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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六章 捕快秘技

    看着朱雀惊诧的神色,聂寒冰解释道:“红缨公子伏缨乃是梁上君子,当时他的目的也和我这个做捕快的不同,而且囚禁少女的那个地窖中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伏缨将女子从地窖中救出来之后,便想不到再回到地窖中去查探,岂不知鲁道南正是因为大家都想不到,所以才放心地将被他杀害的人埋在地窖下面。”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虽然没有去过鲁道南的后院,但是听聂堂主所说,这种情形果然令人难以想到,鲁道南此人真是工于心计,更令人想不到的事,他还能表现得无动于衷,他披着湘西君子这个外衣,就算有人察觉有些不对,只怕万万也想不到他鲁道南的头上。”

    聂寒冰点了点头道:“此事我除了朱大侠外,还没有告诉给本帮弟子,我怕他们嘴巴不牢,将此事提前泄露出去,就会坏了大事,打乱了朱大侠和汪帮主的大计。”

    朱雀赞同地说道:“聂堂主做得很好,此事的确不宜事先泄露,以防被鲁道南提前得知,从而找出遮掩之法。”

    而且朱雀更在心中认同的是,丐帮澧州分堂,上至堂主,下至普通弟子满天星,人人都是话痨之辈,正所谓言多必失,万一真被传出去,那就会给鲁道南辩解的可乘之机。

    聂寒冰似乎因为干过捕快的缘故,眼睛似乎能够看到朱雀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说道:“想必朱大侠定然觉得我聂寒冰话多吧?”

    朱雀失笑道:“还行吧,喜欢说话的人,总是开朗之人,我就不喜欢那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闷不吭声的人,越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越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聂寒冰道:“只要朱大侠不觉得我聂某聒噪就行。”

    朱雀道:“哪里哪里,我要是来到此地,你们人人都跟我说不了几句话,恐怕我早就甩袖子走人了,聂堂主能跟我说得事无巨细,让我大有收获,对了,不知道聂堂主是怎么在地窖中找到埋尸的?”

    聂寒冰道:“这不过是我之前干捕快时一些常用的法门,我一进花坛下的地窖中,就感觉到地窖中有股隐约的腥臭之味,除了捕快外,别人很难能够发掘,咦,朱大侠怎么以这个眼神看着我?难道聂某说错了什么话?”

    朱雀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你找到的事花坛下的地窖?”

    聂寒冰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又有什么奇怪的?”

    朱雀身子一寒道:“可是伏缨在鲁道南后院中,找到的是凉亭下的地窖啊!”

    聂寒冰呆了呆,他说道:“这么说来,鲁道南在家中挖掘的地窖不止两个,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地窖?”

    朱雀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聂堂主也不用费心再去挖了,等到七月初一,各路武林好汉齐集澧州,大家一起将他家的前后院子都给他来个挖地七尺,看看他家中到底还埋藏了什么秘密!”

    聂寒冰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单单是在他家中,所埋藏的都不止十二具尸首了,再加上红缨公子救出的那名女子,我原本推断那鲁道南在这些年中,是以一年杀死一名女子的节奏犯案,看来还不止,此人简直就是个杀人恶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维护他的湘西君子的名头的。”

    朱雀道:“我见过许多道貌岸然的人,但总有一些苗头能够看出来这些人的真实想法,然而鲁道南此人却能将他的恶行遮掩得干干净净,其他伪君子跟他比起来,简直连做他徒子徒孙的资格都没有。”

    聂寒冰怔怔地没有说话,显然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汪帮主之所以没有告诉我地窖的所在,看来他并不是想要考验我,而是正想要得到这种结果,我因为不知道地窖的所在,所以竭力去寻找,结果找到了别的地窖,汪帮主此人不愧有帮主之才。”

    朱雀想起他刚才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打断,他接着说道:“还请聂堂主接着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找到那些尸首的吧。”

    聂寒冰道:“我在花坛下的地窖中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换做别人,即使鼻子灵敏的,能够闻到这股腥臭,只怕一时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而我查案多年,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尸臭之味,然而地窖中除了一个铁笼子外,其他地方全都平平整整,地面也夯得结实,踩在上面并没有空洞之感,因此为了查探地窖下面真正的虚实,我端来一碗水泼在地上,看水浸入土中的变化,推断出下面被挖开又覆过土,知道下面有古怪,一挖下去,果然如此。”

    朱雀道:“原来花坛下面的地窖中也有一个铁笼子,难怪聂堂主会判断错了地方。”

    聂寒冰接着说道:“那天夜里,我一个人身在鲁道南家中的地窖中,除了挖掘底下的泥土外,我还要时刻留神外面的动静,以防鲁道南为了销毁罪证,忽然返回家中,那样我就危险了,因此我挖掘一会,就停下来一会,很快,我挖到了第一具尸首,这具尸首还比较完整,衣服也都没有腐烂,皮肉尚存,依稀可以辨别容貌,看来是鲁道南刚埋了没有多久,我当时以为只有这一具尸体,就想将尸体挖出来,作为鲁道南的罪证,谁知道尸体下面的泥土中又露出一只手,我连忙接着挖起来,也忘了去警惕鲁道南会不会忽然回来,我一个人一直挖到凌晨,终于将地窖下面的尸首全都挖出,数了一数,一共是十二具尸骸,挖到最后一具时,其实已经算不算是尸首了,只能说是尸骨,我从尸骨的大小和牙齿来判断,死的是为小姑娘,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岁,而那时候的鲁道南正是声名鼎盛时,这畜生!我真恨不能活剐了他!”

    朱雀听他讲述,心中不禁浮起了一个画面,在夜深人静的宅院地窖中,一个人在幽暗的灯光下挖掘着尸体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聂寒冰说起来时却并不以为然,只不过担心外面的动静,怕鲁道南返回来对他不利,而完全没有面对这么多尸体时的恐惧,更别提其中一些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了,看来,捕快的活也并非人人能干,至少需要胆子大的才行。

    他问聂寒冰:“不知道聂堂主后来怎么处理的那些尸体?”

    聂寒冰道:“暂时我没有敢挪动他们,等到七月初一帮主赶过来后,和其他武林同道一起揭穿了鲁道南的假道学的面目后,再去一一寻访被害之人的家人,让他们将这些尸骸给带回去安葬,可以想见,这么多人家都会因为他们的失踪而变得支离破碎,再加上澧州附近不少人出去逃荒,恐怕还得有不少尸骸无人认领,到时候便由我们丐帮带到郊外的乱葬岗掩埋便是。”

    朱雀叹道:“可怜,可怜。”

    聂寒冰道:“听说红缨公子去了武陵,寻找那位被他救下的姑娘,让她来指认鲁道南是不是?”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个姑娘的名字叫做蓝萍。”

    聂寒冰道:“其实就算红缨公子找不到那个蓝萍姑娘,鲁道南家中掩埋的这些罪证也让他百口莫辩了。”

    朱雀道:“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有幸存人的指责,他鲁道南总归无话可说,否则他硬说是丐帮的人在栽赃于他,这些尸首也都是丐帮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毕竟咱们也难以反驳。”

