑家,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据说当年南宫世家古道热肠,在武林中为众人排忧解难,排解纷争,十分受人敬重,直后来因为和金刀门产生了冲突。

    金刀门门主的大公子准备迎娶南宫世家的一名二小姐,但后来因为种种变故,金刀门悔了婚,此事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但男女之间若是悔婚,吃亏的终是女方,也正因为如此,南宫世家一怒之下将金刀门灭了门,像金刀门这种名门正派,且在武林中地位这么高,竟然被南宫世家杀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惹来江湖中的众怒,很多和金刀门交好的人前去复仇,却全都有去无回。

    毕竟像金刀门这种实力强大的门派,南宫世家都有举手投足就能将其灭掉的能力,其世传武功绝学自然是高明超绝,其他人有去无回,自然是送了性命。

    正当这些人要请少林派为这些人住持公道时,南宫世家忽然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庄园,然后举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有人说南宫家去了南疆隐居,有的说他们迁去了深山老林,还有的说他们去了沼泽深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谁也不知道最后他们的下落,但关于他们家族中各种各样的传说却不断传出。

    在有关避世南宫家的许多传说中,回春璧又是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件宝物。

    相传回春璧就是春秋战国时作为传国玉玺的和氏璧,这在当然不足为信,不过回春璧之所以被看得这么重,自然有其好处,据说回春璧的由来,起先是能够保住尸身千年不朽,放入棺木中,无论相隔多久,棺木中的人始终栩栩如生,后来更因为南宫世家的人在回春璧中发现其中蕴藏阴寒之气,从此借助回春璧修炼武功,使得南宫世家上下人等武功全都高处他人太多。

    而回春璧对于修炼武功内力大有裨益,也不是凭空而来,常人修炼内力时必须要循序渐进,顺其自然,偿若心急躁进的话,就容易走火入魔,这是因为内力大多是纯阳之气,在经脉中运行,犹如河道中的流水,如若水流太急,便容易失去控制,变成洪涝,让人经脉散乱,继而迷失神智,如果有了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辅佐,内力修炼时不怕引火烧身,修炼内功时自然是进境一日千里。

    更有人说,有了回春璧的南宫世家,修炼一日的功力等若别人修炼一个月,修炼一个月的功力,便等于旁人修炼三年,相当于在内力修炼上找到了一条捷径,又相当于一种少劳多得,因此人人眼热,只不过眼热终归只能是眼热罢了,谁敢去掳南宫世家的虎须?就像有人明知皇帝身上的宝玉价值连城,又有谁敢去抢夺?

    这种东西别说在南宫世家中,就算放之整个武林,也是千年难寻的异宝,这名年轻人竟然说不太难取,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范萦怀冷笑道:“你偿若问我要天上的月亮,或者还更容易些,取南宫世家的回春璧?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有半点可能?”

    年轻人道:“你偷不到?为什么?”

    范萦怀简直要气得扭头就走,宁可投身身后的河中,也不愿再跟他多谈,这就像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他还偏要问个为什么,只不过他看在怀中半死不活的伏缨小命之上,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种种愤懑,对他耐心解释道:“要偷南宫世家的回春璧,至少有三个难点,三个难点,每一个难点都解决不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年轻人似乎还不明白他的含义,问道:“哪三点?”

    范萦怀给他举个例子:“这就像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一样难,第一难是怎么过去,第二难是怎么取到,第三难自然是怎么带回来了,这件事显而易见,咱们就别多费口舌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似乎不认可范萦怀的观点,他问道:“南宫世家是在天上?”

    范萦怀道:“就算不是,也相差无几,现在谁也不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是在天上还是在地底,又有什么分别了?”

    年轻人道:“自然是大有分别,南宫世家既不在天上,也不再地底,你所觉的为难的第一点,就是我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你说的这一点,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十四章 蛊虫胁迫

    范萦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年轻人到底是谁?怎会知道避世南宫的下落?他心中隐隐浮起一种猜测,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定然和当年的金刀门脱不了干系,否则何用下这么大的本钱去将南宫世家中的练功宝物给偷出来呢?

    金刀门听说已经被灭了门,当年多少人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有武林前辈亲去验证,无一人活下来,言之凿凿,自然不会有人侥幸未死,所以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是金刀门枉死的人的亲友,看年龄,多半并非金刀门直接的亲友,而是他们亲友的子侄徒弟。

    昔年金刀门在武林中声望很好,结交广泛,若想从金刀门的亲友来推测年轻人的出身来历,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不少人去找南宫的人,想要为金刀门讨个说法,结果前去之人全都有去无回,这个年轻人说不定就是当年前往南宫世家讨要说法之人的后代,若是如此,那么年轻人身份之谜,范围又能缩小很多。

    可是南宫世家所在何处,他又怎会知道的?

    年轻人也看出范萦怀的怀疑,他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这个消息是从当年南宫世家中的一个仆人口中传出来的,这名仆人已经被灭了口,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知道真相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所以知道南宫世家隐居之地的,不超三人,除了我,谁也不会将此处说出来。”

    这段话中的含义很多,南宫世家的仆人,知道南宫世家所在之处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这些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逃?难道被南宫世家的人知道了,所以继续在暗中灭口?

    此事越想越让人觉得脊背发凉,越让人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想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范萦怀说道:“知道南宫世家所在,不过是第一重困难,第二重困难就是,南宫世家中的人个个武功高绝,而回春璧又是南宫家的至宝,人人修炼武功时都要放在身旁,想要得到回春璧,那不是去偷,而是去抢了,想要从南宫家人手中抢来回春璧,若不是你高看了我,就是小瞧了南宫世家的人。”

    这些话他说出来时理所当然,但这位年轻人却嗤笑道:“谁告诉你南宫世家中的人修炼武功时都要回春璧的辅助?这些都是传说罢了,避世南宫家的世传武功虚无缥缈功和天人剑本就是极为高明的武功,南宫家的人大多武功高强,就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开始习练这些武功,必须等到他们的虚无缥缈功练到九重时,方需要借助回春璧来突破,达到第十重的大圆满境界,而练到第九重虚无缥缈功的人,整个南宫世家现存的,也只有他们的家主南宫渊一人罢了,所以回春璧只在南宫渊一人的练功房内,而南宫渊也不是十二时辰一直在练功,所以你只要在他不练功的时候进去偷来便可。”

    范萦怀道:“既然你说得这么轻松,你怎么不找别人去偷呢?为何还要我来出手?”

    年轻人道:“去南宫世家偷东西,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偿若一次失手,下次他们有了防备,再想偷就真的不可能了,所以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自然会选择伸手最好的,我们原本想找方轻烟的,可是此人一来不知所踪,而来此人孤身一人,我们也没有把握劝说得了他,所以才找上的你,我说得够坦白了吧?”

    范萦怀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他口中所谓的劝说,自然是威逼利诱,比如现在对付自己的方法,就是拿伏缨这个好不容易找来的徒弟的性命做要挟。

    年轻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或者可说是不以为耻地笑道:“我们暗中窥探,见你对这小子颇有情义,所以我们才找上了你,而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事,是有关回春璧的另一个秘密,这也是我们找上你的原因之一。”

    尽管范萦怀对此人没有半点好感,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起,问道:“回春璧的另一个秘密?什么秘密?”

    年轻人道:“回春璧内的阴寒之气会让拿到他的人体内的内力受到激荡,会让靠近它的人内力施展不出来,眼中的会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导致这次偷盗之举付之东流,所以,就要借助一个孩子去拿。”

    范萦怀愕然:“借助一个孩子去拿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道:“确切地说是需要一个童子去拿,因为童子的体质会不受其中阴寒之气的影响,才能将回春璧完整地带回来。”

    范萦怀将信将疑,但看他说话的神态,却又不像在信口开河,他问道:“童子之身的孩子还不好找?只不过让一个孩子去南宫世家偷东西,也太过冒险了,孩子偿若毛手毛脚地暴露了,南宫世家的人又岂能饶恕了他?”

    年轻人笑道:“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名师门下无弱徒,再加上这中间的信任关系,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宝贝徒弟伏缨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范萦怀见他兜兜转转,最后竟将两人都拉下河,他问道:“这么危险,动辄丧身的事,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刚才说的有三个难点,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两个难点,还有一个难点是什么?”

    范萦怀没有好气地说道:“第三个难点自然是怎么带回来,或者说是活着带出来,南宫世家的人偿若发现了回春璧被盗,定会全力追回,当年风光无限的金刀门都不被南宫世家放在眼内,我一个人又怎是南宫世家的敌手?恐怕没走多远,就会被他们追上宰了,回春璧也会被追回,这一切的冒险的举动便没有了意义。”

    年轻人道:“以你的身手,偷走回春璧我想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踪迹,南宫世家的人又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又怎会知道是你偷的呢?何况就算他们找到了你,而你已经将回春璧交给了我,没有证据,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

    范萦怀道:“证据?南宫世家的人要是看重证据,他们也不会对金刀门下狠手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我不跟你说这些,我只问你去不去!”

    范萦怀断然道:“当然不去,若是我想不开的话,自杀难道不会么?非要绞尽脑汁去招惹南宫世家的人?”

    年轻人叹道:“那真是可惜,你徒儿所中的昏睡蛊偿若过了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蛊的话,公虫一样会钻入脑子里,我奉劝你一句,偿若你答应去偷,你们师徒二人的性命还有机会保住,偿若你不答应,现在来说,你徒儿已经活不过……嗯,十一个时辰了。”

    他说的十一个时辰,指的自然是伏缨从中了昏睡蛊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来算起。

    范萦怀顿感一阵绝望,若是他自己受到威胁倒没什么,偏偏这个无辜的徒儿命在旦夕,让他感到无能为力,他说道:“偿若我徒儿命该如此,我不敢去招惹南宫世家,难道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么?”

    年轻人脸上丝毫无惧:“你大可以试试。”

    范萦怀轻轻地将伏缨放下,让他背靠着一棵树,接着他忽然抽出身上的剑,猛地向年轻人刺去,他准备将年轻人刺伤,然后逼他叫出什么昏睡蛊的母虫来,就算不能逼他叫出蛊虫的解药,至少也能杀了他,为伏缨报仇,为自己出一口气。

    作为飞天大盗,范萦怀身有三大绝技,第一是一息功的内力,第二是踏月功的轻功,第三是一手飞雪剑的剑法,三者互为照应,形成他奇特的武功,这套剑法他便将内力和轻功作为基础,让飞雪剑法剑如其名,一剑刺出,犹如漫天飞雪,剑影重叠,铺天盖地地向年轻人袭来。

    年轻人好不慌乱,似乎早就猜到范萦怀会有此举,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看起来就像一根开叉的树枝,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材料所致,年轻人将这根“树枝”向前一伸,漫天剑影散去,这古怪的兵器竟将范萦怀的剑锁住,剑的真身被找到拦截,其他的虚招自然而然地消失不见。

    范萦怀此时才发觉,这年轻人的武功不但古怪,而且极高。

    他究竟是谁?江湖中也没有听到过此人的名号啊?

    范萦怀来不及多想,从对方的古怪兵器中抽出剑来,又变招刺出,但年轻人的古怪树杈般的兵器总能将他的剑挡开架住,而且显得轻而易举。

    就算是不动武功的人,也能看出范萦怀一时半会杀不了年轻人,甚至是不是他的对手都不好说,年轻人只轻轻巧巧地露了两手,却给人一种他未尽全力的感觉,更何况,除了年轻人外,还有七名黑衣人在树林中,年轻人并没有招呼他们前来围攻自己,足见年轻人又把我抵挡自己的进攻,而且他不但兵器古怪,出手之际也看不出他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再打下去,恐怕只会连累了伏缨。

    想到这里,范萦怀颓然收剑。

    年轻人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铁树杈”上,他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兵器,称之为龙角,你看,这么多分叉,像不像龙的角?”

    范萦怀叹了口气,年轻人侃侃而谈,对自己视以闲暇,显然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难道自己风光一世,到老了却要这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年轻人将他的兵器龙角放回怀中,又将折扇拿出,放在手心里敲了敲,对范萦怀道:“我这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是不想去南宫世家,我就算在你背后推着你去,赶鸭子上架,也只会坏了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去做,发挥你的本事,这样对你对我来说都好办,你好好想想吧,再过十一个时辰,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范萦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位名医,若是此人能够救得了伏缨,自己也不用受他的胁迫了,他想了想说道:“你容我考虑考虑,毕竟这是事关我二人的生死大事。”

    年轻人道:“很好,你考虑一下吧,我住在镇上的宾如客栈,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等你到十六的晚上,过时不候,再会了。”

    说完,年轻人转身慢慢走了,此人武功高强,轻功当然也不弱,但他偏偏不展露轻功,这更让范萦怀对他的出身来历感到神秘了。

    事已至此,他不敢耽搁,连忙抱起伏缨,向那位名医家的方向赶去。

第十五章 崖壁采药

    范萦怀所想到的那位名医,姓李名言闻,原本是湖广蕲州人,曾任太医院例目,医术高超,其子李东壁被举荐为太医院判,乃是正六品的官员,且李东壁已为天下闻名的神医,俸禄加上诊金十分丰厚,使得乃父李言闻不须再行医为生。

    李言闻认为行医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因此家境平稳后便离开老家,来到祁连山一带,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范萦怀身为大盗,对这些名人逸闻所知颇多,知道李言闻轻易不给人治病,但他的医道却是十分高明的。

    从伏缨中毒的镇子到李言闻家有上百里地,范萦怀也担心李言闻未必能治得好这种蛊毒,因此算好了来回的时辰,就算李言闻对这种昏睡蛊的毒束手无策,他也能及时赶回镇上,到宾如客栈去找那年轻人解毒。

    一百里地,对于常人来说,来回都要一天的时间,偿若骑马,半日就能打个来回,但范萦怀一来五马可骑,此时又方当元宵节的半夜,想要去雇辆马车都没可能,而且他也担心马或者马车颠簸,对伏缨所中之毒颇为不利,因此便背着伏缨,沿着官道展开轻功,脚踏月光,如飞般向李言闻家中赶去。

    在路上飞掠之时,范萦怀一直在猜测那年轻人的身份,偿若他是金刀门的亲戚朋友,会是哪个名门世家的子弟,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范萦怀自己知自己事,若以轻功而论,他的踏月功自信能在武林中排入前十,若是只比身形身法,或者说在狭窄之处比灵动的话,他的踏月功足可傲视江湖,但他的武功却不过中上,比之江湖上的一流好手颇有不如。

    身为一个大盗,主要凭藉的就是轻功,而非武功,但那名年轻人用古怪的兵器能轻易地接下他的飞雪剑,说明他的武功已甄一流境界,况且此人所用的什么龙角这种奇门兵刃,使出时又不显得生涩,说明是用惯了的兵器,有了这些线索,范萦怀竟然还是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可说是奇事一椿了。

    如果从不太可能的角度来说,这名年轻人就是当年金刀门幸存的人,当年也该是个婴儿,所学武功也该是金刀门的武功,可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

    范萦怀蓦地想到了一件事,飞速奔驰的身份逐渐慢了下来,他肩背伏缨,若是一边疾奔一边思索这些复杂的事,怕出意外,因此他要停下来好好想想。

    这名年轻人一出场时,就给人一种世家子弟的感觉,除了他一副养尊处优和颐指气使的气质外,更重要的是他还带来七名黑衣人为侍卫,为何是七名呢?

