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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再遇毒针

    朱雀逐渐捉摸出了秦晓月的性格,他非常自负固执,同时又很敏感,也许是他这种人,师父死了,自己却无法为他报仇的憋屈导致的吧。

    朱雀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为何没有娶妻?”

    秦晓月怔了一下,说话有些不流利:“我?我没……,似乎朱雀大侠也没有娶妻吧。”

    朱雀点了点头,承认:“我是没有娶妻,不过我并非什么大侠,我虽然没有娶妻,但是有了心上人,只是时地都不方便而已,不知秦兄是为了何事至今单身呢?”

    说这话是,朱雀心中想到的是伊雪,想到她,心中还是感到甜丝丝的。

    秦晓月见朱雀好不隐瞒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很好的解释,只是转过身子,表示不想谈论此事。

    朱雀见转移话题已经成功,哪里还会真正关系他的事,他继续阐述他的观点:你师父被害时所中的毒,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毒?

    秦晓月反问道:“我不知道,难道你却知道?”

    朱雀点了点头,在这点上,曾一念并没有告诉秦晓月真相,他说道:“你师父中的毒,是一种很奇怪的毒,叫做负心汉。”

    秦晓月低声念叨了几遍负心汉,忽然身子一震,说道:“朱大侠似乎话有所指?”

    朱雀暗中苦笑,这种毒的名字本来就很奇怪,遇到这个敏感的人,自然就会想多了。朱雀还要再细细解说时,秦晓月的老娘似乎被他们的谈话惊醒,地穿衣下床声传来。朱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打扰老人家休息,并非他的本意,不过反正自己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他拱了拱手,说道:“卯夜打扰,甚是不安,这便告辞了。”

    秦晓月点了点头,说道:“客气了,不送。”

    在朱雀掩上他家的大门时,一个窈窕的人影来到秦晓月身后,看身姿相貌,最多只有十**岁年纪,无论如何都做不了秦晓月的老娘。只听这名姑娘说道:“你说话时的自信还不够,此人奸似鬼,小心被他看出破绽。”

    秦晓月回身将这女子揽入怀中,说道:“任他奸似鬼,还不是只配喝你的洗脚水?”

    这名女子说道:“呸呸呸,他想要喝我洗脚水,我也不给他喝。”

    秦晓月问道:“那你给谁喝?”

    这名女子说道:“给你喝,让你喝个够。”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这名女子刚想大叫,念头一转,猜到此人是朱雀,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所以又杀了个回马枪。

    可是门口的人影一声不吭,这名女子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她推了推抱着自己的秦晓月,示意他门口有人,秦晓月也猜是朱雀又回来了,他并不惊慌地回过头来,对着人影说道:“怎么?你还要纠缠不休么?”

    门口的人影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纠缠不休,更不喜欢惹出麻烦。”

    秦晓月惊呼:“是你?”

    那人不再说什么,而是一扬手,两道破空之声袭向二人。

    朱雀从秦晓月家中出来,越想越感到古怪,他明知秦晓月说话不尽不实,可是一时难以反驳,只能先离去。忽然朱雀听到秦晓月家中传来一阵短促的惨叫声,朱雀立刻回身向秦晓月家赶去,远远的,黑夜中,似乎有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夜行人,从秦晓月家离去。等朱雀来到秦晓月家门口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朱雀推开秦晓月家的门,门没有上闩,一推便开,来到秦晓月接待他的厅堂,之间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自然就是秦晓月,一个是名年轻的女子,两人眉心都插着一枚钢针,只有钢针的针脚露在外面,两人已经死透。朱雀想起那名黑衣人,等他来到房顶查看时,那名黑衣人已不知所踪。

    朱雀回到厅堂,找了根结实的线,穿进二人眉心间,那根钢针的针脚,然后提着线,将钢针抽了出来,看钢针的形状,似乎就是让自己中毒的那种钢针,针上淬了毒,按照李枫晚所说,这种钢针都是他父亲李承恩所有,而李承恩的钢针则是从神针门那里订制的,所以杀死秦晓月二人的凶手,不出李承恩和神针门两方面的人。

    而陪着秦晓月一起被害死的这名女孩是谁呢?为何自己刚才问他时他并不承认自己有了心上人呢?难道是因为这中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很晚了,已经到了下半夜,而且朱雀身处嫌疑之地,偿若被人发现他在这里,手中还拿着凶器那两枚毒针,那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朱雀出了秦晓月的家门,找到一家旅馆休息,满拟再去呼延家找随云和百里曲直谈谈,可是事情又发生了转变。

    在呼延家,朱雀只见到百里曲直,却没有见到随云。朱雀问百里曲直:“她人呢?”

    百里曲直恨恨的说道:“肯定是连夜跑了,你我都太大意了,真的相信了那对狗男女所说的话。”

    朱雀没有分辨,自己确实相信了他们的每一句话。他告诉百里曲直,铁枪门中,最开始得到呼延刺日为凶手的消息的人,被人害死在家中。

    百里曲直说道:“定是那真正的凶手,防止你我找过去,所以杀人灭口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也并非全无线索,秦晓月说告诉他真相的乃是一名糟老头子。”

    两人商量后,都开始怀疑李枫晚的父亲,李承恩就是糟老头子,他们杀死了秦晓月,如果是为了隐瞒身份的话,那么随云也就危险了。

    他们找到呼延刺日的原配夫人,让她清点一下家中的财物,等到清点完毕,这个甚有涵养的夫人也动了真怒,她骂道:“臭婊子,骚狐狸,老爷一死,她就卷了家中大部分的钱财,跟男人跑了。”

    朱雀问道:“夫人怎么知道她是跟男人跑的?我们根本连提都没提啊。”

    原配夫人略带惊慌,说道:“我一猜就能猜到,否则要不是为了小白脸,她怎么会走得这么热切?”

    朱雀和百里曲直面面相觑,偿若这些蹊跷连她都没有接触过而是仅凭着猜测,就能猜到,这说明她也并非像外面表明的那样有涵养,能忍耐,而是非常精明了。一个女人,要是被自己的男人忽略了,心中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不快。原配总会想道,自己已经给他生下了儿子了啊,为何他还要这么不知感恩,带着这狐狸精进了家门?

    呼延刺日的原配名叫赵茉莉,一个规矩人家的好女儿,当初她嫁到呼延家的时候,呼延刺日还不过是个愣头小子。

第十三章 败家子

    朱雀劝她不要动怒,好好寻思如何找回随云才是正事。

    这句劝说起了作用,赵茉莉安静下来,三人来到厅堂上做好,朱雀问道:夫人可知,当初呼延刺日纳随云为妾时,她是否表现出不情不愿之色?

    赵茉莉摇了摇头,说道:“她刚进门时,哪有什么不情愿的,整天脸上跟戴着花似的,把我家那死鬼迷得晕头转向,有本事的男人都有个三妻四妾的,这个我懂,反正我是正室,管他怎么对待小妾,也总是个偏房,何况,我们还有了孩子……”

    朱雀见她再说下去,又是没完没了之局,只能打断她道:“咱们先不说这个,那个名叫李枫晚的男子你可认识?”

    赵茉莉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经常来看她的表哥?”

    朱雀和百里曲直你眼望我眼,心中都存了个疑问:“难道他们经常以表兄妹的身份厮混。”

    朱雀问赵茉莉随云的表哥长什么样,赵茉莉说了,最后说道:“别看他长得好看,他眼神不正,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只是想着我就算说了,刺日也绝不会听,多半还会和我吵闹一场,因此我也懒得去说,惹这个麻烦。”

    百里曲直问道:“那你可曾听他说起过他的来历?”

    赵茉莉摇了摇头,说道:“刺日和他好像很说得来,两人外出过几次,不知去干什么。”

    再说下去,无非是赵茉莉说着随云和她表哥的坏话,两人旁观者清,能听出她所说的,许多都是毫无根据的诋毁,主要是对于她将家中的钱财一卷而空表示愤怒。

    两人见再也问不出别的,便借口去找呼延格,走了出来。

    朱雀说道:“不知鞭王知不知道这李承恩的家在何处?”

    百里曲直说道:“我虽然不知,但暗器名家漫天花雨李家,在江湖中也非籍籍无名之辈,想来应是容易打听,我去安排。”

    两人回到了百里曲直家,百里曲直安排弟子去打听漫天花雨的家在何处,找到了李承恩,那他的儿子李枫晚的去向多半就能知道,有了李枫晚的去向,随云也就能找到了。

    朱雀推测:“这几件事情,肯定有被我们忽略的地方,看似有着关联,又相互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让人恨不能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一个一个当面质问。”

    百里曲直也是有这种感觉,两人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事情的起点,一点进展都没有,空自着急,金尾梨花枪的下落不见踪影,呼延格依然不知去向。

    两人欲待仔细分析,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这时,百里雪提着一壶开水进来,她断了右臂,只能用左手提着开水,来到二人之间的茶几前,放下开水壶,用左手打开了他们茶水的盖子,才提起水壶给他们续了茶,这原本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简单的事情,百里雪因为右手残疾,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能同时去做。

    只见她续好了两杯茶后,又放下了水壶,用左手去帮他们盖上杯盖,这才提着水壶离去。中间朱雀想要自己来,被百里雪用凌厉的眼色制止,她虽然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语,朱雀却觉得非常难堪。

    百里雪是故意这么做的,而且非常明显,就是让他心生愧疚。百里曲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他终于忍住没有说什么。

    两人本来谈得甚是热闹,经过百里雪这么一打断,都失去了说话的**,各自坐着,想着心事。

    外出的弟子逐渐回来禀告,这漫天花雨李承恩的家就在左近不到一百里地的地方,并没有多远。

    两人立刻起行,百里曲直家中好马很多,朱雀记得上次见到百里雪时,她骑的马就是名种,两人胡乱牵了两匹马,立刻向李承恩家赶去,心中都认为很快他们就能了解到真相了。

    李承恩就在家中,没有出门,漫天花雨指的是李承恩发暗器的手法相当高超,按理说他家应该条件不错,家中应当佣仆侍候,家丁守门,有一方大豪的气派。百里曲直心中都拟好了见到李承恩时所说的话:“你我相邻,在下竟然从没拜访过李大侠,这次前来,不免有些唐突,希望李大侠莫怪。”而李承恩自然会客气起来:“哪里哪里,是我没有去拜访冀北鞭王才是……”

    可是这一番提前预备好的腹稿,竟然全都用不上了。

    李承恩家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老太太,朱雀道明了来意,这老太太耳朵不太灵,朱雀重复了几遍,她才听清,说道:“承恩就在里面,他要是知道有人来看他,一定会开心地不得了。”

    百里曲直本来对于李承恩没有亲自出来迎接他有些不满,听到这话说得蹊跷,心下暗暗纳罕。两人跟着这个老太太来到屋内,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朱雀心中顿时感到不妙,两人在里屋的床上见到了李承恩,原来李承恩在去年就已经中风了,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几人来到外面,怕说话声音太大,惊扰了李承恩。

    朱雀问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枫晚呢?”

    老太太说道:“别跟我提这个逆子,承恩病成这样,都是他给气的,这一年多来,他也不过来看看他爹。”

    朱雀忙问端的。老太天说道:“李枫晚喜欢赌钱,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拿去当了,承恩还没有病的时候,还为他说了一门亲事,结果给他准备的彩礼钱都被他输了个精光,承恩一气之下,臭骂了他一顿,你知道,承恩平时可不怎么说他,这次李枫晚做得太过分了,但他不知悔改,竟然顶撞承恩,两人大吵了一顿,李枫晚就摔门而去,承恩从那天开始,就有了心病。心病转为身子上的病,这都是这个忤逆子害的呀。”

    两人看着家徒四壁的李家,哪里还有一点武林大豪的气概,败家子毁了一家人的事,他们也听得多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百里曲直还不死心,问道:“你可知李枫晚现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摇了摇头,最后说道:“还能在哪?有了钱的话,肯定在赌场,他不肯补贴一点家用,承恩又病得这么重,全凭我一个老婆子给人做些女工过活……”

    两人暗中叹气,不过对于李枫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了解了个透彻。朱雀掏出一百多两银票递给老太太,说道:“你儿子有钱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们要钱了,这些钱,你拿去给李大侠买些药吃,我们走了,你保重。”

    在老太太千恩万谢下,两人离开了李家,走了数里地,两人才似乎舒了一口气。

    在呼延家看李枫晚相貌堂堂,说话还是挺有水平的,哪知却是这样的人,那随云也是瞎了眼,竟被他迷得颠三倒四,估计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两人推测李枫晚既然有了随云手里从呼延家卷走的钱财,偿若老太太推测没错,他一定要去赌,那么他会去哪里赌呢?

    百里曲直对这周边的地方比较熟悉,他说道:“既然这个败家子有了这么多钱,肯定不会再去小赌场赌博,而附近三百里范围内,最大的赌场就是独眼所开的金胜赌场了,咱们到那边去碰碰运气。”

    也没有别的线索,两人又骑着马,来到了金胜赌场。

    金胜赌场的场主叫做独眼,并非他只有一只眼睛,而是很多人都说他是独眼狼,指他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也就是白眼狼的意思。独眼靠赌场发家,以前穷得叮当响,如今虽然发了财,可是对人,哪怕是他的知交好友甚至亲人依然比较吝啬,这也许就是暴发户的特点吧。

    独眼并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他常常说道:“我穷的时候,谁曾给过我什么?嗯?有吗?现在我有钱了,倒一个个蹭上门来,希望我能接济他们一下,都当我是傻子吗?管他们怎么说,人只有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其他的全都他妈的是假的,是虚的。”

    独眼虽然六亲不认,可是趋炎附势之心审时度势之情还是有的,他听说鞭王来到他家的金胜赌场,亲自跑了过来,说道:“难得会有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光临,真是让我这小小赌场蓬荜生辉啊,鞭王是来玩玩的吗?”

    百里曲直说道:“我向你打听个人。”

    独眼听说他不是来赌钱的,略感失望,说道:“不知鞭王找谁?我记性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想起来。”

    百里曲直掏出一张银票说道:“不知这个能不能让你记性变得好点?”

    独眼仔细看看,百里曲直手中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虽然他绝不缺钱,但不知怎的,看到银票,还是抵挡不住钱财的吸引力,就像是吃饱了,但看到骨头依然会去疯抢的恶狗一般,说道:“鞭王请说,请说。”

    百里曲直说道:“人称漫天花雨的李承恩有一个儿子,名叫李枫晚……”

    独眼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我倒是记得。”

    百里曲直看了他一眼,让他继续说。

第十四章 季布一诺

    独眼又看了看百里曲直手中的银票,说道:“最近这小子不知在哪发了财,连续几日都来我这玩耍,可是在今日傍晚,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有一个时辰左右,他在这里玩够了,刚出门,就被人绑上了一架马车。”

    说完,独眼便要去拿百里曲直手中的银票。

    百里曲直手一缩,说道:“你这算什么线索?噢,他被人绑在马车上带走了?就这个?”