    聂寒冰笑了笑回答道:“这一点朱大侠大可以放心,因为要证明那些尸骸就是被埋在鲁道南家中,而不是从外面拉过去的,以及那些地窖何时挖掘出来的,我们作为捕快的,都能找出证据来,他鲁道南之前一直居住在澧州,而且耳力高明,我们丐帮弟子又非神仙,怎能在他眼前神不知鬼不觉挖出地窖来?这一点上,他就是想要反驳也无可反驳。”

    听聂寒冰这么一说,朱雀便放下心来,他来到丐帮澧州分堂处,原本不过是想打听一下聂寒冰有没有在鲁道南家中找到别的作恶罪证,想不到聂寒冰的一番所言,竟让朱雀感到震惊,这鲁道南的恶行远远不止这些,甚至他为了龙头棍极有可能杀害丐帮弟子一事还没算上,只希望鲁道南的事传遍江湖之后,他的兄弟鲁延绵能够大义灭亲,直接将鲁道南杀了以平公愤。

    想到这里,朱雀起身道:“今日和聂堂主一番交谈,着实让我感到震骇,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先告辞,咱们七月初一时再见。”

    聂寒冰道:“朱大侠要走?那可万万不行,要是汪帮主知道朱大侠前来,我们连酒饭都没有招待,定然会再臭骂我一顿的,朱大侠无论如何都要吃了饭再回去。”

    朱雀摇了摇头:“得知了那伪君子的事,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多谢聂堂主的好意了,这一点汪大哥也绝不会责备聂堂主的,况且内人还在客栈等我,她还不知道我来了这里,我偿若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听到朱雀的夫人在此,聂寒冰不好再挽留,只好跟朱雀说道:“此时距离七月初一还有五六天,朱大侠这两日何时有空,都可以来我们分堂坐坐,聂某随时恭候朱大侠驾临。”

    朱雀拱了拱手道:“聂堂主客气了,请留步,我自己走就行。”

    话是这么说,聂堂主以及一干丐帮弟子还是将他送到了门外,满天星更是对朱雀流露出崇敬,朱雀还特意跟他单独道了别,让满天星高兴地不知所措。

第一百八十七章 结拜兄弟

    客栈里,伊雪正闲得发慌,可是又不想出门,正心中埋怨朱雀怎么去了这么久时,朱雀从外面赶了回来。

    伊雪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天斗要黑了,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

    朱雀点了点头,将自己在丐帮分堂堂主聂寒冰哪里打听到的事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伊雪。

    伊雪听说鲁道南竟然杀害了这么多人,而且大多是年轻女子后,忍不住骂道:“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是怎么做到的?据伏缨所言,此人每日还要跟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应酬,难道每天晚上他都要去作恶,不睡觉了么?”

    朱雀叹道:“多半如此,如果他家中有几个地窖,光是挖出这些地窖,安排机关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另外他还要出去掳人回来,想来他就算是睡觉,也睡不了多久。”

    伊雪恨恨地说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种专门以杀人作恶为生的人,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朱雀忽然说道:“此人耳力惊人,我想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他为了在地窖中为恶时探听外面的动静逐渐锻炼出来的,想必这畜生在作恶时还是担惊受怕的,他寻求的未必是作恶时的愉悦,而是一边作恶一边遮掩时的满足,此人真是个疯子,恐怕在伏缨发觉他之前,他将天下人都当做了被他愚弄的对象,他和他所结交的那些人,那些推崇他为君子之人,恐怕就在和他们交谈时,内心都在暗自得意!”

    想到自己也曾跟他说过钦佩他的话,而那时鲁道南心中恐怕还在讥笑自己看不出他的真面目,想到这里,朱雀忍不住觉得有些恶心。

    伊雪幽幽地说道:“这伪君子真是将人心叵测几个字穷尽了极致,唉,恐怕自此以后,除了你之外,我恐怕再也难以尽信别人的说话了,亏得我还想过不要将他的事昭告天下,唉,我真是……”

    朱雀知道,以伊雪的性子,很少有这样长吁短叹的,这鲁道南的行径真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他安慰伊雪道:“不要多想他的事了,此人的事越想越会觉得他不是人,而是魔鬼,不过到了七月初一那一日,这个魔鬼也会被世人所知,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老天的眼也不会一直瞎着,他只不过在鲁道南作恶时睡着了而已。”

    伊雪听了朱雀的安慰,心中还是难以宁定,想着那些枉死之人,两人都没有食欲,在客栈房间里不断说着别的话,企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一直到半夜,两人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依然没有伏缨的消息,看来蓝萍父女受到伏缨的警告后,带着伏缨给她的银子,躲藏得比较隐蔽,就连伏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朱雀和伊雪留在客栈中百无聊赖,丐帮弟子满天星忽然找上门来,对朱雀说了一件事。

    这满天星原本是奉命在鲁道南的结拜兄弟邵华音家外盯梢,想看看鲁道南会不会和邵华音联络,进而找到鲁道南的踪迹,而满天星之所以过来找朱雀,就是因为他发觉到了邵华音今日鬼鬼祟祟地出城而去,回来后企图去鲁道南的家中,因为鲁道南的家已经上了锁,而邵华音却有鲁道南门锁的要事,更是显得极为可疑,因此堂主聂寒冰果然出手,将邵华音擒住,如今已经悄悄将他绑到了丐帮分堂。

    朱雀又惊又喜,知道丐帮对邵华音动了疑心,而此人行径又果然可疑,看来拿到了此人,说不定能得知鲁道南的去向,也许鲁道南根本没有去崆峒派找他兄弟鲁延绵求庇护,又或者鲁延绵嫉恶如仇,是位正直的,不会和鲁道南同流合污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朱雀问道:“可曾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满天星道:“我们堂主得知朱大侠在此,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少了朱大侠,因此他非要等朱大侠过去才肯开始审问。”

    朱雀当即说道:“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他让伊雪留在客栈,自己跟着满天星向丐帮分堂匆匆赶去。

    这一次满天星显得更加兴奋,路上大谈那邵华音如何武功了得,可是在他们堂主聂寒冰手下却束手束脚,终于被聂寒冰生擒等事。

    朱雀问道:“你们聂堂主武功这么厉害,还是那邵华音武功太弱?”

    满天星愣了愣,然后说道:“自然是我们聂堂主的武功厉害了,这邵华音号称鹰爪手第一人,只可惜碰到了我们聂堂主,我们聂堂主在加入丐帮之前,在岳阳捕快中就有铁手的称号,让很多犯了案的人心惊胆战,当时还有一句俚语,说岳阳出了个聂铁手,匪徒都要绕道走!你说厉不厉害?”从满天星的口吻中明显可以听出他对聂寒冰引以为荣。

    朱雀笑道:“鹰爪手再厉害也不过是鹰爪,但聂堂主是铁爪,邵华音遇到聂堂主那是不输才怪。”

    满天星见朱雀对他们堂主如此吹捧,禁不住笑逐颜开起来。

    来到丐帮分堂,聂寒冰早就在门口等着,朱雀来不及跟他寒暄,上来就问道:“不知道那鹰爪手邵华音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聂寒冰道:“就在那边的柴房。”

    朱雀看着连门都没有的柴房里一片寂静,忍不住说道:“这家伙到了这里倒也老实。”

    聂寒冰笑道:“这一点朱大侠怕是猜错了,这家伙来到这里后就不断大吵大闹,我怕外面的人听到影响不好,便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不得不老实下来。”

    朱雀也跟着笑道:“原来如此,走,咱们去看看他去。”

    来到柴房门口,在柴房的角落里,一位至少曾经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愁眉苦脸地瘫坐在一对柴火上,见到聂寒冰带着朱雀进来,此人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聂寒冰走过去解开他的哑穴道:“你邵华音跟着鲁道南这么久,可也浸淫了些他的君子之道?”