    一般人带着随从,不是四名就是六名或者八名,常常是双数,为的就是在身后能整齐地站成两排,极少有人带着奇数的随从,所以为何是七名?难道他们会一种阵法,需要七人来发动?

    七星北斗阵?七巧阵?阴阳五行阵?七重阵?

    还是到底不过巧合?

    此人所用的蛊毒,自己也是闻所未闻,可是一般能用毒害人的,武功都不会太高明,但年轻人显然将这种矛盾融为一身,还偏偏让人想不出他的来历!

    能将避世南宫家作为对头,不怕南宫家的人找其复仇的人或者门派可不多,当年几大门派,少林、武当、峨嵋、青城、崆峒等门派,轻易也都不敢招惹南宫一族,所以这年轻人的来历愈加变得神秘起来。

    范萦怀纵横江湖数十年,总认为江湖豪杰自己就算没见过,也全都听过,但年轻人的来历显然在他所知之外,可见这世上终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要是认为自己无所不知,那才是最无知的表现。

    还是没有想到年轻人的身份,范萦怀长叹一声,打算不再去钻牛角尖,他背好伏缨,然后加快了脚步,向李言闻家赶去。

    天光微亮时,范萦怀终于来到了李言闻家中,但是让他失望透顶的事,李言闻家中的厮仆说道:“你找我们家老爷?我家老爷天没亮就去山上采药去了。”

    范萦怀问道:“不知李先生去了何处采药?”

    厮仆道:“就在镇子北边的乌云山。”

    范萦怀道了谢,连忙背着伏缨折而向北,向乌云山赶去。

    乌云山乃是祁连山的一座山峰,山并不高,却十分陡峭,因为山路难行,所以山上生长着很多草药,但大部分草药并没有被人采去,来这种地方,只要不怕出现意外,很能采到一些值钱的药材。

    范萦怀脚步快,在山脚下追上了背着药篓准备上山的李言闻。

    李言闻身为名医,颇懂一些用药材延年益寿的法门,因此他年纪虽大,看起来却十分有精神,范萦怀问清了他的身份,然后表明了来意。

    李言闻道:“我着急着去采集一味药,很费功夫,等我采完药再来帮他看病吧,你看他呼吸平稳,也不是什么急症,就请稍等一下。”

    范萦怀着急地说道:“先生,他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偿若救治得晚了,恐怕毒发无救,还请大夫延治一下,在下感激不尽。”

    李言闻苦恼地说道:“我去采集的那味药名叫阳消,非要赶在日出之前采到不可,否则太阳一出来,那株药的药效就要消失了,而且阳消生长在峭壁上,你再耽搁我一会,采不到那味药,你再求我,我也不会帮他诊治了!”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

    范萦怀道:“那好,我陪着先生一起去,在下在攀高方面颇有所长,只要大夫指点我那种阳消的药的所在,我去采药,先生帮忙救治他,如何?”

    李言闻半信半疑,却又被他纠缠地没有办法,只得答应,更何况去崖壁采集药材十分危险,自己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既然此人有这方面的本事,那倒巧了。

    来到一片光秃秃的近乎垂直的悬崖脚下,李言闻指着山崖上的几处斑点道:“你看到没有,那些生长在悬崖缝隙中的灰色苔藓般的小草就是阳消,你知道怎么采吗?”

    范萦怀问道:“怎么采?”

    李言闻道:“悬崖上有几棵树,我药篓里有一根长绳,你将绳子绑在树干上,千万要系劳了,然后顺着绳子坠下崖壁,用刀将岩石上的阳消刮下来,放入药篓,说来也简单,就是十分危险,若是体力不足,拉不住绳子,掉下悬崖就会摔成肉泥,你若是不敢去,我也不勉强,但我必须要先去采药,回头才能帮这孩子诊治。”

    范萦怀见李言闻这把老骨头,就算要赶在太阳升起前猜到药材,也要费很大功夫,而要等他回来,不知还要多久,这悬崖的确十分陡峭凶险,但以他的身手,也不是爬不上去,他断然道:“请先生将药篓给我,我去采。”

    李言闻当即脱下背篓交给了他,范萦怀将篓中的绳子拿出来扔在一旁,他先将伏缨放在一块平坦的地上,让李言闻帮他诊治,然后他背着药篓上前走去。

    李言闻在后面问道:“你不拿绳子,怎么去采?”

    范萦怀傲然道:“先生放心,我精于攀爬,用绳子也体现不出我的本事,我去了。”

    李言闻真是闻言愕然,这家伙不用绳子,一大把年纪,难道想要徒手爬上悬崖么?这岂不是疯了?

    范萦怀当然没有疯,他只不过是艺高人胆大而已,他来到悬崖下,看着悬崖上各种凸起的石块以及缝隙,看来爬上去也没有远看时的那么困难,他转过身来,对李言闻喊道:“有劳先生帮他医治了!”

    说完,范萦怀跑动几步,一个纵身,贴身附上了崖壁,他用手抓住一块石壁,然后灵活地向上蹿去,遇到能用手抓住的地方他就伸手抓去,没有凸起石头之处,他就展开壁虎游墙功,如此这般,他快速地向悬崖上有阳消的地方爬去。

    站在悬崖下不远处的李言闻看得桥舌不下,心道,这人果然没有吹嘘,这等危险的崖壁他都能灵如猿猴般爬上去,自然是身负绝诣了。

    眼看范萦怀已经来到第一片生长这阳消之处,并且抽出了剑将阳消采下放入药篓,李言闻也跟着松了口气,看范萦怀久了,他自己也跟着感到双腿酸软,连忙将注意力放在伏缨身上。

    在他眼里,这名五六岁的孩子倒不像是中了什么毒的样子,寻常中毒之人脸色就与常人不同,要么发紫,要么发青,甚至发绿发蓝发红都不足为奇,不同的毒质会显现出不同的表征,但伏缨肌肤没有异样,只是沉沉睡着。

    这也怪范萦怀去的太急,忘了告诉李言闻他中了什么毒,李言闻拿着伏缨的手腕,自己探查他的脉搏,他感到伏缨非但没有中毒脉搏的那种特点,而且血脉运行平滑有力,甚至比普通的孩子还要健壮些,他又拨开伏缨的眼皮,见他瞳孔眼底都十分正常,只不过处于昏迷状态,没有意识罢了。

    李言闻思之不通,且他身上也没有携带银针,无法试探伏缨到底中了什么毒,只能等候范萦怀下来,问问他。

    他转身望向悬崖,只见范萦怀身手十分利索,已经采集了多出的阳消,这片崖壁上的阳消已经被他采集了大半,凡是常采野生药草的人都知道,再珍贵的药材都不能采绝,以留后日繁衍,他连忙跑到崖下,对范萦怀道:“够了够了,不要再采了!”

    范萦怀低头向李言闻看了看,又问了一句:“也没采多少啊,其他的不要了?”

    李言闻道:“这种药原本就不需要多少,足够了,你下来吧!”

    范萦怀回道:“好的!”说着,他放回了剑,准备向下溜去。

第十六章 命悬一线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山壁过于陡峭的缘故,还是范萦怀手滑,毕竟俗语有云,上山容易下山难,范萦怀在下来的手,忽然失了手,从上面掉下,李言闻惊呼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范萦怀摔下来的惨状。

    但他迟迟听不到范萦怀掉落的声音,等他睁开眼,却看到范萦怀正快速地下来,同时哈哈大笑,原来刚才是他故意吓唬李言闻的,李言闻见他身处这么危险的地步,还有心情开这等恶意的玩笑,真不知此人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倏忽间,范萦怀就从悬崖上溜了下来,此时朝阳还未升起,所采的阳消这味药自然没有失去药效。

    李言闻看了看药篓中的阳消,点了点头。

    范萦怀问道:“怎样?”

    李言闻说道:“很好,想不到阁下身手惊人,倒是我看走眼了。”

    范萦怀连忙谦逊了几句,然后问道:“先生,这孩子的毒……”

    李言闻问道:“你说他中了毒,他到底中了什么毒?我粗略查看了一番,这孩子似乎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范萦怀连忙将年轻人告诉他的什么昏睡蛊的事告诉了李言闻,并将什么公的蛊虫,母的蛊虫什么的都告诉了他。

    李言闻道:“原来是中了蛊,唉,这种蛊虫一般只有养蛊之人才知道怎么解……”

    范萦怀顿感失望,他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李言闻道:“别的办法……有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凶险很大,万一我所懂的对付蛊虫的办法对付不了这种蛊虫的话,反而会害了这孩子的性命。”

    范萦怀权衡一下轻重,偿若自己答应了年轻男子,前去南宫世家偷回春璧,定然是九死一生,哦不,是十死无生,如果不答应,伏缨也活不到明日,左右是个死,不如在李言闻这里赌一下,起码生的几率要大得多。

    想到这里,范萦怀向李言闻拱手道:“就算有风险也是值得的,否则这孩子活不过今晚,还请李先生悉心救治一番。”

    范萦怀的话只说了一半,他并没有说自己若是能够去南宫世家一趟,伏缨还会有救的事。

    李言闻听闻这孩子不救也是死,救了还有可能活,便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大胆尝试一下,偿若救治无效,还望阁下不要心生怨怼。”

    范萦怀道:“这个自然,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接受,因为我知道先生已经竭尽心力了。”

    李言闻道:“你抱着他跟我回家吧,到了我家,我用针灸和药物同时从两个方面入手施救。”

    范萦怀抱起伏缨,跟在李言闻身后回了家。

    到家之后,已经日上三竿,来到家门口,厮仆一见李言闻便喜道:“老爷,天大的喜讯,少爷回来了!”

    李言闻从太医院荣休后就赋闲在家,儿子李东壁则去了京城做了太医院判,父子二人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如今刚过了元宵节,听说儿子回来了,李言闻解下背上的药篓交给厮仆,并嘱咐他放在背阴之地,他强忍着惊喜,对范萦怀道:“如此一来,这孩子八成有救了,我儿的医术比我这个当老子的要高明许多,他读过上千本医术,医道出神入化,有妙手回春之能,回头让他给孩子诊治诊治。”

    范萦怀自然也是大喜,抱着伏缨跟在他后面走进了院子。

    李言闻和李东壁父子相见自然别有一番激动,李言闻问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李东壁道:“禀告父亲,太医院判的差使过于赋闲,让我志向得不到伸展,因此我辞了官,准备云游天下,亲自去寻访尝试各种草药的药性,然后集百家所长著书立说,一展抱负。”

    李言闻听到儿子辞官,心中首先想到的是,此后孝敬怕是没有了,自己难道临老还要靠医术养活自己不成?他还没开始埋怨儿子行事莽撞,李东壁已经察言观色,看出老父的担忧,连忙抢在前面说道:“不过还请父亲大人放心,不孝儿虽然辞了官,但这几年替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看病,积攒了不少钱财,足够你我二人几世也花不完。”

    李言闻听到这里,心中顿觉如同放下了一大块石头,轻松了许多,他说道:“我不是担忧钱的事,你爹也有些挣钱的法门,只不过我这个当爹的见你连官都不做,流浪四海,难以成家立业,为人父母的,又岂不担忧?”

    其实李言闻的夫人,也就是李东壁的母亲,几年前就去世了,不过他说出来还是为人父母几个字,表现出了真挚的父子之情。

    李东壁道:“偿若我能将心中所想记录下来,自然会千古扬名,与之比起来,成家立业又算得了什么?”

    李言闻本想接着劝他,但家中有外人在此,不好苛责也不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便说道:“这件事回头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今日家中正好来了个连我也治不好的病,正好由你在此,让他们看看你太医院判的手段。”

    李东壁皱起了眉头:“连父亲大人都没有把握的病情?让我看看。”

    一个真正的医痴,对各种疑难杂症其实是非常喜闻乐见的,因为正好可以让他一展所长,验证自己的医道,他让范萦怀将伏缨放在床上,然后伸手为他把脉,范萦怀正想告诉他伏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李东壁伸手虚拦,不让他说,他把了把脉,然后掰开伏缨的嘴巴看了看,又伸手在他太阳穴按了按,然后一语中的地说道:“他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蛊毒!”

    范萦怀见他不用问询就知道了伏缨的病情,连连称赞:“不错不错,他是中了蛊毒,先生真乃神医也!”

    彼时的郎中大夫看病通常有四个步骤,分别是望闻问切,就是查看,听病人自己述说症状,问病人一些他没有想到的地方,最后才是切脉,而李东壁只用望和切,就分辨出伏缨身上的病症,自然令范萦怀感到佩服。

    但李东壁对于蛊虫也并非无所不知,因为蛊虫的种类太多,他问道:“他中了什么蛊?又是怎么中的?下蛊的人所在何处?”