    独眼恨恨地说道:“当然不止这些,你把钱给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百里曲直也不怕他耍赖,便将银票递给了他。独眼结果银票反复看了一下,折好放入怀中,这才说道:“据看门的打手所说,他们以前见过这辆马车,是铁枪门原掌门芩破竹的马车。”

    朱雀一把抓起独眼的衣襟说道:“胡说八道,我们今日刚刚见过曾一念,怎么没见到什么马车?”他不知独眼说话真假,故意这么说,诈他一诈。

    独眼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问问我赌场的打手不就知道了?”

    百里曲直冷冷地说道:“你家的打手还不是和你吃一块的,问他们,他们还不是说你说的都是对的?”

    独眼连忙解释道:“咱们的说话他们又没有听到,怎知我说的什么?”

    这时候,金胜赌场门口的打手们看到场主被人侵犯,纷纷跑了过来,向独眼说道:“怎么回事?”

    独眼连忙双手一摆,说道:“没事没事?我和大哥说话……”

    百里曲直呸了一声,说道:“谁是你这泼皮的大哥。”

    独眼说道:“是,是,是,不是大哥,是我的爹,是我的爷,行了吧,你,你跟他所说,那个姓李的败家子,怎么离开这儿的。”他指着一个瘦竹竿似的打手说道,这位打手见独眼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傍晚,我吃了饭刚刚换了班,就看到李财主从这门内出来,刚拐到街上没走两部,一辆双马马车就在他身边停下,两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人架住李财主的一条胳膊,将他架上马车,然后开走了。”

    朱雀问道:“你以前可曾见到过这辆马车?”

    这瘦竹竿点了点头说道:“以前他们的芩帮主曾来对面的香锅酒家吃过饭,我见到过的。”

    朱雀至此再无疑问,却想不通,曾一念绑走李枫晚干什么。

    两人连告辞都不用,就这么直接上了马离去。独眼在后面等他二人走后,才狠狠地向墙角吐了口涂抹,似乎看不惯二人傲慢的态度。他转过身来,见到打手们还站着他身边,忍不住吼道:“看戏吗?还不去看场子去?”

    两人来到曾一念家,曾一念并没有在家,问了他的家人,据说是去找他师兄胡知节喝酒去了。两人问明了胡知节的家,再向胡知节家赶去,到了胡府,曾一念正和胡知节喝酒,胡家的院子当中也没有这么一架马车。

    百里曲直单刀直入问道:“你们铁枪门的那架马车呢?”

    曾一念喝得醉醺醺地说道:“什么马车?”

    朱雀说道:“就是你芩师兄曾经坐着去过香锅酒家的那架马车。”

    曾一念说道:“哦,那架马车一直是他儿子在用。”

    朱雀问道:“他儿子?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曾一念听到他的问话,似乎有些醒酒,说道:“你找他干什么?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百里曲直哼了一声,反问道:“我们会有什么企图?”

    曾一念说道:“你不会怀疑是我们铁枪门掳走了呼延格,想用他来交换吧。”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随云跟一个男人走了,而这个男人就是被这架马车带走的,我想找到此人,和你师兄的儿子没有关系。”

    曾一念站着不动都还有些踉跄,他大着舌头说道:“我相信你,我师兄的儿子名叫芩芒,还住在我师兄家中,他家在城外的早市后面,大门上面挂着两个红灯笼的就是他家。”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相告,告辞了。”

    出了门,两人看了看天色,奔波了许久,还没有吃饭,而街上的饭馆食铺都关了门,已经到了子时前后,两人在街上溜达着,寻找着可以吃饭的地方,在一个街角,有一个摊子,摊子上挂了一盏风灯,风灯上贴着混沌二字。

    百里曲直说道:凑合着吃吧,吃完了找个地方休息,这芩芒的家,我看还是明天早起再去找吧。

    卖混沌的事一位老人,一直弓着腰,似乎被生活的重担所压,一直都直不起身来。

    朱雀和百里曲直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这老人说道:“客官来的真巧,老朽马上就要收摊了,再晚来一会就吃不到了。”

    朱雀见老人确实已经收了桌子,他放好桌腿,将桌板放在桌腿上,左右晃了晃,并无晃动,这才坐下来等混沌。

    老人随手抓住了一把混沌,解开一口锅,锅里的热汽立刻扑面而来,老人向锅里丢了两把混沌,又盖上了锅盖。

    朱雀看了看老人抓住锅盖的手,心中一动,向老人问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这老人冲他一笑,说道:“你看出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阁下就是铁掌震九州关师傅?”

    这老头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还能叫上老朽的字号,我已经很久都没听人这么称呼过我了,大家都叫我馄饨关。”

    这铁掌震九州关师傅名叫关天门,一手铁砂掌名震大江南北,曾做下过无数轰轰烈烈的事迹,只是在他老伴去世前,曾经劝说过他:“不要在江湖中厮混了,任你武功再高,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走了以后,放心不下你,在那边也过得不安生,你答应我,以后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关天门含泪答应了,他老伴这才溘然长逝。别人都以为他的答应只是安慰即将离世的老伴之语,但关天门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一项,怕老婆。哪怕是她已经去世了。

    料理好他老伴的后事以后,他果然没有食言,宣布退出武林,以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都和他再没关系。他的一些亲朋好友有了事情,让他出面帮忙调理时,他都一概拒绝,被逼得急了,就离家出走。

    一个江湖人,一旦退出江湖,生计就成了最大的问题,关天门也是这样,他除了铁砂掌以外,于别的事都不在行,他既然已经说了金盆洗手,江湖中挣钱的勾当,他都不能再做,只好做了个卖馄饨的摊子,靠着卖馄饨挣些微薄的小钱。

    自从离家出走以来,他为了躲避亲朋好友,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家了,他也卖了十多年的馄饨,江湖中人逐渐知道了他的事,提起铁掌震九州,大家无不夸赞,夸赞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对妻子的一份承诺。武林中人最终承诺,但行事之际,多多少少都有些违背之处,似他这般季布一诺,纵览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

    本以为武林中人下的馄饨味道不一定如何,但吃起来却相当不错,看来关天门做此事时做熟了的。

    百里曲直问道:“关铁掌做此事,可惜了,可惜。”

    关天门微微一笑,并不去争执,想来这种话他平日听得多了。

    百里曲直接着说道:“我想请教关铁掌几件事,不知是否唐突?”

    关天门也早猜到百里曲直的身份,说道:“鞭王客气了,不过,武林中事我是不再过问,别的倒都可以说。”

    百里曲直点了点头,问道:“你这馄饨卖多少钱一碗?”

    这句话并不涉及武林江湖,关天门回答道:“十文钱。”

    百里曲直接着问道:“十文里能挣多少?”

    关天门想了想说:“不一定,要看一天能卖出多少碗,偿若卖得多,挣得便多些,卖得少,挣得便少些。”

    百里曲直说道:“偿若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百里曲直所住也没多远,直接过来找我便是,我不会强迫关铁掌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关天门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鞭王好意,我自然信得过鞭王为人。只是我一切很好,不需要人施舍帮主。”

    百里曲直吃完后,放下碗,向关天门说道:“这馄饨很好吃。”他摸索出二十文钱,放在桌子上,和朱雀携手离去。

    两人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朱雀趁机问道:“我还以为你要问的是关于铁枪门之事,没想到问的全不相干。”

    百里曲直笑道:“你以为他卖了十几年馄饨是闹着玩的?这中间不知多少人来问他江湖中的事,而他依然在卖馄饨,说明你问了也是无用。但我这样的身份,偿若一句话不说,又说不过去,所以我故意去问他生计,就是表示我尊重他,偿若我也犯其忌讳,说不定暗中就得罪了他,那有什么好处?”

    一席话听得朱雀对百里曲直大为改观,平日见其行事粗犷,哪里想到心思这般缜密。

第十五章 是云照

    翌日一早,两人匆匆吃了豆浆油条,就骑马去芩家。两人在芩家见到了芩芒,也见到了那辆马车,朱雀不想拐弯抹角,互相介绍过后,直接问道:“李枫晚是不是在你这?”

    芩芒年龄不大,可是人似乎很精明,说话间透露出成熟和圆滑:“你问的是那个漫天花雨的儿子,那个败家子?”

    朱雀点了点头。

    芩芒说道:“我昨日曾找他要过烂赌账,他爽快地给了,然后就离去了。”

    百里曲直问道:“你也赌?”

    芩芒说道:“偶尔也玩两把。”

    朱雀接着问道:“可知此人后来去了何处?”

    芩芒说道:“不知道。”

    百里曲直看不出芩芒所说的话里又几分真假,只好问道:“最近铁枪门下弟子为了令尊之事,去找枪王呼延刺日家中讨要说法,为何未见芩公子跟着?”

    芩芒脸色黯然下来,说道:“我知道不会有结果。我父亲死于中毒,我去找呼延干什么?”

    两人见他难得这么明事理,说道:“你既然知道,如何不告诉铁枪门下,你师伯师叔们?”

    芩芒说道:“他们其实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我爹去世后,他们一直想找到凶手,他们不是想替我爹报仇,只是为了维护铁枪门的声誉。”

    朱雀问道:“此话怎讲?”

    芩芒站起身来说道:“我爹是他们的掌门,掌门被害,他们找不到凶手的话,铁枪门在江湖中不免会惹人闲话,说这个门派的掌门被人害死,却不知是谁下的手?这样光彩么?他们恨不能随便杀死一个人,然后指着此人说,这就是凶手,所以他们大张旗鼓去呼延家,我明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不会参与。”

    就连百里曲直这样的老江湖,都开始对芩芒另眼相看起来,很多人对于别人的事,或者能有大段的道理,往往到了自己身上,这些道理就忘了个干净,而芩芒显然不是这样的人。百里曲直谦虚地问道:“世侄,你可知李枫晚此刻在何处?他所用毒针上的毒,和令尊被害的所中的毒,或者就是一种毒药。”

    芩芒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就知道,就是一种叫负心汉的毒,是什么毒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下的毒呢?”

    朱雀见芩芒听到此事并不激动,说道:“我们猜测,或者是一位女人。”

    芩芒“哼”了一声,他父亲已死,偿若再起波澜,或者会对他的名声不好,所以芩芒并没有接口。

    朱雀见他误会了,说道:“这下毒之人,或者未必是为了毒害令尊,目标应是另有其人,只是令尊适逢其会,所以……”

    说道这里,他自己心中也是一动,如果不是针对芩破竹,那么,是针对谁的呢?难道就是李枫晚?难道是随云下的毒?

    整件事如同一团迷雾,就在此时,一名少女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在,又转身出去,但朱雀已看到,喊了一声:“慕容娇?”

    那少女身子一震,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不是慕容娇是谁?她自从呼延家和一个男人离去后,朱雀一直忙于追查李枫晚与毒针的事,完全忘了慕容娇会和谁离去,她怎么会出现在芩芒家中?

    芩芒也喊住她:“娇娇,你过来,我给你介绍,这是人称冀北鞭王的百里曲直前辈,这位是……”

    慕容娇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你不用说了。”说完她来到芩芒旁边,完全没有了昔日刁蛮的形象,看得朱雀莫名所以,又似乎恍然大悟。

    朱雀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你能够帮我解释清楚。”

    慕容娇咬着嘴唇说道:“我……我,求你不要问了。”

    朱雀心中一动,说道:“你想得到破枪王枪法的秘密,并非为了你父亲的遗愿,而是为了他是不是?”他口中的他自然是芩芒了。

    慕容娇立刻说道:“求求你,别问了,我的忙也不用你帮了。”

    此刻就连芩芒都起了疑心:“原来你们认识,我倒不知道,为何你方才不说?”他问朱雀。

    朱雀苦笑道:“我也不知她在你这里,她所做的一切,我不知是该夸她呢,还是怎的。”

    慕容娇说道:我跟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想要为他父亲报仇,我去找你时,也不知道枪王已经被人害死,我,我做了许多错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朱雀见她自认撒谎,一时倒拿她没有办法,总不能当着鞭王和芩芒的面臭骂她一顿,抑或揍她一顿,那更是想都不用去想了。

    朱雀说道:看来你母亲之事,也是假的了?

    慕容娇低下头去:我是个孤儿,被殷师父收留,根本就没有父母。

    朱雀看着似明非明的芩芒说道: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对她,告辞了。

    说着,不顾芩芒的挽留,和百里曲直出来。两人来到街上,朱雀兀自难以宁静,他被慕容娇愚弄已非头一次,什么慕容寒山是她养父,伊雪与他有约,她父亲慕容岚月母亲改嫁什么的。可是自己依然蠢得相信她后来所说的话,现在自然明白了都是鬼话。百里曲直问道:“怎么回事?你喜欢那女孩,她却骗了你?”

    朱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鞭王饶了我吧,千万莫要胡乱猜测,我和她不过数面之缘……”

    话未落音,一个人自街角向他二人走来,边走边说道:“有个么一个女人有何不可?朱少侠却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人自街角而来,离他二人足足又四五十丈远,虽说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可是此人的耳目也是让人惊讶。

    百里曲直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问道:“朋友何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人来到朱雀面前,说道:“我虽地处边疆,也知中原有朱雀这号人物,在下神针门是云照。”最后的自我介绍算是回答了百里曲直的问话。

    朱雀上下打量此人,此人似乎在四五十岁之间,又似乎在三四十岁之间,并不能让人一眼就能猜到年龄,偿若从李枫晚的父亲李承恩去神针门订制毒针一事上算来,他至少有五十多岁,但一头黑发,脸上没有皱纹,说他三十岁,也没什么问题,相貌嘛,猛一看似乎很平常,但眼神却非常凌厉,给人一种绝不好惹的感觉。朱雀说道:“不知门主此时出现,是否有何玄机?”

    是云照说道:“我为了找寻毒经,费劲了心机,门下的弟子又非常无能,不能替我分忧,只好亲自过来,听说朱大侠似乎和她非常亲密,不知能不能告诉我毒经在哪,在下取了毒经后,立刻回去,不再履中土。”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绝对会说到做到,偿若毒经在朱雀手里,绝对立马交给他,让他回去,可是慕容娇前边说过毒经藏在了万剑山庄,后面就自认她所说的都是谎言,他怎能保证毒经就是在那里呢?

    百里曲直问道:“那你杀死秦晓月乃是何意?”

    是云照一脸茫然地问道:“秦晓月是谁?”