    邵华音破口大骂道:“聂寒冰!他奶奶的,你仗着你是丐帮堂主的身份,仗势欺人!难道就因为你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你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么?要知道天下的武林中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你想要谋害我,可要想清楚了,好歹我邵某人在澧州还是有些声望,你害了我,我的朋友和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

    聂寒冰嫌他说个没完,一把掌扇过去,邵华音被他扇得有些发懵,顿时安静下来,接着聂寒冰冷冷地问道:“你说完了没有?”

    邵华音说道:“我当然没有说完,你聂寒冰……”

    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响过,自然是聂寒冰又给了他一把掌,然后聂寒冰说道:“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要再啰嗦了,我们有几件事想要问你,偿若你回答得好,我们就此放了你也无不可,但你偿若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邵华音,你知道我聂寒冰以前是干什么的,什么刑讯手段我聂某都懂得,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装好汉硬撑下来的,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可别打错了主意,以至于到时候你家人前来认尸时都认不出你来。”

    聂寒冰不愧是做过几年捕快,几句威胁的话语说出,让邵华音顿时老实了不少,他看了看聂寒冰又看了看朱雀,显然不知道朱雀的身份,他收敛了气焰,无奈地问道:“不知道你聂堂主想要问什么?”

    聂寒冰道:“我想知道你今日去鲁道南家中有什么目的?”

    邵华音道:“众所周知,我和湘西君子鲁兄乃是结拜兄弟,我去他家岂非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听到邵华音的回答,朱雀知道邵华音还不知道鲁道南所做的事,或者是不知道已经事发,所以对和鲁道南是结拜兄弟还显得十分自豪。

    朱雀冷笑道:“可是结拜兄弟家门锁着,你趁着结拜兄弟不在家时带着钥匙上门,那就不寻常了吧?”

    邵华音看着朱雀说道:“我这是……咦,你是何人,我和聂堂主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聂寒冰肃然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道他是谁?”

    邵华音茫然地摇了摇头。

    聂寒冰道:“此人便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朱雀朱大侠,你说他有没有资格插嘴说话?”

    邵华音身子一颤,忽然脸色也跟着变了,显然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因为朱雀在江湖上已经是正义的化身,他的侠义之举遍传江湖,如今邵华音感到自己被聂寒冰掳到丐帮分堂,不过是聂寒冰个人的举动,说不定他是看不惯自己在澧州的行动举止故意报复来着,但是有了朱雀在场,事情便截然不同了,他忽然大声说道:“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要……我要报官!放我出去……”

    看着邵华音失去理智的举动,聂寒冰不得已再给了他重重一把掌,聂寒冰既然有铁手的绰号,这三巴掌下来的分量可不轻,邵华音被他打得脸颊高高肿起,转身吐出了一口血,但人却老实了下来。

    聂寒冰道:“朱大侠在此,就绝不会诬陷了你,所以我们问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要节外生枝,知道了没有?”

    邵华音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连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都失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狐朋狗友

    朱雀再次问他:“你去鲁道南家是去干什么去了?”

    邵华音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在城外的赌摊输了钱,以前都是鲁道南接济我,如今他已经很多日没有回家了,没有他为我还钱,那些人嚷嚷着要到我家中来找我,我怕因此影响了声誉,便想着去鲁道南家中找点银钱还账,别的真没有什么了。”

    原来这个和湘西君子鲁道南称兄道弟的邵华音竟然是个烂赌鬼,这倒大大出乎了聂寒冰的预料,他说道:“平时见你和鲁道南两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你还贪赌,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邵华音连忙解释:“那都是我为了我家那间铺子故意做出来的,要是人家知道我好赌成性,铺子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还会连累了我义兄鲁道南的声誉,所以……”

    聂寒冰道:“所以你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过你家那个邵氏草堂不挺赚钱的么?难道赚得钱还不够你赌的,还要去找鲁道南去借钱?”

    邵华音叹道:“邵氏草堂明面上是我邵华音的铺子,其实背地里早就过给了鲁道南,我在外面赌牌九赌得大,陆陆续续从鲁道南那里借了不少银子,积累起来我已经还不上了,便将铺子折价抵给了鲁道南,只不过招牌还没换,那也是鲁道南的主意,他说一旦换了招牌,既显得他鲁道南无义,别人也知道了我邵华音沦落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你也知道,澧州人都很务实,偿若我那些朋友知道我这么穷,只怕都会远离我……”

    听到邵华音的解释,朱雀和聂寒冰无不相信了他所说的,看来他说得话基本都是实情,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更感到失望,因为他们抓邵华音来的目的是为了钓出鲁道南这条大鱼,谁知道却不过揭破了邵华音是个烂赌鬼的事,这对于他们去找鲁道南毫无帮助。

    聂寒冰问道:“早上你鬼鬼祟祟地出了城,是干什么去了?”

    邵华音愕然:“就连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我今早带了点凑来的钱,想要看看能不能赢几把,翻翻身,哪知道来到赌场门口,就被那几个放利钱的吸血鬼将我带去的本钱全都搜刮了去,我一时赌瘾发作,便想着去义兄鲁道南家中找些赌本来,哪知道却遇到了你。”

    聂寒冰怕他再胡说八道,连忙问清了他在城外赌钱的地方,然后派两名弟子前去打听,城外是否真有这么一个赌摊,而邵华音今日有没有前去。

    朱雀问道:“既然鲁道南为了让你还钱,将你这个义弟赖以为生的邵氏草堂都能接过来,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恐怕也没有你说得这么要好,那他怎么会给你他家的钥匙呢?”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如果鲁道南的所作所为都是慢着邵华音的,那么鲁道南绝不会给邵华音家中钥匙,以防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恶行。

    邵华音道:“这……这是以前的事了,以前我们关系好的时候他给我的。”

    聂寒冰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他淡淡地说道:“看来邵兄还是不相信我铁手聂寒冰会说到做到了?难道真要我上刑你才肯说实话么?老实说,这把钥匙究竟是怎么来的?是不是鲁道南在城外给你的?”

