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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一章 以毒攻毒

    范萦怀冲过去,持剑准备刺死这些孩子,这叫做斩草除根。

    北斗先生连忙何止了他:“住手!范兄,不可对孩子下手。”

    范萦怀愕然道:“先生不是说除恶务尽么?这些山匪的孩子长大以后……”

    北斗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除恶务尽,是指那些杀人如草芥,不将百姓安危当回事的匪徒,这些孩子什么都没做过,以后若能受到好好的教导,未始不会成就另一番命运,而这些女子,多半都是山匪掳劫而至的百姓,这里还有一些劫匪留下的财物,就让这些妇人带着孩子下山去吧。”

    这几名妇人死里逃生,对北斗先生和范萦怀两人千恩万谢,她们找来劫匪收藏的财物,然后多少拿走一部分,每人带着两个孩子下山去了。

    北斗先生问道:“范兄不会这么巧,从这里经过吧?”

    范萦怀这才想起李东壁和伏缨还在山腰间,他连忙将伏缨的事简要告诉了他,并说道:“我这徒儿命苦,跟着我以后遭遇了许多成人都难以忍受的折磨,如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请北斗先生救命!”

    说着就要给北斗先生跪下来,北斗先生连忙将他扶住,并问道:“现在孩子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看看,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得了他,总之我尽力便是。”

    两人见到李东壁和伏缨后,北斗先生一眼就看到脸色发青,昏迷过去的伏缨,他看着伏缨头脸上的银针,对李东壁道:“这是你扎的?”

    李东壁点了点头,解释了原委,以防寒毒入脑。

    北斗先生赞道:“先生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你且将银针收了,我来试试能不能将他体内的寒毒压制住。”

    李东壁手法极快,根本看不出他先拔的哪根针后拔的哪根针,总之这十几根银针仿佛在倏忽之间就不见了,但北斗先生却知道这些银针有着一定的顺序,必须按照顺序起针,否则容易导致伏缨真气走上岔道。

    银针抽离后,北斗先生直接出手拍在伏缨头顶的百会穴,他体内沛然莫当的内力缓缓涌入伏缨体内,百会穴乃人身上百穴交汇之处,既是各处要穴之枢纽,又是十分脆弱的要害,两人相斗之际,都会拼命将百会穴保护好,别说身负内力之人击中对方百会穴会致命,就算是不会武功之人击中别人的百会穴,也会令对方轻则瘫痪重则身亡。

    因此北斗先生并没有用外力加之,而是只用内力涌入,他仗着自己浑厚的内力,同时向伏缨各处要穴冲去,要以自己如滚水之沸的阳刚真气,将他体内严寒之气消融。

    北斗先生好不吝啬自己体内的内力,他数十年培基起来的内力果然非同小可,很快就将伏缨体内紊乱的寒气克制住,并助其回归各处经脉的正道上。

    而伏缨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红润有血色。

    这么明显的变化,就连李东壁和范萦怀都看得出来,李东壁暗赞北斗先生乃是名副其实的高手。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伏缨体内的寒气会被消融时,伏缨丹田内忽然又冲出一股冰冷的内力,这股内里仿佛来自隆冬雪山上的寒冰,又似从九幽处升起来的阴冷,瞬间就将伏缨变暖的各路经脉又重新冻住。

    北斗先生脸色变了,他注入伏缨体内的阳气,差不多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一来,北斗先生再不能从百会穴入手,他撤回手,脸色忽青忽白,范萦怀关心则乱,他连忙问道:“怎么样?”

    任谁都能看得出北斗先生此举无功,他没有理会范萦怀,而是继续出手,这次他将伏缨平放在一块石台上,然后双手叠加按在伏缨的丹田要穴,企图从他的根本处将寒毒消融。

    但说来也奇怪,在北斗先生看来,伏缨丹田之中的寒气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无论他怎么注入阳刚气劲,这些气劲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如同石沉大海,并且这阴寒气劲还将他阳刚真气转化为寒气,更加重了伏缨的寒毒病症。

    李东壁见状,猜到了一二分,他对北斗先生道:“单以阳化阴似乎难以解决,不若以毒攻毒,或者……或者釜底抽薪。”

    北斗先生得他提点,似乎有悟于心,他放开伏缨,将他扶着坐起,自己则在他身后,双手抱怀,逆练真气,很快,他的双手同样变得冰冷阴寒,接着他一掌怕拍在伏缨的魄户穴上,然后企图以同源的寒气,将伏缨体内的寒毒抽出。

    这就是李东壁所谓的釜底抽薪,若能将伏缨体内的寒毒抽离,那么他的病症自然也就好了。

    可是同源相吸,力强者胜,伏缨体内两种寒毒,龙蚺胆之寒毒和回春璧之寒毒胶着在一起,实是天下含有的至阴致寒,北斗先生枉费了半天力气,竟丝毫抽取不到一丁半点的寒气,自己的寒气反而被他吸走不少。

    这么一来伏缨体内就有了三种寒气。

    范萦怀和李东壁在一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偏两人都是爱莫能助,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北斗先生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最后一招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这个办法实在过于危险,若不是其他法子都用尽了,他绝不会行险一试。

    到了这等地步,北斗先生只能放下一切顾虑,心道,若是不成功便成仁,这孩子如若承受不住,那就只能怨自己命薄了。

    北斗先生是个决绝之人,既然下定了决心,便不再犹豫,他继续逆练真气,让体内的阳气半点也不剩,接着伸掌到伏缨魄户穴去吸他的寒毒,趁着伏缨体内的寒毒和他拉扯之际,他忽然化吸为呼,将全身的寒气全都毫无保留地注入伏缨体内。

    别说是伏缨,即便是武功和范萦怀差不多的人,蓦然吸收到北斗先生全身的寒气,也受之不住,说不定还会当场毙命。

    但伏缨体内本就寒到了极点,阴到了几点,蓦然吸纳北斗先生注入的寒气后,竟然没有立即毙命,可说是一场奇迹,而更大的奇迹还在后面,随着北斗先生寒劲的注入,伏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由白变青,由青变紫。

    北斗先生放开伏缨,让他生死由天,自己再无别的办法。

    范萦怀紧张地问道:“北斗先生,他……小徒现在……情况如何了?”

    北斗先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范萦怀简直要疯了,他不知道?北斗先生若是还不知道,那还有谁能够知道?

    李东壁却知道北斗先生做了什么,伏缨的身上很快就冷得结了一层白霜,他的头发上眉毛上都是,衣服也逐渐变硬。李东壁见状,忽然出手如风,在伏缨身上几处大穴尚扎上了银针,并问范萦怀:“我上次给你的那枚定魂丹呢?”

    范萦怀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李东壁接过连忙给伏缨服下,但伏缨的嘴巴已经冻僵,无法吞咽,李东壁用银针刺激他的颊车穴,连刺几针下来,伏缨才将定魂丹吞了下去。

    三人都紧张地看着伏缨,北斗先生甚至都做好了伏缨活不下来的打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天色渐渐昏暗起来,黑风寨的火也熄了,三人盯着伏缨,因为有所专注,谁都没有在意时间的长短。

    山中的太阳本就比别处落得早一些,范萦怀几次三番想张口问问情况,但看北斗先生和李东壁两人严肃的神情,也只能憋着耐心等候。

    天色更暗了,山林中只能看到轮廓,范萦怀正要去生火,这时,如同石像一般一动不动的伏缨此刻忽然晃动了一下,李东壁大喜,连忙在一旁扶着他,以防他跌倒,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伏缨身上的白霜已经悄然融化,但身子依旧冷得可怕。

    范萦怀去生了个火堆,火堆闪烁间,伏缨终于睁开了眼睛,慢慢地说道:“我好冷……”

    北斗先生原本是一个极为自制的人,不会轻易产生情绪的波动,但见到伏缨“死而复生”,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连忙给伏缨身上注入一股暖气,这次伏缨体内再无寒气将暖气变冷,很快伏缨的身子便暖和起来。

    伏缨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来到火堆旁自己烤着火,他说道:“差点没把我冻死,师父,我刚才是不是被一团冰包裹着?”

    范萦怀见他活转过来,惊喜之下竟然喉头哽咽,他点了点头:“不错,你刚才被冰冻着,现在冰化啦,你感觉怎么样?”

    伏缨脸上的血色也变得正常,他说道:“好多啦,咦,他是谁?还有,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

    他问的是北斗先生,他昏迷前还没见过北斗先生,那时候天还是亮的,等这次醒来蓦然见到身旁多了一个陌生人,天也变黑了,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范萦怀道:“先别问这么多没用的,你试一试运转一周一息功,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伏缨依言运转了几个周天,大周天小周天全都运转了一遍,他说道:“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了?”

    范萦怀大喜道:“你这傻孩子,你身上的寒毒被肃清了,已经好了!”

    北斗先生甚感欣慰,他说道:“我所能做的,也就如此了,此后他该如何调养,只要请这位神医给开些调理的方子就行了,此事已了,在下便要告辞了。”

    范萦怀对伏缨道:“就是这位北斗先生救的你的性命,还不赶紧给北斗先生磕头道谢?”

    伏缨刚要跪下,北斗先生袖子一拂,伏缨这一跪便跪不下去,接着北斗先生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子,希望你以后做个好人,便算对我的答谢了,告辞!”

    说完北斗先生转身展开腾云功,几个闪身后,便消失在山林后。

第四十二章 师命难违

    李东壁对着北斗先生的背影道:“这位北斗先生施恩不望报,乃是为真正的大侠士。”

    范萦怀因为伏缨寒毒消解,心情大佳,他闻言嗤道:“他是真正的大侠士,我就是假的大侠士了?”

    李东壁懒得搭理他,他又给伏缨把了把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对范萦怀道:“行了,他体内的寒毒真个到了阴极而阳生的地步,多亏了北斗先生损耗真元,否则你就算去了少林寺找方正大师,他也未必能够做到这么完美,以方正大师的至阳之力,最多不过将他体内的阴寒化解一部分罢了。”

    伏缨听说自己寒毒已好,也感到十分高兴,他对范萦怀道:“师父,我是不是不会死了?”

    范萦怀道:“说什么傻话,你当然不会死,你会活得比其他人更好,李神医,现在天黑了,咱们是在这将就一晚,还是连夜赶回去?”

    李东壁道:“先回去吧,山间鬼气森森的,这里又是满地尸体,除了这些匪徒,谁愿意住在这里?”

    三人结伴离开了癞痢山,回到西堡镇的时候已是中夜,范萦怀准备在西堡镇歇宿,但李东壁非要回自己家不可。

    范萦怀忽然想到白天那帮找茬的人,这些人在北斗先生手下吃了亏,去了找李言闻治伤又遭到李东壁的拒绝,此刻他们是否又去了李言闻家中找麻烦报复,谁都说不好,所以李东壁担心老父亲,故而非要回家不可。

    李东壁帮了范萦怀这么大的忙,他的事,范萦怀自然不能袖手不理,师徒二人便陪着他又返回了家中,伏缨虽然寒毒刚消,但他体内寒气转为阳气,也是真气鼓荡,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觉得疲倦。

    回到李东壁所在的镇子,远远地就看到李东壁所在的宅院燃起了大火,李东壁心急如焚,连忙向家中跑去,范萦怀和伏缨怕他出什么闪失,紧随其后,范萦怀心中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愤怒,自己饶过那伙人,甚至还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想不到这几人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竟敢放火焚烧民宅。

    来到房子钱,李东壁首先松了一口气,原来着火的并不是他家,而是离他家不远处的另一处宅院,失火宅院外面的街道上,挤满了前来救火的街坊邻居,其中就有李言闻以及离家的仆人,李东壁见到父亲没事,放下了大半心事。

    范萦怀自然也放下了心事,既然不是李东壁家失火,那多半也就不是那几名挨了北斗先生教训的江湖人放的火,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烧错了屋子的可能。

    李东壁拉着李言闻问道:“父亲,失火的可是赵铁匠家?”

    李言闻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赵铁匠一向忠厚老实,谁会对他做出这种灭绝门户的事?你看,这火烧得这么旺,肯定是有人纵火……”

    李东壁讶然道:“灭绝门户?你是说他们一家人都没有逃出来?”

    李言闻道:“何止他们一家人,就连那几个跟着赵铁匠一起学手艺的学徒也都没有逃出。”

    范萦怀也觉得此事过于残忍,他看了看那赵铁匠的家,大火果然烧得异常猛烈,街坊泼进去的水瞬间化为白汽,若不是赵铁匠的家和两边的邻居中间有道弄堂,还不知道要波及多少人家,看着大火之猛烈,不将能烧的烧完,是不会熄灭了。

    伏缨道:“师父,咱们也跟着大家去灭火吧。”

    范萦怀说道:“好孩子,救人于水火中就是侠义心肠,不过你累不累?你要累,就先去休息,为师的帮着一起灭火。”

    伏缨道:“我不累。”

    范萦怀道:“那好,你跟着我,咱们提着水去灭火,但小心别被火烧着。”

    就这样,他们不顾半夜跋涉之苦,加入了灭火大军,大火虽然猛烈,但众人齐心协力下,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将大火扑灭,只不过赵铁匠家也烧得几乎成了白地。

    有人去报了官,但当官当差的大都晚上喝了酒,直到火都熄灭了,这才姗姗而来,一众跟着灭火的人七嘴八舌地跟官差讲述火势之猛,定是有人放的火。

    一名腆着大肚子,犹如怀了十月胎儿的官员说道:“你们不要瞎猜,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等我们调查过才能得出结论,这是那赵铁匠的家?他的家人呢?”

    没有人回话,过了一会人群中才有人说道:“都没有出来。”

    官员怔了怔,连忙命差役道各户人家中去借工具,借来锄头耙子之类的工具后,就开始翻扒那些废墟,废墟之下显然还有余烬,不时有烟雾从里面冒出。

    李东壁道:“火灭了,又报了官,咱们先回去休息,明日等官家的结果吧。”

    一行人回了李东壁家,李言闻临睡前道:“这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范萦怀也不明白他话中何意,此刻已过了二更,天色太晚,他也没有细问。

    翌日,范萦怀和伏缨师徒两人起床,李言闻和李东壁父子早吃过了饭,正在厅堂喝茶,家里还来了几个人,正在说话,李东壁见到二人起床,安排两人先去吃饭。

    吃过饭,回到厅堂,范萦怀站在一旁听这些人的谈话,得知昨夜那场大火,赵铁匠家所有的人果然没有一个人逃出来,赵铁匠手艺好,收入颇丰,一家人都住在一起,老老少少共有七人,再加上作为学徒的四人,共有十一人,全都在废墟中找了出来,只不过都烧得认不出来了。

    官府也认定是人为纵火,否则怎会大火一烧起来便不可收拾?赵铁匠以打铁为生,家中生火之物极多,但毕竟都堆放在一块,而官家的人则发现这些柴火被撒得到处都是,而且点火之前还浇了油,那是非要置他们一家于死地了,官府对于凶手暂时没有半点线索,现在闹得人心惶惶,大家夜里睡觉都睡不安生了。

    这件事虽然凄惨,但范萦怀却认定和自己没有关系,不如就由官府去查,自己也不揽这个麻烦上身了,他私下里问李东壁:“你们何时走?”

    他还是担心李东壁拒绝治伤的那些江湖人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李东壁道:“原本决定今日就走的,可是赵铁匠家失了火,现在走了反而麻烦,让人误会我们畏罪潜逃。”

    范萦怀点了点头:“这么大的案子,一时半会也结不了案,刑部的人会在这附近来来往往的,那些人就算想报复你们,也不会挑现在这个时间,你们小心些就是,我和我这徒儿也该告辞了。”

    李东壁道:“你们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我这里也不用你们担心,你们就先回去吧。”

    范萦怀又拉着伏缨给李东壁叩头,答谢他的救命之恩,李东壁本想拒绝,但伏缨此刻内力充沛,不比身中寒毒时,硬是给他磕了三个头,这才离去。

    离开李言闻家,两人先回伏缨的外公家,他这次出来,几次三番经历生死劫难,再回到他外公陆老先生那没落的私塾家中,真正恍如隔世。

    陆老先生见到两人无恙归来,又惊又喜又是责备:“你们二人,怎的元宵节去看了个花灯,看到如今?”

    范萦怀道:“这中间可有人跟先生打过招呼?”