    朱雀见他脸色不似作伪,解释道:“他是铁枪门中的人,他和一名女子,死于毒针。”

    是云照接着说道:“我曾为了钱财,按照毒经上的方法,制作了一批毒针,惹来许多麻烦,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那些毒针我全都交给了李承恩,而我神针门所用的针,全都没有淬毒,就是有鉴于此,所以,我如果能拿回毒经,绝不会重蹈覆辙。蓝景烟曾说过让我把毒经烧掉,但是我食言了,毒经上边除了毒药的制法以外,还有许多解毒的良方,如果烧了它,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因此……”

    朱雀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去帮你找毒经,好在我和鞭王刚见过慕容娇,她就在距离此处没多远的芩家,咱们这就过去。”

    可惜他们还是来迟一步,等他们三人来到芩家的时候,发现慕容娇已经死了,而芩芒却不知去向。

    朱雀检查了一下慕容娇的死因,是中了毒针上的那种负心汉的毒,也就是他朱雀也曾中过的毒,她刚刚还和芩芒在一起,难道是他下的毒,然后畏罪逃走?毒经是在他的手中?慕容娇虽然时时在骗他,但是朱雀对于她的死,还是感到难过和愤慨。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对一个女孩子下这种毒手的。

    朱雀站起身来,问是云照:“当时李承恩从你这里订制毒针,有没有提起要用来对付谁?”

    是云照点了点头:“他的一个仇家,名叫慕容寒山!”

    朱雀和百里曲直你眼望我眼,他问是云照:“你知不知道慕容寒山是谁?”

    是云照同样点了点头:“是你们中原的一位剑术名家,就是因为如此,他才需要用到毒针。”

    慕容寒山何止是一位剑术名家?他已经是中原人心中的剑神!朱雀虽然不知李承恩因何事和慕容寒山结仇,可是也知道,他就算有了毒针,也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慕容寒山要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早不知会死多少次了。更何况李承恩如今已经中风,他的儿子李枫晚却拿着他的毒针,到处惹事,这慕容娇已是所知的第二个死于这种毒的人。

    如今芩芒失去了踪影,同时找不到的还有李枫晚和随云,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了呢?

第十六章 金胜赌场

    三人出了芩家大门,朱雀去棺材铺买了一副棺材,将慕容娇收敛,棺材就暂时放在芩家。

    做好了这一切,朱雀心情非常恶劣,这不仅是因为慕容娇之死,也因为自己陷入这件事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本来只是简单的呼延刺日之死,呼延格和金尾梨花枪的失踪二事,如今牵扯到了太多,毒经的失窃;随云落井下石,卷走了呼延家的钱财;自己中毒;百里雪被父亲斩断手臂废了武功;李承恩与慕容寒山之间的仇恨;李枫晚的失踪,芩芒的失踪以及慕容娇之死。

    三人商量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李枫晚最有可能去的金胜赌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是云照说道:“你们二人去那边就足够了,我去通知我门下的弟子,让他们四处打听一下。三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朱雀和百里曲直两人向金胜赌场行去。”

    这次来到金胜赌场,直接就找到了六亲不认的独眼。此时已时傍晚,正是赌场生意最红火的时候,独眼说道自从上次见过二人以后,就没再见过李枫晚。

    二人非常失望,只得先离开,刚走出没几步,朱雀突然回身,正看到独眼没有来得及改变的一丝得意,朱雀禁不住起疑,说什么都要进入赌场去看看,独眼有些慌乱,想拦住二人,却又不敢。百里曲直当先进入了赌场。

    和所有的赌场都没什么区别,里面乌烟瘴气,吆五喝六的呼声此起彼伏,中间穿插着一些端茶送水,卖瓜子的风尘女子,有的在喊四五六顺子,这是在赌色子的,有的在喊天一对,地一对,板凳一双,这是在赌牌九,还有赌大小,赌单双的各类赌法,等等不一而足。让从不赌博的朱雀打开眼界,两人在赌场转了一圈,果然没见李枫晚的踪影。

    朱雀回过身来,正看到独眼在身后跟着,他见二人一无所获,脸上忍不住带着得色,说道:“二位已是熟客,何不坐下赌一把?”

    朱雀心中一动,问道:“是否赌什么都可以?”

    独眼说道:“这个自然,什么都可以赌,只要你说得上来的。”

    朱雀问道:“那李枫晚的去向,可以赌吗?”

    独眼说道:“这个……可以赌,只是赌消息,价格自然要高得多,不知阁下有没有带够银子?”

    朱雀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独眼想了想,说道:“一万两银子。”

    朱雀毫不犹豫地说道:“赌了!”

    百里曲直奇怪地看着朱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雀从怀中摸出一把银票,看票面,有五百两的,有一千两的,这些银票估计有一两万两,足够赌这一把。

    独眼见到朱雀手中的银票,眼睛亮了起来,问道:“不知阁下喜欢赌什么?赌色子还是赌牌九?”

    朱雀连考虑都不用考虑:“赌色子。”

    独眼叫人送来一副象牙雕刻的色子,和一个摇色子的钟,问道:“不知是赌点子,还是赌大小?”

    朱雀拿起那钟,说道:“赌大小,是否场主场主亲自和在下赌呢?”

    独眼说道:“有阁下这种豪客,当然是我亲自招待了,不知阁下喜欢怎生赌法?”

    朱雀说道:“三颗色子,你摇一次,我摇一次,谁摇出的点子最小,谁算赢,我喜欢痛快点,咱们一把定输赢,我赢了你告诉我李枫晚的下落,我输了,这一万两一票就跪你。你是这儿的场主,你为庄家,你先摇。”

    独眼就是靠赌博发的家,在摇色子上面,曾经练到想要几点就几点的地步,和鞭王一起来的,自然也是武林中人,一眼就能看出色子有没有作弊,色子要是动了手脚,比如里面灌水银,装铅粉,镶铁块等等手段,不一而足,很容易就能摇到自己想要的点数,但独眼不屑与此。因此,这次用的色子倒是可以放心的,这上面没有做什么手脚,对独眼来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独眼是庄家,这就已经占了便宜,两人即使摇出同样的点子,朱雀为闲家也是输,这点不存任何平手的可能。独眼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拿着钟,一把将桌子上的色子扫进钟内,然后摇动起来。

    旁边的赌客见到独眼竟然亲自下场来赌,许多人都围过来观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整个赌场瞬间安静下来。摇色子最重要的就是听色子,听色子摇动时的声音,才能判断出哪一面在上,那一面在下,当独眼将钟扣在桌子上时,他几乎已经肯定自己赢定了。

    钟打开,三粒色子都是通红的一点朝上,庄家三点,已经赢了,即使朱雀也摇出三点,依然是他赢,因此独眼在众位赌客的赞叹声中,伸手去拿朱雀手中的银票。

    朱雀将银票向怀中一放,说道:“我还没有摇,你着什么急?”

    其他的赌客轰然大笑,作为闲家的朱雀,还有需要摇什么呢?最多不过摇出三点罢了。

    朱雀将钟反过来,把三颗象牙色子放进钟里,就看他笨拙的手法,就连不会赌博的人,也知道,朱雀只是个新手,就连最普通的用钟扫走色子都不会,独眼在旁边冷眼看着朱雀,想不出他还能摇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旁边的人见朱雀如此死皮赖脸的还要摇一次,都发出嘘声,他们佩服的可是愿赌服输的好汉。

    朱雀开始摇起手中的钟,也未见有什么特殊的手法,只是摇动得快了点,甚至朱雀连听都不听,就连百里曲直都皱起了眉头,这等瞎摇一气胡摇一通,难道就能赢吗?

    当钟重重地扣在桌子上时,围观的众人都等着看朱雀的笑话,一万两银子一次的豪赌,他们可不常见,何况还是摇色子,一把定输赢。他们现在看的,都不是朱雀摇出的结果,而是看朱雀肯不肯爽快地付赌账罢了。

    朱雀缓缓地掀起钟,围观的人发出哦的惊讶语气,之间钟里的色子已经碎成了一堆粉末,朱雀盯着独眼问道:“不知是三点小,还是没有点子小?”

    独眼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要知道色子之所以用象牙雕刻,除了材质的贵重以外,还因象牙坚硬,不易破碎,他固然能够指摘朱雀是在作弊,但是他已没有这个勇气,看不出此人年纪轻轻,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朱雀冷笑道:“既然我赢了,场主就要告诉我李枫晚的所在,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赌场,理由自然是藏污纳垢,窝藏杀人凶犯!”

    独眼眼珠子乱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他说出李枫晚的所在,他这赌场的信誉未免会受到影响,而且谁知道李枫晚会不会来报复?此人虽然是个败家子,但是家传的暗器绝学,也非他能抵挡。可要是不说,面前二人,无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这位陪同鞭王过来的年轻人,似乎武功犹在鞭王之上。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心中后悔刚才的邀赌,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他刚要说什么,赌场后面的一堵墙忽然缓缓移动,露出一道暗门,暗门后还是赌场,是为了赌场贵宾准备的赌博之地,李枫晚从中走了出来,说道:“我在这里,不用为难独眼了。”

    朱雀点了点头,带着他离去,后面的赌客纷纷议论,刚才朱雀这种赌法是否为赢。

    三人来到靠近城墙的僻静处,朱雀问李枫晚:“随云呢?”

    李枫晚说道:“在我租住的地方。”

    朱雀又问道:“那你为何杀死秦晓月以及慕容娇等人?”

    李枫晚矢口否认:“我没有杀人,你说的人我都不认得。”

    百里曲直说道:“你没有杀人?那他们全都死于你父亲的毒针,你怎么解释?”

    李枫晚踟躇起来:“这……”

    百里曲直用平淡的语调说道:“你要是敢不说,我才佩服你的勇气。”

    李枫晚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道:“这毒针并非只有我有,铁枪门原掌门的儿子芩芒也有,他曾问我要过,我因为欠他赌账,只好拿着毒针做利息,缓上一缓,不过,你们可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

    朱雀和百里曲直换了个眼神,都感到奇怪,芩芒为何杀死秦晓月,又害死慕容娇呢?

    百里曲直问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李枫晚发了毒誓,自己所言非虚。朱雀又问他:“随云离家出走时,曾带走了呼延家的财物,一共有多少?”

    李枫晚想了想,说道:“大约七八万两银子的价值吧,具体我也没有计算过,有银票,有金叶子,还有珠宝首饰等物。”

    两人让他带着回到了住处,见到了随云,确认了他的说法,不过她死活都不愿再回去,对于她卷走了呼延家财产一事,她倒振振有词:“什么卷走了这么难听?我身为他的女人,难道不该拥有这些?还有他的大婆娘,呼延家的地契,房屋,和几家铺子,我何曾和她争抢过?我不过带走了应该属于我的这一份?我要是和她较起真来,我这拿的还算少了!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几句话说的朱雀哑口无言,这才知清官难断家务事,此言非虚。

    他和百里曲直都没精力去过问这些私事,不过这倒间接证明了李枫晚的话,他既然在钱财一事上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在毒针上编造,而且芩芒手里有毒针,也合情合理,因为慕容娇死前,正是和他在一起。

    朱雀问李枫晚:“芩芒经常会去哪里?”

    李枫晚摇头表示不知道,二人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消息,只得离开。

第十七章 枪中秘密

    如今芩芒才是最后的主谋,一切的发生,说不定都是他一个人在暗中搅风搅雨,朱雀和百里曲直商量,不如回到铁枪门去找找线索,毕竟他的父亲是原来的铁枪门掌门。

    两人来到铁枪门,只见在曾一念的率领下,所有铁枪门的弟子全部齐集,似乎在准备对付将要到来的大敌。

    朱雀和百里曲直感到奇怪,看这些人严阵以待的样子,似乎将有极厉害的敌人到来,难道是为了对付他们二人?

    两人均是艺高人胆大之辈,毫不惧怕走了进来,曾一念见到二人脸上露出喜色,说道:“难得二位光临,快来。”

    百里曲直问道:“曾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曾一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们听人说慕容寒山将要来找我铁枪门的麻烦,所以……”

    话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羞惭之色逐渐消退,也难怪,谁要是和慕容寒山为敌,无论多么严阵以待,都绝不为过,只不过有没有作用就不好说了。

    朱雀问道:“难道你们一个小小的门派竟敢得罪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我看你曾掌门的胆子不小啊。”

    曾一念愤愤地说道:“我怎么敢去得罪他?只是你不知道,外人都传慕容娇乃是他的养女,但慕容娇却是死于先掌门芩破竹的家中,不管是不是芩芒所为,这个保护不周的罪名是逃不过去了,听说慕容寒山就在左近,偿若他来找我们麻烦的话,嘿嘿,我们总不能丢了铁枪门的脸面,总之是要死战到底了。”

    朱雀想起慕容娇临死之前说的话:我所说的都是骗你的。他一时分辨不出孰真孰假,难道她真是慕容寒山的养女?真是慕容岚月的女儿?

    朱雀告诉曾一念慕容娇之语,以宽其心。但曾一念摇了摇头,说道:慕容岚月确实是用枪的名家,也曾伤于呼延刺日的手中,此事不假。这番话让朱雀更为糊涂了。

    百里曲直说道:“呼延刺日和慕容寒山曾有过交往,盖因慕容寒山剑术既成,便想试试自己的剑法是不是只是剑中第一,是不是别的武器的对手,他想为剑作为兵器中的地位正名,向人正名唯有剑才是兵器榜上排名第一的武器,因此慕容寒山曾经挑战过刀君,棍王,也曾和枪王呼延刺日以及我这个鞭王比试过。事后我和呼延刺日都不得不承认,此人武功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别的人我不知道,我和呼延刺日那是输得一塌糊涂。”

    朱雀点了点头,这点确实符合慕容寒山的性格,自古剑为武器中的君子,为十八般兵器之首,没人敢轻视一名用剑的高手,但是在慕容寒山之前,曾出现过不少绝世高手,传说这些高手到了飞花摘叶都可伤人的地步,和人相斗,往往不用武器,空手即可获胜,让练剑的人不免让人看得低了,不知是否巧合,在慕容寒山崛起之后,再无人敢认为世间又有谁能空手接下慕容寒山凌厉的一剑。

    朱雀说道:“你和慕容寒山好好说明白不就行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会随便迁怒于人?”

    曾一念摇了摇头:“对于别人之事,或者他能看得明白,可是事关他的养女,所为当局者迷,偿若他就是认定我们铁枪门为凶手,谁能证明我们的清白?对此,谁敢等闲视之?”

    朱雀想起自己从苏州来到这里之前,慕容寒山离家出门,不知他此刻尚在何处,难道慕容娇没有向他撒谎,他真的是慕容寒山的养女?果真如此的话,他能阻止慕容寒山的暴怒吗?慕容寒山是从不为人左右的,他和嵇无忧一战就是如此。

    就在此时,铁枪门外面传来了非常有节奏的敲门声,曾一念听到敲门声,似乎呆了一呆,这几声敲门声,对他来说,就像是催命符。

    一名铁枪门的弟子前去开门,门后果然是慕容寒山,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孩童,百里曲直见到这名小孩,忍不住说道:“呼延格!”