    说着,聂寒冰从邵华音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看来正是那把他用来打开鲁道南家门锁的钥匙。

    邵华音支支吾吾地不肯明说。

    朱雀将钥匙拿过来,他知道聂寒冰的意思,如果这把钥匙真是鲁道南今日才给他的,那就说明鲁道南就在附近,偿若不是,他们要找到鲁道南便只能通过别的办法,这件事乃是寻找到鲁道南重要关键,当然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不过朱雀在拿了钥匙仔细看了看后说道:“这把钥匙不是鲁道南给他的。”

    聂寒冰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朱雀看着邵华音变得苍白的脸色说道:“我跟伏缨一起这么长时间,别的本事没学到,开锁的本事却可说学到了七八成,这把钥匙并非按照原来的钥匙打制出来,而是用铁锉一点点锉出来的,邵华音,看这把钥匙上的锈迹,应是以前你曾经见过鲁道南门锁钥匙的形状,然后自己凭借印象偷偷做出来的,是不是?鲁道南根本就不知道你有他家的钥匙,是不是?”

    邵华音脸色阵红阵白,不用他回答,聂寒冰也知道朱雀猜得对了,聂寒冰冷笑道:“真是好一对结拜兄弟啊,鲁道南坏事做尽,而他的结拜兄弟却偷偷摸摸做了他家的钥匙,准备随时到他家中行窃,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听着聂寒冰的嘲讽,邵华音却无力反驳,显然聂寒冰说得是事实,可是这么一来,也证明了他跟鲁道南并没有在近日有什么联系,否则邵华音也就不必行险想要去鲁道南家中偷窃,反而被聂寒冰擒住了。

    最后邵华音说道:“不管怎的,我邵华音都只不过是想去义兄家中那点钱物,怎都不算是什么大罪吧?聂堂主,朱大侠,你们这么将我囚禁,这……”

    聂寒冰和朱雀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失望,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鲁道南身上,哪里有精力去过问邵华音的事?

    这时赶去城外查探赌摊一事的丐帮弟子回报,邵华音没有说谎,今日一早他的确去了赌摊,结果还没开赌,就被放利钱的人将他的钱要走还账了,之后邵华音便回了澧州城,其间再没和别人见过面,证实了朱雀的推断以及邵华音的话。

    这么一来,朱雀和聂寒冰都心知想要从邵华音这里知道鲁道南的下落是不可能的了,但朱雀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他问道:“你可知道你那义兄为何几日都不在家,又是为什么离家而去?”

    邵华音摇了摇头道:“我这个义兄的事,我哪里能够过问得了?我也在纳闷,他怎么这些天都不在家,可能是出远门了吧,反正他没有跟我说,说不定过两日他就回来了。”

    聂寒冰长长地叹了口气,而朱雀则是露出苦笑,两人都知道鲁道南是绝不会回来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鲁道南去了他亲兄弟崆峒鲁延绵那里寻求庇护,而是担心他就此躲到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起来,不再抛头露面,那就难寻他的踪迹了。

    邵华音看着两人的神态,猛然醒悟道:“难道是我那义兄鲁道南做了什么恶事?”

    朱雀问道:“你这个义兄鲁道南为人如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邵华音怔了怔,问道:“知道什么?”

    聂寒冰道:“休要装蒜,你和你那个义兄走得这么近,他做了些什么,你能不知道?”

    邵华音道:“我这义兄可能做过什么得罪了别人而他自己却不知道的事,但是他被人称为湘西君子,行事自然正派,难道这还能有假?人人都知道我这位义兄行事端重,他还常常对那些贫苦百姓施以援手,我委实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不对的事。”

    朱雀和聂寒冰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看得出邵华音是真的不知道鲁道南做了什么什么事,聂寒冰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朱大侠咱们走。”

    邵华音在后面喊道:“那我怎么办?你们可不能就这么一直关着我吧?”

    朱雀看着聂寒冰道:“如若不然,先将邵华音放了?”

    聂寒冰摇了摇头:“不行,万一他出去瞎说,岂不坏了咱们的大事?我看,让他在我这里待到七月初一再放了他,以防他胡说八道。”

    邵华音连连叫屈:“我绝不会胡说八道的,聂堂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想要胡说,又能胡说什么?你看看你的铁手,几巴掌把我打成这样,我回去后也是无法出门见人,又能做出什么来?况且我义兄几日没有归家,那是因为他一人独居,所以没人去找他,可是我家中还有妻儿,如果我不回去,家人定然会闹得整个澧州都知道了,朱大侠,聂堂主,你们还是放我回家吧!”

    其实邵华音怕的不是被关到七月初一,他本就无所事事,被关上几天也没什么,只不过他担心丐帮说的什么七月初一,不过是安抚他的话,谁知道丐帮弟子会不会在这几日将他凌辱虐待一通,甚至取了他的小命?

    聂寒冰感到邵华音所言也有道理,偿若邵华音再失去了踪影,恐怕只会弄巧成拙,让澧州武林同道心中起疑,他对邵华音道:“我若放你回家,你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不出来?”

    邵华音忙不迭地点头,口中发誓道一定会留在家中不出去,毕竟他现在也“没脸”见人。

    聂寒冰道:“那好,你回家后,我会派人在你家附近看守,偿若你这几日想要离开家门,或者去跟谁嚼蛆,那就别怪我聂寒冰辣手无情了。”

    邵华音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放心吧,这几日我就连那赌摊也都没法去了,那里竟是要账的,我留在家中也能清静几日。”

    朱雀和聂寒冰权衡利弊后,都觉得让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便让几名丐帮弟子押送他回了家,并派了几个高手在他家附近盯梢,防止他私自离开,从而泄露他们的机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刀小路

    除了邵华音外,丐帮并无别的消息,朱雀便跟聂寒冰辞别,回了客栈。

    接下来的两日,也都没有什么消息,而距离七月初一还有三天。

    这一日,朱雀照例来到街上查探,在一家就楼外,朱雀看到几个人围在一个醉汉身边讨要酒饭钱,这几个人显然都是酒楼中的伙计厨子,其中两个人腰间还系着围裙,那个醉汉则是个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脸上泛着酒足饭饱后的油光,脸颊红彤彤的,显然是喝了不少酒,却也不是醉酒后不省人事的样子,显然有意耍赖。

    朱雀看那壮汉腰间挂着一把厚背大刀,大刀十分沉重,将他悬挂刀鞘的腰带都坠得下沉不少,而且这个壮汉胳膊很粗,一看就是外门功夫有着极高的造诣,朱雀见酒楼的伙计厨子虽然人多,但都不会武功,偿若这个醉汉暴起伤人,这些人恐有性命之忧。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朱雀在一旁站定,想看看这场争闹如何收场,偿若醉汉拔刀相向,朱雀定然不会冷眼旁观,而出手阻止。

    只听一名店小二拉住醉汉的衣袖道:“我们店的酒都是正宗的山溪酿造,就连县老爷来我们这喝酒,都夸我们的酒味醇正,你企图找茬,以我们的酒不好为由不肯结账,那是万万不能的。”

    醉汉乜着眼大声争论道:“明明就是你们欺负我是外乡人,拿劣酒充好酒,这种黑心店家,休想让我掏钱……”

    而一旁的厨子也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这人就是想耍赖,你说酒味不对,却又连喝了两坛酒,还吃了一盘子熟牛肉和半只烧鹅,那只烧鹅可是我辛辛苦苦炖了半天才炖出来的,你倒好,想要白吃白喝,那有这么容易的事!”