    范萦怀一一回答了他的话,只是对下蛊的年轻人的所在语焉不详,对他如何下蛊的,更是没有见到。此时的范萦怀信心大增,他心道,李东壁既然能够看出伏缨的病症,多半会有诊治的手法。

    哪知道李东壁却说道:“天下毒物中,蛊毒下毒最是容易,解起毒来却又是最为困难的,这种毒我也解不了,除非是下毒之人才行。”

    范萦怀听他这么说,简直是如坠冰窟,难道自己这一番奔波又白费了?他看着李言闻,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释解释。

    李言闻原本还要冒险帮伏缨医治,他听到儿子的话,也感到很尴尬,他说道:“用阳消,蚕粪以及雄黄三味药研磨成粉,然后点燃熏炙,不是能将蛊虫杀死么?”

    李东壁道:“这昏睡蛊不同于别的蛊虫,这种虫潜伏在孩子的脑子内,偿若将虫杀死,尸虫就九成会化为毒素,到了那时,就算能保住孩子不死,他也会变得痴傻起来。”

    范萦怀道:“没有别的办法将蛊虫引诱出来么?”

    李东壁道:“如你所说,只有母虫能将公虫诱出,此外别无他法,强行用别的办法,多半只会弄巧成拙。”

    范萦怀终于明白了李东壁的高明之处,他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天意让李东壁适时地来到这里,伏缨定然已经被李言闻给治死了,就算不死,也是半死不活的废人一个。

    李东壁道:“我很想救治这个孩子,只可惜我所学还是有限,而南疆的蛊虫又过于神秘,我在太医院遇到过从南疆过来的太医,曾向他虚心请教过有关蛊虫的事,只可惜他挟技自珍,不肯跟我详谈,所以我只知一个大概,偿若这次不是停驻孩子脑中的昏睡蛊,换做别的蛊虫,我都愿意一试,偿若阁下不能找到下蛊之人,我看阁下就得为这个孩子准备后事了,因为蛊虫偿若在十二个时辰找不到对虫,就会陷入狂躁,进而钻入孩子脑中,让他立即毙命。”

    尽管李东壁没有试图救治伏缨,可是他所言句句是实,明明医道渊博,却十分谦逊,赢得了范萦怀真挚的好感,此人若是著书立说,定然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他说道:“多谢先生的建议,既然如此,我再去想想别的办法。”

    言尽于此,范萦怀当然就要赶紧赶回那个镇子上,找到宾如客栈,先答应了年轻人的要求再说。

    诚如他昨夜所言,答应他去南宫世家偷一回回春璧,还有生的希望,偿若不答应,伏缨就必死无疑。

    他转身就要离去,李东壁又喊住了他:“请等一下!”

    范萦怀连忙转身,心中充满了惊喜,暗忖难道他又想出了救治的方法?

    结果依旧让他大失所望,李东壁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他说道:“我不能救活这孩子,心中很是愧疚,偿若这孩子能够大难不死,我这颗安魂丹就送给他作为弥补,这颗安魂丹虽然解不了蛊虫的毒,但其余花木虫蛇之毒,甚至极重的内伤,只要能够服下这颗安魂丹,至少能保住三日的性命,然后寻求解救之法。”

    李东壁乃一代神医,他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自然非同小可,只是这颗贵重的安魂丹依旧解不了昏睡蛊的毒,失望之余,范萦怀还是谢过接了过来。

    看来唯一的办法只有答应这名年轻人去南宫世家一趟,如果遭遇危险,这颗安魂丹也能救一救性命。

第十七章 事出有因

    尽管李东壁没有在伏缨身上出什么力,但范萦怀还是对他十分感激,而且他预料李东壁迟早会有名扬天下的那一天。

    范萦怀的预料没错,这李东壁辞官之后,先回了家,将老父亲安排妥当后,便一路南游,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天涯海角,不但亲自品尝草药的药性,而且从不以名医身份自居,虚心向市井中人求教,然后将所知所得记录下来,分门别类,终于著成了一本集大成之作《本草纲目》。

    当然,在他云游的路途当中,他凡遇到疑难杂症或者穷苦之人看不起病的,便随手给治了,对有钱的病人他便收些诊金做盘缠,没有钱的他也不要,对于穷乡僻壤无钱买药的,他便就近采些草药出来,当真是药到病除,活人无数,世人称其为李神医。

    且说范萦怀带着伏缨一路再疾奔一百多里,回到昨晚看花灯的镇子,这一来一去再加上上山去找李言闻,以及攀爬悬崖,前后近乎三百里路,而且背上还背着一个伏缨,范萦怀内力修为尽管不弱,但这么一圈折腾下来,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晌午前后,范萦怀来到宾如客栈,客栈的二楼是用餐之处,范萦怀刚到客栈门外,就被掌柜请到了楼上。

    偌大的二楼,有十多张桌子,晌午前后,正是用餐时间,而整个客栈却只有年轻人一个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显然是他将此处给包下了,不令别人前来打扰,范萦怀对这名年轻人的了解又多了些,这正说明他十分有钱,或者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或事物,不惜花费很高的代价。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年轻人以及桌子上,春节刚过去不过半个多月,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祁连山下的严寒更胜往年,但这名年轻人却只穿着薄薄的春衫,手中那把几乎不离手的扇子也放在了桌子上,此刻他正看着窗外,若有所思,范萦怀对这种天生有钱有势有本事的纨绔子弟原本不放在眼里,也不愿同这种人结交,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不同的人,但此刻他却不得不向他妥协。

    年轻人神情竟然显得十分悲伤,似乎早就知道了范萦怀的到来,又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范萦怀将背上的伏缨放到一张桌子上,年轻人都没有回过头来,直到范萦怀干咳了一声,年轻人才像忽然受到惊扰似的,忽然转过身来,脸上悲伤的神色立刻变成了一副平常的神情,让范萦怀感慨此人变脸之快,同时他也看出这名厉害和狠毒的年轻人,似乎也有不如意的一面,而他那些玩世不恭,就像一副面具,将他真实的想法给掩盖住。

    这么说,难道年轻人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年轻人回过头来,见到范萦怀,故作平静地说道:“你来了。”

    范萦怀道:“我来了。”

    年轻人道:“不管怎么说,你既然来了,咱们就像将孩子的毒给解了吧。”

    范萦怀问道:“你不问我是否答应了你的要求么?”

    年轻人苦笑道:“你带着昏睡不醒的孩子来到这,难道还会不答应么?”

    范萦怀叹了口气,这年轻人当真厉害,行事直接,他似乎对什么事都很有把握,就连像自己这种绿林豪杰被他玩弄鼓掌之中,他也没有显示出得意之色。

    年轻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范萦怀身旁,忽然换过一副态度,对范萦怀道:“我得罪了范前辈实属无奈,这次事了,我自会跟范前辈赔礼致歉,此时还请范前辈担待则个。”

    昨夜还极为傲慢的年轻人,此刻却变成了谦谦有礼的君子,难以让人相信,他会变化这么多,一时竟让范萦怀生出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感觉,他冷哼一声,对他态度的改变显然并不怎么领情。

    年轻人立即着手给伏缨治起蛊毒来,范萦怀在他解救伏缨致歉,忽然打断他:“慢着!”

    年轻人停手问道:“什么事?”

    范萦怀问道:“加入你施救之后,我突然反悔,你又怎的?”

    年轻人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且这种事应当他这方提出来才是,范萦怀怎的主动提出来?他说道:“范前辈乃是江湖中的一代奇侠,以范前辈的身份,又怎会言而无信?”

    范萦怀不依不饶:“如果我到时候偏偏言而无信,你又怎的?”

    年轻人道:“不能怎的,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

    这话中没有一个字透露着威胁之意,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他的自信,所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过是用武力来说服他的另一种说辞罢了,范萦怀不再问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一言九鼎之人。

    年轻人继续给伏缨治疗,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细的看似芦苇管的事物,将一端的塞子打开,对着伏缨的鼻孔,不消片刻,年轻人就将管子收回,然后紧紧塞住放入怀中,在范萦怀如此犀利的注视下,竟然没有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只有年轻人拿管子在伏缨鼻子前凑了一凑。

    然而就是这凑了一凑,伏缨竟然打了个喷嚏,然后醒来,醒来后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咦,天怎么也亮了?”

    看来伏缨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看花灯的时刻。

    范萦怀问道:“你感觉怎样?”

    伏缨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道:“我感觉肚子好饿,这是在哪里?”

    年轻人微微一笑道:“这是在饭馆中,你饿了,我让人给你端上饭菜。”

    饭菜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因此当年轻人招呼一声,伙计立刻送上做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范萦怀暗暗心惊,这年轻人偿若连这一步都计算好了,那么此人的心智非但极高而且十分缜密,似乎事事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想到这里,范萦怀顿时兴起一种无法与抗的颓丧之感。

    年轻人对伏缨道:“快吃吧,不用客气。”

    范萦怀心中憋气,也顾不得什么利益,跟着伏缨一起坐下吃饭,师徒俩狼吞虎咽,很快吃得满桌狼藉,两人都吃得极饱。

    伏缨吃饱饭后一时也忘了自己为何来此,加上掌柜的又可以将他带到另一间屋去吃蜜饯,伏缨得到范萦怀的许可后,高高兴兴地去了,范萦怀知道这也是年轻人的安排,为的是让两人有单独说话的时机。

    范萦怀问道:“何时去?”

    年轻人道:“现在让你去了,你心中定然感到不忿,心中不满时,行事就容易出现差错,因此你现在既然答应了去,我也不需再向你隐瞒我的身份,以及我让你前去的目的。”

    范萦怀道:“如此最好,请说罢,像你这般厉害的人物,我还是头一次见,老夫折在你手中,也是心服口服,难得的是你还这么年轻。”

    年轻人并没有因为范萦怀的服气而变得趾高气扬,他轻叹一声道:“首先我像请范前辈原谅我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行事卑鄙,但我想了十多种请范前辈过来的办法中,以这个办法最为有效,所以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范萦怀听他自称卑鄙,倒不好再说什么。

    年轻人接着说道:“在下姓殷,名潭,水潭之潭,乃是奕剑门的新一任掌门。”

    听到奕剑门,范萦怀震惊地有些呆住了,他禁不住反问道:“原来你是奕剑门的……”

    殷潭道:“不错,先父正是奕剑门前一人掌门殷震南。”

    范萦怀登时明白了这年轻人为何要向南宫世家下手,因为被南宫世家灭了门的金刀门,当年和奕剑门并成为金刀银剑,因为奕剑和银剑音同,所以这么称呼,金刀门的掌门席苍海和殷震南两人之间交情更是非同一般,金刀门被灭了门后,第一个去南宫世家讨要说法的不是别人,就是殷震南。

    但殷震南一去不复返,那自然是遭了南宫家人的毒手了。

    如今事隔十多年,想不到殷震南的后人已经成材,此次出来对付避世南宫家,自然是为了其父报仇雪恨,他问道:“令父就是被南宫世家的人所杀?”

    出乎他意料的,殷潭说道:“家父的确是死在南宫家的人手中,但这却不是我找你来的原因,一来家父之死乃是为了金刀门出头,他的死是他学艺不精,二来,父仇又岂能假手他人?”

    范萦怀愕然:“既然如此,那你让我去南宫家偷回春璧的目的是什么?”

    殷潭神色哀伤地说道:“偷回春璧的目的就是为了回春璧,还有什么目的?而我要回春璧的目的也不瞒你,家母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症,请了几位名医延治,都说她是因为思念先父成疾,以至心火淤积,阴虚体质却阳火过旺,想要彻底治好她的病,唯有带着阴寒之气的回春璧才行,我年幼时,父亲就一去不返,奕剑门几乎就要散了,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为了她的安康,我宁愿用我自己的性命去换,所以我才不惜用此卑鄙的手段来对付你。”

    范萦怀听完他的解释,心中对他的怨愤消解了几分,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既然你是奕剑门的新任掌门,为何所用的武功却不是奕剑门的奕剑剑法,而是什么龙角和奇怪的招数?”

    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若是殷潭回答不出,他所说的一切都将会变得不可信。

第十八章 母慈子孝

    殷潭道:“起先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心中存着为先父报仇的念头,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先父乃是奕剑门的掌门,而他的剑法也是整个奕剑门里最高的人,就连他都不是南宫家人的对手,我就算练到奕剑剑法的极致,复仇之事也是无望,因此她另外给我请了师父,暗中教了我另一门武功,但是练到后来,家母逐渐放下了先父的仇恨,即使我武功比父亲为高,但南宫家武功极高的人太多,我像为父亲报仇之事,也是极其渺茫的,而且极有可能会送了性命,我是家中独子,殷家唯一的血脉,母亲不忍我再送了性命,所以后来又以死相逼,让我断了为父复仇之念……”

    这一点范萦怀倒能够理解,十多年前的血仇,当时自然是义愤难平,可是身为母亲的,和儿子十多年朝夕相处,复仇之念虽重,可是儿子的性命则更为重要,她为了儿子的安危,宁可放弃为丈夫复仇,也是一种艰难的取舍,是母性光辉的展现。

    而殷潭和他母亲两人,互为世上最亲的人,他的孝心也是可圈可点,他穷尽心机,所为的就是他母亲的身体安康,这一对母慈子孝的亲情,颇令范萦怀动容,以己度人,自己若是殷潭,想来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都属常理之中。

    见到范萦怀沉默不语,殷潭道:“所以我明知自己所作所为不合江湖规矩,但我也顾不得了,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好,我拼了命也要将回春璧拿到手给母亲治病。”

    范萦怀叹道:“好吧,你说服了我,避世南宫此刻的位置以及我们该怎么做,你跟我说罢。”此刻他知道,既然殷潭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自己也知道了他不得已而为之的原由,所以他也想冒险一事。

    毕竟这也是一件好事,能够成全殷潭对母亲的孝心。

    殷潭对范萦怀深深作了一个揖,言语激动地说道:“多谢范前辈成全,我……”声音哽咽,竟说不下去。

    范萦怀道:“话说开了,就算你没有逼我,说不定我也愿意为你冒一次险,只不过我那徒儿伏缨牵扯其中倒是无辜。”

    殷潭道:“让一个孩子去冒险,也不是我辈之人当做的事,但是请范前辈放心,南宫家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绝不会对孩子下手,更别提伏缨还是个婴儿了,南宫家的家规极严,这点倒不担心他们违背,所以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这孩子也不会出什么事。”

    范萦怀苦笑道:“你这算是安慰我呢?还是在告诉我伏缨没事,我就不同了呢?”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殷潭道:“唉,若非我没有别的办法,咱们虽然出身不同,大可成为忘年之交。”

    范萦怀大有同感,他说道:“无论如何,伏缨能够确定不会有事,我也可以放手大胆而为了。”话是这么说,他心中还是颇有遗憾,毕竟他是金手门最后一个通晓金手门所有武功和技巧的门人,自己还没有将一身本事传给伏缨,偿若就这么送了性命,那只能让伏缨去跟方轻烟去学学本领了,否则金手门就算是断了后了。

    接下来,殷潭告诉了范萦怀有关避世南宫的消息。

    原来当年避世南宫因为灭了金刀门,又杀了不少金刀门的亲朋好友,以至惹来众怒,南宫世家的人也自觉理亏,便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宅院,于一天晚上举家迁徙,从此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而金刀门所选择的隐居之地,其实就在祁连山中,这也是为什么殷潭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当然,范萦怀不过是恰好在这里罢了。

    殷潭原本想让方轻烟去办理此事,可是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方轻烟的下落,就算找到,殷潭也不知如何“劝说”方轻烟去办此事,没想到方轻烟没有找到,却找到了范萦怀,而且经过查看,范萦怀竟然新收了个徒儿,这点正中殷潭下怀,他利用范萦怀这个唯一的软肋进行要挟,果不其然,范萦怀在无可奈何中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说到这里,殷潭再次向范萦怀致歉。

    范萦怀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原来南宫世家竟然举家搬迁到了祁连山中,真正让人料想不到。”

    殷潭道:“若是能够料想得到,他们南宫世家早就被人找出来了。”

    范萦怀道:“他们在祁连山何处落脚?”