    陆老先生点了点头:“有个挺斯文的年轻人跟我说,伏缨去见了原来那位又聋又哑的仆人去了,我疑心你将伏缨拐带走了,可是那年轻人却给了我二十两黄金,真真吓了我一跳,我思索伏缨就算是被拐卖了,也卖不到这个价钱,便打消了疑虑,你们可算回来了。”

    范萦怀心中冷笑,不是亲生的外孙,果然见到了钱,便什么都不计较了,但他表面上却笑道:“一言难尽,伏缨是个好孩子,见到方管家生了病,便决定留下来陪陪他,直到方管家病愈,我们这才回来。”

    这当然是胡诌的,而且话中漏洞百出,可是陆老先生却没有细究,只说:“回来就好,你不在这里,我饭也吃不好,整个家中空落落的,你们来了就热闹了。”

    伏缨问起父母之事,陆老先生道:“你娘快要生产了,你爹在家照顾着她,这段时间也没来,只托人捎了信,让咱们不用挂念。”

    三人寒暄过后,范萦怀便和伏缨一起住了下来,几日养精蓄锐,两人都感到一种脱离了危险的平静之福,有时两人私下里谈起避世南宫家,伏缨认定南宫墨和南宫治两人之中定会有一人成为新一任的南宫家主,范萦怀也这么认为。

    寒冬最冷的日子过去,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每日陆老先生只教伏缨一个人读书习字也感到厌烦,便对伏缨道:“这几日我决定送你道赵圩子那边去读书,那里除了能教你习字读书外,还能教你武功,如何?”

    寻常的男童听到习武,都会感到兴奋雀跃,可是伏缨跟着范萦怀习了武后,颇瞧不起那些练家子所教,他摇了摇头:“外公教得挺好的,何况我也不稀罕去他们那里学武。”

    陆老先生问道:“为什么?”

    伏缨道:“我和赵大财主家的赵雄也不对付,去了肯定惹一肚子气。”

    陆老先生道:“孩子话,你交了钱去学,他们家欢迎还来不及,怎会给你气受?我嘱托他们一声就行了。”

    伏缨还要拒绝,这是范萦怀刚好来到附近,闻言对伏缨道:“你还是去吧,不要天天待在家里,整天面对我们两个老头子对你也不好。”

    伏缨不敢忤逆师父,只得无奈答应下来。

第四十三章 弥天大祸

    到了入学这一天,陆老先生亲自带着伏缨道赵圩子去武场,缴纳了资费,共十贯钱,除了学文习武外,每日中时还管一顿饭,陆老先生甚是满意,带伏缨见过了教他的武师,武师名叫杜盘根,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就是一副好汉的模样。

    陆老先生让他给师父磕头,伏缨心道我是金手门的传人,已经有了师父范萦怀,怎能另拜他人为师?因此拒不磕头,陆老先生颇感尴尬,好在杜盘根倒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子性子倔强,正是吾辈中人,老先生将他托付给我,我自当竭力教导,老先生请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陆老先生遇到了赵大财主,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陆老先生和他点过头,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这赵大财主断了他的私塾,他本就对其颇有微词,自己肯主动和他点头已是他心胸开阔,只不过他自认大度时,却将原答应伏缨嘱托几句不让赵雄欺负他的话忘到了脑后。

    杜盘根原是赵圩子附近杜家村人,从小跟着家里人学过几套形意拳,什么伏虎拳,螳螂拳,仙鹤掌之类,不过是武林中第三流的武功,但乡野村夫眼界狭窄,哪里见过第一流的武功是什么样,见杜盘根长得高大威猛,便觉得他差不多天下无敌了,赵大财主将他当做武场的招牌,引得附近村民都心甘情愿地将孩子送来学习,以期成为文武双全之辈,而赵大财主则赚了不少学资,真是你情我愿两家满意。

    再说回杜盘根,他在杜家村学完几套形意拳后,感到自己能与天下豪杰一较短长,又厌恶家中劳作,便带着银钱去了兰州卫,企图到江湖上闯出个名堂,也正因为他形象威猛,很快在兰州卫找到一门差事,在一户富商人家做家丁,杜盘根对这个差事并不感到满意,常常在别的家丁面前表示自己乃是屈就,好比虎落平阳,龙困浅滩。

    直到那一日,富商的一个仇家找上门来,杜盘根原本以为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挺身而出,要为富商出头打发仇家,结果反被对方带来的人三拳两脚打翻在地,还被对方奚落一番,杜盘根羞愧无地,自此渐渐收摄了狂傲之心。

    在外面混迹多年,辗转多地,随着他眼界渐宽,也渐渐明白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越发觉得自己所学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他又不肯做下贱的差使,以至弄得高不成低不就,越混越没眉目,只得回了家。

    在他自己看来,他是在外面混不下去,才回的家,但他父母却不知道,加上他自尊心作祟,逢人便吹嘘自己在外面的见闻,将很多别人的事都安插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外面混得风风光光而荣归故里。

    赵大财主听说了杜盘根的事,有心请他来为自己孩子指点武功,本以为自己未必能够请得到这样的高人,想不到杜盘根正愁没有生计,两人一拍即合,赵大财主见事情这么爽利,又动了开办武场的念头,只不过杜盘根自己知自己事,以他的水平,教教小孩子还行,一教大人,说不定便会露出马脚,因此便有了如今这文武双全的学堂。

    杜盘根只负责教孩子武功,教孩子们读书习字的另有一位老秀才。

    伏缨到了这里,早上习武,午后读书,本就有些不情愿,他可不知道他因为不肯跟杜盘根磕头,已惹得杜盘根心中不满。

    武场习武的孩子有七八十人,都是他们从附近私塾抢来的学员,赵大财主的儿子赵雄赫然在内,由于这是他家开的武场,他在这里可说是耀武扬威极了,他见到伏缨,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原本在陆老先生那里遇到的刺头,两人原本就结过梁子,如今在这里见到,正好让赵雄准备教训教训他。

    伏缨来得晚,很多孩子都已经学过了形意拳的基本功,已经开始去练套路拳了,杜盘根安排好其他孩子自行练习后,便让伏缨开始学习最基本的腿法和步法,这些基本功伏缨倒没学过,范萦怀所教他的都是比较高深的内功和轻功,这些外门功夫范萦怀是不屑去教,因此伏缨反而觉得十分新鲜。

    什么马步、弓箭步、虚步以及丁字步等等,伏缨有内力作为根基,自然是轻轻巧巧地就做到了,而那些所谓的腿法,对伏缨来说,更是幼稚得可笑,这些腿法和步法,其他孩子都要练上千百遍,伏缨觉得简单,就不像浪费时间,这可给了杜盘根好好教导他一番的机会:“听说你原来也上过一段时间私塾,难道不知道尊师重道么?师父让你怎么练,你就怎么练,难道这最基本的道理你都不懂?”

    伏缨心道,你算什么师父?但他毕竟不傻,口中恭恭敬敬地说道:“这些我都会了,我想学别的。”

    杜盘根冷笑道:“你都会了?好不知谦逊,你师父我练了十几年,也不敢说一个会字,只不过熟练了些,你还没练几下子,就干说会了,嘿嘿,真是可笑。”

    其他孩子听到杜盘根的话,都跟着哄笑。

    伏缨无言以对。

    杜盘根道:“既然你说你学会了,这样吧,我让还不会的学生来考考你,赵雄,你过来一下。”

    赵雄巴不得有这一日,他跟着杜盘根学习武功最早,自认为是所有学生的大师兄,更认为自己武功已学有小成,虽然还比不得师父,但在场的学生里,绝无人是他的对手,兼之他对伏缨早就看不惯,马上跳了出来,对杜盘根拱手道:“师父,弟子在。”

    杜盘根道:“你这位学弟感到自己基本功练得不错,你去和他比比蹲马步,若是他赢了,此后的基本功都不用再学,可以直接学形意拳拳法,若是你赢了,他就要再练三个月的基本功,不过,你若输了,你就要去好好练练基本功了。”

    最后一句乃是激励法,他不知道赵雄和伏缨之间的过节,因此嘱托他卖力施为,否则他就要受到惩罚。

    赵雄会意,但他还是问道:“怎么比?”

    杜盘根道:“伏缨扎个马步,你去推他,若是能够推开他,就算他马步不稳,若是推不开,马步就算练得扎实,然后你再扎个马步,让他来推你,道理相同。”

    赵雄道:“明白了,伏师弟,让我看看你学会了的马步有多厉害。”

    其他孩子听到赵雄讽刺的话,又都哄笑起来,虽然大家都觉得很不公平,毕竟伏缨才是第一日学习基本功,而赵雄已经练了几个月,这且不说,只看两人身形,伏缨不过六岁,个子也不高,而赵雄已经八岁,长得近乎成人般高大,就算两人习练基本功的日头差不多,伏缨也绝不会是赵雄的对手。

    伏缨无奈,只能扎了个马步,赵雄嘿嘿一笑,整个人向伏缨身上撞来,伏缨是第一次跟人比试,尽管他内力浑厚,不能跟这些孩子相提并论,但毕竟胆怯,看着雄壮的赵雄撞过来时,忽然灵巧地一闪身,赵雄撞了个空,收不住势子,冲过伏缨身旁,一个跟头摔了个狗啃屎。

    杜盘根连忙跑过去将赵雄扶起,然后生气地呵斥伏缨:“让你比试马步的基本功,你躲开算怎么回事?不能躲!”

    赵雄从地上爬起,感到很没面子,他指着伏缨道:“你耍赖!”

    伏缨歉然道:“对不起,我看你撞过来时太凶,心中害怕,就躲了一下,咱们再来,这次我不会再躲开了。”

    赵雄又做足了准备,这次,他觑准时机,猛地向伏缨推去,结果嘭地一声,还没等别人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先听到赵雄惨叫的声音,接着是杜盘根指责伏缨的声音:“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你杀了他!”

    伏缨见到赵雄这么大的个子,倒在距离自己一丈多远的地上,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伏缨吓坏了,转身就跑,杜盘根岂能让他这个肇事之人说走就走?他要是走了,自己怎么跟赵大财主解释?他伸手拉住了伏缨的手,想将他拽回来,同时口中喊道:“哪里跑!哎呦!”

    第二声哎呦则是他忽然发觉伏缨手烫得如烧红的铁,他赶紧放手,而伏缨则趁机溜了,杜盘根看了看手心,只见手心内起了一串水泡,骇然之余,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他还想再去抓伏缨,哪想到他虽然人小个子矮,可是不知用了什么步法,三转两转,竟走了个无影无踪。

    杜盘根连忙去看赵雄,只见他双目紧闭,再一看他的双臂,不知何时脱臼了,他对脱臼倒知道一些,狠心给赵雄接上脱臼的胳膊,赵雄痛得大叫一声,人也醒了,只不过他痛得额头直冒冷汗,杜盘根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赵雄道:“就是胳膊痛得厉害,别的倒没什么,那小子呢?快去找我爹……”

    杜盘根检查了一下他别的地方,还好他其他地方并未受伤,而赵雄更是惊吓多于受伤,他连忙抚慰赵雄:“你别担心,那小子闯了祸,已经吓跑了,你胳膊过一会就不疼了,忍一忍就好。”

    脱臼之处也就接驳时疼痛一些,过一会疼痛渐消,赵雄站起身来问杜盘根:“师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杜盘根也说不明白,若是将赵雄这半大小子反震出去的不是六岁的孩子,而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他倒能明白一二,而伏缨不过一个孩童,什么反震,什么内力,那是根本连边都不沾,他看了看四周,其他学生都吓得怔住了,杜盘根道:“接着练习基本功,刚来的这个孩子肯定会妖法,他自己走了倒好!”

    他这么说倒不是自己想冤枉伏缨,而是他心中也真是这么想的。

第四十四章 因祸得福

    且说伏缨在武场闯了祸,而杜盘根又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他吓得赶紧逃走,不知不觉间他施展出了踏月功,脚踏九宫八卦奇步,别说杜盘根,就算一般武林中人施展轻功也未必能追得上他。

    伏缨怕赵大财主家的人派人揍他,慌不择路下,他跑进了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十分稠密,伏缨又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人在树林子不断奔跑,只为逃出生天,他左转右绕,感到后面的人再也追不上来,这才停下,但他左顾右盼,却发现自己似乎在树林里迷了路。

    对于迷路,他一时倒不怎么担心,他心中担心的是赵雄,刚才赵雄向他撞过来时,他憋着一股劲,将丹田内的真气提了起来,布满全身,以防自己受伤,就在赵雄双手朝自己肩上一推的同时,他感到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朝被推的地方涌至,接着赵雄倒飞出去。

    说实话,别说杜盘根和赵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如今赵雄生死不明,武场他暂时是回不去了,就连他外公陆老先生那边,他一时也不敢回去,怕赵大财主带人找过去,自己若是因为打死了赵雄,说不定会被抓着见官,说不定还会蹲大牢,他越想越害怕,更不敢回去。

    树林中光线昏暗,阳光被树枝筛成了斑斓的光点,春天来了,万物生发,原本是个一年之始的好日子,伏缨也是人生开始的年龄,只可惜他小小年龄,却有了不知多少烦恼。

    母亲在自己刚出生时就去世,父亲原本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只可惜娶了后娘之后,对自己的疼爱就逐渐变淡,后娘更不必多说,不但她夺走了父亲的爱,还虐待自己,更有甚者,她不但要自己要分担父亲对他的爱,还要带来一个弟弟来分,这样一来父亲对自己还能剩下多少亲情呢?唉,这个家不回也罢。

    好不容易经过重重辛苦的考验,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师父,结果师父却让自己励志成为一个贼,唉,这一切真是从何说起?

    历经生死的伏缨不但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成熟,更是及早地将一切看得平淡些,他没有远虑,只有近忧,还不知道今日何去何从,回家去,又怕连累家人,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赵雄撞自己一下,自己没事,他人却飞了出去?难道是自己身上寒毒还没完全消失?

    想到这里,他又担心起来。

    不过小孩子的担心很快便会忘记,伏缨在树林里胡乱走动,直到终于发现自己迷了路,这才有些担心,他又不敢乱闯,怕又回到赵圩子武场方向,被赵大财主带人捉去。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做了这么大的错误,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没有胆子直面惩罚,只能这么耗着,他其实能够找一棵高些的树,然后爬到树梢上,看看从什么地方出去,只不过一时他不想这么做罢了,在树林中除了饿一些,其他挺好的,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伏缨在树林中信步而行,找到了一棵果树,上树摘了些果子吃,果子十分酸涩难吃,毕竟此时初春,哪里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走着走着走累了,伏缨便找了一棵树根暴露在外的老树,他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处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准备在这里歇一会,他背靠树干,胡思乱想了一会,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他是被一条温热的舌头舔醒的,伏缨感到脸上痒痒的,一惊而醒,身旁一头小鹿受他惊吓,转身跑远了。

    伏缨伸出袖子,抹了抹脸上小鹿的口水,心道难道它将自己当成好吃的?没听说小鹿吃肉啊,它们不是吃草的么?

    此刻树林中昏黑一片,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些树木的轮廓,月亮也十分晦暗,伏缨摸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感到不能在这里一直等着,他想着就算赵大财主去他外公陆老先生那里,有他师父范萦怀在,他们也不能怎的,何况……此事也不单单是他的错,若不是这刚见面的武夫让赵雄和自己比试,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唉,他也没有做错什么,赵雄也没做错什么,自己更没做错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下定了决心,先回去打探打探情况,若是赵大财主的人不在,他就偷偷溜进去,若是赵大财主带人守着家门,自己就另想办法便是。有了这个打算,伏缨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认准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人还在树林中,而且树林深处还传来不知什么发出来的吼声,伏缨毕竟年幼,对未知的恐惧渐渐涌上心头,他大喊一声,展开踏月功的轻功向前奔去,不知过了多久,竟然让他冲出了树林。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出了树林就有一条河,看这条河的宽度,正是流经他外公家附近的一条河,他沿河而上,很快找到了家。

    出乎他意料的,他外公家里漆黑一团,竟连灯也没点,难道外公和师父范萦怀都被赵大财主家的人捉走了?

    伏缨推开门进去,在里面找了一圈,并未见道外公陆老先生和范萦怀的身影,他顾不得去想两人去了哪里,从厨房找来两个冷馒头,赶紧医治饿坏了的肚子。

    吃饱后还不见他们回来,他便到屋中床上打坐练起内功来。

    到了下半夜,终于传来门开的声音,伏缨倏然惊醒,他担心是赵大财主家的人找上门,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没想到回来的是陆老先生和范萦怀,起初伏缨还担心有人跟在他们身后,直到看到两人关了院门,他这才欢呼着跑了出来。

    范萦怀一见到他,就怒叱道:“好小子,你跑去了哪里?我和你外公两人找了大半夜,你倒好,人躲在家里。”

    陆老先生也跟着责问:“我傍晚去武场接你,大家都说你自己跑出去玩了,你去了哪里?”

    伏缨不答反问:“他们难道没说别的么?”

    陆老先生问道:“什么别的?”

    伏缨试探着问道:“关于……赵大财主的儿子,那个叫赵雄的?”

    陆老先生道:“人家赵雄好好的在那里读书,你看看,人家家里这么有钱,还努力学习,你呢?你就知道玩!”

    伏缨听到他的喝骂,非但不害怕,反而露出惊喜的神色:“你是说……那赵雄没死?”