    另一位店伙计也跟着指责道:“就是!我们百年老店,怎么可能会用劣酒蒙骗你?何况就算酒有问题,你饭钱也不给结算又算哪门子事?”

    这句话被醉汉抓住了破绽,他嚷嚷着:“大伙儿听听,这是酒店的伙计,连他都承认酒有问题,这可不是我说谎了吧?既然酒有问题,我不找你们赔偿我可能喝坏肚子的损失已经很够意思了,你们还让我结算饭钱?真是可笑!”

    店伙计被气得满脸胀红,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你……我何曾……何曾这么说过,你真是血口喷人……”

    随着他们的争吵持续,围观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只不过这些人看着醉汉带着这么沉重的一把刀,都不敢靠近,以防双方打起来后伤着自己。

    醉汉笑道:“说过的话不肯承认,我看你们就是黑店!”

    那名被气得有些发晕的店伙计一怒之下抓住醉汉的领子说道:“你这个想吃白食的无赖,今日你要是不肯结账,那就跟我去见官!”

    朱雀一见店伙计抢先动粗,心道不妙,这壮汉比之店伙计,就像老鹰和一只小鸡一般,而且大汉随身携带凶器,武功又高明,一旦惹怒了他,大汉一刀将店伙计劈成两半也都有可能,因此朱雀随时准备出手,以防大汉伤人。

    哪知道大汉对于店伙计抓住他的领口一点也不生气,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笑嘻嘻的面孔道:“大家快来看呐,黑店伙计不但对于酒以次充好,而且还要打人呐!”

    店伙计被他气得七窍出烟,其他人过来将店伙计拉开,以防自己理亏,将一件原本有理的事变得反而没有理。

    醉汉拂了拂自己的衣服,问这些人:“行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对你刚才的冒犯我也不予追究,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酒楼的这些人自然不肯就此放他离去,双方依旧纠缠着僵持不下,朱雀对这位醉汉没有轻易对店伙计动手而心生好感,在双方接着扯皮时,他走上前去,对酒楼的人说道:“大家都别争了,贵酒楼的酒是好是坏,在下一尝便知,这样吧,我和这位朋友一起到酒楼中再喝几杯,你们照着刚才的酒再给我们来一坛,偿若真是酒味不对,我定能喝得出来,偿若酒没有问题,这位朋友的酒菜钱都由我来结算,诸位觉得如何?”

    店伙计则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朱雀,并问道:“你来结账?你不会和这家伙是一伙的,也准备白吃白喝吧?”

    朱雀道:“笑话,阎王还会少了小鬼的钱?这十两银子先押在柜台上,若是酒的确不好,这十两银子结了刚才的饭菜钱,剩下的找给我,若是酒味不赖,那就两顿酒饭钱一起结了!”说着,他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递给店伙计。

    店伙计拿到了钱,不再争执,和厨子等人扭头就往酒楼中去。

    而这位醉汉则神色显得颇为感激,朱雀问他:“想必这位朋友的酒还没喝尽兴,不如由在下做个东道,咱们接着再喝他一顿如何?”

    醉汉连连点头道:“朋友真是深知我意,让在下感激不尽。”

    朱雀摇了摇头道:“吃一顿酒又值得什么?我看阁下为人磊落,也不像是混赖一顿酒钱之人。”接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拿酒的滋味果真不行么?”

    醉汉挠了挠头道:“我吃酒吃得有了五六分酒意,一摸怀里,奶奶的钱袋不见了,一顿饭吃到一半,酒瘾未杀,没了钱我也不好再吃下去,然而之前吃到肚子里的却又不能吐出来还给店家,因此我只得以这么个法子离开这里,那酒的滋味倒是真不赖。”

    朱雀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走,我请阁下好好解解酒瘾。”

    两人一起进了酒楼,朱雀付了钱,酒楼中的人也不担心他们不进去吃,朱雀看着这位身形高大的汉子,心中不禁想起了一句话:一文钱难道英雄汉。现在的情形果然如此。

    跟着伙计的指引,两人来到二楼靠窗的桌边,这次店伙计招呼热切,朱雀点了菜,无非还是牛肉和烧鹅,像他们这种连续两顿饭各点一半烧鹅的情况对店伙计来说十分罕见,朱雀又点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两人点了一桌的菜,让壮汉连连说道:“让你破费了,让你破费了。”

    等着上菜的时候,朱雀问壮汉:“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壮汉道:“在下路金钟,不知侠士尊姓大名?”

    朱雀微微一笑道:“在下朱雀,路金钟,嗯,原来你就是那个路金钟。”

    路金钟听到朱雀的名字,肃然起身,对朱雀抱拳道:“原来是朱大侠,怪不得能急人之难,在下就是那个路金钟,人称大刀小路的路金钟。”

    此人八尺身高的大汉,外号却叫做小路,岂不古怪?

    朱雀道:“坐,你这么贸然站起身来,不免惹起别人侧目,小路,你的钱袋是怎么丢的?”

    路金钟缓缓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搞不清楚,也许并非是在我喝酒时丢的,而是之前丢的,我这个人对于身上装的钱,总是马马虎虎,说不定是在怀中掏东西时掏掉的。”

    朱雀笑道:“人家酒楼也是小本钱买卖,下次你可别混赖了,以你大刀小路的名头,这家酒楼中最少会有几个认识你的人,你问别人借一点结了账岂不是好?”

    路金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个人时常马马虎虎,就算借了别人的钱,偿若以后忘了,岂不对不住人?”

    朱雀想不到他想法如此清奇,不好再说什么,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道:“既然你如此马虎,我也不能借给你银钱了,这张银票你拿去花,算我送你的,不用还了。”朱雀知道大刀小路的性子正直,就由刚才他收到店伙计抓领子的羞辱,他都不肯动手,便知道他有着自己的原则,不会轻易向不会武功的人出手,朱雀很喜欢这个爽直的年轻人,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路金钟眼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他伸手接过银票,并没有其他人那种扭扭捏捏的假推辞,他说道:“我若是不收,朱大侠定然以为我虚情假意,那我就谢过朱大侠了,这笔钱偿若我没有忘,定会还给朱大侠的。”

    朱雀哈哈大笑道:“既然说了是送给你的,就不用还了,对了小路,你为何来澧州呢?”

    路金钟眉头一皱,似乎感到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告诉朱雀,等他一抬头,看着朱雀坦然的神情后,断然回答道:“我来澧州,乃是受一个人的所托。”

    朱雀知道路金钟说话的口气,说明他对此还在犹豫之中,便说道:“若是有什么为难的,那就不用说了,我朱雀也不是喜欢打听别人**之人。”

    路金钟叹了口气道:“若是换做别人,我说不定就会隐瞒下去,但是面对朱大侠,此事我不得不说,只不过这件事并非什么好事,以朱大侠秉持正义的手段,未必会赞同,朱大侠可知这次委托我来澧州的人是谁?”

    朱雀道:“是谁?”