    殷潭道:“你用落脚二字恐怕不大恰当,当年南宫世家就已是武林中的豪富世家,所以他们退隐后,竟有不少人对于他们那所豪宅被付之一炬而感到可惜,曾有人提及南宫世家宅院之豪华,就算和王府相比,规模或者不如,但装饰华丽方面甚至犹有过之,所以他们就算隐居祁连山,也不会像你想象的落魄狼狈,以他们奢华生活惯了的当然不会屈就,他们在祁连山中的居所修建得也是十分豪华。”

    听着殷潭侃侃而谈,范萦怀不禁疑心大起:“江湖上不是说避世南宫所处之处十分隐秘么?你能知道他们的所在已是十分难为,竟然连他们的家世和居所都清清楚楚,不知你是从哪里打听得来的?”

    殷潭听他生出怀疑,面色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了么,这些都是从南宫世家中的一个老仆口中得来,他侍候南宫家的人多年,所以知之甚详。”

    范萦怀“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他倒不是真的怀疑殷潭的话,只不过对这件事感到奇怪而已。

    殷潭接着道:“所以他们所居之处的地势就成了非常重要线索,他们虽然隐居起来,却又不愿放弃舒适的生活,选择之地虽在祁连山,却非祁连山深处,虽在山中,却又需要平坦之处建立房舍,所以我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他们所在的那处山谷,山谷本无名,但据那位仆人说,南宫家的人给山谷起名为落花谷。”

    范萦怀问道:“落花谷?那是在什么地方?”

    殷潭道:“从这里向西北而去两百六十多里地外有个叫做野牛沟的地方,从野牛沟向北而去,翻过三个山头再向西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到那片平坦的山谷,南宫家的新居就在那座山谷之中。”

    范萦怀点了点头:“地方有了,可是他们居住处房舍的格局什么的,你须得给我一个草图,若是我亲自去打探,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又更增危险。”

    殷潭道:“这个图倒已经准备好了,我根据老仆所说,亲手绘制,十分详尽,其中南宫渊练功房的位置也特别标出,回春璧就藏在那间练功房内。”

    范萦怀见他事事准备妥当,看来他对回春璧是势在必得了,他说道:“好,这方面的问题没有了,有关回春璧的阴寒之气,你再跟我说说,为何非要伏缨去拿不可,我用布包着,或者用盒子盛着,难道还抵挡不住其中的阴寒之气?”

    殷潭道:“不行,或者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并非是需要接触才会收到影响,只要靠近其三尺之内,一般习武之人的内力就会受到影响,这也是南宫渊为何对回春璧并未有特别的看守的原因,你想想,一般人若是打回春璧的主意,向来都是习武之人,既然回春璧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所以他也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拿得走,若是不会武功之人,就连南宫家周围都未必能接近得了,更别提进入他们的院子,找到回春璧了,就算能够找到,不会武功之人也难以将其带走。”

    范萦怀道:“这么说来,回春璧的守护并不森严?”

    殷潭肯定地说道:“何止是不森严,简直是没什么守护,大有谁有本事谁来拿的感觉。”

    范萦怀道:“你别将事情说得这么轻巧,让我心生大意,等到去了以后,偿若发觉南宫家的数十人围在周边,到时候恐怕我连逃都逃不走,更别提我还带着伏缨了。”

    殷潭苦笑道:“现在咱们两人共乘一舟,我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了?何况你也不用说的这么夸张,南宫家会武之人,武功高强之人虽然多,也不过一二十人,何来数十人去看守?更没必要去看守,而且虽然是三尺之内会产生十分强烈的影响,但三尺之外甚至是两丈之外,都会产生轻微的影响,他们害怕功力不够,回春璧会影响他们的修为,所以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靠近防守?”

    范萦怀道:“既然如此,就算我带着徒儿一起进去了,可是伏缨将回春璧偷到手后,我又怎么将他和回春璧一起带出去?我要带着伏缨离开,又不能靠近他的三尺之内,这怎么可能?”

    殷潭道:“当然可能,以范前辈飞天大盗的身手,这点困难自然不算什么。”

    范萦怀道:“你可真会恭维,我的确有个办法能够不靠近他,又能将他送出南宫家的院子,但实在是太危险了。”

    殷潭道:“你先说说什么办法。”

    范萦怀道:“说来倒也简单,我用绳子系在伏缨身上,然后将他拉回,到了高墙时,我将他甩出去,甚至不用甩他,只将回春璧甩出去不就行了?”

    殷潭道:“不可,回春璧极为脆弱,若是将之甩到石头上,说不定就将它打碎了。”

    范萦怀叹道:“回春璧虽然珍贵,难道我徒儿就不珍贵了么?”

    殷潭尴尬地笑了笑:“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偿若你徒儿能够自己翻墙而出,那岂不更好?”

    范萦怀愕然,伏缨不过刚满六岁,如何能够自己一人离开南宫家而不被发觉?

第十九章 万事俱备

    殷潭道:“用绳子甩动伏缨确实不妥,南宫家的人个个武功绝顶,且不说这么大的动静,就连绳子甩动的风声,恐怕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范前辈乃是此道高手,不知能否在墙根下挖个洞什么的,让伏缨钻进钻出……”

    范萦怀道:“别开玩笑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屋子,打洞入内倒也使得,可南宫世家依山建屋,房屋地基定然都是就近采集的山石,想要将石墙打开个洞而不被南宫家的人发觉,比之用绳索更没有希望。”

    殷潭这才明白,就连盗贼,也有自己的本事,这真是隔行如隔山了,不懂其中的门道,只会说些无用的蠢话。

    看着殷潭近乎绝望的表情,范萦怀安慰他道:“我此生所偷盗的人家,房屋格局都不尽相同,但我每每都能得手,秘诀就在于因地制宜,现在虽然没有太好的办法,等到了南宫家,说不定我就会有了灵感。”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此事若是在一年后去做,我都不用这么忧心了。”

    殷潭问道:“为什么?”

    范萦怀道:“我这徒儿天分极高,若再有一年的时间加以调教,虽不敢说他能到达什么程度,但翻墙过户绝没有问题,只要我因地稍加指点,就算我不参与其中,他也能独自将回春璧带出来。”

    殷潭道:“可惜家母的病情撑不过一年。”

    范萦怀问道:“那需要我们多久将回春璧带回来?”

    殷潭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最迟不能超过一个月。”

    范萦怀道:“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

    殷潭道:“是啊,实在是太短了,家母心火已经散入经脉,实在是等不了多久了。”

    两人所说的太短了,含义迥然不同,殷潭的意思自然是指他母亲现在已经时日不多,母子二人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能在一起,而范萦怀的意思则指的是留给他们师徒俩做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要知道,若是寻常的偷盗也就罢了,遇到难为的大买卖,范萦怀都要做好妥善的准备,踩点,购买装备,为事后逃走之路做好蛊惑他们的假象等等,而且此次准备还要将伏缨算计在内,因为他实在太过年幼,而自己除了内力之外,又没来得及教导他什么,还要对他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

    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好在殷潭见他神色已经猜出一二,他说道:“你们师徒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我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们准备好。”

    听到殷潭的话,范萦怀想起了一事,自己差点忘了带着伏缨去看花灯,至今未归,还未给陆老先生打声招呼,恐怕现在他已经急疯了,他说道:“伏缨出来,还没有孩子的外公打过招呼……”

    殷潭笑道:“这是我的错,我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就命人冒充了你的朋友,跟陆老先生说过了,并且留给他一笔钱,他得了钱财,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你们就算离开一个月,他也不会多疑。”

    范萦怀听他说话不尽不实,知道这件很难解释的事,被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欺骗过去,说给了钱财,以他的身份,不提钱便罢了,提了钱就不能是小数,陆老先生刚刚关了私塾,而且和伏缨并非真有什么血亲,拿到一大笔钱,自然也就不会多问了。

    殷潭道:“事不宜迟,范前辈有什么东西需要在下去准备的,请列出来,我一一挑最好的去准备。”

    范萦怀道:“最好的倒没什么必要,只要最结实的便行了。”接着他说出十多样东西,有绳子,火折子,钩子,铁索,铁扣子,皮碗,软垫,夜行衣大小两套,小方镜等等不一而足,有的东西殷潭还知道可能用在什么地方,有的东西比如皮碗,小方镜等,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但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借了掌柜的纸笔一一记下,然后招来侍卫,命他们前去准备。

    这是伏缨从隔壁的房间出来,范萦怀接着拉他的手的机会,用内力查探他体内有无异常,还好,得了殷潭的救治后,伏缨此刻一切如常,内力与身体各处都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当天晚上他们留在了宾如客栈的上房休息,范萦怀这才发现,不仅是客栈的餐馆,就连住宿之处,也全都被殷潭包了下来,院子里除了那些黑衣人外,再无别的客人,想来殷潭除了十分有钱外,还担心两人会出现别的变故,而将客栈整个包下来,便不虞有人坏了他的计划。

    因为人少,所以客栈中的店伙计全部过来侍候他们,范萦怀和伏缨师徒两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完澡后,还有人过来为两人捶背,让两人得到极好的放松。

    在捶背时,伏缨叹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侍候着,唉,那位叔叔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

    范萦怀道:“他有求于咱们,不花点心思怎么成?”

    伏缨想起昨晚之事,他问道:“师父,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你带我来的,对不对?”

    范萦怀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免得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心生疑惧,他说道:“不错,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么?”

    伏缨道:“你去买花灯后,我就站在那里等你,接着有人来到我身旁,表演了一个戏法,他能将一个东西变没有,又从另一个地方变出来,我看得入神,他又让我看看他的帽子里,帽子里什么都没有,他让我凑近点看,我凑近后,看到帽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之后,这帽子里的黑乎乎的颜色似乎越变越大,最后似乎将我的人整个包住,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范萦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遭遇,其实说白了也不稀奇,伏缨自然是被人下了套,那帽子里就藏着昏睡蛊的公虫,悄无声息地从伏缨鼻子里钻入,然后进入伏缨脑子里,释放毒物,让他昏睡不醒。

    伏缨问道:“那位叔叔有什么事要求咱们的?”

    范萦怀道:“现在别问,等晚上睡觉时我再跟你说。”

    他碍于外人在此,不能将这天大的秘密说出来。

    伏缨晚饭吃得多,懒懒地不想动,再加上给他捶背之人手法巧妙,捶得他飘飘然不知所往,竟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半夜,捶背的人早已离去,他身上却多了一张被子,他刚一翻身,不远处床上睡着的范萦怀也跟着醒来,伏缨又是口渴又想小解,犹豫了半天,还是先到床边的屏风后找来夜壶小解了,回来又从桌子上找来茶壶茶杯,自己倒了两杯喝了。

    范萦怀问道:“睡醒了?”

    伏缨点了点头:“睡醒了,喝了水也睡不着了,你跟我说说吧,那位叔叔有什么事要求咱们的?”

    范萦怀道:“他是央咱们去帮他偷样东西。”

    伏缨笑道:“那他可真是找对了人。”

    范萦怀也跟着笑了,不过确实苦笑,他说道:“他是找对了人,咱们可就麻烦了,这次去偷的地方十分凶险,一个不好,可能就会被他们捉住走不脱,你是个孩子倒还好,那些人从不对孩子下手,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有些不保险喽。”

    伏缨道:“既然如此,咱们不答应不就行了?”

    范萦怀道:“不行,我已经答应过他了,对了,从明天起,咱们就要为这次行动做好准备,因为最关键的地方,需要你去完成才行。”

    伏缨愕然:“最关键的地方要我去完成?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范萦怀道:“我会想办法将你送进要偷东西的屋子,这都不成问题,最难办的还是等你得手后如何将你带出来。”

    伏缨问道:“要是我出不来呢?对了,你让我偷什么出来?”

    范萦怀道:“要偷的是块玉石,叫做回春璧,大约是圆形扁平的,中间有一个圆孔,古语云‘肉倍好谓之璧’,玉璧就是中间有小孔的扁圆形玉石……你若是出不来,他们虽不至于杀了你,折磨一顿总会有的,为的就是让你说出是谁带你过去的。”

    伏缨道:“你放心吧师父,若是我被捉住了,也不会将你说出来。”

    范萦怀道:“还没去偷,先别说这么霉气的话,明日拿到房舍图,咱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夜了,睡不着也要再睡会,养足精神,明日好启程赶路。”

    翌日一早,师徒二人还没起床,殷潭就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两人准备好了,两人吃了早点,殷潭过来找他们,并将一张十分精细的地形图交给了范萦怀,殷潭给范萦怀指明了回春璧所在的练功房的位置,除此之外,其他房舍的用途不管有用没用,他都给标上,比如哪里是主厅,哪里是寝室,哪里是厨房,哪里是茅厕,哪里是柴房马厩书房杂物房之类。

    范萦怀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屋宇,讶然道:“我原本以为南宫家所居的不过是房间里华丽些,想不到竟有这么多房子。”

    殷潭道:“不错,除了南宫家的人外,还有他们的亲眷以及厨子厮仆家丁等,没有这么多屋子哪能住得开?”