    原来失踪许久的呼延格,竟然被慕容寒山找到了。

    在铁枪门的厅堂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横扫九州”。扁下几人相对而坐,慕容寒山自然做了首座,呼延格也做在一个位子上,一名厮仆送上来点心,呼延格津津有味的吃着。

    朱雀问慕容寒山:“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说道:“那日你在我家为客,我忽然离去,就是他来找我,我来不及和你说明,因此当时不告而别。”说到他时,慕容寒山的眼神自然落在呼延格身上。

    别人都说呼延格是被人掳走,原来他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他去找慕容寒山,想来是找他为自己父亲报仇。

    慕容寒山说道:“枪王之死,让我感到震惊,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又这个胆量,竟敢对他动手,没想到,此事查探下来,竟然牵扯到许多陈年旧案,中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难说的很,我本来也不欲过问,可是,竟然有人想当着我的面,对这孩子下手,这孩子既然能够孤身一人千里迢迢的过来找我,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不管是谁,敢当着慕容寒山的面伤害一个丧父的孩童,无论此人是谁,估计都是瞎了狗眼。曾一念问道:“不知庄主可曾查到此人是谁?”庄主就是对于慕容寒山身为万剑山庄庄主的称呼。

    慕容寒山说道:“此人用枪,乃是你们铁枪门的人!”

    曾一念身子一颤,说道:“哦,应该不会把,我们铁枪门的人全都在此,庄主是否误解了。”

    慕容寒山扔过来一枚枪头,落在曾一念身边的茶几上。曾一念拿起来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我铁枪门的枪尖,难道,这是从那人手中拿来的?”

    慕容寒山说道:“此人已不能告诉我太多的消息,我本来不想杀他……”

    朱雀忽然问道:“难道慕容娇真的是庄主的养女?”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她的死,也正是我来铁枪门的原因之一,曾掌门,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曾一念也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道:“这……”

    百里曲直忍不住说道:“我看,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以曾掌门的行事,不至于此。”

    曾一念感激地看了鞭王一眼,别看铁枪门做足了准备,但在慕容寒山面前,还是不敢逞强,他解释道:“慕容娇虽然死在我帮先掌门家中,但是她是死于中毒,并非我们铁枪门下的手。”

    慕容寒山说道:“我知道不是你们下的手,可是那柄金尾梨花枪呢?”

    朱雀纳闷,难道枪是被铁枪门取了去?看曾一念的神情,竟然真有可能如此。

    曾一念叹了口气,说道:“枪在先掌门之子芩芒手中。”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呼延刺日多半也是死于芩芒手中,芩芒拿到这柄枪,乃是为了枪中的秘籍。”

    曾一念问道:“你是说枪王的枪法秘籍就藏在枪中?我尚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慕容寒山说道:“这也是呼延格告诉我的,只是芩芒,他为何要杀慕容娇呢?”

    朱雀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因为慕容娇也想要枪中的秘籍!”

    既然慕容娇是慕容寒山养女一事是真的,那么她所说的其他话都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当时她当着芩芒的面,无法辩驳而已。

    慕容寒山何等样人,经朱雀这一提点,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经过,朱雀向铁枪门中的主人看去,问道:“不知谁是卢满月?”

    一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说道:“在下就是卢满月。”

    朱雀问道:“你那新娶的妾,是否慕容岚月的遗孀?”

    卢满月点了点头:“此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知阁下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朱雀不答,反而问道:“那她人呢?现在何处?”

    卢满月说道:“自己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了她的企图,已经将她休了。她之后的去向,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铁枪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铁枪门自慕容寒山进来以后,大门就敞开着,而进来的这人正是随云,只见她双目红肿,似乎刚刚哭过。

    随云蓦然见到这么多人在这,脚步停了下来,似乎便想离开,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曾一念身为主人,问道:“不知姑娘前来找谁?”

    随云说道:“我来找你们帮的芩芒,不知他在不在这里?”

    几人听到又是来找芩芒的,都面面相觑,曾一念问道:“不知姑娘找他何事?”

    随云说道:“我想他知道,他的好友李枫晚已经被人杀害了。”

    曾一念忍不住问道:“李枫晚是谁?为何要告诉芩芒?”

    这事只有朱雀和百里曲直明白,李枫晚狐朋狗友虽多,或者真正有本事能够帮他的只有芩芒一人。

    朱雀说道:“我们都在找他,他不在这儿,不知李枫晚是怎么死的?”

    随云说道:“是被人用毒针杀死的。”

    又是毒针!难道真是芩芒所为?

    朱雀想起了毒针的起源,偿若不是李承恩中风瘫痪在床上,他或者会认为是李承恩所为,他对这个忤逆子,已经没有了父子之情。

第十八章 空棺材

    偿若李枫晚也是芩芒所害的话,那么他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他杀李枫晚,或者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毒针是他从李枫晚那里要来的,如今李枫晚一死,就没有人能够指证他了。

    而芩芒既然做下了这些事,他应该远远地躲藏起来,想要找到他,可不容易。

    朱雀看着慕容寒山,慕容寒山却神色平静,说道:无论如何,都要先将娇娇下葬,唉,可怜的孩子。

    朱雀只得先向百里曲直和曾一念辞别,和慕容寒山一起带着呼延格来到芩芒家,那棺材还在芩芒家中,芩芒也果如所料的不在。

    朱雀出去雇了架马车,准备将棺材抬入马车,然后拉回万剑山庄,这一路千里迢迢,赶车的人又觉得拉死人晦气,本来不愿,朱雀多出了两倍的银子,他才同意。

    棺木厚重,慕容寒山说道:“朱雀儿,咱们一起将棺材抬上马车。”

    朱雀点了点头,两人一人抬一边,向外走去,这棺材刚刚抬起,朱雀就感觉不对,他示意慕容寒山将棺材放下。这棺材是他亲自去买的,重量上他也掂过,习武之人,对重量拿捏最为准确,即使相差一两之微,也能有所觉,何况相差这么多。

    慕容寒山不知朱雀何意,放下了棺材,看着朱雀,朱雀说道:“这棺材和我买来时的重量一模一样。”

    慕容寒山“嗯”了一声,不知他说的何意。

    朱雀说道:“既然和我买来时的重量一样,说明棺材是空的!”

    慕容寒山这才反应过来,他因伤心慕容娇之死,变得有些恍惚,这是听说棺材是空的,神色变得古怪,难道是慕容娇没死?这棺材还没钉上钉子,朱雀掀起一边,向里一看,果然,棺材里空无一物,他亲自将慕容娇的尸体放进去的,难道这中间有谁将慕容娇的尸体偷走了?为的又是什么?

    那赶车的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起来,开始催促,朱雀出来给了他一两银子将他打发,回来对慕容寒山说道:“我曾查探过慕容娇的呼吸和血脉,她呼吸已停,血脉也停止流动,应该不会……”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会不会慕容娇所中之毒,只是让人进入假死的状态?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既然慕容娇的尸体不见了,那她就有可能没死,慕容寒山带着呼延格去了呼延家,由朱雀一人去查访这中间的古怪。

    查探之事,人总是越多越好,朱雀来到铁枪门,喜幸他们都在,百里曲直也没离开,朱雀说了慕容娇尸体不见了一事,几人纷纷猜测,百里曲直是老江湖了,也想到了假死之事,偿若她是假死,她被关入棺材以后,又被人放了出来,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朱雀想了想,说道:“假如慕容娇是故意让我们以为她死了,那么她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她,而好从中行事,如果她即没死,她所说又都是真的话,我想,她下一步,就是去万剑山庄取出那本毒经!”

    就在此时,神针门的门主是云照前来拜访。神针门虽然不如铁枪门的地头蛇便利,但由于他们认得慕容娇,又在有心查探之下,果然发现了古怪之事,是云照也是见到慕容娇被害的人,而他的手下来报慕容娇已经出城一事,他还感到可笑,现在自然知道她确为假死无疑,而她的假死所用的药,恐怕就是毒经中所载,据神针门的眼线所言,慕容娇此次乃是向南而行,跟她一起的还有一名年轻的男子和一名中年妇人。

    百里曲直说道:“这名男子估计就是芩芒了,而那妇人则是慕容娇的母亲,慕容娇和芩芒两人我看是私奔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二人拿到毒经,否则恐怕他们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万剑山庄,夜。

    两道身影来到洗剑池畔,两人一言不发,直奔洗剑池边上的一座假山而去。

    其中一道身影,伸手在假山的一个空隙中掏摸,掏摸了一会,拿出一个油布包裹,随手放入怀中。

    得手后,两人刚要离去,忽然看到他们过来的路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两人立刻转身,想从别的地方离去,却发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人拦着,接着有人点起了灯笼,黑暗的池水边,登时亮了起来。

    这两道人影正是慕容娇和芩芒,两人见已经被围住,离去不得,索性在假山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而这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阻住他二人的人,分别是慕容寒山,朱雀,百里曲直和是云照。

    是云照先走了过来,对慕容娇说道:“被你拿去的毒经,可以归还于我了吗?”

    这次慕容娇被拿了个人赃俱获,再也抵赖不得,只得从怀中掏出这本毒经交给了是云照。是云照接过收了起来,说道:“枉我那般对你,你却以怨报德,我想知道为什么?”

    慕容娇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去找你,为的就是这本毒经,我要用这本毒经去做一些事。”

    是云照点了点头,他恨恨地说道:“我之所以不愿万里来到中原,皆是因为你,这许多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嘿,既然有人能管得了你,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他来到朱雀身边,说道:“我来到中原,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有空,可以到我那里去玩,在下扫榻恭候。”

    朱雀点了点头,是云照带着神针门的人回去了。

    慕容寒山看着这一切,始终没有说话,百里曲直问道:“我兄弟呼延刺日被人所害,到底是慕容姑娘呢,还是芩少爷呢?”

    芩芒站起身来,说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是我杀的,如何?你要来杀我报仇,就来呀!”

    百里曲直摇了摇头,说道:“呼延兄弟是你杀的,我便不需要报仇了,我这里有一封他当年亲手所书的信,你拿去看一看。”

    芩芒接过,有借着灯笼的灯光仔细将信看了一遍,看完后默然不语,忽然大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信肯定是你假造的!”

    说完他将这封信撕得粉碎。

    朱雀问百里曲直这封信上写得什么,百里曲直说道:“我没看,但是呼延兄弟说了,如果他是死于芩破竹儿子之手,让我不要为他报仇。”

    慕容娇过去抱住芩芒说道:“怎么了?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

    芩芒痛哭起来,说道:“呼延……如果他信中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就是我做错了,我做错了!”

    慕容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芩芒说道:“是我父亲对不起呼延刺日,被我父亲发现,他为了防备呼延刺日发现他做的事,他随身所带的枪上淬了毒,结果在他使出枪法最后一招时,被呼延刺日将枪绞回,这才刺中了父亲。原来,我父亲,是他对不起呼延刺日,而不是呼延刺日对不起他!”

    儿子都崇拜父亲,一旦得知父亲并非想象中的这么完美,甚至是坏人时,都不愿接受这点,只是芩芒性子孤僻,人又聪明,能够判断出者中间的是非,他来到百里曲直面前,说道:“我知道你和呼延刺日是知交,现在你出手,杀了我吧。”

    百里曲直说道:“杀了你又能怎样?逝去的人总是活转不过来了,希望你以后能够查探清楚,再决定是否应该取人性命,否则……唉,也不需我来说教,你自己想必现在比谁都明白这点,慕容庄主,呼延格由我带回去抚养,多多打扰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光只落在慕容娇身上,他温言问道:“你能告诉我,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十九章 失枪成谜

    慕容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芩芒说道:“娇娇所做的事,都是我让她去做的,不关她的事。”

    慕容寒山哦了一声,问道:“那你都让她做了什么事呢?”

    芩芒说道:“我,当时不明真相之时,我要为父亲报仇,又苦于并非呼延刺日的对手,因此便想用毒……”

    朱雀说道:“所以你就让她去偷神针门的毒经?”

    慕容娇站起身来说道:“毒经是我自己要去偷的,跟他没有关系。”

    慕容寒山脸色变得难看,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神针门内有这本毒经的呢?”

    慕容娇说道:“我……慕容娇一时想不出什么解释。”

    芩芒说道:“是我告诉他的。慕容庄主,一切都是我做下的,这些罪孽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他手掌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向自己胸口要害刺去,朱雀早就听他语气不对,自从他知道自己错杀呼延刺日后,一直带着一股绝望的神情,这次见他自戮,立刻出手,将他拿着匕首的手给托起,因为事急,这一招使力大了,芩芒拿着匕首的手被朱雀撞起,他的手一松,匕首拿捏不住,“叮”的一声,匕首钉入房梁,深入半尺,足见这匕首去势之急。

    这情形说明了芩芒死志坚决,而朱雀出手也凌厉无论,否则就不能阻住这一刺,芩芒惨然一笑:“难道我罪孽太深,你们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慕容娇似乎被骇得呆住了,这时才知道扑到芩芒身上,哭着说道:“你为什么要做傻事?你要离我而去吗?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芩芒昂着头,但眼泪却流了出来。

    慕容寒山见慕容娇对芩芒钟情已深,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朱雀问芩芒:“你对于慕容娇的感情都是为了复仇而欺骗她的吗?”

    芩芒摇了摇头。

    朱雀又说道:“难道她在世上,也不值得你为她活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的仇恨已成了过去,难道不该向前看看吗?这生命中有多少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你,那些临死之人,有多少想再多活一点而不可得,想想他们,你就应该知道生之可贵。”

    其实芩芒刚才死志坚决,但被朱雀一阻之后,已不再这么坚定,只是他还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朱雀向慕容寒山问道:庄主,这……

    慕容寒山也觉得为难,这孩子已经知道错了,难道还要逼迫于他?他不明真相,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为父报仇之事,出发点并没有恶意,偿若他要是抵了呼延刺日一命,而慕容娇又钟情于他,难保不会再出什么差池,就是为他殉情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问道:“呼延刺日的那柄金尾梨花枪呢?你拿出来,以后只要不再胡乱杀人,我就再也不去过问你的事了。”

    慕容娇听到慕容寒山有原谅芩芒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但芩芒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见到那把枪。”

    朱雀和慕容寒山四目相对,都感到奇怪,这把枪随着呼延刺日之死而不见,如果不是芩芒取走,那会是谁呢?

    朱雀想起一事,问道:“那秦晓月,可是你杀的?”

    芩芒问道:“你说的是铁枪门下的秦晓月?不是,我和他无冤无仇,干嘛去杀他?”