    路金钟道:“是鲁延绵。”

    朱雀顿时感到了事情的变得复杂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替死鬼

    首先,既然是鲁延绵让大刀小路前来,这说明大刀小路要么已经知道了关于鲁道南的所作所为,所以奉鲁延绵前来帮他处理鲁道南的后事。

    而以大刀小路的性格,又不是那种助纣为虐之辈,因此路金钟知道此事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久说明路金钟信任鲁延绵,不知道鲁延绵让他做的什么事,相当于他是受到了欺瞒。

    其次,既然鲁延绵和鲁道南牵扯上了,很大的可能是鲁延绵已经知道了鲁道南的事,否则有什么事需要大刀小路来做呢?毕竟偿若鲁延绵有什么事需要在澧州做,只需随便找个人送个信给这个兄弟便行了。

    再次,如果鲁延绵已经知道了其弟鲁道南的恶行,而他没有选择昭告天下,而是派人前来,多半是选择要帮鲁道南隐瞒此事,也就是想要包庇他了。

    幸而朱雀对这些事都有所预料,提前谋划好了这些事,否则一定会因为大刀小路路金钟的出现而感到措手不及。

    朱雀问路金钟:“不知道鲁延绵要你来澧州做什么事呢?”

    路金钟:“之所以说这不是好事,就是因为鲁延绵鲁掌门是准备让我在澧州放火,而朱大侠请猜猜看,他是让我在哪里放火?”

    朱雀自然知道鲁延绵是想请大刀小路在鲁道南家放火,好掩盖罪证,但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惊道:“鲁延绵已经接替了崆峒派的掌门之职?”

    路金钟点了点头:“不错,鲁延绵在七日前刚刚接手了崆峒掌门之位,正式举办接掌掌门之礼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五,即时会遍请武林同道前去参观这次盛会,听说还通知了少林和武当,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未必会亲临,但他们一定会派出弟子参加,到时候一定会非常热闹,朱大侠到时候会去吗?”

    朱雀心中想着别的事,竟然没有听到路金钟的问话,因此没有回答。

    路金钟见朱雀怔怔地出神,感到有些奇怪,他说道:“对了,朱大侠对于鲁掌门派我来烧谁的房子这么奇怪的事,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吗?”

    朱雀淡淡地说道:“鲁延绵要烧的房子自然是其弟鲁道南的,这有什么难猜的?”

    路金钟听朱雀一语中的,差点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他惊讶地问道:“不知道朱大侠是怎么猜到的?”

    朱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小路,我要问你的问题十分重要,希望你不要欺瞒我。”

    路金钟脸色微变,他说道:“朱大侠此语何意?为何认为我路金钟会对朱大侠撒谎呢?难道因为我奉鲁掌门的委托,前来澧州放火烧房子,所以对我路金钟感到不信任么?”

    朱雀道:“这是两码事。”

    路金钟忿忿不平地说道:“鲁掌门找到我,当开始跟我说让我来澧州烧房子时,我路金钟当然是反对的,杀人放火的事我路金钟不是没做过,但那都是对付恶人,而且是不得已而为之,而鲁延绵偿若让我去烧无辜之人的房子,我自然不会去做的,后来他解释说是去烧他兄弟家的房子,我更是感到奇怪,但对于之前的猜测便感到不是那么回事,当时我还怀疑他兄弟鲁道南已经被他害了,哪知道鲁道南就在崆峒,我见到鲁道南后得知,现在鲁道南家中空无一人,只是烧房子,不害人性命,所以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朱雀问道:“鲁道南现在就在鲁延绵那里?”

    路金钟点了点头。

    朱雀又问道:“那鲁延绵可曾解释了他为何要你去烧鲁道南家的房子?”

    路金钟道:“鲁掌门暗示了我,说他兄弟家中可能被人下了什么咒术,唯有烧了房子才能破解,我虽然不信鬼神,但是鲁掌门既然这么委托我了,我去办就是,鲁掌门在我临行前跟了我一些金子,我推辞不受,他说这是给我的盘缠,并非酬劳,而他鲁延绵此后便欠我路金钟一个人情,以后我路金钟有什么需要他崆峒去办的,他鲁延绵定然会全力以赴,我想既然他这么说了,此事又不关乎人命,简直是一举两得之事,便答应下来,想不到因此被朱大侠怀疑,朱大侠既然不信任我,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就走,这银票我路金钟也不敢收了。”

    说着,路金钟从怀中掏出那张百两的银票,要还给朱雀。

    朱雀既不伸手去接,也没有推测,而是看着路金钟,想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最后他感到路金钟所言发自肺腑,这才报以歉然的神色道:“小路,我相信你就是,只不过你若是得知这其中的事,也会明白我为何会这么疑心于你了。”

    路金钟问道:“不知朱大侠所说的是什么事?”

    朱雀刚要说话,店堂伙计送来酒菜,朱雀对路金钟道:“你将银票收好,回头我好好跟你说。”

    等到伙计走开后,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朱雀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将鲁道南的恶行告诉他,想了半天他才断然决定,如果不能取信于路金钟,万一他真是和自己作对,将鲁道南的宅院给一把火烧了,恐怕会给自己平添很多麻烦,因此他决定如实跟大刀小路说出关于湘西君子鲁道南的事。

    等路金钟再次将银票放好后,朱雀问他:“刚才我问你会不会如实回答,是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信任,现在我再问你,你信不信得过我朱雀?”

    路金钟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相信,这还用我说嘛,我看着江湖中,不相信朱大侠说的话的不会有几个吧,就算是朱大侠的仇人,恐怕都会认定朱大侠的诚信是毫无疑问的。”

    朱雀脸上也看不出忧喜之色,他点了点头道:“那好,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怀疑你,以及鲁道南做了些什么事,你先不要喝酒,神志清醒地听我说完,到时候你再喝酒不迟……”

    听到朱雀的话,路金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接着他听到了足以让她怀疑人生的一段经历。

    等到朱雀说完,路金钟的脸色已经数变,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表示惊讶,而是道:“你刚才问我,我相不相信朱大侠的话,这一点我直到现在都不会改变立场,我现在唯一怀疑的,你究竟是不是朱大侠,或者说你是假冒朱大侠前来诓骗我。”

    朱雀想不到他听完关于鲁道南的话后会是这种反应,他失笑道:“很多人都怀疑过我是不是朱雀,以前我年轻的时候,怀疑的人比较多,到得后来,渐渐怀疑的人便少了,哪知道在这关键时候,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那好吧,吃过饭后咱们一起去丐帮分堂找聂寒冰,他可以证明我的真伪,同时,这两日丐帮帮主汪九成也就快到来,他也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路金钟听过朱雀的话后,脸上流露出极为矛盾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其实不用任何人证明,我自己心底已经认定你就是朱雀了,只不过你说的事情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突兀,就在此之前,我还因为和崆峒派掌门鲁延绵以及湘西君子鲁道南相识而感到骄傲,谁知道转过身来两人竟然是这种人,唉,恕我路金钟一时难以接受。”

    朱雀柔声道:“你不能接受这很正常,当时红缨公子伏缨跟我说这些事时,我若不是因为和他结交多年,却是也难以接受这一点,恐怕你和我还有所不同,我和鲁道南在之前私交可说甚笃,所以更难相信,然而随着事情的渐渐发展,不由地我不相信,在聂寒冰在鲁道南家中找出这么多的尸体前,我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朱雀是被人愚弄了,别人陷害了,鲁道南还是那个湘西君子鲁道南,然而,你知道的,现实只会让人越来越失望。”

    路金钟看着窗户外的远处,隔了好一会,他在转过身来问道:“这么说来,鲁延绵让我去烧他兄弟的家,就是想让我帮他们毁尸灭迹了?”