    范萦怀看到外围还有一圈围墙,隐居山谷,自然要防止山中野兽进入,他想起一事,问道:“那回春璧究竟有多大?”

    殷潭道:“回春璧没有多大,大约一个普通盘子大小,只不过稍微厚一点,所以有些沉重。”

    范萦怀道:“那好,我怕太大了伏缨拿不动。”

    殷潭道:“这个到没有问题,对了,如果范前辈得了手,可以在这个地方将玉璧交给我。”说着,他在地形图上点了个地方。

第二十章 指点轻功

    范萦怀看那里十分荒凉,四周也没有路,不过他知道南宫家的人一旦发现回春璧丢失,定然会倾巢而出地寻找,从地形图上来看,这地方倒也是个比较隐蔽、易于躲藏之地。

    由此也可以推断出殷潭对南宫世家周围非常熟悉,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奕剑门的先掌门,他殷潭的亲爹被南宫家的人所杀,他打听得清楚一点也不意外。

    殷潭指着停在客栈中的一驾马车道:“范前辈所要的一切东西都放在马车里了,我给两位安排了一位马车车夫,等到了野牛沟后,他会在那里等你,此人是我奕剑门的心腹,路上除了负责赶车外,一应吃饭住宿等杂役他都可以帮两位安排妥当。”

    范萦怀想不到他细心至此,这么一来,他也多出一些时间来教导伏缨。

    这边告辞离去时,殷潭又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南宫世家的消息,南宫世家的家主还是南宫渊,武功最高的也是他,南宫渊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虚无缥缈功练到了九成,内力自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除了小心他之外,南宫家还有一人需要他们小心在意的,此人是南宫渊的四子,名叫南宫墨,是南宫家除了南宫渊外的第二号人物。

    南宫墨在南宫家虽然排行第四,上面有一个姊姊两个哥哥,可是他的天分无疑是南宫家最高的一位,所以虽然不过二十多岁,却是年轻一辈南宫家的顶尖人物,他的虚无缥缈功也练到了八重,距离九重似乎只有一步之遥,而且精明厉害,是个极其难惹的人物,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不是正房所生,而是南宫渊在中年时纳的一名小妾所生,很受几个哥哥姊姊的排挤。

    而且这名小妾也是福薄,生下南宫墨后没过几年就死了,南宫墨之所以勤恳修炼家传武艺,与此不无干系,年幼之时常受哥哥姊姊们的欺辱,又没有母亲做依仗,所以加倍地刻苦努力,直到后来南宫家进行比武小校后,他一展身手,力压几名兄姊,这才长舒了一口闷气,让多年的屈辱得到解脱,也让平时不怎么关注他的南宫渊也将他看重起来。

    南宫墨虽然受到了父亲的重视,但他非嫡子,以后继承家业也没有他的份,可是他依然更加受到了兄姊的嫉恨。

    这也是南宫墨唯一的弱点,除此之外,此人遇事沉着冷静,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实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家伙。

    所以范萦怀进入南宫家之后,一来要小心家主南宫渊,南宫渊年纪大,气度非凡,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二来就要小心这个常常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莫以他年纪轻便小瞧了他。

    范萦怀再生疑心,殷潭知道南宫家的地势位置都还容易说得通,怎么连这些外人不传之秘也清清楚楚?殷潭解释道,还是那名从南宫家逃出的仆人所说。

    不管殷潭背后隐藏着什么其他的秘密,范萦怀现在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举是不得不去了。

    万一最后侥幸全身而退,并且避过南宫家的搜索追杀,那么此后自己便学着方轻烟那般隐姓埋名,再也不做这种危险的行当了,而是悉心教导伏缨,自己年纪也大了,此后的江湖,还是由这些年轻人来闯荡。

    在这件事之前,范萦怀从未生出过这种颓唐的情绪,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之感,感到这次行动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地解决。

    和殷潭作别后,师徒俩便坐上马车,由这名奕剑门的名叫潘东华的弟子驾车载着他们,离开镇子向西北进发。

    摇晃颠簸的马车车厢里,范萦怀试探伏缨的内力进境,伏缨和他四掌相对,范萦怀内力进入伏缨体内一触即回,伏缨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范萦怀,那双似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问他怎么样。

    范萦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不过他又说道:“以你所学这么短的时间,内力能练到这等田地,已是十分了不起了,只可惜你受年纪所限,不能练到有所突破。”话是这么说,他心中还是十分佩服方轻烟的内力指点,他的百川功在起始修炼内力的人身上,进境的确比他的一息功要快,但是到了后来,一息功却又能逐渐赶上来。

    而伏缨参与此次行动,偿若以这点内力就冒失前去,是十分危险的,好在还有几天的时间,自己可以指点他,甚至能够帮他顺顺经脉,助他内力快速地培植出来,他说道:“马车上闲来无事,你就开始修炼内力吧,千万不能懈怠。”

    伏缨问道:“那是按照师父的一息功来修炼呢,还是按照方爷爷指点的百川功来修炼?”

    范萦怀听到他的话勃然而怒:“你说什么?”

    伏缨不知哪里说错了话,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徒儿知错了,我按照一息功前来修炼便是……”

    范萦怀怒气未消:“我问的不是这个。”

    伏缨更是摸不清头脑:“那……师父的意思是……”

    范萦怀见他一副如同受惊的小狗般不知所措的样子,稍抑怒气道:“我是你师父,辈分也就比你高一倍,而方轻烟算什么东西,要你喊他爷爷?那他岂非就此高你两辈,比我还高一辈?难道让我以后见了他称呼一声世叔么?”

    原来范萦怀计较的是这个,伏缨连忙解释道:“师父误会了,这倒不是他让我这么喊的,我见他年纪大了,所以想当然地这么喊的。”

    范萦怀怒气逐渐消散,他转念一想,伏缨不过是个孩子,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也正常,自己身为他的师父,当然该好好教导他,他耐下性子对伏缨谆谆言道:“好徒儿,我不是怪你,不过此后你要晓得,武林中人最注重辈分了,长辈晚辈之间丝毫不能说错,说错了就容易出乱子,你想想,该喊朋友兄弟的你喊叔伯,该喊叔伯的你喊成侄儿,岂非要酿成惨剧?”

    伏缨听他说的有趣,连忙答应下来:“是,师父,徒儿定当牢牢记住,那我该怎么称呼方……。”

    范萦怀道:“他年纪比为师小一岁,你喊他方叔叔吧。”

    伏缨问道:“那我是修炼一息功呢还是百川功呢?”

    范萦怀放下芥蒂,实事求是地说道:“你先练百川功吧,这倒不是百川功比一息功强,而是百川功在开始时进境稍快一些,等到你内力有了点底子后,还是要以一息功为根本。”

    伏缨道:“是。”

    然后他就在颠簸的马车中修炼起来。

    晌午时分,他们经过一个村子,潘东华下来和其中一户颇为富裕的村民交涉,出了钱让这家人给做了一顿饭,三人在村中吃了个饱,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前行。

    伏缨一日之中修炼了两个时辰的百川功又修炼了一个时辰的一息功,三个时辰的行功下来,伏缨非但不感疲倦,反而感到浑身充满力气,一副精力充沛无处发泄的感觉。

    范萦怀道:“从今天起,我就要先教你一些最基本的轻功,原本现在你还练不了轻功的,至少要等你内力根基稳了才好开始修炼,但咱们这次任务艰险,事急从权,我先教你一些基本功。”

    伏缨想起范萦怀说过的,练好了轻功就能飞檐走壁,草上飘行什么的,连忙兴奋地专注倾听。

    范萦怀道:“咱们金手门的轻功名叫踏月功,其中一部分轻功身法都要一定的内力为支撑,你暂时练不了的,我也就先不说,否则有害无益,咱们想从最基本的步法说起。”接着,他就跟伏缨从踏月功最基本的步法说起。

    中原轻功大都以步法为根基,每种轻功的步法虽然都不尽相同,但说起来也都大同小异,无外乎以梅花桩、八卦、九宫、四象或者北斗七星等阵法为根基演化而来,常人行走,两脚规规矩矩地交错前行,这是向前直走的最直接的步法,没什么好说的,但当和人打斗,又或者需要在方寸之间回身转折,则就不能依行走时的步法为准,否则若是步法跟不上身法,便容易出乱子,甚至自己能将自己绊倒,那就容易酿成大错。

    因此习武之人也十分注重步法,步法和身法乃是万千武功的基本功,比如一套剑法,必须要照顾道周围各处的袭击,站着不动肯定不行,如果左边有人攻击,自己自然而然地会转身向左,右边有人攻击,就会转身向右,除了顶级高手不需转身外,普通人不转身无法应付,因此便产生相应的步法和身法的配合,如何巧妙地踏出一步后,还有余力变化身形,如何不使其中一步踏老,使得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何在辗转腾挪时动作连贯不僵硬,都要极其熟练地将步法练好。

    而轻功的步法和习武时的步法略有不同,习武时的步法只是根基,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和人相斗上,而轻功的步法就是为了一展轻功,注意力也都放在脚上腿上,因此轻功的步法更要复杂,使出来时,也要心无旁骛。

    范萦怀指点伏缨牢记九宫八卦的歌诀,踏月功也是以此为根基,只有记住了九宫和八卦的方位,才能练习下一步,如何在转身时,一脚从乾位踏到离位,又如何再从离位转到坤位等等,熟记了步法后,更要经过千遍万遍的习练,做到施展轻功时不用去想,自然而然地就能做到才行,此后再以内力为根基,施展不假思索、熟极而流的步法,这套轻功也就算学成了。

    轻功和武功都没有捷径,都是需要不断地习练才能有一定的成果,好在伏缨十分聪明,不负范萦怀所望,只半天功夫,就将九宫和八卦的方位牢牢记住,范萦怀又不断突然提问,伏缨都能对答如流,范萦怀这才感到满意。

第二十一章 洞中巨蟒

    傍晚时分,马车错过了宿头,来到一片荒山脚下,车夫潘东华下来查看周遭的形势,他有些后悔地跟范萦怀说道:“咱们若是在一个时辰前路过的那个村子留下就好了,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回去也晚了。”

    范萦怀道:“没事,这不还有马车么,待会让我这徒儿睡在车厢里,咱们两人生一堆火,对付一宿便了,就不知道阁下内力如何,能否挨得这夜里的寒气。”

    潘东华倒也不客气,他说道:“范爷不用担心我,我皮厚肉糙,内力还算可以,这天也冻不坏我,我只是担心孩子受冻。”

    范萦怀道:“不碍事,他也修炼了一些内力,车厢中又有毯子和被,他也冻不着。”

    潘东华道:“那好,住宿的问题就不成问题了,范爷两位在此稍等,待我去打些野味来做晚饭。”

    范萦怀点了点头,潘东华孤身去了,殷潭既然派他来护送两人前去落花谷,自然是看重潘东华的所长,他说去打些野味,自然不会空手而回。

    伏缨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做了一天的马车,他也觉得有些气闷。

    范萦怀道:“正好得闲,咱们趁天还没黑,你来连连步法,九宫八卦记得牢不过是脑子记住了,还差得远,要等到你用脚记住才行。”

    伏缨感到好奇,问道:“用脚记住?”

    范萦怀道:“不错,若想做到熟极而流,不假思索,运用轻功的时候,就要如同走路或者呼吸般自然,想都不用去想,脚下自然而然地踩到相应的位置,这样才不至于为步法所阻碍,来,现在你双脚并拢,所站之处乃是八卦中的乾位,现在你左脚迈出,踏入坎位!”

    伏缨要想上一想,才知道坎位的方位,然后伸出左脚迈出,这时他才明白,想上一想和不用去想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硬记和苦练连缩短。

    接着范萦怀又道:“右脚艮位!”

    就这样,两人一个说一个跟着做,等到潘东华背着一头鹿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练了数百步,伏缨也逐渐熟悉了八卦的方位,天色已黑,两人便不再练,跟着要一起搭手烤肉。

    潘东华道:“运气运气,咱们今晚不用受冻了。”

    范萦怀道:“怎么说?”

    潘东华道:“我去打猎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山洞,山洞颇深,里面能够挡住山风,咱们只要在洞里生上一个火堆,这一夜当容易挨得。”

    范萦怀道:“那好,咱们一起去山洞那边过夜。”

    三人来到洞口,伏缨和范萦怀两人在洞口周围拾捡了不少枯枝断木作为柴火,范萦怀则在一条小溪旁洗剥了鹿肉,又回到洞口旁搭了架子,在架子上靠着肉,肉香在山野上弥漫开来,瞧得伏缨直咽口水。

    外面一层肉烤熟后,潘东华先割下来一层肉,用一根干净的树枝串着递给伏缨,尽管没有佐料,伏缨还是吃得十分开心,范萦怀在一旁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烫着。”

    三人正沉浸在美食的喜悦当中,他们身后的山洞里却忽然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范萦怀首先察觉,他连忙拉着两人退在一旁,伏缨和潘东华两人被他突然而起的行为吓了一跳,手中的肉都掉在了地上,两人茫然问范萦怀:“怎么了?”

    范萦怀放开两人,将食指放在唇前,表示悄声的意思,这时潘东华和伏缨也都听到了山洞中传来的声音,两人也跟着骇然看着里面黑漆漆的山洞,不知道会从里面冒出什么怪物来。

    自古至今,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面对未知,偿若从洞里出来的不管是什么,致命的或者不致命的,总有一种面对既定的坦然之感,就算可怕的妖魔鬼怪,恐惧感也都会减弱一些,而正是因为未知,所以更感到可怖。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似人发出来的声音,偿若是人,范萦怀倒也并不害怕,三人屏气凝神,六道目光全都盯着山洞入口。

    火堆中被风吹过而摇晃的火焰,映得山洞中忽明忽暗,忽然,几只黑乎乎的东西从洞中蹿出,此物尖嘴长尾,身披鳞甲,长约三四尺,尖嘴猴腮的样子十分难看,伏缨看到后“啊”地一声叫出声来,潘东华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好像巨大的穿着铠甲的老鼠,心中不禁发毛,双腿打颤。

    范萦怀见多识广,连忙对两人说道:“不要怕,这是穿山甲,他们不咬人!”