    陆老先生差点要拿戒尺打他,他说道:“赵雄好好的,为什么会死?你跟他有些不对付,也不必背后咒他?夫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人诅咒你时你想必也会不好受吧?以己推人,就不该这么说别人。”

    伏缨哪里有心情去听陆老先生的教诲,他哈哈大笑道:“赵雄没死赵雄没死,哈哈,太好啦。”陆老先生见他言不入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范萦怀觉得此事十分蹊跷,他对陆老先生道:“先生走了这么远的路,先去休息吧,由我来问明他发生了什么事。”

    陆老先生对伏缨莫名其妙地兴奋感到不解,不过他年纪大,的确也感到疲倦至极,便对范萦怀道:“有劳了,你问过他也赶紧去休息吧。”说着又瞪了伏缨一眼,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回屋休息去了。

    等到陆老先生离开后,范萦怀和伏缨回了屋,不等范萦怀问起,伏缨就主动交代了今日的经历,最后他问道:“师父,那赵雄为何会被我体内的力道撞飞?”

    范萦怀自然知道这是他体内的内力自然而然地生出防御,只不过一般习武之人不知道要练多少年才能达到这种梦寐以求的境界,就算伏缨服食了龙蚺胆以及回春璧中的阴寒气劲,也需要时日来消化,怎会这么快就有了成果呢?他对伏缨道:“你到床上盘腿坐好。”

    伏缨依言坐好,范萦怀来到他背后,双手推在他背上,然后向他体内注入一股真气,查探他内力的情况,然而他真气在伏缨体内游走两遍,都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他体内的寒毒已经完全消失,那是很容易能够看出来的,他正要将真气收回,忽然感到伏缨体内隐隐有一股吸力,想要将他注入的真气留住。

    范萦怀一放一收,抓住空隙才将真气收回。

    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怎么回事,伏缨体内的外来气劲,自然是需要经年累月的转换吸收,但北斗先生却在伏缨体内残留了一些他的真气,北斗先生的真气都是他通过数十年的勤修苦练而来,乃是人修炼出来的内力,和龙蚺胆以及回春璧中的气劲不同,而且这股气劲不需加以引导,就能主动做出对伏缨最有利的作用。

    抵御侵害就是其中之一,而想将范萦怀的真气吸收归为己用,也是其中之一。

    他想通了这点,不禁对北斗先生更感钦佩,北斗先生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伏缨,他不惜损耗自己的真元,唯恐伏缨体内还会有什么变化,有了这道真气,伏缨不仅不会再受寒毒侵扰,对他此后修炼内力,更是不知有多少好处。

    人身上的各处经脉要穴犹如一团乱麻,又似一座迷宫,无论是谁修炼内力,总要让真气走顺了,万一真气走岔了道,就会走火入魔,而北斗先生留在伏缨体内的这道真气,则起到引领作用,让其他的真气能够迷途知返。

    伏缨见范萦怀收了手,便转过身来问道:“师父,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范萦怀道:“这是好事,你现在还不能理解,等你武功再高明些,你自己就会明白。”

    伏缨点了点头,转过话题:“师父,我不想去那武场上学了。”

    范萦怀道:“不去便不去,只不过你外公那里不好交代……这样吧,明日我来跟他说说。”

    伏缨大喜过望,正要欢呼出声,范萦怀道:“早点睡吧,你外公未必同意呢。”

第四十五章 喜忧参半

    翌日清晨,范萦怀做好了早饭,吃过饭后,陆老先生就要送伏缨去武场,伏缨自然不愿去,可是他又说不出理由,陆老先生十分生气,伏缨眼望着范萦怀,希望他出来救场。

    范萦怀清了清嗓子道:“先生,我虽是一个下人,但是我觉得还是没必要让伏缨去跟着那只会耍把式的武夫习武,再怎么练,最多不过练得和那杜盘根一般。”

    陆老先生道:“胡闹,人家可是赵大财主请来的武学高手,你有不懂武功,如何可以随便指摘别人?”

    范萦怀见他:“对了,忘了告诉老相识,老朽也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虽然有些贻笑大方,但比之什么杜盘根之流,还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先生非要让伏缨习武,不如跟着我学两招好了。”

    陆老先生看着范萦怀年老力衰的相貌,心生怀疑,口中说道:“夫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是不仁也,你……”

    化为落音,范萦怀已纵身一跃,轻飘飘地上了房顶,接着又纵身而起,人来到半空,看着他惊险的动作,陆老先生吓得几乎不敢直视,心道,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岂不是要将他这把老骨头摔得粉碎?

    可是他却没想到,范萦怀既然能够跃到这么高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担心摔着,他人在空中,大袖飘飘,犹如御空飞行,范萦怀双臂向下急挥,借着袖子挥舞的力道,反击出一股升腾之力,这股升腾之力虽不至让他再往上升,但落下来的速度却变缓了。

    等到范萦怀慢慢落下,对陆老先生道:“如何?我这手功夫也还使得?”

    陆老先生讶然:“以阁下的身手,何用委屈在我这里做个下人呢?”

    范萦怀一时语塞,不过好在他脑袋灵光,而陆老先生又为人迂腐,他说道:“我年纪大了,会些拳脚又如何,总不能去给人看家护院,又不想道街头卖艺,而且我饭烧得好,在这里做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岂不胜于在外面打打杀杀?”

    陆老先生点了点头:“那也说的是,只不过这小子不愿去上学,可是我连他学资都已经交了,这,这不是白花钱了么?”

    范萦怀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陆老先生道:“你给武场的十贯钱,人家换成了银子,昨日给了我,我差点忘了给你,你看,这不就解决了么?”

    陆老先生将信将疑地将银子接过来,再无话可说,只得对伏缨嘱托道:“不管跟着谁,都要用心去学,明白了么?夫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要做一个乐之者。”

    伏缨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心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师父学习了。

    可是好景不长,两日后,伏家村有人送了信来,伏缨的后娘陆凤娇生了个大胖小子,让陆老先生择日前去吃满月酒。

    这对伏缨的父亲伏风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甚至对他后娘陆凤娇,对他外公陆老先生来说,都是好消息,唯独对他伏缨不是,伏缨还专门问了那人,父亲可有问到自己,那人摇了摇头,并说道:“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过问你一个小孩子家的事?陆老先生,恭喜恭喜啊。”

    伏缨失望极了,陆老先生得了这个喜讯,给报喜的人一吊钱,那人喜滋滋地去了。

    陆老先生喜得外孙,十分兴奋,他张罗着买红纸,买新衣,买这买那,甚至还要给伏缨买一身光鲜的衣服,准备让他穿得漂漂亮亮地回伏家村,一起庆贺,伏缨闷闷不乐,陆老先生一人独乐乐,也没有注意到伏缨的不快。

    范萦怀自然是明白伏缨的心情的,他说道:“就算这个弟弟不是你亲弟弟,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伏缨摇了摇头。

    范萦怀想起初见他时,他后母对他的虐待,明白了些他的担忧,只不过此事在人而非在理,难以劝慰,只得任其自己接受。

    陆老先生这两日容光焕发,他早年丧妻,独自开着一间私塾,拉扯陆凤娇长大成人以及出嫁后,自己就过着一个人的生活,虽然有老仆方管家陪伴,但毕竟话不投机,生活可说过得十分孤独,如今有了外孙,一种开枝散叶有了延续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天晚上,范萦怀做了一大桌饭,三人围桌吃得正欢,陆老先生心情不错,甚至破例喝了二两酒,范萦怀忽然说道:“陆老先生,小徒……伏缨现在已经小有所成,我准备带着他到江湖上历练历练。”

    陆老先生几乎要傻了眼,伏缨不过六岁,范萦怀却要带着他去历练,这不是在开玩笑么?他说道:“伏缨年纪小,就算再学,又能到什么地步?历练什么的,如何提起?”

    范萦怀道:“伏缨在习武一事上可说是天资颖慧,伏缨,你去给陆老先生路上一手。”

    这是师徒俩预先商量好的,伏缨会意,从椅子上下来,来到一旁,拿起一根手臂粗细的瘤木棍,陆老先生道:“快将棍放下,这里乃是吃饭之地,哪里能让你耍得开?别讲桌上的盘子和碗打破了。”

    伏缨道:“外公放心,我不是耍棍法,而是让师父看看我的掌力。”

    他左手将瘤木棍立着,并向身外倾斜一些,接着右手成掌,用掌缘劈向瘤木棍,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瘤木棍从中而断。

    陆老先生看得目瞪口呆,他接过断了的瘤木棍仔细看了看,端口簇新,乃是新折断的,并非两人做戏,范萦怀一见陆老先生检查断口,就知道他的意思,他对伏缨道:“好徒儿,将剩下的棍子也都击断了。”

    伏缨从外公手中接过断棍,将一端放在地上,人蹲下来伸出右掌,一掌下去,又将这半根瘤木棍也击断了。

    瘤木棍虽是木棍,却坚硬之极,伏缨小小年纪,似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之斩断,手上力道可想而知,他叹服道:“想不到范师傅竟能将他调教得这么厉害。”

    范萦怀哈哈一笑,问伏缨:“你吃饱了么?”

    伏缨点了点头。

    范萦怀道:“那好,你先回屋,去练一会内力,我跟你外公有些话要说。”

    伏缨乖乖地走回屋子。

    原来两人早就商量好,由范萦怀来跟陆老先生交涉,伏缨身为金手门的弟子,不能总窝在这里,他现在体内真气充沛,轻功也入了门,正好可以带着他到江湖上闯荡一番,学习金手门最根本的功夫,偷盗之术。

    无论是从别人身上取到东西而不令对方所觉,还是潜入别人宅院中,都不是口述一番,亦或者闭门造车能有结果的,而是必须通过一次次的经历,来达到熟能生巧,因地施宜的水平。

    伏缨生怕外公不同意,心中忐忑不安,他对父亲失望,对后母厌恶,对新出生的兄弟更是只有怨恨而无亲情,而陆老先生除了夫子之道外,其余一切都是昏庸无能,伏缨也早待得气闷了,不如离家而去,双方欢喜。

    陆凤娇若是知道他愿意主动离开这个家,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伏风此后打猎所得,还不都是他们娘俩的?

    想着这些烦心事,伏缨心绪难宁,也不敢修炼内功,怕内息因为杂念而紊乱,偿若走上岔道进而走火入魔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着陆老先生或是答应让他离开,或是不答应,答应的话,天下之大,岂非可以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再也可以不用在家受到冷遇了,而如果陆老先生不答应呢?伏缨心中患得患失,忽喜忽忧。

    好在范萦怀快就回来了,伏缨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外公答应了么?”

    范萦怀本着个脸,似乎一副生气的样子,伏缨的心忍不住沉了下去,还没等他问清情由,范萦怀的脸上又由生气变为微笑,他笑道:“还有为师说不妥的事么?你外公答应了。”

    伏缨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原来向他师父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有时也会跟他开个玩笑。

    范萦怀见他的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家人了,又有什么好高兴的?虽然你后娘对你不好,你外公和你没什么感情,可是你父亲还是很疼爱你的啊。”

    伏缨道:“可是父亲有了后娘,有了新的儿子,就算对我好,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我了,就像有人给我苹果吃,要么就给我一个,要是给我一半,我是不会要的。”

    范萦怀叹道:“傻孩子,这怎么能一样呢?”

    伏缨道:“说不定我以后会想起他,不过我只有他这一个爹,但他除了有我之外,还有后娘还有其他的儿子,我不想这样。”

    范萦怀劝无可劝,只能说道:“你自己不后悔不留恋就行,好了,以后咱们师徒两人便一起相依为命了,为师丑化说在前头,以后你若是不听师父的话,师父也绝不会因为你无亲无故或者年幼,而轻饶你。”

    伏缨可怜兮兮地说道:“师父,我听你的话便是,你……你别这么凶。”

    范萦怀一阵爱怜之意油然而生,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来,怕伏缨找到自己的这个弱点,恃宠生娇,他说道:“天晚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准备准备,先送你外公去伏家村,咱们再走。”

    伏缨愕然:“明天就走?这么急?”

    范萦怀道:“你不是想早些离开这里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他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但真得要走了,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第四十六章 考较轻功

    翌日,三人吃过早饭,范萦怀出去雇车,家里只有陆老先生和伏缨两人。

    陆老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伏缨说道:“此后没有亲人在你身旁,你跟着范师父,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学好本事,夫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你将这句话记牢了,以后严格按照这句话去做。”

    伏缨点了点头,将这句话牢牢记住,陆老先生虽然没有表现得对他多好,却也没有表现得有多不好,也是他所遇到的人里,挺有感情的一位亲人,如今蓦然分别,说一点也不伤心,那是骗人的。

    只不过伏缨不善于表达罢了。

    不久,范萦怀带着一驾马车过来,还有一位老成持重的车夫,几人一起帮陆老先生将东西都搬上马车,范萦怀又嘱托车夫不要走太快,然后转而对陆老先生道:“车钱我已经给过了,路上有什么需要,你跟车夫说一声就行,望路老一路平安。”

    陆老先生赧然道:“你跟我这么久,我没有开你工钱,反倒要你帮我付车钱,这怎么说得过去?”

    范萦怀道:“陆老就别给我计较这些了,我能收到令外孙这样好的徒儿,比什么都让我满足。”

    陆老先生点了点头,最后嘱咐道:“无论如何,千万别让伏缨走上歪门邪道,其他的有你在,我都不用担心了。”

    范萦怀微微一笑,扶着他上了马车车厢,然后目送着马车离去。

    伏缨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眼睛也不禁红了。

    陆老先生走后,两人也没有多待,略作收拾后,范萦怀便带着伏缨也离开了这里。

    伏缨问道:“师父,咱们要去什么地方?”

    范萦怀心情莫名地畅快,他说道:“咱们要去,自然是去江南花花锦绣之地,那里才是咱们大展拳脚之处啊。”

    此处江南,何止千里,但范萦怀故意不乘车马,坚持步行,路上指点伏缨轻功和剑法,就当是在修行了。

    路上,伏缨问范萦怀:“师父是怎么跟我外公说的,使他答应让我跟你出来闯荡?”

    范萦怀叹道:“我跟他说,让你跟我走,以后他亲生的外孙就能继承他女婿的一切家产,不用担心会有人跟他争,而且他女儿,也就是你后娘,如此贪财又如此刻薄,他身为父亲,又岂能不知,他假意挽留了一会,耐不住我劝说,也就答应了。”

    伏缨听后十分失落。

    范萦怀问道:“怎么了?”

    伏缨道:“原来他答应让我离开,是怕我跟那婴儿争夺家产,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好,才让我出来呢?”

    范萦怀安慰他道:“这世上的人呐,大都是势利之徒,你生气也没用,只能接受。”

    伏缨道:“外公临走之前,说让师父你别带我走上歪门邪道,你没有答应,是不是咱们金手门就是歪门邪道?”

    范萦怀笑道:“歪门邪道还算不算,算得上是旁门左道吧,咱们说好听了是侠盗,说难听了就是贼,可是咱们可不是为了别人说咱们是什么,自己就认定是什么。”

    伏缨问道:“什么意思?你说得太深奥了。”

    范萦怀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评价或者认识,都绝对不是严谨的,若是一个坏人说你是好人,而一个好人说你是坏人,那么他们谁说得对呢?”

    伏缨道:“当然是好人说的了,师父,你是说,咱们只要让好人认为咱们是好人就行了,不用去管坏人怎么说?”

    范萦怀道:“也不尽然,因为绝大多数的人,你不能用好或者坏来评价,也不能用富和穷来区分,因为这些都不客观,比如穷和富,有多少钱算是穷,有多少钱算是富呢?若说有一千两银子就是富人,那么有九百九十九两银子难道就是穷人么?”

    伏缨点了点头,他说道:“那既然这样,应该怎么认定呢?”

    范萦怀道:“不能以好坏或者穷富来认定,我们可以用多少来区分。”

    伏缨越听越是糊涂:“多少?”