    朱雀想了想后回答道:“或者这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另一方面,他们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路金钟问道:“什么目的?”

    朱雀叹道:“或者我不该将他们往坏处想,然而事实却不容置疑,我怀疑他们会觉得一场大火未必能够将他们罪恶的证据全部焚毁,因此他们便找人顶罪,他们可以推脱,既然有人如此恨我,和我有仇怨,能烧了我的家,我家中的那些地窖,尸体,铁笼子等等,多半就是我的仇家故意放在那里陷害我的。”

    听到朱雀的话,路金钟的脸色变得铁青,因为如果承认鲁延绵和鲁道南两人的恶行,那么朱雀的推测自然也变得合情合理,而他大刀小路,也就成了最佳的替死鬼,因为谁会相信有人会派他前来烧自己兄弟的房子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呢?

    到时候大刀小路面对千人所指,不免百口莫辩,那他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悬崖勒马

    看着路金钟的脸色,朱雀知道他已经相信自己所言,不会再想着为鲁延绵效力,他柔声说道:“幸而你悬崖勒马,鲁延绵这一招陷害虽然厉害,但你也不用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路金钟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最终他选择相信朱雀,因为朱雀虽然在江湖中并非什么门派的掌门,但朱雀的声望显然比鲁延绵和鲁道南要好得多,更且他们二人让他做的事本来就不合情理,什么符咒之言当然令人难以尽信。

    想到这里,路金钟站起身来,对朱雀深深一揖道:“我路金钟今日没有深陷泥沼,全拜朱大侠所赐,此后朱大侠在江湖上如果有需要我大刀小路去做的事,只要放话出来,我路金钟就算赴汤蹈火,也会倾尽全力去办。”

    朱雀知道路金钟这么一说,就算他对自己所言还有一丝怀疑,但以大刀小路在江湖上的名声,自然是说一不二,话说出来,路金钟是宁死不悔。

    就在朱雀听了他一番感激至此,准备再让他坐下,两人共浮三大白时,站着的路金钟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一间宅院方向,他问朱雀:“朱大侠,不知那里是谁的宅院!”

    朱雀愕然看过去时,骇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条街边,一片鳞次栉比的屋瓦房屋群里,一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燃烧时升腾起的黑烟滚滚而起,朱雀虽然不知道那里是谁家,也不知道鲁道南的宅院是不是在那里,但他第一个直觉就是鲁道南家中失了火,他脱口而出道:“不好,小路,除了你之外,那鲁延绵是否还委托了别人前来办此事?”

    路金钟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按理说他们找上了我,就不需要再去找别人了,难道……”

    朱雀见很多人都望着窗外的失火处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惊呼:“走水啦!走水啦!”

    路金钟拉过来一名看热闹的店伙计问道:“湘西君子鲁道南的家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店伙计受他点醒,大喊道:“不错!不错!那个方向正是湘西君子鲁大君子家的方向,莫非是他家失了火?”

    路金钟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既然知道了鲁延绵是想让他当替死鬼,那么不管放火之人是谁,他路金钟都避免不了怀疑,他愤恨之下,忽然一拍桌子,整个人借着这一拍之力,从酒楼二楼的窗户处一跃而出,向着失火处跑去,店伙计和几名食客见到路金钟忽然跳楼而去,还以为他是想不开,都跟着惊呼起来。

    几名食客忙不迭地跑到窗户边去看,见到路金钟安然无恙地落了地,方才似乎明白了路金钟为何这么做,而店伙计见到路金钟身手如此高明,想起刚才自己为了一顿酒菜钱跟他起争执的事,不禁感到有些后怕。

    朱雀知道他要看看放火的人是谁,是否也是受了鲁延绵的所托而作的,但是朱雀的心中却在一瞬间转了几圈,他想到几点,第一,这是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通衢大道临街的宅院放火,非常大胆而且可疑,第二,以现在的火势来看,等到大刀小路赶过去后,放火之人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但朱雀还是怕路金钟有什么闪失,也跟着从窗户处一跃而出,向路金钟赶去的方向追去。

    后面的食客见到两人陆续跳窗而走,有的食客还打趣店伙计:“吃饭的人都跑了,谁来结账啊?”

    店伙计刚想喊住朱雀和路金钟,转念间他就想到朱雀留在柜台上的一锭十两重的银子,这两顿饭加起来不过二三两银子,朱雀偿若不回来,那还是他们酒楼赚了,因此店伙计叹道:“我宁可他们跑了不回来了。”

    一众食客都感到不明所以,但很快又开始议论起失火之处到底是不是湘西君子鲁道南家。

    大刀小路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不过绝非是因为轻功驰名,而是他的大刀刀法,因此朱雀虽然落后他一步,但很快便追上了他。

    路金钟见到朱雀跟过来并不感到诧异,他边跑便对朱雀说道:“朱大侠,鲁道南家中失火时,我可是跟你在一起吃酒,到时候偿若江湖中流言蜚语,说是我大刀小路干的,你可要帮我作证啊。”

    朱雀叹道:“失火的是不是鲁道南家还不好说,就算有人说是你放的火,能够帮你作证的人可有一大群,你在酒楼中先是欠了酒饭钱不给,已经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你和我接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窗而出,恐怕记不住你的人都不多。”

    路金钟一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他们从酒楼的二楼看到失火处,跳到街上后全凭着之前的印象寻找,但澧州城的街道并非是正南正北,也不是正东正西,两人走了两条街就感到有些迷糊,幸而朱雀直接向路人打听鲁道南家的方位,他们这才很快来到失火之处。

    而此刻失火处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看半空已经没有了烟火气,说明火势已经被遏制住,朱雀和路金钟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到这么大的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扑灭而感到惊奇。

    围观的人对于刚才的火头议论纷纷,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路金钟拉过一个看热闹的人问道:“请问这里面走水的人家可是鲁道南的家园?”

    这人连连点头回答道:“可不是嘛,这里真是鲁大君子的家,不知道怎么失的火,着得也快,灭得倒也不慢,我看多亏老天有眼,也是鲁大君子平时多做善事,所以……”

    朱雀和路金钟听到失火的人家果然是鲁道南家,脸色都变得有些有些难看,路金钟忽然拔刀而出,大喊道:“杀人啦!都给我让开!杀人啦!”