    秦晓月就是被人告知芩破竹之死与呼延刺日有关,所有才有了铁枪门去呼延家讨要说法一事,如果不是芩芒所为,那么此事肯定和失枪一事脱不了干系。

    他们之所以怀疑秦晓月是芩芒所害,都是因为秦晓月和一名女子,都是死于毒针,这毒针乃是李承恩订制,后为李枫晚偷了出来,给了芩芒一部分,他手里还有没有留下或者又给了别人就不知道了,如今李枫晚已死,难道此事就成了悬案不成?

    想到这里,朱雀对百里曲直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还要去查探一下线索,慕容庄主,慕容娇和芩芒两人就交给你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只是天色已晚,当夜难以起行,两人在万剑山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朱雀和百里曲直就联袂出发,去李枫晚家,再去查探毒针的线索。

    到了李枫晚家,发现他家家门紧闭,还上了锁,问了附近的邻居,他们都说没有在意,不知他们何时出门的。朱雀和百里曲直两人只好从后院翻墙进入。

    屋内依然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两人都怀疑,难道李枫晚已经病重去世了?但这数日之间,偿若他去世了的话,他的夫人应该给他办丧事,不应该离家而去,漫天花雨虽然久不再江湖走动,偿若他的死讯传出,附近的武林中人,都会过来凭吊一番,如今他们不辞而别,应当不是李枫晚死了。

    两人在屋内查探了半天,百里曲直说道:“这里恐怕有些不对。”

    朱雀问道:“什么不对?”

    百里曲直说道:“你看地上的药渣,我虽然不懂医药,也觉得这似乎不是治疗中风的药,而是寻常治疗风寒的药草。还有,这药渣被熬成这样,都已经发黑了,这说明,煮药好像不是用来吃的。”

    朱雀感到奇怪,如果煮药不是用来吃的,那会用来做什么?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说道:“难道他是在装病?煮药就是为了让家中充满药草味道,好让人以为他病重得不行。”

    百里曲直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了,但他一个暗器名家,为何要做装病这样的事呢?”

    朱雀猜测:“或者是为了掩饰他去做什么事,不让人怀疑到他,对了,秦晓月不是说过,告诉他杀害芩破竹的凶手是呼延刺日的那人,不就是以为老人吗?当时我还怀疑有可能是李枫晚,现在看来应该是李承恩了。”

    百里曲直也觉得如此:“这样说来,那秦晓月也是他杀的了,他杀秦晓月,乃是因为只有他见过李承恩,他一死,就无人能够指正告诉铁枪门呼延刺日为凶手一事,是他所为。”

    朱雀说道:“不错,咱们一直认为秦晓月是芩芒所害,就是因为他是死于毒针,而有毒针的,似乎只有芩芒一人,现在看来,当时中风在床上的李承恩也有毒针,只是没想到凶手会是他。你看,李枫晚之死,会不会也是他做的?”

    百里曲直本来想说,虎毒不食子,李枫晚再对不起他,再不孝顺,李承恩也不可能杀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百里雪,自己不是因为她的胡作非为,而斩断了她的手臂么?而李承恩心机很深,难以用常理测度,若说是他杀的李枫晚,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朱雀知他心思,不知如何劝慰,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看,那柄金尾梨花枪会不会也是他拿走的?否则他做事如此周密,为何要突然逃走?”

    百里曲直说道:“他是用暗器的,要这把枪何用?”

    朱雀说道:“听说呼延枪王的枪法秘籍就藏在枪柄之中,也许他在暗器一事上,并不得志,因此想换门武功,正好枪法和枪都有了,岂非正合他心意?”

    百里曲直苦笑道:“难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他得了这些东西,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鞭王之语一语成谶,此后他们果然没有见到过李承恩,此事就成了悬案,虽然朱雀认为自己的推断不会错,但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始终不能肯定,而呼延格在百里曲直的教导下,弃枪不用,改而练鞭,后来终于有了不小的成就。

    至于芩芒和慕容娇,两人悔悟了自己所做之事,在慕容寒山的见证下,成了婚,婚后去了云南一带隐居,不再和江湖中人有何来往。

    在他们成婚的这天,朱雀也来参加,朱雀忍不住问慕容娇:“既然你以前告诉我的话,都不是说谎,那你所说的你师姊约我一事……”

    慕容娇心情不错,或者能够嫁给芩芒,所以感到满足,她对朱雀说道:“我师姊常常提起你,说你人不错,只是你们相遇的时机不对,而且你的心很野,不能总待在一个地方,不是理想的夫婿。”

    朱雀自己知自己事,自己喜欢去探究江湖上的奇闻秘事,喜欢刺激,喜欢破解谜团后的满足,确如她们所说,难道他和伊雪真的有缘无分了吗?

    慕容娇说道:“即使我师姊喜欢你,你也要主动去找她呀,难道你还要等着她倒来追你不成?”

    朱雀见到慕容娇成婚时的喜悦,心中下定决心,一有时间,就去济南府找她,他向慕容娇说道:“祝愿你和你的芩郎百年和好,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而他心中对于伊雪的想念,再也不能抑制。

    慕容寒山也在这日喝得大醉,朱雀和他相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喝醉。

    这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第二章 杂耍团

    朱雀坚持道:“我不怕吃苦,伙食差点也没关系,我也会表演一些杂技,我试给你看看?”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天,确认他不是开玩笑或者戏耍他们的,而是真心要来跟着他们,便问道:“你会什么?”

    朱雀说道:“我会掷飞刀,会走钢丝,能劈开木板,能翻跟头,能跳高。”

    老人说道:“你先试试飞刀吧。”说着递给他一把飞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木桩,说道,“你试试将飞刀甩在上面。”

    朱雀说道:“这太容易了,这样吧,你再给我几把飞刀,我一次甩过去。”说着,又从老人手里拿了四把飞刀。

    朱雀又走得远些,离木桩有十丈远近,忽然转过身去,好像很随意地,将飞刀向后甩去,在杂技班几个人目瞪口呆之下,飞刀整齐地排在木桩上。

    老人大感满意,说道:“成了,有这一手就足够了。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说了,老人也自我介绍,他姓孙,是这个杂技团的领班,让朱雀叫他老孙就行,刚才那个女孩是他女儿,叫红梅,还有孙五湖,孙四海,是他的两个侄儿,也是跟着一起表演的,还有两个同村过来的孙长林,刘富田,跟着搭台扛行李的,一个做饭的老婆子王大娘。

    朱雀和他们一一照了面,就跟着将表演地东西都收拾好,干这行的,舍不得钱住旅店,而是出城,在一片空地上搭个帐篷,王大娘支锅造饭,捡来枯枝树叶烧了火,用白菜萝卜猪肉炖了一大锅,配着米饭,喝着清水,人人都吃了个饱。老孙还喝了点酒,招呼朱雀喝,朱雀拒绝了。

    饭后,孙红梅抽了空,问他为什么跟着他们做这个。

    朱雀说道:“就想四处走走,找点事做。”

    孙红梅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身份的人,做这个肯定有原因,只是我想不出来。”

    朱雀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孙红梅说道:“你穿的衣服都是那些富人家才穿的,想你这样的人哪里会跟我们跑江湖卖艺?看你这人有些魂不守舍,肯定有心事。”

    朱雀想起了伊雪,心下伤痛,表面上却是勉强笑了笑:“那有什么心事,不要瞎猜了,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进城表演吗?”

    孙红梅还想和他聊聊,看朱雀不想再说,便走开了。

    晚上,朱雀和他们一起在帐篷里,盖着破被睡了一夜。破被难闻的气味折磨了他半宿,但终于使他对伊雪的想念少了点。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起在城里另外一个地方找了块地,搭了台子,开始表演。朱雀跟着耍了几回飞刀,每次表演完,都由孙红梅拿着盘子问人要赏钱。卖力地表演了半天,观众给的赏钱也没有多少,朱雀头一次知道,卖艺赚钱原来是这么辛苦的,而端着盘子向众人讨赏,听着众人对红梅的调笑,更让朱雀感到卖艺人地位的低微,反倒是红梅已经习惯了,还能和给赏钱的人说笑几句,惹来大家的哄笑。

    下午又表演了两个时辰,已没有多少人再看。老孙决定明天到另外一个城镇去。

    就这样,在半年内,朱雀跟着他们四处卖艺。

    孙红梅是这个小小杂技班的台柱,她的表演经常博得满场喝彩,她会顶盘子,会柔术,走绳索,踩刀山,样样做得来。朱雀有时候会想,朱红梅也是位女子,为什么甘愿抛头露面,只为了挣这些许的银子?而这些事是伊雪宁死怕也不会去做的。这并不是说伊雪有多高傲,而是她从小就生活在富裕的生活中,两个人只是不同的环境,孙红梅是地上的梅花鹿,愿意生活在虽有泥泞但水草茂密的地方,伊雪是洁白的仙鹤,除了漂浮在干净得湖水上,就是飞翔在天空。

    风餐露宿下,朱雀也变得和这些人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散发出同样的味道,原来闻着臭烘烘的被子,现在也不觉得什么。原来穿的衣服经过多次洗涤,也不再光鲜亮丽,脸上长满胡须,皮肤晒得黝黑,头发里衣服里也满是风尘之色。如此模样,恐怕原来的朋友见到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有时候,朱雀也会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如此作践自己,难道就是想藉身体上的卑微,来和心里上的卑微达成一致吗?自己越是折磨自己,感觉和心中的伊雪,距离越远。伊雪的一切印象,开始朦胧起来,但在自己心里仿佛更加完美更加神圣。

    这天来到一座大城,大城里的人都富足而优越,老孙满心欢喜,希望能在这里多赚些钱。几个人也更加卖力地表演。但孙红梅在表演地时候,忽然从高空掉了下来,崴了脚。

    这本是一个痛苦的事,卖艺几乎有一半靠红梅,一旦她受了伤,表演的内容就少多了。但围观的人里,有几个纨绔子弟,不但大声叫好,更是口出秽言,孙五湖上去质问,被这几个人打了两个耳光,孙四海上前,也被踹了两脚,两人想反击,被老孙拦住,却要求他们向那几个纨绔子弟道歉。

    朱雀看得心中怒火中烧,但又克制住自己,没有出手。但那几个人却依然没有离去的样子,听这几个人中一个下人模样的人说道:“你看知道他是谁?我家少爷是知府的大公子曹大少,你们还想打人?真是反了你们了。”

    周围的观众听到是知府的少爷,立刻四散离去,怕出了什么事牵扯到自己身上。

    这曹二少对着老孙说道:“今天你们让我丢了面子,这样吧,把这位姑娘接到我府上养伤,养好伤了再回去,放心,我也不会亏待她,好吃好喝,还会给她买几件新衣裳穿,怎么样?”

    说罢回头对旁边一人笑道:“老子什么女人都玩过,就是这么柔的姑娘还没见过,真是让我心痒,嘿嘿……”

    老孙自然不许,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冲上来,要将老孙拉开,去捉孙红梅。除了孙武湖,孙四海两兄弟,孙长林和刘福田都出来阻挡,但曹二少的手下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几人鼻青脸肿。曹大少看得哈哈大笑,肥胖的脸上带着油腻的得意。

    朱雀终于忍不住,拉开打得最凶的一个,这人发了疯般,回头就往朱雀身上招呼,朱雀捉住他的手腕,顺手一甩,其他人还没看清这么回事,此人已越过众人头顶,摔在大街上,再也爬不起来。

第三章 奇怪的牢友

    这下打人的几个人都住了手,将朱雀围了起来。包括曹大少,都想不到朱雀这么能打,曹大少也不再笑,招呼手下人,说道:“看这小子力气不小,你们几个下手轻点。”

    几人不知曹大少何意,是打得重些,还是真的轻些。接着又听到曹大少说道:“别给我惹出人命,否则我爹那边也麻烦。”

    围着朱雀的人哪还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反话,一起向朱雀打来。

    朱雀想着自己不用武功这么久,偏偏被这几人逼得没有办法,更是怒上加怒。用他们看都看不清的招数,一手一个,将这几人都丢到大街上,这几个狗仗人势的家伙,在跌下来之前,手腕都被折断,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朱雀走到吓得脸色发白的曹大少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提得离地而起,曹大少人在他手里,只吓得屎尿齐流,口中求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放过我吧。”

    朱雀没想到他如此没有出息,本想使重手给他留点教训,又怕回头杂技班受到报复,只是扇了他两个嘴巴子,将他往地上一摔,脚踏在他身上,说道:“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小心你的狗命,滚!”

    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周围的百姓也受这批人欺负过,看到朱雀出手教训了他们,都纷纷叫好。

    虽然朱雀打得痛快,老孙却是胆小怕事,说道:“这下麻烦大了,这批人吃了这个亏,哪能善罢甘休?”

    红梅见他爹这么说,生气地说道:“又不是我们找事,朱雀也是不得已才出手,要是有人来找回头帐,咱们有难同当罢了。”

    老孙也知道不怪朱雀,他要不出手,女儿就被捉走了,一时情急下,指着两个侄子大骂,说他们不能忍,不该找这瘟神理论。接着让众人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怕那曹大少马上就会带人回来报复。

    果然,他们刚刚收拾好东西,一队官兵赶到,将众人包围起来,说道:“聚众斗殴,殴打的还是知府的公子,简直无法无天,全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

    四周的百姓见到官兵,都是敢怒不敢言,站得远远的,带着同情的神色往这边看来。

    朱雀说道:“是我一个人动的手,和其他人没关系,你带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这官兵头子说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吗?都脱不了干系,全都带走。”

    朱雀知道,一旦给他们抓住,几个人进去,还不被折磨掉半条命。但若不乖乖就擒,就是公然抗法,朱雀不得已,只得亮出王府二公子的关系,说道:“我是王府的人,这里有信物。”

    说完,从身上掏出王府二公子送给他的金牌。官兵接了金牌,领队拿过来看了一眼,竟将金牌直接放入怀里,说道:“全部带走,这王府令牌怎么会在一个卖艺的人手里,肯定不是偷的就是捡来的。”

    朱雀大怒,想出手教训教训他,但想自己脱身不难,孙家的几个人可就麻烦了,当下也不反抗,说道:“不需要他们押着,我们会自己走。你叫什么名字?”