    范萦怀点了点头:“不错,是多少,这总不会搞错,当十个人中有八个人说你是好人,你多半就是个好人,但还是不准确,当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或者是整个天下的人,提到你时,夸赞得多,诋毁得少,那就就是好人,就是正道,若只以门派论是非,只以某个人说过的话当评判,肯定是有失偏颇的,难道名门正派中没有好人?难道除了名门正派以外的人都是坏人?难道哪一个人有资格说谁是谁非,谁就是,谁就非?所以,这才是我没有回答你外公话的原因。”

    伏缨虽然年幼,但范萦怀说得道理浅显易懂,他还是听明白了,他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说,咱们金手门虽然是做贼,可是说咱们是好人的,多过说咱们是坏人的,所以,咱们是好人。”

    范萦怀点了点头:“不错,咱们金手门手段虽然不雅,但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是侠义之举,江湖上提到为师的,我猜九成的人都不会觉得我是坏人。”

    伏缨眼睛里流露出对师父崇拜的目光,全身感到热血沸腾,同时他心中将师父当做目标来标榜自己。

    而且师父用言简意赅的话,告诉了自己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样的目的看起来容易,其实极难,很多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够做到。

    做不到的拦路虎,便是人的自我之心,试想,当两人只见因为利益产生矛盾时,谁愿意放弃自己而成全别人呢,嘴上说得好听,道理谁也都懂,但轮到自己去做时,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师徒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路,前路虽然漫漫,可是两人并不着急,范萦怀不断指点伏缨的踏月轻功,而伏缨也不负众望,轻功越来越纯熟,疾奔起来,一般人也都难以追上。

    天黑后,两人常常投宿人家,若是错过了宿头,两人便露宿山野,范萦怀不但教习伏缨武艺轻功,偷盗本领,还教了他如何捕猎,如何钓鱼,如何生火做饭,伏缨虽然年幼,却因为范萦怀的教导,让他懂得了自力更生。

    后来,范萦怀便指点伏缨去做这些,捕猎做饭等等,这叫做学以致用,伏缨进步得很快,以至于范萦怀都跟他说:“如果现在你被人丢进树林荒野,也绝不会饿着肚子,捕猎捉鱼等等,还有好多技能,你慢慢去学,慢慢去体会吧,我也不能教你这许多,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些杂务而荒废了武功,要知道孰轻孰重。”

    伏缨对这两日自己轻功感到十分满意,他感到自己疾奔起来,就算快马也能追上,他问范萦怀:“师父,我的轻功是不是练成了?”

    范萦怀翻着白眼看着他,并且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伏缨道:“徒儿奔起来,犹如飞行,我感到不能再快了,师父,就算是一匹马,我也能追得上,难道还不行?”

    范萦怀道:“原来如此,好吧,明日我来考较考较你。”

    伏缨心中感到十分得意,以为自己轻功真有所成,因为平日里范萦怀若是不认可他的成就,往往就会臭骂或者讥讽他一顿,再指点他的不足之处,这次范萦怀虽然没有夸他,却也没有骂他,说明他的轻功真得学有所成,吃完晚饭,师徒两人在林中休息,伏缨想着自己本事一天比一天大,终有一天会成为像师父这样有本事的人,就连在睡梦中,他都面露微笑。

    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范萦怀就喊他起来。

    伏缨年幼贪睡,睡意正浓,被这么早叫起来,毕竟还有些脾气,但对着师父又不好发作,只能闷在心里。

    范萦怀道:“你昨晚自吹自擂,说自己轻功有了长足的长进,甚至敢用学成了来评论自己,嘿嘿,现在我就来考较考较你,我也不让你追上快马,我只要你能追上兔子,我就算你轻功已经算是入了门了,如何?”

    伏缨原以为师父是认可自己,听到他说到自吹自擂几个字后,就觉得完了,看样师父非但不觉得自己轻功怎么样,反而觉得自己练门都没入,不禁大感不服,他说道:“一只小小的兔子又算怎么回事?若是连兔子都追不到……”

    范萦怀道:“休说大话,你若能追得上,才让我刮目相看呢。”

    这句话让伏缨自尊心大受伤害,他默然不语,但心中发誓,一定要追上兔子,让师父好好看看,他问道:“哪里有兔子?”

    范萦怀像变戏法似的从旁边的草丛中找来一只兔子,伏缨大为钦佩:“师父,你怎么知道草丛里会有兔子的?”他心道,若是学会了这个本事,以后连打猎都不用了。

    范萦怀叹道:“我当然知道那里有兔子,因为为师起的比你早,先捉了只兔子放在那里的。”

    一席话说得伏缨当即哭笑不得。

    范萦怀伸手在兔子尾巴上捏了一下,然后放开兔子,任它跑走,接着对伏缨道:“去吧,咱们以一炷香的时间为记,中间兔子若是跑丢了,或者你受了伤,都算你输。”

    伏缨见那兔子落地后就跑,显然刚才范萦怀在它尾巴上一捏,捏疼了它,故而它跑起来真是拼了命。

    可是伏缨踏月功已有小成,怎会任它就这么轻易跑开?他脚踏奇门步法,以极快地速度向兔子冲去。

第四十七章 仗义执言

    这兔子偿若是在平地上撒野,就算它随时转弯逃窜,伏缨也能用八卦步法将其擒住,但是在树林中,到处都是草丛和灌木,而这兔子显然是在树林中生活惯了的,它左右冲突,时而跑到灌木丛里,时而转到树后,差点让伏缨将鼻梁都要撞断了。

    伏缨大怒,誓要将这只兔子捉到,然后剥皮清蒸了吃,谁让它让小爷吃尽了苦头?

    然而有志气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则是另一回事,伏缨空有一身寒气转化而来的深厚内力,空有独步江湖的踏月功轻功步法,然而却不知道怎么才能用得上,这兔子逃窜不按章法行事,左一转又一绕,忽然窜到草丛间不见了,伏缨和身扑将过去,本以为这次兔子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后他还是扑了个空。

    扑了个空倒也罢了,可恨地是,在他全力一扑之后,他前力用尽后力未生之际,那兔子竟然就在他眼前向一旁逃开,甚至逃走了两步之后,还回过头来向他望了一眼,小小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讥讽。

    是可忍孰不可忍,伏缨不知从哪又生出来一股劲,人从地上跳起,接着向兔子冲了过去。

    良久……

    伏缨躬身气喘吁吁地按着膝盖,看着溜进一大片灌木丛中的兔子,只能望之兴叹,他怏怏而返,心中充满了颓丧之感。

    回到歇宿之处,见到师父范萦怀眼中带着嘲弄之色,口中还故意问道:“兔子呢?是不是被你藏在了身后?”

    伏缨再没有了昨晚那种自信,他红着脸道:“让那死兔子跑了,我没捉到。”

    范萦怀悠然道:“就算你现在捉到了,也是输了,现在别说一炷香,两炷香的时间也过去了,你连一只兔子都捉不到,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能跑过奔马,嘿,小子,你还差得远着呢。”

    伏缨倒也服气,他来到范萦怀身旁,不解地问道:“师父,这是为什么?明明那兔子跑得似乎也没有多块,但我追过去的时候,它总能向我扑来的相反的方向跑走,难道它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

    范萦怀轻嗤道:“未卜先知?一只兔子?你想什么呐,你不想着自己的不足,也不要从一只兔子身上找借口。”

    伏缨抱怨道:“师父教我踏月功都是按照八卦的步法走过去,可是这兔子却不是这样,忽而往左,忽而往右,不按套路来,耍得我晕头转向……”

    范萦怀冷笑道:“蠢材,若对方不是一只兔子,而是和你比试的高手,难道你还要让对方按照你要走的方向让人家走过去么?你干脆让别人站着不动算了。”

    伏缨也觉得此事有些荒唐,他问道:“是否踏月功不行,否则为何连一只兔子都捉不到呢?”

    范萦怀简直被他气得要说不出话来,他指着伏缨道:“咱们金手门的轻功,虽不是是武林中最高明的轻功,但也绝对是第一流的,只不过你学虽然囫囵学了个大概,但所用简直是一塌糊涂,那只兔子别说用一炷香的时间,只用三步若是捉不到,那就是蠢材一个,难道咱们非要让兔子牵着咱们的鼻子走么?咱们不会让兔子随着咱们的心意而动么?”

    看着伏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范萦怀几个起落来到树林中,没多久就又带过来一只兔子,伏缨对范萦怀捉兔子的手法佩服地五体投地,他想不明白范萦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范萦怀道:“你看着为师是怎么做的。”

    他依旧在兔子尾巴处捏了一下,然后将兔子放开,兔子吃痛,落地后连忙逃窜,范萦怀两步追赶上去,伸手抓住兔子的耳朵,将兔子捉了起来,在这期间,伏缨仔细看着范萦怀的步法,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但这过程实在是太快了,还没等兔子跑远,范萦怀就已经将兔子捉住。

    他问伏缨:“看明白了么?”

    伏缨茫然地摇了摇头。

    范萦怀又给他演示了一次,伏缨这次看得有些明白了,他说道:“师父第一步迈出去之后,第二步并非按照踏月功下一步的步法,而是转到了第七步,接着第三步则是踏月功的第十二步……”

    范萦怀道:“不仅如此,还有我为什么要用这三步,而不是其他的步法?”

    伏缨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师父第一步追赶他,是将它逼向一旁,第二步则是直接向它逃走的方向提前拦截,第三步又是反过来,这三下,除了第一下是追赶,剩下两步都是抢在兔子前面……”

    范萦怀道:“你总算还不是太蠢,你再来试试。”

    伏缨看着范萦怀将兔子放开,他奋力追赶过去,但天下事都是知易行难,道理人人都懂,到了实际自己去做的时候,却往往不是这么回事,范萦怀让他明白了怎么让兔子按照自己的想法逃跑,但伏缨两步追赶不上,又被兔子牵着鼻子跑了,他脸上一红,心中羞愧,也不敢去看师父,好在他韧性极强,耐着性子去追,然后找准机会,使用师父那招赶兔子的办法,竟然真让他将兔子捉住了。

    他虽然捉住了兔子,送到师父面前,但不论神色还是内心,都没有一点喜悦,更没有之前的信心满满。

    师父两三步就能做到的事,自己何止费了两三百步?还有什么脸面自夸自赞呢?

    想不到的是,范萦怀这次倒夸了他两句:“你能懂得变通,已是难得了,想要一两步两三步就能捉到兔子,还不知道要练多久,以后你可知道了,永远都不要有自满之心,要始终保持谦逊,需知学无止境,你觉得你很了不起了,比你了不起的还多着呐。”

    伏缨点头受教。

    范萦怀又让他放了兔子,然后再捉,然后再放,然后再捉,如此这般十多次,但伏缨感到就算知道了法门,想要有所进步也是很难,看来这不是一会半会能够突飞猛进之事。

    直到他累得气喘吁吁,这才拎着兔子准备休息一会。

    范萦怀见状说道:“行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你去将这只兔子洗剥一下,咱们吃了好继续赶路。”

    伏缨跟这只兔子追逐半天,毕竟是孩子,已经对这只兔子已经有了些感情,不忍去杀。

    范萦怀见状说道:“妇人之仁,你不杀,你和为师都要饿肚子,嘿,你不会以为这只兔子陪你练了轻功,你就将它看成朋友了吧?”

    伏缨红了脸。

    范萦怀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故意找个借口偷懒,让师父去做吧?”

    伏缨连忙解释:“不是,师父,将这只兔子放了吧,我再去捉一只来。”

    范萦怀道:“有同情心,有善心是好事,你去再捉一只来吧。”

    伏缨对师父的变通很感激,他放了这只兔子,然后又费了半天功夫去捉了另外一只,然后拿回来做早饭。

    等到两人吃过饭,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师徒俩继续赶路,路上行人虽然不多,但道路两旁的田地里,有不少农人在田间劳作,现在是春季,正是播种下一年希望之时。

    过了这些农田,两人转入官道,路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乞丐,看这些乞丐走路的姿势和气焰,范萦怀推测他们都是丐帮的人,通常丐帮弟子都是固定在某个地方乞讨,没有什么事,不会长途跋涉,而这些叫花子看来为数不少,多半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范萦怀自然不会对他们有多上心。

    傍晚时,两人路过一家设在村口的面摊,正要进去吃饭,结果来到门口,看到里面挤满了叫花子,这些叫花子人人端着一个破碗,让面摊的掌柜给他们加面加汤,面摊的掌柜是位老头,他苦着脸,不断给一口大锅中下面,旁边一位老婆婆正在不停地擀面,范萦怀一见这势态,就知道这些叫花子都是丐帮的人,且吃了饭也不会给钱,否则掌柜的只会嫌客人少,怎会嫌食客多?

    这些丐帮弟子实在有些不像话,范萦怀这么想着,整个面馆里散发着叫花子身上的臭味,就算两人饿着肚子,也是没有一点胃口。

    伏缨皱起了眉头,范萦怀道:“走吧,咱们到前面看看有什么吃的再说。”

    两人刚要离开,范萦怀看到一名丐帮弟子露出恶狠狠地模样,似乎在嫌弃这两位老人下面条下得慢了,两位老人只能忍气吞声地加快手中的活儿。

    看到这里,伏缨首先忍不住,他来到面馆门口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尊敬老人?”尊敬老人,正是陆老先生教书时告诉他的做人的道理。

    这些乞丐像是愕然,接着露出凶巴巴地神色,其中一人更是说道:“哪里来的小野种,在这里乱吠?”

    还有一位年长些的老叫花子说道:“你小屁孩懂什么叫尊重老人么?我就是老人,你怎么不尊重我?”

    伏缨道:“我怎么不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们这样做就不对。”

    这帮人看伏缨最多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哪里将他放在眼里,几人又觉得跟着小孩夹缠不清,不如从范萦怀下手,毕竟伏缨是跟着范萦怀一起过来的,所有有几名叫花子向范萦怀喊道:“是你这老儿让这小子过来这么说的么?赶紧给老子带着这孩子滚远点,真要惹得老子生气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寻常老人,见到这么多叫花子,定然不敢得罪,此刻就会带着孩子离去,但范萦怀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而他更非普通老人,他冷笑道:“这孩子也没说错话,你们却污言秽语说个不停,我看,该滚蛋的不该是我们,而是你们!”

    这些叫花子听到范萦怀的话,无不惊得呆住了。

    在他们眼里,这老头真是不想活了,竟有胆子对他们说出这种话!

第四十八章 恶丐行凶

    其中一名相貌凶狠的叫花子更是摔了碗,拿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走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有几名老成持重些的乞丐感到此人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都随口相劝:“莽牛,别冲动,不过是一个不知轻重的老人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罢了,别惹出什么事来,传扬出去也不好听。”

    这相貌凶狠的叫花子却没有就此算了的意思,他用木棍指着范萦怀道:“想让我饶了你这老东西也行,只要你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头,我就让你们走,否则……嘿嘿。”

    丐帮帮规松弛,非但不做行侠仗义之事,反而仗势欺人,范萦怀闻言冷笑道:“否则就怎样?何不直接说出来?”

    看着范萦怀有恃无恐的样子,此人反而怔了怔,其余叫花子都跟着起哄道:“莽牛,这老家伙倒是个刺头!”“看来这老儿没讲你放在眼里!”“哈哈,这老头好不嚣张,莽牛,过去教训教训他……”“莽牛,你不会被这老头吓唬住了吧!”

    这位被其他人称为莽牛的叫花子受激不过,对范萦怀吼道:“我要宰了你!”

    说着,他就举着木棍冲了过来,面摊的那对老夫妇,都吓得不敢去看,自然是担心莽牛将范萦怀给活活打死了。

    范萦怀忽然伸手虚拦道:“慢着!”

    莽牛停下,对范萦怀道:“现在才知道害怕,不嫌迟了吗?”

    范萦怀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是想问问你,你们都是丐帮的人么?”

    原本嘻嘻哈哈等着看热闹的这些人,顿时安静下来。

    莽牛问道:“我们是丐帮的又怎样,不是丐帮的又怎样?”

    范萦怀道:“如果你们不是丐帮的,我看在你们无知的份上,也就不对你怎样,若你们是丐帮的,那就别怪老夫下手不留情了。”

    面摊里的这些叫花子先是寂静了一阵,接着以为老丐说道:“你是何人,竟敢说这样的大话?什么若我们是丐帮的人,你就下手不留情?”

    范萦怀道:“你们若不是以侠义闻名天下的丐帮弟子,所行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倒还有情可原,若是丐帮的人,那就举着侠义名声,行那禽兽之事,更加令人气愤,而且败坏丐帮声名,所以老夫就不愿原谅你们了。”

    这些人听着他前面的话还算有耐性,听到后来,却又哄笑起来,有人无礼地指着范萦怀道:“你算老几,也能轮到你来评论我们?”

    还有人道:“这老头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说这种话?”

    更有人道:“莽牛,去教训教训他,看看这老头有几把刷子?”

    莽牛胡吼一声,抡着木棍向范萦怀挥舞过来。

    范萦怀后退一步,同时口中说道:“如此看来,你们果是丐帮的人了,唉……”

    他退一步,莽牛还不以为意,不知道他这一步之巧妙所在,又跟着冲前一步,变招再用木棍舞向范萦怀,伏缨在一旁看得紧张,他喊道:“师父小心!”

    范萦怀道:“看师父怎么教训他们!”

    在木棍挥舞过来的同时,其他人想不到范萦怀还敢说大话,正准备讥笑其不知轻重时,一个庞大的身影倒飞入面摊叫花子群中,有两个人被之撞到,手中的面条也跌落一旁,这群叫花子登时陷入一团混乱。

    这飞入面摊里的庞大身影,自然就是莽牛了,范萦怀一招之间就将他击得倒飞出去。

    其他丐帮弟子见状纷纷从面谈中冲了出来,人人手中拿着兵器,将范萦怀围了起来,那老丐对范萦怀说道:“看不出来阁下倒是个练家子,你是专程来找我们丐帮麻烦的了?”