    果不其然,这一窝蜂的七八只穿山甲从洞口蹿出,又畏惧火堆,又怕人,出了洞口后,就斜刺刺地溜走,速度奇快,见到这些穿山甲溜走,三人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潘东华骇然之余,强笑道:“这几只家伙定是闻到了咱们烤肉的味道,没想到又怕火,这才……”

    他的话未说完,范萦怀又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下……”

    潘东华连忙住嘴,不明所以,只见范萦怀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潘东华和伏缨两人也跟着紧张起来,过不多久,就连伏缨也听到,山洞中还有声音传来,只不过这次的声音不同于那些穿山甲跑动的声音,而是一种让人心寒的祟祟之音。

    蓦地,一阵寒风从山洞中扑出,随着这股寒风出现的,是一条海碗口粗细,长约两丈的蟒蛇!

    蟒蛇蜿蜒游出洞口,见到洞外的火光和人,仿佛吃了一惊,停止爬行,身子盘旋,脖颈渐渐抬起,望着范萦怀等三人,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蟒蛇的蛇头并没有多大,然而张开后,嘴巴竟然能够夸张地张开这么多,其面目之狰狞,让伏缨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范萦怀见这条蟒蛇身上花纹斑斓,张开的巨口中露出森森獠牙,他对潘东华和伏缨两人道:“千万别跑,蛇怕火,咱们从火堆中抽出火把将其赶跑,千万别跑,咱们跑不过他!”

    就在这时,蟒蛇忽然避开火堆,向三人扑来!

    范萦怀反应最快,一手拉住潘东华,一手拉住伏缨,不退反进,径直向火堆冲去,那蟒蛇原本在两人之前,范萦怀这么一冲,竟然到了蟒蛇侧面,蟒蛇反应极快,猛地回头向三人咬来,范萦怀见状纵身一跃,从火堆上纵跃过去,这才避过蟒蛇的袭击。

    蟒蛇扑了个空,似乎心有不甘,它身子盘旋着绕过火堆,企图从火堆背后继续袭击,范萦怀放下惊魂未定的两人,从火堆中抽出几根烧了一半的柴火递给潘东华和伏缨,自己也拿了一根,他伸着火把向蟒蛇伸去,蟒蛇果然畏火,见到火把,立刻向一旁游去,但显然它又不愿放弃这三个猎物,在三人周围来回爬行,并不远离。

    潘东华结结巴巴地说道:“范……范爷,快……快将它……赶走!我看着它都觉得……得慌!”

    范萦怀起初也被蟒蛇吓了一跳,但他见火能驱蛇,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道:“我试试能不能毙了它。”

    在潘东华和伏缨两人惊惶不已的注视下,范萦怀离开两人,拿着火把向蟒蛇走去,当然他的手中的火把还是向前伸着,蟒蛇见他走进,不断游动避开,却没有就此逃走,范萦怀感到离开潘东华和伏缨两人足够远了,忽然将手中的火把收回,且放在身后。

    这么一来,范萦怀和蟒蛇之间再无火的阻碍,蟒蛇见状又张开了巨口,准备向范萦怀扑来。

    范萦怀将火把放在身后乃是诱敌之计,他见蟒蛇冲过来,忽然甩手将火把扔出,以他的身手,火把趋势如电,若不是这根火把乃是烧了一半的树枝,凭他这一扔,火就会熄灭,他这一掷乃是对准了蟒蛇的巨口,那蛇张开大口后视线受挫,忽然感到口中有物,本能地闭拢嘴巴,火把落到它嘴里,痛得它连忙张口吐出,但嘴里已被烫伤,那火把竟然就此熄灭。

    受了伤的蟒蛇没有就此逃走,反而因为范萦怀手中没有了火把,再次冲了过来。

    范萦怀见状转身就走,他展开踏月功,其速度不亚于蟒蛇,但蟒蛇恼怒之下,竟然加快了速度,似乎非要将他吞下不可,一旁的潘东华和伏缨两人看得心中发紧,手心冒汗。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蟒蛇提高了速度,范萦怀倾尽全力,奔到一棵参天大树下,他马不停蹄地展开壁虎游墙功,迅速地爬到树上,蟒蛇在树下绕行了一圈,接着身子卷住了树干,盘旋着也爬上了树,大有不追到范萦怀不罢休的态势。

    伏缨见蟒蛇竟然会爬树,心中不禁霍霍而动,为范萦怀感到担心起来,他拉着潘东华的手道:“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师父啊。”

    可是此刻的潘东华已经吓得不敢动弹,又如何能够去救人?他此刻连跑都不知道跑了。

    范萦怀和这条蟒蛇,一人一蛇一前一后,都向这棵大树的茂密之处钻去,冬季的树枝上没有多少树叶,枝桠之间,伏缨只能看到范萦怀的身影。

    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伏缨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蟒蛇的蛇头忽然离开了树干向后撤了一段距离,就算是伏缨也能看出,这是蟒蛇认准了范萦怀的方位,一撤之后定然是闪电般地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电光从繁茂的树枝中射出,正中蟒蛇的头颅,蟒蛇的蛇头被这道电光带得更像后仰去,但蛇身子依旧紧紧盘旋在树干上,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盘得更紧了。

    潘东华和伏缨两人定睛看去,这才看出刺入蛇头的电光是范萦怀的剑,两人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把剑贯穿了蛇头,这条蟒蛇显然也活不长了。

    很快,紧紧盘绕在树干上的蛇身慢慢松弛,最后啪嗒一声从树上掉落下来。

    范萦怀也在蛇掉落之后,跟着从树上跳下。

    此时蟒蛇还没死透,身子还在来回挣扎,而蛇头上却插着一把剑,看起来十分恐怖。

第二十二章 龙蚺之毒

    伏缨至此还没彻底放松下来,他喊道:“师父,离远些……”

    范萦怀面向蟒蛇,手臂却向后伸出,表示让他先不要说话。

    潘东华见到蟒蛇翻翻滚滚,若是换做别的牲畜,头上被插了这么一把剑,早就死绝死透了,但蛇不同,他想起民间传说,有人将蛇头斩下,蛇头还能暴起伤人,蛇身子还能绞住东西紧紧缠住,想到这里,他也担心范萦怀再受到蟒蛇的攻击,只是他不敢大声呼喝,看着眼前危险的情景,他双手都紧张地紧紧攥住。

    然而和传说究竟有些不同,这蟒蛇在翻滚了一盏茶时分后,终于翻过身子,惨白的肚皮朝天,一动不动了。

    直到这时,范萦怀才放下心来,转身对伏缨喊道:“你过来!”

    伏缨虽然害怕,可是师父发话,他不能不听,只能胆战心惊地走了过去。

    范萦怀从蛇头上将剑抽出,然后对伏缨道:“蛇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在蛇胆,这条蟒蛇的蛇胆更是蛇胆中的极品,你趁热吃了,对你内力修为大有裨益。”

    伏缨打了个激灵,连忙摆手道:“我不……”

    范萦怀不去理会他,他找到了蟒蛇身中间偏下一点的位置,伸剑将蛇腹小心翼翼地剖开,然后不顾蛇血淋漓,他伸手进去,从蛇身里拽出一颗黑乎乎圆滚滚的事物来,范萦怀小心地将这枚蛇胆取出,伏缨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这颗蛇胆有鹅蛋大小,漆黑一团,也不知有没有毒,伏缨哪敢去吃?

    范萦怀将蛇胆送到伏缨面前时,伏缨吓得转身就要逃,但他又岂能逃过范萦怀?他刚转身,就被范萦怀伸手拉住,然后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伏缨登时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范萦怀将这枚蛇胆递过来,他吓得叫道:“不……不要!我不吃!”

    范萦怀脸带怒色:“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龙蚺胆,吃了以后内力不需苦练而能得到增强,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将嘴巴张开!”

    然而伏缨却紧紧咬住牙关,心中害怕至极,甚至因此生出对范萦怀这个师父的恨意来,但范萦怀一手托着蛇胆,一手捏住他的双颊,伏缨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开来,范萦怀另一手将蛇胆向他口中一送,伏缨只觉一嘴巴的腥臭之气扑来,差点让他作呕,这蛇胆看起来很大,比鹅蛋还大,原本绝不可能吞下去,但蛇胆柔软滑腻,竟然还是从伏缨喉咙处滑沉了下去。

    伏缨只觉得这股腻歪顺着自己的喉咙向下落入肚子里,他的眼泪也跟着流出,感到这位平时和蔼可亲的师父,怎么忽然变得这般面目可憎,行为疯癫,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那眼泪中既带着惊惧又带着伤心。

    看着伏缨吞下蛇胆后,范萦怀又连点了他肚腹处的两处穴道,令他不至将蛇胆吐出,这才伸手解了他其他的穴道。

    伏缨穴道被解后,一跤坐倒在地,他低头干呕了一阵子,然而那蛇胆已经在他肚子里落地生根,始终吐不出来。

    范萦怀欣然笑道:“小子,你有此福缘不知道多么幸运,唉,为师要是年轻二十岁,这枚蛇胆又怎会舍得给你吃?”

    一旁的潘东华似乎也听说过蛇胆大补,能够增加内力一说,眼睛中流露出艳羡的光来,他也过来劝说伏缨:“你师父这是一番好意,你小小孩子知道什么?这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伏缨委屈地说道:“什么好东西,还不如你烤的肉好吃,又腥又苦,难吃死了。”

    范萦怀估摸着他此刻已经不能将蛇胆吐出,这才解开他胸腹间的两处穴道,然后急切切地说道:“趁着蛇胆在你肚内还没破,赶紧照着百川功修炼两个时辰的内力!”

    伏缨隐隐也能想到范萦怀是为他好,此时他不再违拗师父的话,盘腿坐下,缓缓运起内力来,等他专注体内真气流转,对外界事物渐渐隔绝,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肚腹间一股热腾腾的暖气传来,这股暖气随着他的内力逐渐散往四肢百骸,全身登时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但舒服没多久,肚腹内的暖意逐渐发烫,他尽力运转内力,才能化解一些,逐渐的他的四肢百骸也跟着内力的运转逐渐发烫,肚腹中更如生了一个火炉,烫得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豆大的汗珠从他身体各处渗出。

    伏缨不得不更快地运转内力,但肚腹间的火烫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加剧起来,他从内息的忘我中清醒过来,对身体内发烫的痛楚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大喊出声,他心中想着,这是那颗毒蛇的蛇胆所致,痛苦让他难以承受,他几乎认为自己就要死定了,迷迷糊糊当中都能感到无尽的苦楚和难过。

    就在这时,范萦怀已经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走过来,双手按在他肩背上魄户穴上,这魄户穴又称魂户穴,属足太阳膀胱经穴位,户者,门户也,指的正是人的精元魂魄进出之所,医书有云:寒则补之灸之,热则泻之。范萦怀手一搭在这里,就感到了伏缨体内的燥热,已经超过了成人所能忍耐的地步,他赶紧用气刀在魄户穴划开一道口子,让这股阳气泄出。

    有了范萦怀的助力,伏缨登时感到体内的烫热减缓,另有一股清凉之意从背后传来,他神智略一清明,立刻明白是师父在背后帮主自己行功,他连忙收摄心神,继续用百川功,试图将肚腹中的热气一点点拔出。

    过了一会,烫热之感不再,清凉之意越来越盛,逐渐控制不住地变为严寒之气,起先不过是感到体内有些冰凉,而这股冰凉越来越甚,直到寒过坚冰,冻得伏缨牙齿得得得地抖个不停。

    为何一枚蛇胆,先是让他感到发烫,其后又会发冷呢?

    原来他服下的这枚蟒蛇的蛇胆,正如范萦怀所言,叫做龙蚺胆,这条蟒蛇名为龙蚺,它的胆便有补气增元之奇效,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只不过龙蚺身处荒山野岭,刻意去寻找时,就连踪影也看不到,而无意中现身,偿若被猎人打死,猎人又未必懂得蛇胆的价值,往往弃之如撇,因此真正体验到龙蚺胆好处的人可用绝无仅有来形容。

    这次范萦怀一眼识破这是龙蚺之后,他连忙取出给伏缨服下,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他好,可是他没有想过,这条龙蚺乃是龙蚺中都极为罕见的巨物,一个武功有成的成年人都未必能吸收得了,伏缨不过一个孩童,内力只有一点浅显的根基,又岂能受得了如此大补?简直是虚不受补,而且龙蚺胆带有毒性,蛇胆本身性寒,蛇毒却又为阳性,所以伏缨运力吸收蛇胆时,蛇毒最先发作,所以他感到肚腹发烫。

    等到范萦怀用气刀割开他的魂户穴,将蛇毒的阳气泄出后,蛇胆本身的寒性又表现出来,所以伏缨又会感到彻骨的奇寒。

    范萦怀见到伏缨身体蜷缩,一摸他的身体,立刻感到触手冰冷,好似摸到一块冰。

    而范萦怀之前只听说服下龙蚺胆极有好处,用修炼内力的办法吸收龙蚺胆内的精元,内力会凭空增加不少,却不知道具体服下后的反应,他见伏缨忽热忽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而伏缨冻得受不了时,竟然还能坚忍着没有呻吟出声,范萦怀也不禁佩服他的耐力,等他见到伏缨头发上裸露的皮肤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时,他这才感到有些严重,这时他也顾不得别的,又将双掌抵在伏缨的魄户穴上,内力如潮涌入伏缨体内,他这次输入内力也不是盲目地输入,而是将这股内力护住伏缨的心脉,以防心脉受损,继而回天乏术。

    此时的范萦怀隐隐感到自己行事有些鲁莽了,但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一边护住伏缨的心脉,一边对他说道:“继续行功!不要停!不要睡着……”

    伏缨听到师父的话,又感到胸口一点暖意,精神一振,连忙继续运行百川功,将寒气不断散入四肢百骸,虽然身体几乎冻僵,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两人就这么一个不问别的尽管行功,一个拼命护住对方的心脉使之寒气不至侵入,两人都进入到了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过久……

    伏缨首先感到身上的寒意逐渐消散,丹田中一股澎湃的内力散入各处要穴,他感到身体内精力之充沛,好像不发泄就会爆开一样,他一跃而起,将身后的范萦怀震开,人跳入半空。

    范萦怀一震之下退开两步,他见到伏缨一跃这么高,知道龙蚺胆的精华都被他吸收殆尽,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也为他感到开心。

    伏缨落到地上,范萦怀正准备上前跟他说话,可是伏缨此刻如疯如癫,双手双腿不断踢打出去,好像有无穷的精力需要发泄一般,范萦怀骇然倒退两步,蓦地想出了原因,他命令道:“向左踏坤位!再转离位!再回艮位……”

    随着他的指点,伏缨按照他说的方位踏出,每踏出一步,他就感到精力得到一些发泄,随着步法越踏越多,伏缨也逐渐恢复了冷静,这时候范萦怀还在说道:“向左踏坤位!再转离位!再回艮位……”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一遍踏月功的基本功,再练下去就是第二遍了。

    轻功本就是越熟练越好,虽然伏缨感到精力已经得到发泄,但是他还是又走了第二遍,第三遍,他越走越熟练,也越走越快,不知走了几遍后,已不需范萦怀指点,他也能踏得丝毫不错,落脚时也更为稳健流畅。

第二十三章 举一反三

    等到伏缨自己停下来时,他依旧不感疲倦,他茫然地站在当地,被自己这一阵狂乱吓得怔住。

    而范萦怀却哈哈大笑道:“成了,想不到龙蚺胆的威力这么大,你不但内力得以提升,就连踏月功也走得颇为熟练了。”

    伏缨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踏月功?”