    官兵里一个人喝道:“这是我们总旗焦大人,好好记住了。”

    这焦大人向这个呼喊的人看了一眼,心中责他甚是鲁莽,偿若那令牌真是为他所有,自己被他知道了名字,可就麻烦了。

    朱雀向杂技班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示意不要反抗,几个人便被带回了衙门,连他们表演杂技的道具,也被人一起拉走。

    进了衙门,几人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狱里。本来聚众斗殴在衙门审判前,不需要这么严重的关押。估计是因为被打的人是知府的公子,所以被当成重犯看待。

    晚上,有牢头给朱雀送来吃的,无非是发霉的米饭,上面铺点白菜,连盐都没有放,另有一碗清水。牢狱里气味极重,说不出的难闻。朱雀没有食欲,不吃也没人管他。只等第二天白天来审问。哪知半夜里,朱雀就被提审。

    两个穿着官服的人来审的,这不合规矩,但朱雀也没理会这许多。

    坐下来后,其中一个胖一点的人,拿着他的王府金牌问道:“这块金牌从哪里得来的?”

    朱雀老实回答:“王府二公子亲自给我的。”

    旁边瘦一点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答了。

    胖一点的人接着问道:“你在王府里是做什么的?二公子为什么给你这块金牌?”

    朱雀说道:“我替他处理一些他不能亲自处理的事,给我金牌就是为了行事方便。”

    这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胖一点的人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偷拿王府令牌罪名可不小。”

    朱雀笑道:“看来你们还是不信,你们可以到王府去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两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们会查实的,不用你来教我们。你既然是王府的人,这么会和江湖上卖艺的人厮混在一起。”

    这倒不好回答,朱雀只能编造,说道:“我奉二王爷之命,查个案子,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化妆成卖艺的。”

    这理由虽然勉强,但二人也没证据戳穿他。

    接着朱雀又被问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就被押了下去。朱雀想问下孙家杂技班的人怎么样了都没机会。

    官府对他的态度非常奇怪,即不说审判结果,也不放人,就这么接着关了下去,朱雀曾问过看押他的牢头,准备对他如何处理,牢头告诉他还在审查,暂时只能待在这。

    旬日后,朱雀被调换了间牢房,他平日里独自一人待惯了,在这也不觉得艰苦,但这次换的牢房却有个人和他作伴。

    一大早,朱雀进了新牢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手脚都带着镣铐,坐在床板上。看到朱雀进来,也不抬头,也不言语。朱雀忍不住问他道:“这位兄台,是犯了什么罪被关在这里?”

    此人冷哼一声,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搭理他。此人愈是一言不发,不知怎的,朱雀对他愈感兴趣。

    朱雀又同他说了几句话,这大汉还是不理,后来不知是否觉得朱雀太聒噪,躺到床上,面朝里假装睡觉。

    朱雀无法,只得消停了。邻近晌午,饭菜送了过来,这大汉接过便吃,吃完又躺下,看样子是不准备理会朱雀了。

    傍晚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将大汉拉出去审讯。朱雀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哪知一直审到半夜,朱雀快睡着了,方才回来。对着牢房里昏暗的油灯,朱雀看到此人全身伤痕,看来受到了严刑逼供,两个看监的人讲他往牢房里一丢,随即锁了门走了。

第四章 脱狱而出

    朱雀见他受伤得厉害,便将扶上床,解开衣服一看,四肢都被打折了,他小心翼翼地帮他正了骨,看他奄奄一息命将不久的样子,心中起了怜悯之心,便伸掌按在他头顶百会穴,将内力缓缓地渡入他的体内。

    这大汉得了朱雀的内力,人睁开了眼睛,喉咙嘶哑地说了句什么,朱雀也没听清,估计是多谢一类的。

    朱雀又喂了他一些清水,此人在伤疲交加之际,昏睡了过去。

    快凌晨的时候,这人发了烧,口中只叫着:“婉莹……婉莹……”

    朱雀喊他,他也不答应,朱雀去叫牢头,可是空喊了半天,没来一人,幸而没过多久,这大汉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这大汉的状态好点了,吃了一点饭,但喝了许多水,连朱雀的水也喝完了。朱雀看他一时死不了,也就放下心来。托他的照料,这大汉的伤病足足过了十几天,方才痊愈。他虽然还是不跟朱雀说话,但看朱雀的时候,眼里还是有感激之意。

    这天,两人正在牢房里闲着没事,朱雀问他道:“那天你叫着一位女子的名字,婉莹……”

    这大汉瞪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牢房唯一的窗户出,仿佛从那里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良久,大汉都没有出声。朱雀以为他这次也不会搭理自己,哪知大汉突然说道:“婉莹是知县的小姐,我是个有罪之人,是配不上她的了。”

    朱雀静静地听着,知道这大汉可能想着自己再也出不去了,所以,声音里带着绝望。朱雀再次问他:“你犯了什么罪?”

    这大汉不答反问:“你呢?你为什么进来的?”

    朱雀于是将殴打知府公子的事说了。这大汉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是打架的小事,不久就可以放出去。”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犯的是杀人罪。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在这里就是等死。”

    朱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大汉说道:“我姓何,叫何东南。”

    朱雀心中一惊,问道:“你可识识得何云手?”

    何东南说道:“何云手正是我二叔,你认识他?”

    朱雀说道:“不知你二叔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朱雀这个人?”

    何东南说道:“自然说起过,他说朱雀朱大侠扶危济困,常救人于水火之中,只可惜缘悭一面,你为何在此时提起他?”

    朱雀说道:“因为我就是朱雀。”

    何东南伸着戴镣铐的手,指着他,脸上写满诧异之色,说道:“你,是朱雀?又怎么会在这?”

    朱雀说道:“说来话长,你先给我说说你杀人的事。”

    何东南下定决心,说道:“前几日,你用内功救了我,我就在猜你的身份,有这等内力的人,江湖上本就不多,却没敢想你就是朱雀。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何东南的父亲何云雀,叔父何云手,都是何家形意拳的传人。何家形意拳在大同府周围是最有名气的武功,所以招来曹锟这种人来拜师,甚至认了何云雀为干爹。

    何家本来不想收他为弟子的,可是又怕得罪了官府,只好收了他为徒。认干爹的事,也是曹锟主动提出来的。刚开始曹锟本来想拜何家武功最高的何云手为师,怎奈何云手不收徒弟,曹锟无法,便跟着何云雀学。

    几年下来,曹锟也学了不少何家形意拳精妙所在。

    今年春天,何东南认了亲,对方是知县江疏影的小姐,江婉莹。江疏影是个穷苦出身,通过苦读做上了官,本来以他的才华,不应只做个知县的,可是他不懂逢迎之道,所以,官做到了知县,便再也升不上去。

    好在他性情恬淡,对此也不甚在意。在衙门里,他执法公正严明,是个难得的好官,当地人都称他为**天的。两人交换过生辰八字,准备好了立秋那天迎亲的。

    何家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但几辈人里历来没有做官的,对于这门亲事,何云手不是很认可,认为他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可是何云雀却觉得江疏影人品很好,和他结了亲家,以后抱了孙子,有这般家世的人来教导,当会成为一个文物双全的人物。

    哪知这禽兽不如的畜生曹锟,跟着何东南去相亲时见到江婉莹的美貌,不顾师兄弟人伦纲常,竟也强行到江家去提亲,因为江婉莹已经许配给何东南,自然不会答应他。他竟仗着他爹是知府的势力,诬告江疏影贪赃枉法,将江疏影下了狱。

    几个德高望重的乡绅联名为江疏影申诉,又被曹锟找人在路上劫着给打了回去。

    江婉莹无奈,只得去曹家求情,却被曹锟奸污。何云雀得知此事,父子二人去找曹锟算账。曹锟人不露面,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来和他们交涉,因话头不对,双方动起手来。

    何云雀怕打伤了人惹出更多的麻烦,没有下重手,几个地痞流氓可不管这些,结果何云雀被打得不轻,何东南一时激愤下,失手打死了其中一个叫癞痢头的,这下惹出了麻烦,父子二人都被捉入了监牢。

    何东南在牢里承认失手打死了瘌痢头之事,不过只是被迫动手。曹锟却唯恐刑部批不下死罪,便又栽赃他一件凶杀的要案。这个何东南当然不会认,衙门便对他用酷刑,逼他认罪。上次何东南差点被打死,就是为了此事。

    朱雀只听得义愤填膺,要带着何东南逃狱出来,报此大仇。可是何东南说道:“我们何家在大同府家大业大,若是逃狱,恐会牵扯连累到亲人,何况我爹还在牢里,我怎能一个人出来。”

    朱雀沉吟半晌,说道:“就恐怕你没有多少时日了,他们要诬陷,你认不认都是一样。若判了个秋后斩决,算算也没有几天了。我也不能再在这里干等,如果他们再来审问你,你就认罪,认下所有的罪,少受点折磨,否则等不到我回来救你,估计你就没命了。”

    何东南问道:“但是你怎么出去呢?”

    说罢,朱雀看着大牢里腰身粗细的小窗户,他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只是不知出去如何,又会否连累杂耍班子?

    这时因为对何云雀、何东南父子蒙冤一事,义愤填膺下,再顾不得这许多,心中下定决心,这次出去,就要把这两件事全都解决。

    在何东南目瞪口呆中,朱雀一拳打破了牢房的窗户,人运起缩骨功,如燕子般穿窗而出。

    身后的狱卒发现了动静,等他们追出去时,朱雀早去得远了。

第五章 大闹闲庭居

    朱雀来到街上,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囚服,立刻脱了下来反过来穿着,防止路人看到他是囚犯而大惊小怪,引来衙役。只是囚服反穿后看起来依然不伦不类,他来到一个人少的巷子,从后墙翻入一户人家,小心来到一间寝室,拿了几件主人的衣服,换下了囚服。

    这户人家家境不错,衣服的材质都是上好的料子,朱雀不敢把囚服留下,怕他们惹上无妄之灾,但身上自然一个子儿也没有,只好将身上的衣服不告而取。好在是在白天,寝室无人,朱雀悄悄离去,到了城墙根下,将囚服烧了。

    看着囚服燃起的火焰,朱雀心中一片茫然,自己需要去做的事太多,反而不知从何入手为是。

    何家的冤案需要他立刻去处理,但杂耍班子何尝不是着急这自己去处理?自已此番越狱,会给孙红梅他们带来什么结果还不好说,总之不会是好事。

    想了想,朱雀还是决定先去找曹大少去撤案,毕竟打他一顿事,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仇恨,等放了杂技班的一干人等,他再去解决何家冤案,还来得及。

    走在去找曹大少的路上,朱雀心中隐隐觉得这个曹大少有些耳熟,难不成就是何东南口中的曹锟?二人都姓曹,也都是知府的儿子,怕事情不会这么巧吧,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曹大少,似乎并不会什么武功。

    应该不会是一个人,朱雀这么想着。自己恍惚来到这座城,没有去看这城是何地,找了个路人询问,才知这是太原府城。

    曹家身为太原知府,在城中的住址非常好打听。毕竟是知府,所住的地方紧挨着府衙,有差役把守,想来是平日所做的亏心事太多,所以试试严密防范。

    这曹家好不会享福,偌大的曹府占地宽广,阔气的大门前,一对石刻的狮子,狮子嘴巴里还有拳头大的石球,这石球乃是用来辟邪的,可是如果主人就是邪祟,这又怎么算呢?

    朱雀直接上去敲门,被差役拦下,喝问:“你是何人?前来何事?”

    朱雀说道:“我姓付,名叫付金,乃是曹大少的朋友,请问曹大少可在家?我昨日和他约定一起去花楼的。”

    他胡诌个名字,付金,听起来就像阔少的名字,加上他从那家境不错的人家所偷来的上等材质的衣服,看起来,果然像个风流人物,这两名差役听说他是知府少爷的朋友,不敢再摆架子,躬身说道:“大少爷今早出去了,不知他和阁下约定的乃是什么时候?”

    朱雀笑道:“就是忘了说时辰,我才来的早了,这样吧,你们告诉我曹大少人去了哪里,我自己过去找他。”

    那名差役说道:“此刻曹大少该在闲庭居和人玩蛐蛐呢。”

    朱雀又问道:“请告诉我闲庭居在何处,我这就去找他。”

    那差役细细说了,朱雀立刻向闲庭居赶去。

    闲庭居所在的一条街都是卖花卖鸟的,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山野之间,各种奇怪的鸟儿被关在笼子里,挂在屋檐下的横梁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故而自古以来,卖花卖鸟的都要聚在一起,要么就在偏僻人少之处,否则他们隔壁别的买卖也受不了这些吵闹。

    来到闲庭居,里面有几堆人围在一起,口中叫着,上啊杀啊冲啊的。别看此处名字闲庭居三字附庸风雅,其实乃是聚众赌钱的地方,所赌的就是蛐蛐儿。赌博在律例中是被严厉禁止的,但是有了像曹大少这样的人的参与,谁又赶来冒犯查封呢?

    朱雀直接来到曹大少身后,曹大少全神贯注盯着一只碗里的两只蛐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手里拿着一根草棒,不断挑拨自己的蛐蛐去和对方相斗,他的蛐蛐身材高大,但似乎不是对方蛐蛐的对手,很快被咬得四处逃窜。

    曹大少正在臭骂之时,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大少猛地回头,想看看是谁敢在这时打扰自己,等他看到了朱雀时,如同见了鬼一般,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咦?你,你不是被关在大牢里了吗?你,你怎么……”

    朱雀哪里去理会他的问话,他一把抓住曹大少的衣领,说道:“老子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凭什么总是关着?我倒有话要问你。”

    曹大少惊呼一声:“来人呐!”

    几名泼皮冲了过来,去拉朱雀,口中还说道:“什么人?胆敢冒犯知府的少爷?”

    其中一名泼皮更是出拳向朱雀打来,朱雀此时心中一股郁闷之气正没出发,一脚一个,将这群泼皮踢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混乱之中,早有一人出去搬救兵去了,朱雀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拦,他一手揪着曹大少的衣领,一手左右抽打着他的肥脸。

    曹大少身宽体胖,换做别人也不容易将他拎起来,但朱雀是何人?别说只是一个胖子,就是一头几百斤的肥猪,也照样能一只手提起。他左右抽了曹大少十几巴掌,打得他脸颊红肿,面目全非,这才将他扔在地上,然后拉过一张椅子,自己坐在椅子上,伸脚踩在曹大少的胸口,曹大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奈朱雀的一只脚如同石柱子一般,压得他无能为力,就像一只翻过身来的乌龟。

    这是朱雀已经能够肯定这曹大少不是曹锟了,因为此人完全不会武功,而曹锟既然学过何家的形意拳,虽然依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绝对不会这么窝囊。

    这曹大少除了被自己打得眼泪鼻涕齐流,大呼救命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那些地痞无赖的手下,都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整个闲庭居里,除了门外的鸟叫,就剩下曹大少的哀呼声。

    很快,一群差役来到,带头的还是那天前来捉拿他的焦总旗。此人见到朱雀,上来就说道:“好小子,胆敢越狱,整个太原城都封了起来,你竟然还敢来此闹事?赶紧把曹公子放了乖乖跟我回去,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恕你的罪行!”