    范萦怀道:“我跟你们帮主伸手金,金五门有过一面之缘,他曾跟我说过,若是我见到丐帮弟子作恶的,绝不可姑息,老夫此举正是帮着你们帮主教训教训你们。”

    老丐道:“呸,还我们帮主,大家伙听着,若是让这老儿走了,不知道他会在江湖上散播咱们什么言语,败坏咱们的声名,决不能让他生离此地!”

    他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为了丐帮的声名,实则是担心他见到金五门后,告诉他这些人的恶行。

    范萦怀原本只是向教训他们一顿便算,但听到这些人竟想要了他的性命,心中之恼怒,想着就算是跟丐帮结下梁子,那也说不得了。

    他缓缓地抽出长剑,转身对一旁的伏缨说道:“好孩子,你到前面等我一会,我一会就来。”

    伏缨道:“不行师父,我要跟你在一起对付他们。”

    一名乞丐道:“哪里来的野种,还想对付我们?先让老子送你去西天!”说着,他一刀砍向伏缨,那是决定杀人灭口的了。

    而这些乞丐心中也的确是这么想的,杀了这一老一少,丐帮杀人作恶之事,便不至于泄露出去,当然,面摊的掌柜,这对老夫妇也不能留下。

    范萦怀见此人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放过,当真是怒从心上起,他对伏缨喊道:“别拖师父后腿!难道还让为师的分神去照顾你么?”

    伏缨虽然不会武功,但内力深厚,轻功高明,不知道如何抵挡反抗这一刀,但闪避还是会的,他见这明晃晃的刀子砍过来,压制住心中的害怕,脚踏九宫八卦步法,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此人一刀落空,还以为伏缨是凑巧躲了过去,又变招砍来,伏缨想着师父的话,自己不能拖他后腿,让他对付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要照顾自己,便不再逞强,继续施展踏月功,远远跑开。

    范萦怀见这人第一刀还可说是为了吓唬伏缨,此后的几刀那是非要伏缨的命不可了,好在以伏缨的轻功,这些人也追他不上,他收摄了心神,一振长剑道:“看来是我猜错了,你们原来不是丐帮的人。”

    这些人愕然,不明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老丐则冷笑道:“现在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老东西,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可怨不得我们!”

    范萦怀叹道:“你们何止不是丐帮的人,简直连人都算不上,连一个孩子,一位老人你们都不肯放过……”

    听到范萦怀的话,这些人哪里还能忍得住,纷纷挥舞着兵器,向范萦怀围攻过来。

    那边持刀的乞丐几刀落空后,见伏缨跑走的速度之快,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便转身加入围攻范萦怀的战团。

    这群乞丐一共是十七人,原本是丐帮的记名弟子,但是这些人的巧取豪夺被人发觉,本以将他们赶出丐帮,不过,在老丐的挑唆下,这些人准备去找丐帮分堂的堂主狡辩一番,期望重回山门,丐帮的名头可是一个好靠山,行走江湖,一亮出字号,谁也不敢轻视他们,偿若没有了丐帮字号的庇佑,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叫花子罢了。

    只是这次他们去找堂主准备求肯重回丐帮的路上,竟然遇到了范萦怀,偿若这事传扬出去,丐帮如何肯答应他们的回归?何止是不答应,恐怕丐帮为了自己的名声,还会教训自己一番,以后休想在江湖上混得开了。

    因此他们打算杀人灭口,遮掩此事。

    只不过他们绝对想不到,他们面对的是谁。

    范萦怀身为金手门的人,虽然主要做的是盗富济贫的买卖,遇到丐帮弟子作恶,原本也不想理会,但事到临头,又到了这等地步,他放下一切顾虑,将飞雪剑施展到极点,围攻他的人里瞬间倒下了三个人。

    这些丐帮弟子见他使出精妙剑法,这才明白这老头绝非看上去的这么羸弱,不过范萦怀高超的武功,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想着若是不将范萦怀杀了,他们的恶行就像昭告天下了。

    范萦怀试探出这些人武功平平,下手更不会客气,飞雪剑法全力使出,剑法如其名,剑光闪烁,如冬日大雪,绵绵密密……

    伏缨一个人跑了十多里路后,回头看看身后再无人追来,便找了个隐蔽处,准备躺下来等候师父前来。

    对于刚才的事,他是既后悔,又骄傲,后悔的是他原本只想呵斥那些叫花子,让他们对老夫妇尊重些,哪里想到这些人如此狠毒,非但不停,而且要杀人,他后悔的是将师父范萦怀卷了进来,落入被人围攻的陷阱,而骄傲的是,他根本不怕这些人,只不过现在自己武功低微,等到学好了本事,他一定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好教训教训这种人。

    他小小孩童,对于什么善恶是非所知不多,对于行侠仗义,也只不过只懂其表面含义,但保护弱者,乃是人之天性,看不惯那些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而不讲道理之人的厌恶,正是人性本善的表现。

    胡思乱想之际,伏缨难免也担心师父范萦怀的安危,他几次想要折回去看看,又怕自己拖师父的后退,所以总是向回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如此这般数次。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个豪迈的声音传来:“小孩,你这么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可是在等什么人?”

    伏缨听这声音颇生好感,便寻声望去,一看之下,差点没有跳将起来,原来说话之人,也是一个叫花子打扮的汉子。

第四十九章 善恶有别

    先前那帮恶丐的给伏缨留下了极坏的印象,因此他一见这叫花子打扮的汉子,还以为是和那些叫花子是一伙的,差点吓了他一跳,他不答反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这名叫花子道:“我想干什么?哦,我只是从这里路过,见你来来回回地走动,感到奇怪,所以问问罢了。”

    伏缨试探着问道:“你可是丐帮的人?”

    此人失笑道:“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知道我们丐帮,不错,我就是丐帮的人,你是哪里人啊?”

    伏缨心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就绝对错不了,他一言不发,忽然伸出拳头,向这名叫花子击来。

    这名叫花子见他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也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想道,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能有多大力道?因此任他小拳头击中自己身上,并没有闪避,更没有反抗。

    而伏缨的出手也是大有道理,刚才那番人自称是丐帮的,和此人那还不是一伙的?现在他师父范萦怀正和一群叫花子埋头苦战,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偿若再有人加入战团,他师父说不定就会败给那些人,因此他想仗着自己轻功高明,将此人引走。

    不过伏缨不知道怎么将人引走,只能先偷袭此人一拳,然后转身就跑,引得那人过来追,而他则施展踏月功,这人也未必能够追得上。

    这名叫花子打扮的大汉本以为小孩子打在身上不会疼,何况他武功不低,根本就没将这小孩一拳放在眼里,却不料他马上就为自己的大意而付出代价,伏缨虽未习过武功,但他这一拳里蕴含着阴寒气劲,竟打得这条大汉痛得弯下腰来。

    伏缨自己也想不到,这一拳竟会这么容易得手,不过他得手后立刻转身逃走,不敢停留。

    这壮汉气得哇哇大叫,他一边喊着:“好你个小鬼!”一边向伏缨追去。

    但伏缨施展开踏月功后,奔跑起来的速度极快,以这壮汉只能,都要全力以赴,不过他越追越感到惊心,这孩子看容貌不过五六岁,最多六七岁,如何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以及这么高明的轻功?

    原来这名叫花子打扮的汉子正是丐帮兰州分堂的堂主丘启明,能成为丐帮分堂堂主者,都是丐帮中身手一流的人物,而兰州分堂因为和西域较近,堂主的身手更是诸堂主中的佼佼者,否则何以应对西域武人的启衅?所以在丘启明看来,别说一个几岁的孩子,就是普通江湖中人给他来这么一拳,也不会让他疼得这么厉害。

    所以他追赶伏缨,除了气愤,更多的是感到好奇,他心中更在疑心,是否自己看走了眼,这孩子不过是相貌看起来是个孩子罢了,实则不过是个成年的侏儒,不然怎么解释他身上深厚又阴寒的内劲?

    只不过伏缨跑得太快了,金手门的踏月功又岂是浪得虚名的?丘启明在后面大喊:“等等!停下!我不会伤害你!”

    伏缨边跑边心中想到,我若是相信你的话,那才是真傻。他心中充满了欢愉,感到自己能够为师父范萦怀做些什么,报答一点师恩,是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

    他对踏月功走得十分娴熟,而且他最擅长的还是往前跑,加上他又怕身后这名恶丐追上自己,哪还不得将自己痛打一顿,甚至会要了他的小命?因此他全力以赴,只为逃出生天,至于会不会跑得远了,无法和师父范萦怀汇合,他现在也想不到这么多。

    丘启明见伏缨跑这么快,又是好气又是骇然又觉好笑,不过他身为丐帮堂堂一名堂主,又岂是好惹的?他见伏缨跑得太快,纵使追上他,自己也会大损内力,因此他放弃了蛮力去追,而是查看地形,前方有一座山丘,他推断伏缨不会翻山而过,而是会从左首绕过山丘,他常州这一条路,知道穿过右边的这片树林,右首还有一条宽大的官道,不断伏缨是谁,都绝不会向他这么熟悉道路。

    为了追上伏缨问个明白,丘启明穿过树林,然后向山丘那边追去,还没追几里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听起来是匹好马,丘启明停了下来,站在路旁准备给马让路,等到他看到快马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官服时,丘启明不欲和官府的人产生矛盾,让丐帮的人难做,便准备等这一人一马过去再行。

    哪知道这匹马却在他身边停下,马上之人手持马鞭佯作要抽打丘启明,等丘启明下意识地一躲,此人哈哈大笑起来:“兀那臭要饭的,我问一件事。”

    丘启明不想和官府有矛盾,可不是怕了官府的人,此人如此嚣张跋扈,让他心中火发,他强忍着怒气,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想不到此人见到丘启明这么问,竟然首先发起怒来:“老子问你话是你的荣幸,给老子摆什么脸色?嗯?我问你,你给老子摆什么臭脸?”

    说着,一马鞭抽奖过去。

    到了此刻,丘启明哪里还管他什么官府不官府的?他一把抓住抽过来的马鞭,然后对此人说道:“滚你奶奶的臭鸭蛋!给老子滚下来!”

    然后他用力一扯,加上这一声暴喝让此人心惊胆战,这位官老爷在马上也坐不住了,“哎呦”一声摔下马来,丘启明怒火未熄,又一脚将这位管老爷踢进了旁边的沟渠中,口中还骂道:“再让老子看到你作威作福,就要了你的命!这次且饶过你,不过这匹马,老子要牵走了!哈哈!哈哈……”

    这位管老爷人在沟渠中,见状顾不得身上痛楚,大声疾呼:“来人呐,有强盗!有强盗抢马啦……”

    丘启明哪里还会理会他?上了马后连忙打马离去,他这一纵马疾奔,立刻发觉胯下的马是匹好马,他不识官服,不知道骑这匹马的人的官职,但能骑这样的好马,又这般耀武扬威的,定然官职不小,此人也是倒了霉,丘启明不去惹他,他反倒惹到丐帮堂主头上。

    有了快马,再加上丘启明所行的官道又比伏缨逃走的路要近上不少,一顿疾驰下来,他抢先来到了山丘之后。

    伏缨一阵疾奔,虽然内力充沛,但毕竟身体还是孩童的身体,渐感筋骨酸痛,可是他担心这叫花子追上了,因此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他回头看了看,那名叫花子似乎已经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他这才放慢了脚步,慢慢走着路,如此一来,他彻底和师父范萦怀断了联系,就算师父将那群恶丐教训一通之后,怕也找不到自己了。

    一边想着,伏缨一边绕过了山丘,准备在善后躲一会,然后再顺着原路返回。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臭要饭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为何不好好做工,却去乞讨?自己一定要苦练本领,以后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伏缨有这种想法,也怪不得他,也是范萦怀没有时间教导他江湖上的事务,其实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以仁义为宗旨,绝非他想的这样,他今日所遇的那些凶恶的乞丐不过是丐帮中的一小部分人罢了,天下哪个帮派又没有害群之马了?

    走着走着,伏缨一抬头,见到前面有一人骑在马上,正脸露微笑地看着他。

    此人正是丘启明,他提前来到伏缨必经之处等候,这次他看得分明,伏缨绝对是个小孩,而不是什么已经成年的侏儒。

    伏缨见到他,却像见了鬼,转身就要跑,这次丘启明已经有了准备,又怎会再让他逃走?再加上伏缨受惊之下慌不择路,很快被丘启明骑着马自后赶上,伸手将他捉住。

    丘启明翻身下马,来到伏缨面前道:“小兄弟,我想问问你,我好生跟你说话,你为何上来就打人?”

    伏缨跑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这些叫花子,没有一个好人?”

    丘启明愕然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是你先动手打的我,怎么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伏缨说道:“你不用假惺惺地这么跟我说话,你们欺负老人,又要对付我,你们迟早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到伏缨这么说,丘启明反而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他放开伏缨,温言对他说道:“你见到有像我这样的叫花子欺负老人了,是不是?”

    伏缨点了点头:“不错,我看不下去说了他们两句,他们就骂人,还要打人。”

    丘启明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可记得这些人叫什么名字?你放心,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我是专门对付坏叫花子的。”

    伏缨半信半疑:“当真?”

    丘启明道:“当然,我用性命发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缨便结结巴巴,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将今日面摊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丘启明听说伏缨的师父和这些恶丐打了起来,他连忙说道:“不好!别让你师父吃了亏,咱们快过去看看!”

    见到丘启明着急的样子,伏缨问道:“你不会骗我带你过去,你反而帮着他们对付我师父吧?”

    丘启明道:“当然不会,我如果骗你,我是小狗。”

    在伏缨的眼里,是小狗比用性命发誓更管用,伏缨立时便相信了他,丘启明上了马,然后将他抱在身前,纵马原路返回,向伏缨指点的方向赶去。

第五十章 随风转折

    还没有赶到面摊,半路上,两人一马就遇到了范萦怀。

    范萦怀见到马上一个乞丐带着伏缨,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以为是刚才那群叫花子的同伙挟持了伏缨,距离很远他就喊道:“将孩子放下!”

    相隔这么远,伏缨没有看出来迎面而来的人就是师傅,但声音传来,他立刻认了出来,他大喊:“师父,我在这儿!”

    伏缨不过是和范萦怀打个招呼,也并没有想到此举会引起误会,丘启明低头问伏缨:“那就是你师父?”

    伏缨回答:“不错,他就是我师父。”

    范萦怀怕这名乞丐带着伏缨跑走,相距还有数丈时,他就抽出长剑,忽然向丘启明掷了过去,希望能用飞剑斩杀他于马下,好让伏缨趁机逃走,他既认定了伏缨是被他挟持,出手自然毫不留情。

    以范萦怀的功力,这剑轻易不会离身,既然孤注一掷,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原来,刚才他让伏缨先走,自己留下来和那群恶丐相斗,十多人被他杀死了一半,另一半则吓得四散而逃,范萦怀关心伏缨安危,便没有继续追杀,在他眼中看来,这些人的武功平平,简直不堪一击。

    看着面摊掌柜吓得瑟瑟发抖,脸如土色的样子,范萦怀心有不忍,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老两口,让他们舍了这间面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个破破烂烂的面摊,只不过三五两银子,范萦怀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那是几间面摊都够了,两人千恩万谢,逃命去了,虽然丐帮的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谁说得准逃走的人不会回来对两位老人实施报复呢?

    处理好老人的事,范萦怀便展开轻功,向前赶去,希望尽快找到伏缨,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他来回找了一二十里地,都没有见到伏缨的身影,心中不免忧急如焚,忽然见到伏缨坐在马上,身后还有一名精壮的乞丐,让他这个刚刚杀死数名丐帮弟子的人,怎能不心生误会?

    他料定这名乞丐武功不过和刚才那群人在伯仲之间,因此这一剑掷出,人也跟着蹿了过来,希望在此人中剑后,伏缨倒下马的时候将他接住。

    但范萦怀万万没想到,此人甩动马鞭,竟将他掷出的剑给缠住,而且手头极准,马鞭缠住了剑柄,可是飞剑的力道太强,他拉不住,只是将剑带得向旁边偏离,躲过了长剑贯体之厄。

    范萦怀预料失误,后面的打算也都跟着落空,但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放弃,没有兵器的他,向马上的丘启明合身扑上。

    丘启明既然知道他就是伏缨的师父,又怎能和他动手,他放开伏缨,从马上跳下来,对范萦怀道:“且慢!有话好好说,怎么一上来不问情由就动手?”

    范萦怀见他既然放开了伏缨,一时也不急于去对付他,而是脚踏奇门步法,绕到马侧,将伏缨从马上抱下来,放在自己身后,然后问他:“你可是被点了穴道?”