    范萦怀道:“当然,你再走一遍看看,我跟你指点一下其中的诀窍。”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去,对在一旁看呆了眼几乎连口水都流下来的潘东华道:“我们使徒传艺,你不能在旁边偷看,另外,你点着火把道山洞里面看看,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

    潘东华露出畏惧的神色道:“这……小人可有些不敢,若是里面再有一条这么大的长虫……”

    范萦怀道:“你放心,不会了,龙蚺向来都是独处,我让你看看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你打扫一下,咱们回头就在里面住了,对了,你再找些柴火,多生几个火堆,以防夜里再有什么毒虫袭扰。”

    潘东华答应着去了,这边范萦怀指点伏缨又走了一遍踏月功,伏缨每走一步,范萦怀就指点一下这一步的精义所在,除了脚下这么走,还可以配合什么身法,施展什么功夫,以及为何要踏出这一步,这一步趋避对方什么样的袭击,怎么忽快忽慢,让人捉摸不定等等,足足教了一个多时辰,才让伏缨理解了踏月功的精髓,而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乱走。

    伏缨虽然年幼,但蓦然得到这么深厚的内力,脑子也变得灵光起来,他人本就十分机灵,对于这套轻功似乎有着天然的痴迷,在范萦怀催促他回去睡觉时,他还非要自己再走上两遍才肯回去,范萦怀只得由他,毕竟伏缨的轻功越熟练,对于他们这次去偷回春璧越有利,便自己先回了山洞。

    在自己走时,伏缨慢慢体会到了踏月功中的妙处,轻功和其他武功上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越熟练越好,直到能够做到不假思索熟极而流的境界,如同内力的运转以及呼吸般自然,便能在需要用到轻功时比别人更快一步。

    而很多时候,更快一步,也就是生死之间的区别。

    只不过熟练需要的是不断习练的积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伏缨又练了两边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山洞睡去了。

    潘东华虽然刚才在蟒蛇出来时表现得有些胆怯,但料理生活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他在山洞口和山洞内各点了两个火堆,烤得洞内暖烘烘的,还在山洞平坦的地方铺上了毯子,伏缨虽然精气神不减,但身体毕竟还是疲倦不堪,躺在毯子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此后几日,白天赶路的时候,伏缨就在车厢内修炼内力,晚上则在旷野中习练轻功,因为有了龙蚺胆的精元为根基,伏缨进步极快,让范萦怀看得也是老怀弥慰。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一日三人终于来到野牛沟,野牛沟旁边有一个村子名叫野牛乡,三人在这里洗去连日赶路的疲惫,潘东华对范萦怀道:“出了野牛乡向北有一个山谷,沿着山谷向前走,见到山头就翻过去,翻过三个山头后再折而往西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到落花谷,你们二人去吧,我就不跟着了,我在这里静候两位的好音。”

    范萦怀道:“我们得手后不是直接去跟殷潭汇合么?难道还要回到这里?”

    潘东华道:“这荒山野岭的,你怎么直接去?当然要来到这里,我给你们准备好干粮,你们带上后再出发,你以为和我们门主相见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么?至少有个百十里路,再加上你们不能走大路,时不时还要躲避‘他们’的人,自然要来这里拿了东西再走。”

    范萦怀道:“好,那便有劳了。”

    他和伏缨一起,将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拿下来包在一个包裹中,两人携带了些熟食和清水,就开始向山中走去。

    伏缨毕竟还是个孩子,初次去做这种事不免有些害怕,他问道:“若是被他们捉住了,他们不会打我打得太厉害吧?”

    范萦怀道:“当然不会,他们都是大家世子,怎会对你一个孩子下重手?再说了,你现在内力修为也不低,他们打在你身上你也不会受什么伤,不过,在动手的时候千万别想这么多没用的,专心将回春璧偷到手才是正事,咱们今日在山中休息一晚,晚上我去探探路,你继续在山中习练踏月功,这叫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伏缨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下了点心事。

    祁连山东西横亘上千里,南北纵深数百里,实是中原内一条罕见的宏伟山脉,中间有无数无名的山头,山上古树林立,松柏森森,即便是在冬季,依然又不少四季青的树枝繁叶茂,显得山谷中格外深幽,范萦怀和伏缨两位一老一少的师徒走在其中,就像走进一个从没人踏足的秘境当中,眼前所见,耳中所闻,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的花草树木,都是以前没有听过的鸟鸣虫吟。

    两人翻过三座山头,在一处山窝窝处停了下来,此时正是晌午,大白天去偷南宫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连打探一下都极有可能被发觉,他们自然也不会冒这个风险,范萦怀让伏缨修炼了一会内力,然后又指点了他一些攀爬的诀窍,后来见这些不是一会半会能掌握的,便懒得让他再练,他指着山窝里的一棵树道:“以你如今的功力,再爬一下试试。”

    伏缨想起范萦怀收自己为徒前的考验就是爬树,那时候自己爬不了几尺高就会溜下来,后来靠着范萦怀的指点,他才能勉强爬到树干枝桠处,如今距离那次考验已经过去了快半年的时间,通过修炼内力,他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他整了整衣服,二话不说就抱着树干向上攀爬,这次再爬果然有了长足的长进,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很快就爬到了树上,他攀爬上其中一根粗些的枝干后,还不满足,又向上爬去,不多时就到了接近树梢的地方,再往上树枝的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他便不再向上。

    这种轻而易举的成就感让他满心欢悦,他在树上享受了一会这种喜悦,然后才溜了下来。

    来到范萦怀前,他满以为范萦怀会夸他两句,哪知道范萦怀却神色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伏缨愕然问道:“师父,徒儿爬得还不够高吗?”

    范萦怀道:“不是,只不过你已经学会了踏月功,竟然还用这么难看的狗爬式爬树,未免太不懂得举一反三了。”

    伏缨更是想不通:“踏月功不是在平地上施展的轻功吗?难道也能用来爬树?”

    范萦怀道:“我不是教过你么,踏月功在踏入不同的方位时,偿若遇到高低不平时,又该怎么去做呢?”

    伏缨道:“遇到低洼不平时便双腿虚踢,越过低洼之处,若是遇到障碍阻拦,便像爬楼梯时那样,用双脚脚尖轻点踩踏障碍物,然后跃过去……”

    范萦怀道:“照啊,如果障碍之后还是障碍呢?”

    伏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然后说道:“继续用脚尖踩踏轻点,向上升腾……啊,我明白了。”

    范萦怀这才平静下来道:“不错,你去试试吧。”

    伏缨看着树,向后退开几步,接着向大树冲了过去,在接近树干时,伏缨腾身而起,双脚点在树干上,接着双脚不断交错上升,借助脚尖蹭在树干上的微弱之力不断上升,再快要力尽时,他也来到最近的一根枝干处,他伸出双手,轻轻攀住枝干,然后一个翻身,人上了枝干,接着他又纵身跳向另一根枝干,而不像刚才只是小心翼翼地攀爬,几个起落后便来到刚才他爬到的地方。

    这时候的他非但没有了喜悦之意,反而感到自己在攀爬的过程中其实还可以再进一步,中间有几根枝干完全没有必要经过,只不过自己害怕,所以多走了两个步骤,他从树上跳下,再没了刚才那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范萦怀这次反倒夸奖了他:“做得不错,若是老天有眼,今晚就能让咱们得手的话,你这几招说不定还能用得着……哦不,还是别在南宫家的人面前卖弄了,否则他们以为你会武功,下手就未必容情了。”他极少说话这么反复的,可见他对去南宫家偷回春璧,是一点底都没有。

    而在此之前,范萦怀所到的最危险的地方,也不过是到一个武林大豪的屋里,将他刀上的佩玉给偷走,这块佩玉并不如何值钱,他去偷,只不过为人所激,和人打的一个赌。那次出手时虽然危险,但是他也知道,万一失手,自己亮明了身份,至少也能逃过一劫,对方也不会为了一块佩玉取自己性命。

    而这次不同,他没有必能逃命的把握,心中也就没了底。

    这时伏缨反倒安慰起他来:“师父乃是偷王之王,若是你我师徒两人联手也偷不出来那块玉璧,那只能说明世上也没有别人能够偷走了。”

    范萦怀听到他的话后哈哈大笑,心中涌起一股豪气,他摸了摸伏缨的小脑袋道:“你说得不错,好徒儿,天黑后我去打探南宫家的形势,你在这里老实等我,可千万别再像元宵节那晚……睡着了。”

    伏缨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四章 荒山遇虎

    夜幕降临,师徒两人怕暴露行藏,连火都没有生,两人吃了些冰冷的熟食,又喝了些水,勉强应付了晚餐。

    看着时辰临近亥时,范萦怀嘱托了伏缨几句后,就像落花谷的方向行去。

    此时月亮当头,只不过不是满月而是下弦月,范萦怀向西翻过两座山头后,眼前蓦地开阔起来,就像从群山中忽然来到平原般,但当然没有平原这么辽阔。

    月光下,山谷中被一座宏伟的宅邸占去了一半,宅邸中屋宇重重,不少屋子还亮着灯,偌大的庄院中,不时传来衣炔飘动的风声,显然有南宫家的弟子还在勤练武功,这也足以说明了南宫世家的人武功高强,并非都是天资高绝之故,他们还是和普通武林人一样,是通过勤修苦练而来。

    范萦怀伏在山坡的一块石台之后向这片名为落花谷的山谷中仔细观望,看到南宫家的府邸果然和殷潭所绘分毫不差,他辨明了南宫渊练功房的位置,那是在三重院落中间的院落西首的一间开阔的屋子,既是练功房,当然要开阔些,何况南宫渊乃是现今南宫家的家主,自然要有家主的威严。

    寻常武林中人一般用的都是练武场,天气晴好时就练,下雨下雪时则休息,但像南宫渊这样的人,自然是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习练,一是他们习练的武功兴致所致,每日都要勤勉修习,否则就会退步,而来身为家主,自然要做全家族之表率,让后辈有样学样,不至荒于嬉戏荒废了武功。

    当然,就算是南宫渊这种当世顶级的高手,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练功房里,他也是每天有固定的时间去练功,除此之外,还要负责整个家族的运作,只不过这个固定的时辰殷潭没说,他也没问,事已至此,他只能慢慢观察。

    此刻虽是亥时,但练功房内依旧亮着油灯,说明此刻南宫渊还在里面,若说南宫渊离开了,油灯依旧在亮,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武功高绝之人,为人行事都极端严谨,哪怕一件小事都一丝不苟,绝不会人离开而忘了熄灯。

    范萦怀躲在大石头后暗自等候,他精于行窃,知道行窃的关键就在于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他早已是习惯了的。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南宫府邸中各处房屋的灯逐渐熄灭,最后才是南宫渊的练功房,看来南宫渊果然家务繁重,或者是为全家之表率,否则就不会留待半夜习武,而且又是最后一个去休息。

    练功房的灯熄灭后,远远地看去,一个人影从练功房内出来,关好了门,却没有上锁,似乎觉得南宫府邸中没必要上锁,接着他便转身离去,走向最后一进院子,进了寝房去休息了。

    等南宫渊寝房的灯也熄灭后,整个府邸都陷入夜色笼罩的寂静之中,偶有鸡鸣犬吠之声传来,范萦怀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渗出一身冷汗,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现在已快过二更,以南宫渊的严谨,应当每日皆是如此,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那么他等到三更过后潜入则是最佳时机,三更四更之间是人睡觉最熟的时刻,只要自己和伏缨配合好,似乎也不算如何为难。

    接着他也不再停留,顺着原路折返回去。

    今晚不是动手的时刻,不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而是他刚才想到的一件事,那就是南宫家有家犬看护,范萦怀为飞天大盗,自然懂得如何对付恶犬,他们金手门有一味秘方,放在身上能让恶犬闻不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可是这位秘方中的药物得在中土的药房中才配得齐全,而且保存时间也不常,否则他就常备一些带在身上了。

    如果不能逼开狗儿灵敏的嗅觉,一旦惊动了这些畜生,就相当于惊动了整个南宫家的人。

    山谷中的犬吠自然是异常清楚响亮,糟糕的是,范萦怀听得出院内不止有一条狗,而是有很多条,如何破解狗儿的警戒,才是他现如今最需要解决的,这也是他为何不选择今晚动手的原因。

    来到伏缨身旁时,伏缨正裹着毯子半躺着睡觉,也难为他了,在这寒冬之夜的荒山野岭,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能够不哭不闹已是十分难得,更重要的是,若不是伏缨内力有了些根基,光是冻都要将孩子冻坏了。

    伏缨听到范萦怀回来,睁开惺忪的眼皮问道:“怎么样?”