    朱雀冷哼一声,脚上用力一踩,躺在地上的曹大少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朱雀说道:“先别说我放不放人的问题,我问你,我那块王府金牌呢?拿来给我!”

    焦总旗怕朱雀再下毒手,立刻从怀中拿出金牌,扔了过来,朱雀伸手接住,说道:“今天我要把事情解决,否则,就让你家曹公子在这躺着吧。”

    焦总旗投鼠忌器,问道:“你想怎样?偿若将曹公子弄出个好歹来,嘿嘿,我怕你承担不了后果。”

    朱雀不理他的威胁说道:“那日你们捉去的杂技班的人,立刻放他们出城,同时给他们一人一张释放赦免的文书,然后咱们再来谈。”

    这焦总旗喊过一名差役,低声吩咐了几句,这名差役听了匆匆离去,焦总旗说道:“此事好办,你先把曹公子放了,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朱雀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没有这位曹大少在此,你们如何肯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

    焦总旗说道:“总要确保曹公子无碍,我们才能照你的话去做。”

    朱雀见他说来说去总是这么几句,心下不禁起疑,难道他说得还不够明白,为何他还要在这里磨嘴皮子呢?难道他不怕曹大少事后生气他没照自己所说的去做,而让他多受罪吗?

    他功运双耳,自己倾听周围的动静,果然,这闲庭居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这细微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中,朱雀知道来了高手,怪不得这位总旗大人在这里拖时间,原来是找了帮手过来。

    朱雀假装不知,随口和焦总旗说着话,来来回回磨蹭着,身后的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把剑破空向他刺来。

    朱雀人从椅子上跃起,那剑刺了空,朱雀伸脚去踢来人的手腕,那人缩回了剑,跟着又是一剑刺出,朱雀落了下来,侧身避过来剑,然后挥手向那人手腕拿去,用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他落下来时,正好踩在曹大少的肚子上,这曹大少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人见曹大少不知死活,手里的剑挥舞地更急了,朱雀左闪右闭,脚下始终没有离开曹大少的身子,避过几剑之后,朱雀才有空打量来人是谁,只见和他相斗的,乃是一名道士模样的人,年纪不大,剑法却相当凌厉。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他刺得手忙脚乱,曹大少也会被人趁机救去,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朱雀,朱雀几次想去拿他的手里剑,都没有得手,若是他不因非要站在曹大少身上,早就将他剑夺了下来。

    朱雀接着纵跃躲闪之机,又重重地踩了曹大少几脚,这使剑的道士见不是朱雀的对手,徒增曹大少的痛苦,终于收了剑,站在一边,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究竟是谁?”

    朱雀冷哼道:“为虎作伥,帮助这些纨绔子弟欺辱别人,还不配问我的名字,喂,焦总旗,上次你夺了我的王府金牌,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如今曹大少在我手中,你还不照我所说的去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伸脚在曹大少头上虚悬,似乎随时都能将他踩死。

    焦总旗这才慌张起来:“别,别,我现在就派人去放人,没有多大的事,千万别闹出人命来,大家都不好收场。”

    朱雀说道:“是你不好收场吧。”

    焦总旗不理他的讽刺,赶紧大声吩咐差役去放人,一切由他承担,等差役听令去了,他才转过身来:“求求你,千万别伤了曹公子的性命……”

第六章 何家形意拳

    朱雀等着他们放人,实在不知道他们只是敷衍自己,还是怎的,他一直踩着曹大少,和他就这么僵持着。

    曹大少躺在地上,自昏迷又醒来,迷糊中见到焦总旗,忍不住呻吟:“焦叔叔,快,快救我……”

    焦总旗又是焦急又是无可奈何,说道:“你爹,你爹就要来了,待会把那群卖艺的放了,这,这位大侠就会放了你,你且再忍耐一会。”

    朱雀踩着曹大少,人也无聊,忍不住向那剑法不错的少年道士问道:“你是何人?师父是谁?怎么会和官府的人厮混在一起?”

    这年轻道人显然是和曹大少一路的,既然曹大少人在对方脚下,不敢不答:“我是松风观的第六代俗家弟子曹梦机,家师乃松风观观主清灵道长,在下和曹睿乃是堂兄弟,不知大侠尊姓大名,还希望大侠脚下留情。”

    朱雀这才恍然,怪不得此人剑法不错,原来是清灵道长的弟子,听说清灵道长一向不问武林中事,每日只是炼丹问道,他既然收了曹梦机为弟子,想来也有与何家相同的想法,能够结交官府众人,对于自己的道观来说,也有了一定的靠山。他不回答曹梦机的话,只是在想何家蒙冤一事如何解决。

    此刻既然知道曹大少的名字叫曹睿,已确认不是曹锟了。也当真凑巧,两个姓曹的纨绔子弟都是知府的儿子,只是他们仗着自己的身份,两人行事一个比一个更为恶劣。

    朱雀不由想起以前学艺时师父教导过的话,无论是行善还是作恶,若是普通人,永远都做不了多大的善恶,只有有了一定的本领能力或者权力势力的人,在善恶一事上,才能做得更多,这话真的对极了,像曹睿是这种人,而曹锟更是这种人,他习练何家形意拳以后,做起恶来,当比常人更难约束,所以曹锟比起眼前的曹睿,更让人不能容忍。

    不久曹知府匆匆赶来,看到爱子被朱雀踩着脚下,人直接奔了过来,说道:“那些人已经放了,快放了我孩儿。”

    朱雀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着什么急?我被你们关了这许多日子,你们都不着急,这时候知道着急了,再等等。”

    曹知府不知他是何意,朱雀却想着杂耍班子的人尚未走远,眼前这些人无可奈何自己,可是杂耍班的人随时可以被抓回来供他们出气。

    曹知府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朱雀问道:“不知知府大人平日如何教导孩子的?当街强掳民女,还仗势欺人,你在这里可真是一手遮天呐,我看,国家律法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曹知府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他对这个大儿子实在太过溺爱了,圣贤书没读多少,却整日和一帮闲散子弟四处游荡,到处惹事,这次不就招惹到了这个大魔头身上了吗。

    朱雀接着说道:“这些也都是小事,我奉劝你对儿子也要约束着点,哪天遇到了脾气不像我这样好的人,你儿子给人宰了都不稀奇,我想知道,你小小一个知府,到底是仗了谁的势,竟将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曹知府心中一惊,顾不得问儿子之事,问道:“此话怎讲?”

    朱雀将王府金牌掏了出来,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根据律例,持有王府金牌者,各路官府都要便宜行事,而你手下的焦总旗竟然敢抢夺金牌,并将持此金牌之人押入大牢,嘿嘿,曹知府,你是想作反了吗?”

    曹知府似乎不知此事,他扭头向焦总旗看去,焦总旗慌忙跪了下来,强辩道:“此人当时乃是和那些卖艺的人厮混在一起,小人是怕这金牌来历不明,因此……”

    曹知府上去给了焦总旗两个巴掌,说道:“你真是胆大妄为,这样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有何权力调查持有金牌之人的身份?王府王爷要是责怪下来,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你也不冤。”

    朱雀冷冷地看着他做戏,他将金牌收了起来,将曹大少也放了,问道:“我也没空在这里陪你胡闹,要是我得知你时候再去找那些杂耍团里人的麻烦,我随时回来取你儿子的狗命,谅你手下这些废物也拦我不住。”

    说完,朱雀展开腾云功,翻上闲庭居的屋顶,然后遁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曹氏父子。这是焦总旗才知道装模作样地去捉人,可是朱雀早已鸿飞冥冥,又到哪里去捉?

    焦总旗回过身来问曹知府:“知府大人当真将那帮卖艺的给放了?”

    曹知府恨恨地说道:“当然没有,真要放了我们手中一点把柄都没了。”

    焦总旗吓了一跳:“大人偿若不放了他们,那魔头偿若再回来的话……”

    曹知府沉吟了一会,说道:“立刻去请白云庵的静闲师太前来!”

    焦总旗犹豫道:“静闲师太乃是出世之人,我用何理由去请他呢?”

    曹知府说道:“就说她妹妹病了,需要她来运功相助。”

    白云庵坐落在太原府城西南的天龙山,有“白云庵在白云间,缥缈来去皆是仙”的美称。因为里面住的皆是尼姑,凡夫俗子以为见到尼姑不祥,所以平时少有人去打扰,更增添了白云庵中的神秘。白云庵的住持为静园师太,这静闲师太乃是静园师太的师妹,据说静闲师太的武功更在静园师太之上,武林中人所敬仰。

    静闲师太的俗家妹妹,乃是曹知府的原配夫人,这次他感到受到了威胁,儿子小命要紧,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立刻要请她回来挡灾,以朱雀的武功之高,他实在想不出除了静闲师太以外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焦总旗提议:“何必这么麻烦?我看不如将那帮人放了算啦。”

    曹知府摇了摇头,他是自己知自己事,这件事绝不止是这帮杂耍团的事,不将朱雀这个心头大患除掉,他休想过得踏实。

    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朱雀出了闲庭居,心怀大畅,即惩治了恶少,又救回了杂耍班子的人,真是一举两得,只是自己还要去帮何家洗脱冤情,自己暂时就不回那杂耍班了。

    也许永远也不会回去了吧。

    趁着傍晚城门未关,朱雀出了城,向大同府行去。因为普脱大牢,所以身上分文没有,他道上遇到马车,便搭个车,直到在阳曲县找到了一位朋友,借了马和银子,这才走得快了。

    从太原到大同,过忻州,经原平县,代县,山阴县,代县,怀仁县之后就是大同,前后五百多里,朱雀走了两天就到了。

    此时的大同府,乃是由徐达所建,城作四方之形,朱雀进城,走的是南门,也就是永和门。

    何家形意拳乃是少林形意拳脱胎而来,少林形意拳则是由达摩老祖东来时所创的心意拳演化而来,历经千余年的演变,现在的形意拳和当时粗创的心意拳已没什么相通之处,所谓形,为十二形,分别为龙形、虎形、熊形、蛇形、骀形、猴形、马形、鸡形、燕形、鼍形、鹞形、鹰形,乃是从动物身上汲取符合人用来强身健体,攻击敌人以及守御的形态和动作。

    当年华佗做五禽戏,虎鹿熊猿鸟,便是此意,后人常习之,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只是没有与人打斗的作用。也有五行拳,分别为龙形、虎形、豹形、蛇形、鹤形,却和五禽戏没什么关系了。

    所谓意,则是阴阳五行演化之意,脚走意,拳打形,就是何家形意拳的基本道理了。

    只是这种形意拳只是外门功夫,在江湖中只能算得上二三流的武功,乡野小民以为神奇,而在武林高手的眼中,很本就不放在眼里,何家能在江湖中数得着的,只有何云手一人,他除了自家的形意拳以外,还曾因一次其余,习练过上乘内功,有了上乘内功的辅佐,形意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曹锟自然没有这个能耐,只能学到形意拳的外门功夫,而学不了内功,可是仅仅习得这二三流外功的曹锟,却又不同,他用这二三流的武功去欺压百姓,那是绰绰有余的了。

    朱雀向路人打听何家的所在,许多人都不知道,朱雀想起大同府有丐帮的分堂,他们乃是此处的地头蛇,何不去找他们问问?

    每个城府,都有无数的乞丐,朱雀走了一条街,就看到三个,他找到一个正在捉虱子的年长乞丐,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名乞丐立刻站起来躬身道:“原来是朱少侠,不知有何事吩咐?”

    朱雀问道:“本城有个何家形意拳,我想知道他住在哪里。”

    这老丐说道:“我来带你去吧,这何家听说最近惹上了杀人的官司,现在很不好过呐。”

    朱雀见这老丐消息灵通,忍不住问道:“这件事既然连你们都知道了,何家最厉害的何云手可有什么动静?”

    老丐说道:“自从何云雀和何东南被抓走以后,何云手就不知所踪。”

第七章 二公子之怒

    朱雀对此感到奇怪,照理说何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何云手不至于不管不问的。朱雀问道:“对于此案,你们丐帮怎么看呢?”

    老丐说道:“我们堂主也曾关心过此事,可是何东南确实打死了人,不是冤案,既然如此,官府去判就得了,轮不到我们丐帮去理会。朱少侠此次前来,莫非因为找到了不是何东南打死人的证据?”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何东南的确打死了人,可是狱卒又将另外一件杀人案推给他,他自然不认,现在在里面遭着罪,对了,有一位姓江的,叫江疏影的知县,不知兄台知不知道?”

    老丐说道:“江疏影?好像是左云县的知县,听说因为不敬犯上之罪,被下在牢里。唉,当官人的事,哪轮得到我们穷要饭的来过问呢?”

    朱雀默默记住了江疏影原来是左云县的知县,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那老丐指着前方一个院子说道:“哪里就是形意拳何家了,老朽不方便进去,这便告辞了。”

    朱雀多谢老丐的帮忙,忽然想起来一事,问道:“这大同府的知府可是姓曹?”

    老丐摇了摇头,说道:“本地大同府的知府姓韩,不姓曹。”

    朱雀心中疑惑,难道曹锟不是大同府知府的儿子?

    老丐见他再无话问,摆了摆手,自行离去了。

    朱雀来到何家,开门的是一位年轻人,相貌和何东南有几分相似,朱雀猜他肯定是何家的亲戚,年纪不大,约么二十五六岁。问起来,果然是何东南的堂兄何东朔,因为何家出了事,所以同族的人都过来帮忙。他见朱雀脸色陌生,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

    朱雀回道:“在下乃是何东南的朋友。”

    何东朔立刻让过身子,请朱雀进来。

    厅堂之上,一群何家的族人或坐或站,争吵不休,似在为何云雀父子被捉,如何向省里递状子送礼而争执。

    朱雀问何东朔:“可有安静些的地方,我有几件事相询。”

    何东朔引他来到东房,这里是何云雀的书房,何家族人都聚在厅堂上,所以书房僻静些。朱雀问道:“为何不见你大伯何云手?”

    何东朔闻言蹙眉道:“就是没有他在此主事,所以家中都乱成一团了,自从我叔父和东南被官差抓走后,他出了一趟门,就没有回来,当时大家以为他去找人说项,可是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不见踪影,我们忙于叔父的事,也没有精力去找他。”

    朱雀问道:“何云雀和何东南都被抓了两个多月,为何今日你们还在商量上告的事?”

    何东朔解释道:“唉,你不懂这官场里的事,对方乃是官府,我们的案子自然积压着不给审,昨日听说何东南又招了一件杀人案,本来不会被判死罪的,这下两个杀人案连在一起算,还不被判个秋后斩决?”

    朱雀心道,这消息传得好快,自己两三日前,刚刚说了让何东南有何罪都先认了,省得他熬不过刑讯逼供,没想到今日消息已经从太原府传到了大同府。

    朱雀又问道:“这曹锟到底是谁?为何会有这么大威风这么大的权力?”