    伏缨也猜到是师父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师父,他是好人,你不要和他打了。”

    范萦怀护着伏缨,看着这名乞丐,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态。

    丘启明道:“前辈莫要误会,我对你们没有敌意,我已经听令徒说了,我帮有些败类做出不齿之事,我现在和令徒赶来,就是为了肃清这些害群之马,以弥补我丐帮声明。”

    范萦怀问道:“你是何人,在丐帮中领什么职位?”

    丘启明道:“惭愧,在下乃是丐帮兰州分堂的堂主,因为对属下教导无方以至于让他们惹出祸事来,不知他们现在何处,我去会会他们,说不定还要清理门户。”

    范萦怀问道:“你就是那位曾力助戍兵抵抗过鞑子的丐帮丘英雄?”

    丘启明道:“不敢,在想身为兰州分堂的堂主,抵抗鞑子保卫家国,乃是分内之事,不敢称什么英雄。”

    范萦怀还是有些怀疑:“如何证明你就是丘堂主?”

    丘启明没有回答,而是人忽然直直跳起,而跳起的高度,在范萦怀这种高手眼中看来,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是丘启明直跳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人到了半空中,忽然向旁边横移了一步,这才落了下来,范萦怀讶然道:“随风转?”

    随风转这个名字虽然有些俗套,但这门武功却绝不平凡,以轻功见长的范萦怀都觉得这门轻功高明,足见其自有独特之处,原来人跳起之后,在空中无可借力,偿若还有一股余力能后平移,在实际应用中,将会有很多求生或者杀敌的机会,因为敌人也认为既然跳到了这个高度,无法换气借力,便能提前出手,准备从这个高度或发射暗器或用弓箭将人杀死,但偿若此人能够平移一步,自然会让敌人的攻击落空。

    而这一招用在杀人上,也同样具有奇效,两人同时跃起,在空中忽然能后平移,就像随风而去,尽管距离不远,也一样能够出人意料,甚至来到对方防守不到之处,将对方斩杀。

    这套轻功名为随风转,甚至比武当派的轻功梯云纵更为难练,因为梯云纵改变方向,只能向前,不能在空中随意变幻,而这套随风转,也正是丘启明的成名之技。

    如此一来,范萦怀再无疑心,他放下戒备,过去捡起长剑还剑入鞘,对丘启明道:“阁下虽然威名赫赫,但我还要倚老卖老地说上几句,丐帮出了这种败类,你们早就该好好整治整治,没的将丐帮百年来的声誉都给糟蹋了。”

    丘启明道:“前辈教训得是,只是……我们丐帮现在内部不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对了,不敢请教前辈上下?”

    范萦怀道:“我姓范,有个不太雅观的外号,叫做飞天大盗。”

    丘启明立刻露出崇敬地神色道:“原来是盗富济贫的范大侠,晚辈一直想拜会一下范大侠,但始终没有机会,今日能够相见,幸何如之?”

    范萦怀道:“客气话就别说了,你们这些弟子,被我杀伤了几人,你不来找我这把老骨头的麻烦,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丘启明脸红了,他说道:“不敢,晚辈回去一定会约束好手下,让他们不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范萦怀问道:“你们丐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帮规松弛至斯?”

    丘启明道:“这是我帮的私事,属在下不能多说。”

    范萦怀点了点头:“唔,不能多说,老夫也就不多问了,好了,反正我们二人也并没有什么损失,此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师徒二人还有事,丘堂主,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了。”

    这是在致辞了。

    丘启明道:“这如何使得?别说我们丐帮得罪了范前辈,就是没有此事,在下忝为丐帮分堂的堂主,也要一尽地主之谊,范前辈,你要是不觉得晚辈讨厌,便让晚辈做个东道,给范前辈赔罪如何?”

    范萦怀叹道:“若不是我和贵帮帮主金五门有点交情,我非要再杀你们帮内的几个败类不可,饭我是没胃口吃了,若是日后我听到丐帮重振声威,不须你们来找我,我也会找上你们去喝一顿。”

    丘启明道:“这么说来,范前辈还是不肯原谅我们了……”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伏缨,忽然说道,“不愧是名师出高徒,这孩子小小年纪,内力如此浑厚,轻功如此高明,将来必将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无论丘启明对他怎么吹捧,范萦怀是老江湖,内心都不会有何波澜,但是丘堂主也是老江湖,转而夸赞伏缨,夸赞伏缨对范萦怀来说,就像夸一个中年人的独子一般,范萦怀的脸色忍不住露出微笑,他说道:“我这徒儿天资聪颖,又有老天眷顾,自然会有一番成就,倒不单单是我教导之故。”

    丘启明道:“了不起了不起,我和令徒先前比试轻功,我竟然没有追上他,不得不夺下一位狗官的马,又走了近道,这才抢到前面去,否则,我这位堂主的脸面还不知道往哪里搁。”他见夸奖伏缨有效,便对伏缨竭力曲意奉承起来。

    范萦怀忽然觉得丘启明这个人也不讨人厌,他说道:“这小子的轻功火候还不够,哪里能跟丘堂主的随风转相比?差得远了,差得远了,丘堂主切莫捧杀了他。”

    丘启明信誓旦旦地说道:“在下说得都是实话,我这手轻功也不算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如果令徒喜欢,我就教给他便是,难道对范前辈的徒儿,我还能吝啬武功么?”

    范萦怀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问道:“此话当真?”

    丘启明断然道:“自然当真,这孩子一看就是讨人喜欢的样子,若是换做别人,就算跟我丘某人关系再好,我看不上他,也绝不会将这门功夫传授给他。”

    范萦怀大喜,说道:“丘堂主,这……这让老夫都不知道如何相谢……”

    丘启明道:“哎,范前辈可千万别这么说,丐帮的弟子得罪了你,就是我丘启明得罪了你,传给令徒这门功夫,就当是我的赔罪好了。”

    范萦怀叹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丐帮如何被称为天下第一帮了,由丘堂主这种人把持,就算偶然出现几名败类,也不过暂时之事,嘿,话又说回来,丐帮弟子满天下,若个个都是好人,那也不现实。”

    丘启明道:“多谢范前辈谅解,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事,前面有个镇子叫做白玉镇,镇上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种叫做‘梦白’的酒十分不错,就让丘某做个东道,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这下范萦怀再也无法拒绝,他欣然道:“那可让丘堂主破费了,咱们去吧。”

第五十一章 村中异事

    来到白玉镇,丘启明带着范萦怀来到一家酒楼,店伙计引着他们来到一间雅座,丘启明点了几个特色菜,自然也少不了这里的招牌“梦白”酒。

    范萦怀问道:“这酒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梦白?做梦做到一穷二白,又有什么好的?”

    丘启明失笑道:“梦白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浮生如梦,当浮一大白之意,也有喝了这酒,一觉睡到梦醒天光大白之意。”

    范萦怀道:“原来如此……”他心中思量,要不要将避世南宫家的事说给他们听,因为南宫世家已经易了家主,而家主则不出南宫治和南宫墨两人,这两人执掌南宫世家后,南宫家还是不是避世南宫,是否要出世,是否要在江湖中掀起一股风浪,还难说得很。

    毕竟金刀门被灭门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就,真正愿意舍身为其出头的人已经不多,就算有,也不会被南宫世家的人放在眼里,时间像是能够冲刷掉一切,哪怕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会在岁月的河流中逐渐湮灭。

    像南宫世家在武林中这么有分量的势力步入江湖,若是一旦为祸起来,能够出手且能克制住的唯有丐帮,像少林武当这种执武林牛耳的门派,不宜举门派与之相斗。

    所以,如果范萦怀提前告知,丐帮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可是若是南宫世家并不踏足江湖的话,那么自己岂非成了危言耸听的小人?

    丘启明看到范萦怀眉头紧锁,问道:“范前辈是否有什么疑虑,不妨直说出来,我们丐帮上下都十分敬仰前辈的为人,若是有何差遣,不妨直说,我们竭力去办就是。”

    范萦怀这时决定还是暂时不说为是,等到有了苗头再告诉他们也不迟,何况南宫世家和丐帮并无冤仇,自己暂时还是不要无事生非了,他笑了笑道:“这才是丐帮慷慨磊落的气度,但我范某人还能有什么疑虑?老夫行走江湖以来,只愁钱多不知怎么花,别的事上还没犯过什么愁。”

    丘启明讶然道:“真的?”

    范萦怀傲然道:“这个自然,丘堂主还有什么怀疑的不成?”

    丘启明忽然促狭地说道:“若是范前辈有这个犯愁的事,丘某也不妨明言,在下定能帮前辈解决钱多不知道怎么花的忧愁。”

    范萦怀愕然看着丘启明,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两人对视一会,一同哈哈大笑起来,范萦怀道:“我原本只知道丘堂主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大豪杰,想不到为人竟如此有趣,你不仅化解了我对丐帮的一些偏见,还让我生出不少好感呢。”

    丘启明笑道:“前辈不要再捧我了,咱们是自己知自己家的事,我们做事,都以整个帮派为名,范前辈却以一人之力,帮助了不知多少人,前辈才是晚辈们行事的楷模。”

    正相互吹捧着,酒菜送了上来,伏缨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也并不如何可笑,为何两人却笑成这样?

    丘启明亲自给范萦怀斟了酒,两人举杯时,丘启明忽然问道:“这位小兄弟要不要也喝一杯?”

    范萦怀连忙阻拦道:“莫开玩笑,小孩子不能让他喝酒,容易坏了脑子,对了,丘堂主,我虽无事求你,但是否有什么事需要我范某人帮忙的?”

    丘启明问道:“前辈为何这么说?”

    范萦怀道:“你傍身的绝技随风转,我听说不少人曾许诺愿意以大价钱给你,以换取其中的秘诀,甚至不惜用高明的武功去交换,都被你拒绝了,你和我这徒儿无亲无故,为何却肯便宜给他呢?”

    丘启明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见令徒天资过人,乖觉可人,丘某一见之下便心生欢喜,若是不是晚辈看上眼的,就算肯花再大的代价,我也绝不会传授一星半点。”

    范萦怀有些生气地说道:“这就是丘堂主的不是了,咱们既然一起坐在这里喝酒,那就是能够说上两句知心的话,若是这般只说客套话,我会来陪你喝酒?痛快些吧,丘堂主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去办直接说出来,我这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能给你办就办,不能给你办我也不会虚言哄你。”

    丘启明指天发誓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他意,也绝不会拿自己教伏缨武功,而换取什么报酬,范萦怀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内心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就算丘启明别无他意,自己总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范萦怀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丘启明又给范萦怀倒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前辈不用多疑,别说范前辈和我们帮主相识,就算不识得,我们丐帮宗旨和前辈也是相同,都是行侠义事,希望能够多造福百姓罢了,如今我见前辈有了传人,以后承接前辈薪火,晚辈给添一把柴火不算多吧?”

    范萦怀点头道:“那我可要代他谢谢你了,伏缨,去给这位丘英雄端一杯酒,敬他无私无畏之心。”

    丘启明这次没有推测,接过伏缨端给他的酒,仰脖子一饮而尽。

    饭罢已是午后,丘启明带着两人来到镇外的一处偏僻之地,然后对范萦怀道:“还请范前辈回避一下,我这套随风转的轻功并不难教,两个时辰足矣。”

    武林中有不许偷看其他人教习武功的规矩,范萦怀自然懂得,他说道:“我就在旁边等候,两个时辰后太阳也差不多落山了,咱们还在这里汇合便是。”

    说着,便远远地走开了。

    他们刚才饮酒之地名为白玉镇,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里盛产白玉,京城中一些富贵人家为了显得家中奢华,便会花大价钱从这里采买白玉而去,只不过时日一久,白玉被采集得差不多了,而且因为物以稀为贵,白玉价格上涨,即便如此,所采出的白玉也只够做些首饰,渐渐来买白玉的商人少了,白玉镇也跟着没落了。

    白玉镇以北的白玉山曾经人来人往,如今也已经荒芜起来,白玉山上因为采集白玉,到处都挖得坑坑洼洼,丘启明和伏缨两人就是在白玉山上一处废弃的玉坑中教习轻功随风转,而范萦怀则来到了白玉山的另一面,准备过两个时辰再来。

    站在这座似山非山,光秃秃又十分丑怪的石丘上,范萦怀真难将其和白玉山这么好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就和有的人一样,名字光鲜,实则丑陋不堪。

    胡思乱想之际,范萦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冒出浓烟,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况且这烟和寻常的炊烟不同,范萦怀不禁留上了神,开始他猜测这浓烟是哪户人家焚烧东西,但看了一会,发现那烟笔直乌黑,且烧了这么久,并不像普通人在烧东西,范萦怀好奇心起,想着丘启明和伏缨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不若前去看看。

    山下的那个村庄看着不远,但走过去也差不多有五六里路,这个距离对范萦怀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很快来到村口,这才发觉村子显得十分冷清,好像并没有什么人烟。

    范萦怀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推开其中几家农房的院门,里面也是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无。

    既然这里没有人,那冒烟之处应当有人吧,范萦怀这么想着,人向村中冒出浓烟之处赶去。

    那冒烟之处,乃是在村子中间的一片空地上,范萦怀来到这里之后,才看到原来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到这里,这些村民围在空地周围,寂静无声,人群之中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也不知道在敲打什么,间中还传来吭哧吭哧的喘息之声,而那道黑烟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这让范萦怀的好奇心越发感到强烈了。

    范萦怀见这些村民大都身体健壮,他以为这些人都是以采集白玉为生,身体健壮也属常事,便没有多想,他挤进人群中,向里一张望,禁不住看呆了。

    原来在这片人群围观的空地上建着一座巨大的火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正不断往火炉里添加柴火,这种柴火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点燃之后虽然可令火光很旺,却也在同时生出大量的浓烟,另有两个穿着叫花子服饰的人手持铁钳,两人一起夹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条,一名精赤着上身的壮汉,手持一只大铁锤,正不断地敲打着这根铁条。

    别的不说,但从范萦怀在山上看到这一幕,一直到他来到跟前,总有半个多时辰,偿若这些人一直在敲打这根铁条,那不知得敲打了多少次,有什么精铁需要这么接连不断地敲打呢?

    围观的村民鸦雀无声,纷纷盯着那根烧红的铁条看着。

    范萦怀见再看下去也看不出花来,只不过他满腹疑窦,若是普通的铁器,何用这种场面?寻常的铁匠一个人用钳子夹着就能敲打。

    而且这生活的柴火也非同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火焰中散发着一股桐油的味道,那精赤着上身的壮汉身上汗水淋漓,但依旧敲打不休,也就在这时,旁边又有一名壮汉脱了上衣,然后提着铁锤走上来,先前那名壮汉累得不行,后面的人便跟着接上,那是换人轮流捶打,只为保持着不停歇。

第五十二章 相煎何急

    范萦怀感到古怪,便站在一旁,也跟着众人一起看起来,红彤彤的铁条散发着刺眼的亮光,范萦怀看了一会,终于发觉到了古怪的地方。

    原来那根铁条乃是圆形,但经过这么久地锤打,竟然几乎一点都没有变平变扁一些,那么这块铁条,也就不是普通的铁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敲打啊?

    过了不久,这名壮汉也因为持续不断地敲打而累得不行,又有一名壮汉替上。

    范萦怀也看不出这些人企图将这根“铁条”打造成什么,反正人人屏息静气地看着,似乎都跟着魔怔了。

    看得无趣时,范萦怀心道,这些人简直是疯了,都疯了,他感到再看下去,实属浪费时间,便想转身离去,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村外传来,那两名拿着铁钳夹住铁条的叫花子听到马蹄声,身子一抖,手中的铁钳差点跌落。

    另外两名不断添柴火的人催促道:“快点!否则就要来不及了!”两人加快了添柴火的速度,火炉中的火焰顿时升腾起来。

    村外的马蹄声来得好快!刚才听着还在村外,倏忽间就来到了附近,村民听到马蹄声来得急促,都纷纷议论起来,口中所言大都是可惜之语。

    马蹄声来到近处,马还未到,马上之人的声音首先传了过来:“住手!你们几个叛徒,切莫损毁了宝物!”