    范萦怀道:“你先睡吧,咱们明日再说。”

    两人也不敢生火,就在避风处挨了一夜。

    翌日醒来,两人吃了些冷饭,伏缨再次问道:“查探得怎么样了?”

    范萦怀道:“有些小麻烦,不过很快应该就能解决,咱们今日不要在这里呆着了,别让南宫家的人外出狩猎时无意中见到咱们,那就糟糕了。”

    说着,他带着伏缨向祁连山深处走去。

    伏缨见他越走越是深入群山,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范萦怀道:“去打猎。”

    伏缨道:“咱们吃的东西还够,为何还要打猎?”

    范萦怀笑道:“咱们打猎到的东西可不是为了吃,你猜咱们要去猎什么野兽?”

    伏缨想不出来,便摇了摇头。

    范萦怀道:“咱们去打老虎。”

    伏缨吓了一跳:“打……打老虎?为什么?”

    范萦怀解释道:“这就是我昨天晚上打探到的麻烦,南宫家中养着家犬,咱们若是贸然进去,惹来一片狗吠,你猜会怎么着?”

    伏缨道:“自然是被他们发觉了。”

    范萦怀道:“不错,可是趋避狗儿的药粉这里又配不齐,所以咱们才要另想办法。”

    伏缨识趣地说道:“师父另想的办法就是猎老虎?为什么?咱们打老虎和去南宫家不惹起狗叫又有什么关系了?”

    范萦怀道:“每个动物身上都有相应的气味,狗的鼻子最是灵敏,若是问道像咱们这样的陌生人的气味,自然会大声吠叫,提醒他们家中进贼了,若是野兔一类的气味,狗儿就会去捕捉他们,如果是老虎的气味……”

    伏缨恍然大悟:“那狗儿一定会被吓得乖乖的一声不敢吭。”

    范萦怀笑道:“不错,咱们猎虎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伏缨虽然了解了猎虎的原由,但毕竟还是感到十分害怕,对一个成人来说,老虎之凶残已令人不寒而栗,何况一个孩子?他说道:“老虎……会吃人,师父……我,我害怕!”

    范萦怀道:“老虎虽然凶猛,可还敌不过为师手中之剑,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再说了,你跟为师学了踏月功的轻功,真要是施展起来,就连老虎也追不上你。”

    伏缨稍稍放下点心,跟着范萦怀向深山老林中行去。

    近日祁连山无雪,所以无法凭借雪印寻找老虎的踪迹,好在祁连山深处树林茂密处落叶极多,经年累月积累的树叶腐烂成软泥,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到些行迹,只可惜两人一连走过数个山头,都没有发现老虎的半点爪印。

    临近晌午时,两人都感到要在群山中找到一只老虎的希望十分渺茫,范萦怀也正在考虑此举是否恰当,几乎就要放弃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虎啸,虎啸声相隔虽远,但因为范萦怀一直在暗中留神,所以他凭借出众的耳力分辨出了老虎的方向,连忙带着伏缨向那个方向赶去。

    范萦怀心神激荡下,在山林中穿梭极快,不知不觉竟然伏缨撇下,等他蓦然回头察觉道此事时,伏缨已经不见了踪影,范萦怀暗责自己实在太大意了,他不敢呼喊,怕有南宫世家的人在此,只能默默转身去寻找,回头走了不过数十步,他就听到在一旁的密林中传来惊呼声,隐约是伏缨的声音,范萦怀连忙向密林深处赶去。

    穿过这片密林,其后的树木稀疏了些,刚才传来惊呼的果然就是伏缨,只不过范萦怀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时不敢造次。

    原来伏缨虽然找到了,可是有两头老虎在伏缨左右前方真正虎视眈眈地瞧着他,双方暂时都是一动不动,老虎一身黑黄斑斓的皮毛,毛发油亮鲜艳,这正是成年壮年老虎的标志,虽然暂时一动不动,但范萦怀知道,这是老虎准备捕食猎物前的蓄力,准备一扑而中,两头老虎的后腿都成蹲踞之姿,不发难则已,一发难必是势如雷霆般的扑击!

    就在伏缨吓呆之际,范萦怀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距离颇远,冲上前去也已来不及,但形势不容他多想,他连忙喊道:“踏坎位!转艮位!”

    于此同时,两头老虎也蓄满了力道,猛地扑将过来!

    好在伏缨听到范萦怀的指点声音,立刻从呆滞之中醒转过来,他想也不想,连忙向右侧坎位迈出一步,接着右向身后退开一步,就是这一侧一退,正好避开两只老虎的锋芒一击!

    范萦怀不敢大意,连忙继续指点他:“继续踏坎位!转巽位!踩兑位退回震位!……”

    两头老虎扑了个空,似乎恼羞成怒,又转身张开血盆大口向伏缨扑击过来,好在范萦怀似乎能够猜测到老虎扑击的方位,不断指点伏缨做出闪避,因他提点在前,老虎扑击在后,两只敏捷凶猛的老虎竟然连伏缨的影子都没摸着。

第二十五章 仗义出手

    随着老虎几次扑空,伏缨渐渐冷静下来,虽然眼前的老虎面目狰狞可怖,但他逐渐摸出了诀窍,不断变幻方位,也逐渐体会到范萦怀指点的要义所在,范萦怀并非神仙,又怎能未卜先知地想到老虎会向哪个方向扑击,而提前让他避开呢?

    其实范萦怀并不知道,只不过他以常理测度,让伏缨避开老虎能够扑击到的范围,有时甚至行险,让伏缨和老虎交错而过,只因老虎扑出后无法在空中转身,竟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伏缨从它们身旁错身闪开。

    两只老虎虽然凶恶,伏缨却摸出了一点门道,不再畏惧它们。

    这时他开始在心中印证自己要闪避方位的是否和范萦怀所说的一致,心中显存了念想,再听范萦怀的指点,竟然连续几步全都相同,随着心中所想和范萦怀的指点达成越来越多的共识,伏缨对踏月功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到得后来,根本不用范萦怀指点,自己踩着踏月功的方位也一样将两头老虎避开,范萦怀也很快发觉到了这一点,因为伏缨在他指点之前,就自己迈开了步子。

    两只老虎连扑十多次都没扑到,相互对望一眼后,各自退开几步,似乎在商量对策,范萦怀一见之下暗叫不好,他连忙趁此功夫向两只老虎的方向扑去,同时拔剑而出,准备应付最危险的时刻。

    他深知老虎的习性,老虎或者在别的方面有些蠢笨,但在扑击猎物时往往有着惊人的智慧,它们未必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琢磨透伏缨在闪避它们时步法的规律,可是它们之间会通过相互合作,将猎物抓到。

    伏缨若还是按照刚才那般走法,定然会落入老虎的圈套。

    果然,两头老虎极有默契地一静一动,其中一只老虎向伏缨扑去,另一只老虎却在伺机而动,准备等伏缨闪避时再行扑击,如此一来,伏缨躲得开第一头老虎的扑击,就难以躲开第二头老虎。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这两只老虎却像两个惺惺相惜的高手,不用指点呼喝,仅仅通过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乃是极为罕有的现象,而且显然是合作惯了的。

    伏缨却想不到这么多,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当其中一只老虎向他扑来时,他能够不慌不忙地脚踏八卦方位避开,而不是表现出惊慌失措或者束手待毙的样子已经很难得了,再让他领悟到老虎的协作,那也不现实。

    范萦怀的出现老虎显然早就知道了,但是老虎又怎能放弃即将到嘴边的美味?它们竟然对范萦怀视而不见,正是做好了先咬死伏缨再合力对付范萦怀的打算。

    第一头老虎扑空后,第二头老虎在伏缨刚一动身的时候就扑了过来,能够看出,还不等伏缨落足,它的虎口就会咬住伏缨!

    在这危机关头,范萦怀一声暴喝,也顾不得自己的危险,将手中的剑向老虎掷去,企图阻它一阻,但令范萦怀骇然道魂飞魄散的是,扑向伏缨的老虎竟然在他剑脱手的一刻忽然变幻身形避开了,且它大口方向不变,还是向伏缨冲去。

    这么一来,范萦怀距离老虎还有一段距离,而伏缨刚刚转换身法,一股内劲还没使完,无法逆转真气再变方位,而且还有另一头老虎在一旁伺机而动,伏缨眼看就要落入虎口,老虎的嘴巴张大开来,上下四颗獠牙就像要将伏缨吸入无边炼狱的入口!

    就连范萦怀也不忍卒视将要发生的惨状而闭上了眼睛!

    蓦地,一阵破空之声大作,声音震得人耳朵极为难受,闭上眼睛的范萦怀只听到一声老虎的呻吟和一阵急速远去的风声,以及伏缨的惊叫声,范萦怀不知破空之声从何而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连忙睁开眼睛,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头原本准备扑向伏缨的老虎已经飞到一丈开外,趴在一颗树上一动不动了,另一只老虎则是逃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伏缨站在当地,就像吓傻了,范萦怀见老虎扑在树上毫不动弹十分古怪,仔细看过,这才看清,原来老虎不是自己扑到树上的,而是一柄长剑刺穿了它的胸腹,将它钉在树上的!

    一柄剑竟能带动几百斤的老虎飞到一丈多远处,且去势未消,剑刃还牢牢钉入了树干,将老虎“挂”在树上,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道,又是何等恐怖的武功!

    范萦怀顾不得别的,连忙扑到伏缨身旁,问他:“你受伤了么?”

    伏缨此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这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剑将老虎击飞出去,他这条小命已经丧身虎口之下,因此他吓得三魂七魄已经飞走了两魂六魄,对范萦怀的话自然是充耳不闻了。

    范萦怀连问了他几遍,又打了他两个耳光,伏缨这才像是猛地清醒过来,但恐惧之意并未消减,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听到伏缨的哭声,范萦怀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还懂得哭,就不至于会有太大的问题,他连忙劝慰伏缨:“没事了没事了,老虎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他一边安慰着伏缨,一边向长剑飞来之处看去,想看看是谁救了伏缨的命。

    一阵脚踩树叶的沙沙声从他看过去的方向传来,一名神态潇洒的年轻人从几棵大树后走了出来,他来到两人身旁,对两人说道:“山中多有虎,十分危险,快快下山去吧。”

    范萦怀见到这位年轻人年纪不过三旬,怎都想不到他的武功怎能练到这等骇人的地步,就算此人从娘胎中练起,练到现在也很难有这种功力,他说道:“多谢恩人相救,不敢请教恩公大名。”

    年轻人神色淡然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在下复姓南宫,名字却不方便告诉你,还请莫怪。”

    此人说话明明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语气中却带着桀骜之意,带着一种上等人对下等人说话的高傲姿态,范萦怀对这种人想来没有好感,只因他救了字徒儿伏缨一命,这才忍耐住自己的喜好,但等他说到自己复姓南宫时,范萦怀差点吓得跳将起来,还以为自己和伏缨两人来此行事的打算被他们发现,同时口中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幸而被他硬生生止住。

    这个被止住的名字就是南宫墨,乃是南宫世家的第二号人物,武功仅次于南宫渊,虚无缥缈功已经练到第八重,所以一出手才如此惊人。

    幸运的是,南宫墨见到两人脸色惨白,还以为两人依旧没有从差点丧身虎口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对这一老一少两人并没有起疑心,深山之中常有采参狩猎靠山吃山之人进出,他又怎能想到这两人正打着他们家的主意?

    南宫墨不再理会两人,来到老虎身旁,将他的剑抽出,那老虎这才摔落在地,南宫墨头也不回地说道:“赶紧下山去吧,我从这里经过也是偶然,救得了你们一次救不了你们第二次,这头老虎就当我送给你们的,你们拖着下山去吧。”

    说完,南宫墨便离开了这里。

    伏缨一惊之后又是一惊,他吓得内息都已经有些紊乱了,范萦怀让他赶紧用一息功顺顺散乱的精气,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伏缨才收功站起身来,经脉中也暂时没有了窒碍之感。

    而在此期间,范萦怀已经将被南宫墨杀死的老虎给剥了皮,正在收拾虎皮,伏缨走过来问道:“师父,刚才那人自称复姓南宫,他就是南宫家的人,是不是?”

    范萦怀道:“我也不知道。”说完他似乎感到这句话有些不尽不实,连忙改口道,“多半是的,在这荒山野岭,又离避世南宫家这么近,除了他们家,不见得还有别的人武功这么高。”

    伏缨问道:“他的武功比师父高还是低?”

    范萦怀道:“自然是比我高。”

    他看着伏缨脸色有些苍白,又问道:“你怕了?”

    伏缨摇了摇头:“我本就知道他们家的武功厉害,只不过没有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我只是担心咱们这次偷回春璧不会那么容易罢了。”

    范萦怀宽慰伏缨的同时也在宽慰自己道:“为师身为大盗数十年,年轻时武功低微时偷盗过不少武林名家,既然是武林名家,自然武功都比年轻时的我为高,可是我不照样都得手了么?咱们金手门行事,哪能以他们武功高低为标准?否则若不是武功天下无敌,就不能当飞天大盗了?岂有此理。”

    伏缨倒是没有被他三两句话就给说服,他年纪不大,因而心直口快,他说道:“师父,这次和你以前偷过的那些地方还是不同的,是不是?你也有所担心的,是不是?”

    范萦怀见他想法如此通透,跟着叹了口气,不再自欺欺人:“唉,不错,这次我也没有把握,刚才他救你小命时所用的飞剑本事,的确吓得为师胆战心惊的,这手功夫为师是一辈子也练不到了,而且他还如此年轻,整个南宫家除了比他武功还高的南宫渊外,还有不少武功虽然及不上他,但也相差不多的好手,此次行事已是势在必得,咱们只能听天由命,祈祷事事顺利罢了,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你小子现在内功轻功都颇有所成,也能助为师一臂之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中的活,一张虎皮被他完整地揭了下来。

    伏缨见到被剥了皮的虎尸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之余,忍不住感到残忍恶心。

    范萦怀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伏缨道:“走,咱们找条溪水洗洗晾干,就靠它来护着咱们进入南宫家的院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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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