    何东朔说道:“这曹锟就是太原知府曹知府的干儿子,他本来不姓曹,姓连,叫连坤,后来认了曹知府为干爹以后,就连姓都改了。”

    朱雀感到奇怪,问道:“认干爹何用连姓都改了呢?”

    虽然二人周围没人,何东朔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家都传连坤的母亲与曹知府有私情,这连坤实则是他俩通奸生下的孽种,表面上是干父子,实际上乃是亲爷俩。”

    朱雀这才恍然,前天在闲庭居揍了他大儿子曹睿一顿,这曹知府竟然不动声色,自己和何东南被关在一件牢房里,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越狱而出,他应该能够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何东南的冤情,为何他连提都没提呢?

    这曹知府家中的两个儿子,也真称得上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自己去教训教训他们不难,甚至将他二人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所难的是怎么帮助何家以及江知县江疏影两家洗脱冤情。偿若是在别的府衙,自己亮出王府金牌,他们早就该听自己的话,为自己提供人力物力以用查案,既然牵扯到他们自己,这金牌似乎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他哪里来的这个胆子呢?

    何东朔问道:“阁下在官府里可有什么熟人?能够起得上力的,就是让我们出些钱,也心甘情愿。”

    朱雀点了点头:“认识到有认识的,可是我怕你们就是花钱也没有,这姓曹的一定在京城有着不小的背景,否则,他这般胆大妄为,早该惹出麻烦了。”

    何东朔闻言脸色变了:“兄台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偿若他在京城有人的话,我们就是到省里去告,怕也没用,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何东朔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在厅堂中争执不休的族人。

    朱雀拦住他道:“我去想想办法,这就告辞了。”

    何东朔挽留道:“何不吃了饭再走?再商量商量我们如何搭救何东南和我叔父。”

    朱雀本待推辞,何东朔硬拉着他,朱雀想着也许能从他们口中问明白江疏影如何被诬告入狱的事情,便也不再推辞。

    何东朔向何家的几名长辈说了朱雀的推测,朱雀虽然没有证据,可也不是瞎说,区区一个知府,能够不把王府金牌放在眼中,若非在京里有极大的背景,是不会如此嚣张跋扈的。

    这些人听了,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本来还在争执如何上告的事,这时都安静了下来。

    吃饭时,何东朔向朱雀介绍上桌的这些人,除了何东朔以外,桌上做的都是何家云字辈的人,何云玉,何云飚,何云峰,何云正……朱雀一时也记不起这许多,他向一位能说会道的何云峰问道:“何东南和江家小姐江婉莹订婚一事到底如何?怎会让曹锟陪着他一起前去,以至惹出这些事端?”

    何云峰叹了口气,说道:“曹锟这畜生,不知从哪得知江婉莹相貌出众,因此主动要去,当时云雀还说过,有官府的公子爷跟着,也有面子,哪知……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第二日也送了彩礼过去提亲。那江疏影人倒是好人,回他们,自己的女儿已经许了婚事,因此将曹锟拒绝了,曹锟回去告诉了他干爹,不知他们出的什么恶注意,竟污蔑江疏影贪赃枉法,将他关了起来。”

    朱雀心道,原来是诬告贪赃枉法,以江疏影的生性,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是污蔑的多一点,至于证据吗,为官之人假造些证据出来,不算什么麻烦的。

    何云峰接着说道:“他们暗中放出话来,除非江婉莹嫁给曹锟,否则江疏影就要在大牢里度过下半辈子了,江婉莹为了替父亲求情……”

    朱雀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

    这顿饭,因为个人均担着极大的心事,因此人人都食不知味,朱雀匆匆吃罢,立即告辞,何家人也不甚挽留,朱雀就离开了何府。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事的起因,全都是曹锟贪图江婉莹的美貌而起,自己还需要去找他,他问过何风朔,何风朔也不知曹锟住在何处,朱雀只能自己去打听。

    如此冒失地去打听,肯定会引起曹锟的警觉,朱雀又去找了丐帮的朋友,很快问清了曹锟的住址,可是朱雀没有直接过去找他,而是骑着马离开了大同府。

    朱雀来得很巧,王府二公子正在家中无事,见到朱雀自是一番欢喜,忙将朱雀请了进来,说道:“那官银失窃一事,我还没有多谢你高抬贵手呢。”

    朱雀说道:“别忙说这个,我正被一堆事儿搅得头都大了,偏偏不是武林中事,而是官场上的事。”

    二公子来了兴趣,问道:“哦?能让你朱大侠都头痛的事,我倒想听听,到底何事?”

    两人分别坐定,朱雀喝了口茶,就开始说起了关于曹知府手下抢夺了王府金牌一事,二公子闻言勃然而怒:“竟然不将王府放在眼里,这曹知府叫什么名字?”

    朱雀想了想,似乎一直都没有问过,只好回到:“只知是太原府的知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二公子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是太原的知府,就已经足够了,扶摇,你去将府里的孙师爷找来。”

    扶摇乃是二公子的书童,闻言去了,王爷府中的孙师爷,朱雀也见过,知他对于官场上的人事研究的非常透彻,什么地方的官员叫什么名字,和谁是亲戚,和谁互相扶持,和谁不对付等等,无不知晓。

    朱雀说道:“二公子也别慌着生气发怒,此人不敬王府,到还是小事,他的两个儿子所作所为,才够得上你打抱不平的。”

    说着,就将前几日所发生之事都说了,曹睿曹大少仗势欺人,欺辱卖艺的,倒还是小事了,这曹锟淫人子女,不遵师长,诬告知县,那才是人神共愤,二公子听得怒火中烧,银牙咬碎,拍案而起:“真是反了他了,难道真的任他作威作福,无法无天了么?”

    那孙师爷刚刚随着扶摇一脚踏进屋里,听了二公子这么一喊,吓得又退到屋外。

    朱雀看到了,立刻说道:“孙师爷快请过来,我们正有事找你,二公子生气,可跟你绝不相干。”

第八章 大快人心

    孙师爷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二公子看到他,直接问道:孙师爷,这个太原府的曹知府究竟是什么来头?

    孙师爷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这太原府的知府名叫曹锦华,字知吾,原直隶高阳县人,十二年前中的进士,为知县后补,后补投闲了二年做了邯郸知县……三年前被提拔为太原知府……

    二公子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问道:我问你他的来头,你扯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孙师爷说道:是,是,此人有个亲戚乃是东厂的曹公公,现在曹公公权势熏天,所以……

    朱雀和二公子同时恍然,原来如此,宦官横行,下面趋炎附势的人竟然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有点背景的人跟着狂妄起来,似乎什么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这曹锦华尤其可恶,非但自己飞扬跋扈,就连两个儿子也在他的庇荫下为非作歹。

    二公子挥了挥手,对孙师爷说道:行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孙师爷出去后,二公子问朱雀:“我想去见见这位曹知府,看看他到底怎生不将王府放在眼里,嘿。”

    朱雀劝他:像这种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二公子盯着朱雀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岂非正是想让我前去么?

    朱雀微微一笑:我只想让你知道此事,并无别的意思。

    二公子点了点头,说道:陪我到院子里练练拳脚吧,自从府里的武师调到外地去以后,也没人陪我练过,手脚都不免有些僵硬了。

    二人来到院中,两人比试的只是拳脚,而非器械,二公子先进招,他练的是少林千叶手,以他的身份,使出来时潇洒飘逸,不带半分烟火气,看起来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朱雀却知道这千叶手的后招十分厉害,二公子所会的拳法不多,这千叶手却练得极精,比之练了多年的少林和尚也不遑多让。朱雀曾问过他这拳法是跟谁学的,二公子始终没说。

    朱雀虽然满腹心事,但还是尽量克制住,强打精神,和二公子过招。朱雀先使出了少林长拳,想以拙胜巧,无奈少林长拳太过于简单,不是千叶手的对手,朱雀拳法一变,人变得灵动无端,一会像猴子,一会像螳螂,一会又手成虎爪,一会又双臂伸展,脚下金鸡独立成鹤姓,原来朱雀心中想着何家之事,竟不知不觉使出了形意拳。

    虽然不是何家形意拳,而且其中夹杂了虎鹤双形,五形拳等等,也颇让二公子应付地手忙脚乱,但他心志坚定,无论朱雀变了什么拳法,他始终只用千叶手来对付。

    千叶手从头至尾一共三十六招,二公子使完以后,换了一种拳法,这种拳法大开大合,朱雀没有见过,随手拆招,感觉这套拳法虽然变化少了,可是拳力凝聚,威力反而增强了。

    朱雀在二公子一个直拳打来时,双手忽然绞上了他的手臂,接着双臂如蛇缠住了二公子的胳膊,朱雀趁出手去点二公子的肩井穴,一点肩井穴被点,二公子的手臂就会使不上力,非得认输不可。

    可是朱雀这一指点去,二公子的肩井穴似乎滑了一滑,趁着他感到意外的一呆之下,二公子趁机抽回了手臂,然后后跃几步,说道:“如何?”

    朱雀见自己没有点中他的肩井穴,讶然之下,随即醒悟:“你何时学会了移位换穴的高明功夫?”

    二公子说道:“我整日在家,学会了这点功夫,也不算什么吧。”

    朱雀看他假做谦虚的语气,其实感到很自傲,也不戳穿他,只问他:“刚才那套拳法也非常刚猛凌厉,叫什么名堂?我看教你拳法的这人,武功定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二公子对于教他那套拳法的人似乎很尊重,不再嬉笑,换成了严肃的表情说道:这是寒月寺的住持悯生大师所授的拳法,叫来去拳,拳法要旨不在拳而在内力与步法的配合之间,这套拳我还没有练熟,否则威力不知这些。

    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他自己为了学这移位换穴和来去拳,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能让朱雀夸上一声,自己这功夫总算没白学。

    朱雀也肃然起敬:原来是悯生大师,你能学到这套拳法可难能的紧,来去拳,这名字非常古怪。

    二公子说:“拳法的名字有的听来唬人,实际并没有多大威力,什么伏虎拳,降龙掌,斩魔刀,雷鸣拳……也不过就这么回事,还不如他这来去拳名字听着舒坦,来去之间,一套拳便打完了,至于威力如何,怕只有对方才知道吧。”

    朱雀哈哈一笑:“像你这么用功懂得上进的王公贵子,也算难得之极了。”是啊,出生于王府的人,哪里还需要自己辛辛苦苦地去习练武艺呢?何况是这么高深的功夫。

    二公子问道:“如何?我这功夫随你出门闯荡,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吧。”

    朱雀心道,原来你和我比试比试,原来目的还是在这儿,他本来就有邀他同去之意,见他主动要去,反而假意为难地想了一想,这才说道:“你要跟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按我说的做。”

    二公子问道:“怎么做?”

    朱雀道:“不经我的允许,你不可以透露你的身份,不能穿这么好的衣服,否则别人也容易从你的衣服猜到你的地位。”

    二公子甚感有趣:“去找人麻烦,我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最好,我去换一身粗布衣服。”

    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即使穿上粗布长衫,二公子颐气使指的气度还是掩饰不了,朱雀让他猥琐一点,二公子挤眉弄眼,更是做作,最后朱雀只得说:“算了,你还是自然些吧。”

    两人骑马来到太原府,第一个去找的就是曹锟家。

    曹锟的一个手下癞痢头虽然被何东南失手打死,可是他对这个小喽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何云手会来找他麻烦,因此现在他家中早请了一些二流的江湖人士,防止何云手忽然过来找他麻烦。

    朱雀和二公子过来的时候,曹锟正在家中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见到朱雀和二公子都是脸生之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

    朱雀说道:我是何东南的朋友,想找你谈谈。

    曹锟听到何东南,脸色变得难看,他恶狠狠地问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与此同时,他院子里的几名江湖人士纷纷围了上来,曹锟一见自己这方人多,胆气一壮,说道:“何东南这小子,虽然是我师兄,但是打死了我的兄弟,我和他已断了师兄弟的情分,没什么好谈的了,咱们还是等着衙门的审判结果吧,听说他除了打死我那兄弟外,身上还背着别的人命,唉,这下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曹锟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羞愧之色,就连二公子都在暗骂,这样无耻之人,难道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二公子心中鄙夷,又不善作伪,冷笑了一声。

    曹锟这才注意到这位看起来气势不凡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你又是谁?我所说的俱为事实,有何好笑?”

    其实二公子何曾感到好笑,他淡淡地说道:“凭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我问你,那江婉莹此刻何在?”

    曹锟听他提起江婉莹,脸上阵红阵白,接着对身后的人说道:“将这两个捣乱的家伙给我撵出去。”

    两人等的就是曹锟这边先动手的时候,一名武师走上来推搡了二公子一把,说道:“我家公子说了,请你们滚出去。”

    在滚出去前面还加了个请字,这样说话的人倒也少见。

    二公子等他推了自己一把后,使出一招来去拳中的一招有去无回,曹锟眼前一花,那名武士已高高飞起,落在两三丈远的地方,再也爬不起来,其他被曹锟请来的人喝道:“好小子,竟敢动手,大伙一起上!”

    在二公子和这些人打斗的同时,朱雀向曹锟扑了过去,这时和曹锟一起饮酒的狐朋狗友也都赶了过来,拦在曹锟身前,朱雀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在地,曹锟眼看想转身逃走也来不及了,立刻摆出一招鹰击长空,身子一侧,双手做鹰爪形,向朱雀抓来,朱雀一边挡住了这招,一边说道:“你还有脸用何家形意拳?你这个畜生。”

    这个畜生当然只会使畜生拳,他别的拳法也不会,怎会因朱雀一句话舍尔不用?他一招无功,立刻变招,一招雄鹰展翅,攻中代守守中带攻,是鹰形形意拳的佳作,出招虎虎生风,朱雀却更为何云雀感到悲哀,这曹锟的出手如此规整,说明何云雀并没有对曹锟藏私,而曹锟这畜生,竟然做出这种事。

    想到愤慨处,朱雀不再和他缠斗,使出一招小擒拿的招数,扭住了曹锟双手的手腕,内力到处,曹锟腕骨被折断,接着朱雀腿下横扫,曹锟的双腿腿骨也被踢断。

    曹锟惨叫着摔倒在地,这毫无人性的家伙,还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苦吧。

    朱雀回过神来,二公子这边的战斗也刚刚结束,曹锟请来的江湖人士,如何会是二公子的对手呢?

    早有家丁飞奔出去,去报告曹知府去了。

    朱雀进了曹锟的厅堂,拿了两张椅子出来,和二公子一人一张椅子,两人就这么坐在院子中,听着曹锟的哭叫,等待曹锦华曹知府的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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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