    范萦怀听来人声音雄浑,显然内力不弱,而此人口中所说的宝物,多半也就是这根正在被捶打的铁条了。

    这几名叫花子打扮的人叹了口气,挥手让那些捶打之人停下,其中一名叫花子从怀中摸出几块元宝丢给几人道:“几位辛苦了,虽然事情没办成,但也收了这些钱,拿去买酒喝。”

    这几名壮汉连声致谢。

    而一旁的范萦怀则听得一头雾水,他看到其中一名叫花子将烧红了的铁条放在一个盛满水的木桶里,一瞬间,水汽蒸腾,一桶水都被烧开了,显然这根铁条还是惹得厉害,然后他又在第二桶水里浸泡一下,这时候,骑马过来的人已经从马上下来,这名叫花子显然来不及继续冷却铁条,只好用一块布将铁条包住,然后转身就走,铁条依旧很烫,用布包住后,发出滋滋声响,这人也不嫌烫。

    四名叫花子显然是一路的,而且相互之间十分信任,这人拿着铁条离开后,其他三个人则留下来抵挡来人。

    范萦怀回头看到马上之人好像普通的武林中人,但随即这些人将身上的外袍脱掉,里面露出来的,竟也是和这几名叫花子一样褴褛的服饰,范萦怀心中巨震,他知道来人也是丐帮中人,之所以用也是,是因为他早猜到了刚才那四名叫花子是丐帮中人。

    如今丐帮中的两帮人竟然起了内讧,范萦怀立刻想到了丐帮中青衣派和黄衣派的争斗。

    四名协助打铁的叫花子衣服偏黄,骑马过来的这群叫花子衣色发青,原来他们为了表明身份,不至于让自己人误会,就连丐服颜色都十分接近,好用于区分。

    这次骑马过来的乞丐少说也有十多人,而且走路带风,气势十足,看架势也比刚才那四名乞丐武功要高,而且人数多上数倍,这三名乞丐留下抵挡,显然是豁出命了,也要护着那人带着铁条逃走。

    这边青衣派丐帮弟子为首之人对那名携带铁条逃走的黄衣派丐帮弟子竟是不甚在意,他仰着头,傲然说道:“你们几人既然准备判帮而去,当可知道判帮之罪,现在不束手就擒,请求宽大处理,难道还想负隅顽抗么?”

    黄衣派中的一人喊道:“翟老九,现在你们人多,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贼喊捉贼,说我们是叛徒,需知咱们金帮主的英明,一定会明察秋毫,绝不会被你们这群人蒙蔽!”

    这名被称作翟老九的人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人何不跟我们回去见见帮主他老人家?潘黑犬,你可知道我们是受谁命令前来捉拿你们几人?”

    见到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周围的村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胆大的人以及范萦怀站在旁边看热闹。

    范萦怀听到潘黑犬这三个字,以为是翟老九在骂人,没想到黄衣派这边这人却居之不疑,原来他的名字就叫潘黑犬,他不知道此人的父母怎会给孩子起这种名字。这潘黑犬小时是个孤儿,从小入了丐帮,因为长得黑,又尖嘴猴腮,被别人戏称潘黑犬,久而久之,他也就默认了这名字。

    潘黑犬反问道:“是谁的命令?”

    翟老九阴恻恻地说道:“自然是咱们帮主了!”

    潘黑犬怒道:“你放屁!帮主绝不会听信你们的谗言,我不信!”

    翟老九讥笑道:“你信与不信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帮主只说带你们回去,可没说是死是活!”

    潘黑犬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说道:“丐帮百年声威,迟早要毁于你们这群势利小人手里,唉,我潘黑犬空有一颗为帮尽忠之心,却不料会栽在你们这群人手中,真是苍天无眼……嘿嘿,不过那根玄铁棒已经被葛大通带走,我们有了这点薪火传将下去,你们想要让我们屈服?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范萦怀都在心中为其叫好,虽然是丐帮的内讧,但他显然更偏向黄衣派。

    原本黄衣派就主张舍己为人,而青衣派则主张将所有的力量都拿来强化自己,两派的矛盾也是由此而生。

    翟老九讪笑道:“潘黑犬,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来先前带着那根什么玄铁棒逃走的葛大通,竟然被人押了回来,这翟老九原来早就在相反的方向埋伏好了人,怪不得他故示闲暇,原来早有准备,范萦怀心道,只不知那玄铁棒是什么东西,为何潘黑犬称其为黄衣派的薪火,却又要想尽办法毁了他。

    潘黑犬回头一见葛大通的遭遇,脸色登时变得一点血色也无,他怒道:“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潘黑犬手里拿着那根刚才烧红的铁钳,向翟老九这边扑将过来,而翟老九则大喊一声:“不自量力!让我来看看你潘黑犬究竟有多少尽量!”

    翟老九所用的兵器乃是一把镔铁刀,刀身油亮,看起来十分锋锐,他抽出刀来,一刀砍在铁钳上,兵器交迸处,溅起点点火花,潘黑犬被他这么一挡,身子一抖,连忙变招,显然两人这一交手,他在力气比拼上落在了下风,只能靠招数来取胜。

    双方这一打起来,其他几个胆大的瞧热闹的村民,也都不敢再围观,生怕被误伤,一溜烟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范萦怀一人。

    这边砰砰乓乓地打得热闹,范萦怀却有心帮潘黑犬一把,毕竟丐帮堂主丘启明现在正教他徒儿随风转的轻功,在他不在此地的时候,双方发生争斗,自己虽不能化解两派之间的仇怨,至少也不能出现伤亡,否则就算丘启明不向他追究,自己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只不过自己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否则说不定不能成功,反而被双方疑心自己也有觊觎染指玄铁棒的心,那就弄巧成拙了。

    翟老九武功显然比潘黑犬高上许多,他既占了上风,又不想这么快解决了潘黑犬,似乎在向自己人这边表现自己的威风,他如猫戏老鼠般,引得潘黑犬拼命出招。

    潘黑犬所用的兵器,乃是刚才打铁时用的一把铁钳,铁钳上的红光虽然已经消没,但依旧烫得厉害,原本是一把大占便宜的兵器,只是潘黑犬用起来不称手,一进一退之间就算扯平,他知道这次被翟老九拿住必然无幸,便拼了命想给翟老九留下一点记认也算报点仇,奈何两人武功相差许多,他拼了命也伤不到翟老九一点。

    一旁和潘黑犬随行的两人都没有加入战团,他们人少,若是两人上前帮着潘黑犬,翟老九那边势必有了理由派出更多的人。

    范萦怀见到丐帮弟子自相残杀,忍不住想起了曹植的那首千古名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终于,翟老九似乎是戏耍得够了,准备一举将潘黑犬制服,让他无法反抗,这一刀下来,他准备卸下潘黑犬的一条臂膀,下手丝毫不留情,那是为了震慑其他黄衣派的人。

    而潘黑犬也看出了翟老九出刀的意图,他不愿重伤后还要受到折磨,眼见这一刀躲不过去,他非但不再躲避,反而将自己脖子要害向刀上凑去,同时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愤懑。

    闭上眼的潘黑犬慨然赴死,却忽然感道一阵风刮过,接着是翟老九等人的喝骂和乒乒乓乓地打斗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丐帮的人不去和番邦鞑子拼生死,却和自己人斗个你死我活,嘿,真是让老夫看不下去!”

    翟老九则是喝骂:“你是何人?我们自己门户之事,哪轮到你来管?”

    潘黑犬死里逃生之余,好奇心起,连忙睁开眼来,看到刚才似乎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老人救了他一命,又是感激又是大奇。

第五十三章 仗义出手

    这位救了潘黑犬一命的老人,自然就是范萦怀了,他眼见潘黑犬性命不保,连忙出手将翟老九的刀格开,但翟老九这边的人见到范萦怀,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和潘黑犬一伙的帮手,一群人都冲了过来,拿着兵器向范萦怀围攻起来。

    丐帮弟子的武功显然和范萦怀差得远了,他们虽然人多,却连范萦怀飞雪剑的走势都看不清,人人心下疑惑,从哪里来的一位高手?还有人喝道:“好你个潘黑犬,咱们帮内的事,你竟然找外人来对付我们。”

    潘黑犬则更加疑惑,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认识这位老人,但此人刚刚救了他一命,他还是明白的,他转过身和另外两人去救葛大通,登时也和那几人大都在一起。

    这边翟老九眼见势头不对,连忙跳出战圈,对范萦怀喊道:“且住!”

    可是其他人没有停手,范萦怀如何能够停手?他原本可以刺伤几人,令对方不至这么多人围攻自己,可是如果伤了丐帮的人,又大违自己的本义,只能将这些人纠缠住,不让他们能够抽身去对付潘黑犬。

    翟老九也看出这一点,知道对方手下留情,否则自己这边早就不知有几人受伤了,他大声喊道:“大伙儿全都退下!”

    范萦怀等到这些人主动住手之后,他也停了手,他转过身去,看到潘黑犬和葛大通等四人已经将其他几人打倒在地,将玄铁棒抢了回来。

    翟老九顾不得去管那边的事,他问范萦怀:“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参与我帮帮内之事?”

    范萦怀道:“我和你们丘堂主是朋友,眼见你们竟然对自己人下毒手,看不过眼,便鲁莽出手,翟老九,我听说你们丐帮有专门负责行刑的执法长老,就算他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像你们这样私自行刑,是否也不合规矩?”

    翟老九一时语塞,不过他硬挺着脖子犟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帮内的事,阁下无权过问。”

    范萦怀道:“别说你们是丐帮的人,就是平常人斗殴仇杀,只要被我遇到,老夫都要管上一管,这是老夫的脾气,素来如此。”

    翟老九阴沉着脸问道:“今日这事,阁下是不管不行了?”

    范萦怀道:“不错,只要有我在这里,我绝不允许你们杀人。”

    翟老九思量一番,感到他们今日事情难成,若是继续硬撑下去,自己这些人的折损更大,反正就算让潘黑犬等人离开,他们也跑不了多远,不如现在回去,在周围派人盯守,总不能让他逃出生天,胜于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执,他说道:“既然你是我们堂主的朋友,我翟老九卖你这个面子,咱们走!”

    和他一起来的人有些生气地说道:“难不成就这么功亏一篑么?”

    翟老九道:“今日有高人在此,咱们暂且饶过他们一次,废话不用多说了,咱们走吧!”

    他们扶起那些被潘黑犬等人打伤的青衣派的人上马,然后一起离去。

    这些人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走得倒也不拖泥带水,只不过丐帮内部竟然闹到了这种兵戎相见的地步,实在令范萦怀感慨。

    翟老九等人走后,潘黑犬来到范萦怀身前拱手谢道:“大恩不敢言谢,不知恩公姓名,好让在下时时记在心里。”

    范萦怀对潘黑犬的印象不错,不愿瞒他,便如实相告,然后他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过你们青衣派和黄衣派之间有纷争,也没想到会闹到这种刀兵相见的地步。”

    潘黑犬叹了口气:“这是我帮家门不幸,我也不敢隐瞒范前辈,这次之所以差点被他们杀死,为的还是我们黄衣派手中这根玄铁棒。”

    范萦怀问道:“这玄铁棒?刚才我见你们想要将之毁去,为何你们宁肯销毁,也不肯给他们呢?”

    潘黑犬道:“我们不是想损毁,而是想要找出玄铁棒的秘密,丐帮黄衣和青衣之争,我们黄衣一方始终落在下风,就算在一起共事,也要受他们的稀落,打架争斗更是常有之事,而我们黄衣派所收藏的这根玄铁棒中蕴含一个秘密,我们是希望通过这种办法将其中的秘密找出来,好让我们黄衣派能在争斗中占据一点上风。”

    范萦怀见他说话不尽不实,知道是因为自己虽然救了他一命,但玄铁棒中的秘密实在太过重大,或者价值极高,他怕自己忽然对玄铁棒动心,起意抢夺,他们四人自然不是自己的对手,范萦怀心中暗叹,自己当然不是这种人,既然事关对方**,他也不好多问,他只是说道:“翟老九等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此刻正在不远处躲着,等你们离开,你们再撞上他们,我未必能够救得了你们,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有何打算?”

    潘黑犬恨恨地说道:“他们为了玄铁棒,肯定不会罢休,我们只能等到天黑后,趁着夜色悄悄离开这里,去东南方向,看看能不能找到金帮主,我们才不相信翟老九是受金帮主的命令来对付我们的。”

    范萦怀问道:“为何要去东南找你们帮主?难道他在东南方向么?”

    潘黑犬道:“我也不清楚,但帮主喜欢暖和的地方,闲着无事时,他总会去东南形胜之所。”

    范萦怀问道:“你们现在如此危急,还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为何不回兰州分堂呢?”

    潘黑犬道:“兰州分堂里青衣弟子多过我们黄衣弟子,而且堂主又出了门,我们去分堂,岂非是自投罗网?”

    范萦怀问道:“那你们堂主是偏向青衣呢,还是你们黄衣?”

    潘黑犬道:“堂主谁都不偏向,他受帮主之令,约束好我们,不令我们发生争执,唉,都是以为帮主左右都不想得罪,又喜欢和稀泥,才令我们青衣和黄衣之间始终争闹不休,其实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的黄衣派的命运,可是他出身青衣,所以偏偏又不能说。”

    葛大通在一旁听到潘黑犬的话,他叱责道:“潘黑犬,别在外人面前说帮主的不是。”

    潘黑犬道:“是。”虽然口中答应着,但显然心中还是不服气。

    范萦怀道:“若是我帮你找到了你们堂主,你们的安危能否得到保障?”

    潘黑犬道:“这个自然,只不过堂主外出办事,我们都找不到,范大侠如何能够找到?”

    范萦怀道:“那就行了,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的丘堂主,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潘黑犬将信将疑,不过范萦怀名声很好,他思忖就算范萦怀不安好心,也没有骗他们的必要,四人便答应下来,跟着他向旁边的白玉山行去。

    范萦怀算了算时间,经过这一番折腾,再加上上下山的时间,也差不多有两个时辰了,此时太阳西斜,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范萦怀问道:“这是什么村?村中的人长得这么强壮,倒也少见。”

    潘黑犬道:“这是铁匠村,我们是专门来这里借用他们的铁炉的。”

    范萦怀想起刚才的黑烟,好奇心起,问道:“你们生火时用的什么柴火?怎么烧出来的火这么旺,而又有这么大的黑烟?”

    潘黑犬道:“这是附近特别产的一种树,叫做牛角树,质地坚硬,刀砍后还会冒出油来,用来生火,会助火势生得更旺,我们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铁匠村的火能生得旺,温度特别高的缘故,想不到还是不行,玄铁棒一点变化都没有。”

    说到这里,潘黑犬便不再说下去,范萦怀对这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玄铁棒更是感到好奇,只不过对方不愿多说,他也不好相问。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白玉山上,找到了丘启明和伏缨,伏缨显然已经掌握了一些要领,人不断纵身而起,在空中转身,似乎也有了一点平移的动静,但比起丘启明能够平移一步来说,还是差得远了。

    丘启明见到范萦怀带着潘黑犬等人过来,感到有些愕然,他对伏缨说道:“好了,就练到这里吧,此后你只要每日苦练一段时间,要不了几年,你就能将这套随风转的轻功练到随心所欲,千万不能偷懒。”

    伏缨躬身受教。

    丘启明这才向范萦怀迎了过来,他先给范萦怀打了个招呼,然后才问潘黑犬:“你们怎么来了?”

    潘黑犬带着哭腔说道:“丘堂主,我们今日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若不是范大侠挺身而出……”

    丘启明骇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潘黑犬道:“是翟老九等人,他们为了夺走玄铁棒,竟带人准备将我们杀了,丘堂主,此事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丘启明也跟着说道:“这翟老九也太不像话了,你放心,我回去问明究竟,一定要严惩他们!范大侠,我们帮中有事,咱们这就别过,此后范大侠若是来到兰州附近,一定要来找我。”

    范萦怀道:“一定,不过你们一定要小心,我看那翟老九既然敢做出屠戮同门之事,说不定还会铤而走险,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范萦怀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大家都知道他话中之意,他是提醒丘启明,翟老九说不定会为了担心受到家法惩罚,说不定会对丘启明痛下杀手。

    丘启明道:“这点你可以放心,再借给那翟老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怕他知道我要找他,还会躲起来不肯露面呢。”

第五十四章 毒蛇练胆

    说到这里,他看到范萦怀一直盯着葛大通手中的那根玄铁棒,他笑了笑道:“这根玄铁棒是我们帮中的一件奇物,据说是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一位武学高手融了一块陨石筑成,当时他还将自己的一套武功刻在了上面,可是始终看不到,前帮主曾猜测这根玄铁棒上原本刻着字,只不过后来又被其他金铁之物覆盖住了,有传言说只要将玄铁棒烧到一定的温度,上面附着的金物就会消融,露出原本的字迹,这本是猜测的言语,很多人却当了真,潘黑犬,你是不是想将其中的武功秘笈找出来,用来对抗青衣派的那些人?”

    范萦怀听到这里,心中的疑惑才得到解决,不过对于神秘的武功秘笈,若说不心动,那就是骗人的,何况能够刻画在玄铁棒这种宝物上面,自然也不会是平常的武功,据说玄铁价值极高,一把普通的宝剑,在打制的时候,若是能够掺杂一点玄铁在内,就会变得十分锋利,切金断玉都不成问题,这么一根玄铁棒,自然是无价之宝了。

    无价之宝上所载的,自然是极其高明的武功了。

    只不过,范萦怀心动归心动,他就算是看在丘启明或者金五门帮主的面子上,也绝不会厚着脸皮去抢过来。

    潘黑犬听到丘启明这么说,一脸尴尬,他瞒着范萦怀,就是怕他为了玄铁棒中的秘密而生抢夺之心,但丘启明却对范萦怀十分信任,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被翟老九他们欺负得很了,打又打不过,不学些武功来傍身,迟早会被他们害死,丘堂主,相信这件事的可不止我们这些人,翟老九想来抢夺这件宝贝,多半也是觊觎上面的武功。”

    丘启明显然认为这只不过是缪谈,他说道:“你们也不想想,既然玄铁这么坚硬,如何能在上面刻字?传说终归只是传说罢了,偏偏你们不肯死心,现在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翟老九虽然和你们不和,却绝不会到了生死不休的地步,他们多半也是担心你们真的学会了上面的武功再转过头去对付他们,所以才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吧,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他们绝不敢动你们一根手指。”

    潘黑犬问道:“堂主此次出来,是否有什么事?”

    丘启明道:“不错,不过现在遇到你们这件事,这……这样吧,你们跟我一起去办事,办完事咱们再一起回分堂,如何?”

    潘黑犬看了看受了伤的葛大通,点头答应下来,丘启明又给伏缨说道:“每日勤加苦练,千万不能懈怠!”

    伏缨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做到。

    丘启明对范萦怀道:“范大侠这次又救了我帮弟子的性命,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此后范大侠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定然全力以赴。”

    范萦怀道:“不过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丘堂主对我徒儿的恩惠更重,咱们也就不要相互客气了,你们有事,咱们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再相见!”

    和丘启明这帮丐帮弟子高此后,范萦怀问伏缨:“这随风转的轻功你可学会了?”

    伏缨叹道:“学会了是学会了,但使出来却还不行,那丘……”

    范萦怀道:“他教了你一套高明的轻功,算是你半个师父,你喊他一声丘师父吧。”

    伏缨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丘师父说让我每日习练,三年后就会有小成,十年后这套轻功就能使得纯熟。”

    范萦怀道:“那是自然,什么武功都要勤加苦练,才能有些结果,天要黑了,咱们到前面看看,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吧。”

    此后几日,两人继续向东走,范萦怀不断指点伏缨的轻功和偷盗之术,师徒二人并不着急赶路,因此行程很慢,这一日,他们来到一个市镇上打尖,这里距离古城长安已不过百里路。

    打尖吃饭候,范萦怀对伏缨道:“今日咱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伏缨看着天色还早,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这才刚过晌午,距离天黑还有半天时间。”

    范萦怀道:“我知道,咱们今日留下来,乃是有道理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咱们金手门之所以能够每次出手都不落空,除了轻功和内力高明外,还有一点十分重要,你能猜到是什么吗?”

    伏缨想了想道:“是脑子?”

    范萦怀苦笑道:“咱们又不用脑子去偷东西,再猜猜看。”

    伏缨回答:“是工具?”

    范萦怀摇了摇头:“再猜。”

    伏缨又回答衣服,武功,眼神等等,都没有猜对。

    范萦怀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都很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胆量。”

    伏缨愕然道:“胆量?要胆量干什么?”

    范萦怀道:“咱们无论是偷别人身上的东西,还是进入富户大院中偷东西,都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做这些事难免会心虚,心虚就容易出错,因此需要极大的胆量,将一切视之为寻常,则偷盗起来更容易得手,你可别小看这个胆量,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比其他什么都要重要得多。”

    伏缨问道:“胆量不是天生的么?”

    范萦怀道:“不,胆子是能够练出来的,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决定今日留下来?”

    伏缨问道:“是要我练胆量?”

    范萦怀道:“不错,练胆量,这个镇子名叫西凤镇,有个别称叫做盘蛇镇,镇上最著名的就是毒蛇,咱们可以用毒蛇来锻炼你的胆量。”

    伏缨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对蛇有着天生的畏惧,他小声地问道:“能不能换别的办法来练胆量?我害怕蛇……”

    范萦怀哈哈大笑道:“你要是不怕蛇,咱们才需要换别的办法,你越是害怕,练起来效果越好。”

    盘蛇镇果然是名副其实,走到卖蛇的地方,整整一条街上,都是提着麻袋,又或者拎着笼子,带着蛇在这里交易的人,盘蛇镇周围有许多土山,土山上盛产毒蛇,如今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正是毒蛇出来觅食之季,因此买卖蛇的生意异常兴隆。

    伏缨硬着头皮跟师父来到这里,见到一些笼子里的毒蛇蠕蠕而动,吓得头皮发麻,他问道:“怎么会有人买毒蛇呢?这毒蛇身上没有几两肉,又有毒,又危险,买回家干什么呢?”

    范萦怀道:“毒蛇的作用可大着呢,既能用来做药,又能用来泡酒,烹饪好了的话,毒蛇的毒会在烹饪时消失,另外毒蛇的毒液和油脂更有不同的功用,可说周身是宝,别的不说,淡淡它能够帮助我的好徒儿练胆量,就已经是作用不小了。”

    伏缨听后简直欲哭无泪。

    范萦怀倒也不是随便找几条蛇就用,他分别买了几条蛇,这几条蛇里,有的他认得的,比如什么五步蛇,金环蛇,赤练蛇等等,有的他不认得,还专门问了卖蛇之人,问清了毒性如何,蛇性又如何,这才下钱买了下来。

    别看这蛇不大,价钱却贵得吓人,好在范萦怀也不在乎钱,他又买了几个小笼子,将毒蛇一一放了进去,然后又买了用蛇膏做成的蛇药,以及铁钳等物,最后对伏缨道:“走吧,咱们回客栈去。”

    客栈的掌柜见到范萦怀提着这么多毒蛇入住,也吓了一跳,他千叮嘱万嘱咐,让范萦怀已经将蛇看好,千万别让毒蛇跑出来,否则容易惹出人命。

    范萦怀安慰他:“你看好了,我这里一共有九条蛇,我带九条蛇进来,不论死活,我给你带九条蛇出来,绝不会走了一条,否则房钱我双倍给你。”

    掌柜的这才无话可说,范萦怀师徒二人虽然只要了一间房,但是这客栈里最贵的一间上房,若是少了蛇,他能够多付一倍的房钱,就算是找人来捉蛇也足够了。

    来到房间里,范萦怀关上了门,然后对伏缨道:“咱们循序渐进,一点点地来练。”

    伏缨虽然年幼,也名白越是颜色鲜艳的蛇,毒性越大,随便咬人哪里一口都会很快要了命,他不知道范萦怀要如何让他练胆量,心中忐忑,身子发抖。

    范萦怀道:“有师父在,你放心,师父不会看着你被毒死的。”

    范萦怀越是这么说,伏缨越是感到害怕。

    只见范萦怀伸手到一只笼子里,拿着一条赤练蛇的七寸处将其提出,然后用铁钳将赤练蛇的毒牙钳断,赤练蛇痛得身子扭动,尾巴甚至缠上了范萦怀的手臂,伏缨见蛇没了牙,心中的恐惧小了些,他问道:“怎么练?”

    范萦怀道:“你来摸一摸蛇。”

    伏缨伸出小手在蛇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感到蛇身子原来是冰凉的,蛇背上有微微的突起,那是蛇鳞。

    范萦怀道:“来,你来将蛇拿着,小心,别让蛇跑了,蛇跑了的话,为师可要付双倍的房钱了。”

    伏缨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他小手攥得紧紧的,看着蛇摇头摆尾,想要摆脱他的手,蛇头上一对凶狠的小眼睛在看着他,蛇还长大了嘴巴,一条血红的信子吐出来,似乎在威胁着让他赶快放手。

    伏缨胆子或者有点小,但是他有个好处,就是耐心很强,这条数有尺许长,铜钱粗细,挣扎起来,伏缨几乎拿捏不住,到得后来,他不得不双手握住蛇身,而此时的赤练蛇的蛇头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只见这条赤练蛇不断张大着嘴吧向伏缨叫嚣,口中嗬嗬,蛇信子吐出老长,距离伏缨脸面不过两寸左右。

    赤练蛇虽然没有了毒牙,但它口中的毒液还在,蛇口一直大张着,毒液散发开来,伏缨闻到后,竟然感到有些眩晕。

第五十五章 惩戒恶少

    伏缨想转过脸去,但是范萦怀却呵斥道:“盯着它看,让你练胆量,不看着怎么行?”

    回过头来,看着这条凶狠的赤练蛇,看着它狰狞的模样,体会着手心里滑腻冰凉的恶心感,只不过六岁的伏缨简直要崩溃了。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范萦怀还不断抬起他的手臂,这条毒蛇的蛇信子都快要舔到自己鼻子上了,伏缨战战兢兢地问道:“师父,还要这样拿着多久?”

    范萦怀道:“多久?直到你不怕它为止!”

    伏缨道:“师父,我现在已经不怕它了,能将它放下来么?”

    范萦怀道:“如果你不怕它,就一手拿着它,一手仔细地摸摸它,让它缠上你的手臂……”

    伏缨想着这毒蛇缠身的感觉,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他努力克制对这条蛇的厌恶,用左手紧紧提着它,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摸蛇的身子,因为过于紧张,又怕蛇从他手中扭出来,他的左手猛力一捏,只听“啪”的一声轻响,这条赤练蛇竟让他给捏断了骨头,蛇头还在挣扎,蛇尾却软软地垂了下来。

    范萦怀叹道:“将蛇放回去吧,你已经将它捏死了,这说明你还是心存畏惧,否则不会这么紧张。”

    伏缨提着这条命不久矣的毒蛇,将它放回笼子,心中暗暗致歉,这蛇虽然恶毒,然而却没有得罪自己,只不过自己为了练功,才不小心将它害死。

    接着范萦怀又拎出第二条蛇……

    到了晚上,伏缨已经习惯了蛇身上冰凉凸凹的感觉,恐惧之心大减,其实这也并不奇怪,人天生畏惧有毒的蛇虫,而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俚语,基本上的养蛇人,起初都是怕蛇的,后来和蛇接触的久了,渐渐就会去了戒心。

    这个恐怕有点和“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的道理相仿佛。

    等到伏缨习惯了毒蛇后,范萦怀又训练他身在高处的胆量,比如站在悬崖边缘,看着下面等等,在盘蛇镇的几日,他终于通过各种办法,将伏缨的胆子练得极大。

    再之后便是训练伏缨处变不惊的能力,和面对忽然出现的变化的应对能力。

    伏缨在训练时吃尽了苦头,期间他问过范萦怀:“师父,这些本事慢慢练不行么?为何非要在这几日练好?”

    范萦怀道:“前面就是古城长安,长安城中富户极多,到了你一展身手的时候,不抓紧训练怎么行?”

    伏缨道:“现在就让我去富户的家中偷东西?”

    范萦怀点了点头,他说道:“偷出来的金银,大部分都要捐给穷人,但是若有你喜欢的宝物,你也可以留下。”

    伏缨默然。

    范萦怀问道:“怎么,你怕了么?”

    伏缨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不怕,我只担心自己本事不够,万一弄砸了……”

    范萦怀傲然道:“咱们金手门的人绝不会弄砸,我说你的本事够了,就是够了,不但够了,而且比之其他小毛贼都要高明不少,若是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还做什么金手门的传人?”

    伏缨道:“是。”

    范萦怀道:“以你的轻功,就连丐帮的堂主都自叹弗如,你的内力也足够,再加上咱们金手门的偷窃神技,你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这些人家里偷东西,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你道行尚浅,对于很多有钱人藏宝处的寻觅未必会很熟络,不过这些都不要紧,随着你以后经历越多,你也会越来越有经验的。”

    伏缨问道:“如果真被人发觉了呢?”

    范萦怀冷笑道:“只要你不是故意为之,如何能够被人发觉?就算万一出现意外,被人看到,以你的轻功,想要逃之夭夭,谁又能追得上你?”

    伏缨点了点头:“那也说的是。”有了偷不着就逃的想法,他紧张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范萦怀道:“咱们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呐,比如要给你定做一身黑色的夜行服,方便在晚上出手,师父还要去买些草药,配制无味粉,还要给你做一双软一点厚一点鞋底的鞋子,好让你出手时更是落地无声,还有绳索,软钩,现下这些东西都要预备着,以防万一,等你有了一定的经验后,这些东西都可以不用,你也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

    伏缨信心渐生,他给自己鼓劲道:“不用去想是去偷东西,而是去想是为了那些吃不上饭的穷人取钱,就当是去玩儿,找到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就算赢。”

    范萦怀摸了摸他的头道:“不错,你能这么想,我想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比师父更厉害的独行大盗。”

    这一日,范萦怀觉得伏缨准备得差不多了,两人便一起进了长安。

    虽说长安不做都城久矣,也有了一些颓废势头,但毕竟底子厚,城中有钱人家极多,到处高墙大院,街道上也是摩肩接踵,行人如织,一副繁华景象。

    伏缨从小在山村中生活,从没来过像长安这么大的城,一时说不出的好奇,他所经历的几年当中加起来的人,恐怕也不如这里一条街上的人多,而且在宽阔的街市两旁,摆满了各种商品,布匹,粮食,珠玉古玩,糖人泥人,裁缝铺,胭脂馆等等,说不尽这许多,只让伏缨有种眼界大开的感觉,他对这个也好奇,那个也感有趣,一个个看将过去,浑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范萦怀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因他喜欢一些玩具糖人之类而给他买,他看着伏缨站在一个卖鲁班木等奇巧玩具的摊子前流连不已,便对他说:“你若有了钱,就可以自己去买,只不过等你真有了钱,恐怕对这些孩子的玩意又不感兴趣了。”

    伏缨点了点头,对范萦怀道:“走吧。”

    穿过街口的时候,从左手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范萦怀带着伏缨走过去,只见几个纨绔子弟正围着一个卖书的年轻人殴打,旁边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显然这几名纨绔子弟都是什么达官贵人出身,飞扬跋扈惯了,普通百姓哪敢得罪他们?

    伏缨见那名年轻人被打得可怜,在一边喊道:“别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一名打得正起劲的男子回过头来,见说话的是名小孩子,便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少管老子的闲事!此人不懂规矩,老子正在教他知道,我们长安四少的威风,看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嘴硬!”

    伏缨看着范萦怀,希望他能为年轻人出头,毕竟在他眼里,他的师父范萦怀简直是侠义的化身,武功高强,对付这几个人,那简直比母鸡啄米还要简单。

    只可惜范萦怀却对这群什么长安四少的恶行视若无睹,伏缨有心拉架,却无奈人小力微。

    幸而这些人打了一会也就住了手,卖书的年轻人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没什么大碍,性命更是无忧,显然这几位长安四少的目的不过是立威,像他们这种身份,若是当街打死了人,也少不得一番麻烦。

    长安四少每人都带着一名随从,这些人打了人后就像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扬长而去。

    走的时候正好经过伏缨身旁,其中一人还故意撞了伏缨一下,若不是伏缨轻功高明,下盘稳固,换做其他孩子,被这出其不意的一撞,恐怕早就跌倒了。

    伏缨吃了这个暗亏,更是愤怒,刚想去理论,却被范萦怀一把拉了回来。

    因为师父这等懦弱的举动,伏缨简直对范萦怀失望极了。

    直到长安四少走远,围观的人才敢低声指责这些人,那书生显然并没有什么大碍,自己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自认倒霉的模样。

    伏缨看得气愤填膺,他感到师父今日行为和平时口中所教导他的侠义举止截然不同,既感到奇怪,又感到难过。

    接着范萦怀更是做出了一个让伏缨想不到的事,他来到卖书的年轻人的书摊前,仔细看了看这些书,最后挑了一本《侠义传》,范萦怀问他:“这本书多少钱?”

    年轻人一边揉着自己身上疼痛之处,一边对范萦怀道:“一贯钱。”

    范萦怀递给他一个五两的小银元宝道:“不用找了,多的钱拿去看看大夫吧。”

    说完,他拿着书,拎着伏缨离开了这里。

    伏缨对他的举动十分不解,不过走在路上又不方便问,只能将这一切闷在肚子里。

    两人在一家面馆,范萦怀寻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两人点了面食,然后范萦怀才开始跟伏缨说起刚才之事。

    伏缨问道:“师父刚才怎么不出手对付那几个人?看得我气得肚子疼。”

    范萦怀道:“这些人若是在偏僻无人处做出这些事,我早就出手相助了,你我是什么人?金手门的人,咱们身负重任,目的是为了劫富济贫,却不是在这种通衢大道路见不平,何况以为师的眼力,早就看出那位年轻人不会被打得怎么样,不值得咱们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出手相救。”

    伏缨道:“不管怎么说,不能教训教训这些人,我总觉得心中难受。”

    范萦怀道:“教训人有很多办法,武力只不过是其中之一,你看这是什么?”

    伏缨看去,只见范萦怀从桌子下面伸出手,手中拿着两个荷包,荷包鼓鼓的,显然里面装着不少银钱。

    伏缨愕然:“这个难道是……”

    范萦怀笑道:“他们从咱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被我顺手取了来,刚才买这年轻人的一本书,就是那几人帮咱们付的钱,这些人打了人,却破了财,不算是受到教训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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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