    很多人回过头来,看到路金钟手中举着的那把大刀,吓得纷纷向一旁逃窜,朱雀开始也以为路金钟是受了刺激,真的准备杀人,自己刚想要阻止他胡乱杀人,但很快他就看出鲁道南只不过举着刀虚言恫吓,不过是让围观的层层百姓全都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而已。

    江湖中人都说大刀小路为人正派,但行事却十分莽撞,这一次朱雀也算是见识到了。

    等到围观的百姓纷纷四散躲开后,鲁道南家中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但此刻的鲁道南家大门并不是上了锁,而是敞开的,在他家中还有十多个人,朱雀和路金钟连忙向鲁道南家中冲去,来到门口,朱雀又惊又喜地喊道:“是汪大哥!原来是你!”

    路金钟本以为鲁道南家中的这些人就是放火之人,等他听到朱雀大喊汪大哥,再看到这些人大都穿着乞丐服饰,登时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丐帮的人,而他们中最有气势的,背着一根紫竹棒的,定然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了。

    除了汪九成外,丐帮中恐怕还没有别人能让朱雀喊一声汪大哥的。

    里面的人果然正是汪九成,以及他带来的十多名丐帮高手,但是在他们十多人之间,还有一个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被汪九成等人制服了的。

    朱雀和路金钟两人走进了鲁道南的家中,朱雀先给汪九成施礼,路金钟见他果然是丐帮帮主汪九成,连忙将手中的大刀放回鞘中,跟汪九成施礼道:“在下路金钟,人称大刀小路,见过汪帮主。”

    汪九成看着路金钟问道:“你就是大刀小路路金钟?”

    路金钟虽然狂放不羁,但见到汪九成一脸威严,竟然不敢再流露出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神态,拱手正色道:“在下正是路金钟。”

    汪九成微微一笑道:“人说江湖上出了个大刀小路,为人潇洒,作风正派,但我一直都无缘得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你为了驱散围观的百姓,竟然大喊杀人了,果然是你大刀小路的做派。”

    路金钟被汪九成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汪九成是真心夸他呢,还是在讽刺他,只好苦笑着回答:“小人狂妄,让汪帮主笑话了,我若知道汪帮主大驾在此,定然不会如此造次。”

    汪九成道:“就算天王老子在此,你大刀小路就是大刀小路,不要为了别人改了自己的性子,那才是真性情,真好汉。”

    朱雀对汪九成道:“汪大哥,咱们这些闲话先放在一边,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放的火?烧得怎么样?你怎么来得这么凑巧?”他看着鲁道南家园中房舍都安然无恙,唯有院子里有一堆烧了一半的灰烬,而汪九成等人身上都落着白色的烟灰,显然他们在灭火时费了不少功夫。

    敢让汪九成先别说闲话的人,除了朱雀外,恐怕天下也没有几个了,汪九成丝毫不以为意,对朱雀道:“就是这个家伙,准备在这里放火,幸亏我们这些人进城后直接来到这里,偿若我们先去了别的地方,此人的奸计就要得逞了。”

    听到“奸计”二字,路金钟脸上微微一红,偿若他不是遇到了朱雀,得以悬崖勒马,恐怕被冠以奸计两字之人多半就是自己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掩盖真相

    朱雀看着被他们制服的那人始终跪在地上垂着头,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他问道:“可曾问出此人的身份?”

    汪九成摇了摇头:“此人倒是嘴硬,不过我们也是刚刚将火灭了,还没怎么来得及问他话,你们就来了,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朱雀道:“说来也巧,我们正好在附近的酒楼中吃酒,看到这里失火便前来看看,想不到遇到了汪大哥。”

    这时门外一阵骚乱,冲进来一队官差,这些人手中拿着铁尺锁链等物,一进来便大呼小叫地嚷嚷着:“谁在这里杀人放火?如此无法无天,那不是反了吗?何况还是在鲁大君子家中,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见到这些叫叫嚷嚷地衙役,汪九成不禁眉头大皱。

    朱雀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二公子送给他的王府金牌举手一照,对领头的官差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

    领头的官差看不清这是什么金牌,夹手夺过,放在眼前一看,金牌上写着“衡王”三个字,差点没把他吓得人腿软跪下来,手也跟着发抖,抖得几乎拿不住金牌,他双手捧着金牌递还给朱雀道:“小的不知道是王府的人,得罪得罪!”

    朱雀接过金牌,对这些官兵道:“我们奉衡王府二公子之命前来查一件要案,二公子叮嘱了不要惊动地方,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好了,给我将门口围观的百姓驱散,然后滚吧!”

    这些官兵立刻听命,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他们有几颗脑袋,敢对王府派来的人不敬?

    很快,鲁道南家外的百姓就被驱散开去,外面的街道也变得安静下来。

    汪九成也知道朱雀有这么一块王府金牌,想不到他一直随身携带,对于朱雀的处理,他感到很满意,否则若是官府在其中夹缠不清,他们可就平添了许多麻烦。

    而路金钟并不知道朱雀和王府的人还有还有关系,还以为朱雀是用一块假金牌骗走了这些官兵,朱雀当然也没有空闲跟他解释,他来到丐帮高手围着的这个人身旁,蹲下来问他:“朋友,到了此刻你还不愿说出你的身份么?”

    这人始终一言不发,朱雀正想站起来问汪九成怎么处理此人时,他忽然发现此人耳根后面的筋肉牵动了一下,朱雀心道不妙,一掌击在此人的脖颈后面,这一掌他用的是掌缘,手掌中贯注了真气,一掌下来,此人本就低垂着的脑袋向前一倾,大口一张,“哇”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出来。

    这颗药丸很小,只有绿豆大小,却散发出一股腥臭之味,显然是颗毒丸,一看到这颗有毒药丸,几个人岂能不知此人十分嘴硬,眼见事情败露,便想要服毒自尽,幸亏朱雀发现得及时,否则此人一死,那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可是此人虽然没有吞下药丸,但药丸在他口中也溶解了一点,汪九成正要挖苦他几句,此人眼睛一翻白,向后咕咚倒了下来去。

    朱雀连忙来到此人身旁,一探呼吸,二探脉搏,接着对汪九成道:“此人性命无碍,只不过是中毒晕厥了过去,我给他用真气驱驱毒,然后再服一些解毒的草药应该就可以无碍了。”

    汪九成叹道:“为此人去读,岂非徒劳耗费你的真力?”

    朱雀微微一笑道:“此人纵火不成,总不至于罪该万死,而且驱毒也耗费不了多少真气。”

    路金钟对朱雀行侠仗义的举止都是道听途说,今日一连见到朱雀几次光明磊落的行径,更是为他感到折服,他连这放火之人都不惜耗费真气续命,相比之下,他大刀小路所作所为不免显得有些徒有虚名了。

    朱雀将此人扶着盘腿坐下来,然后坐在他身后双手分别抵在此人神道穴和命门穴上,他左手在上为阳,右手在下位阴,两手各自送出一股真气在此人体内游走……很快,此人吐出一口黑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并没有醒过来。

    朱雀对汪九成道:“行了,他的脉息由促变缓,回头给他服些解毒的草药就行了,只不过咱们现在在鲁道南家中不方便,还是将他带回丐帮分堂医治和审问的好。”

    汪九成点了点头,命两名弟子将此人背回丐帮分堂,想了想,他又命两名弟子跟随在后面护送,四名丐帮高手一起送此人去丐帮分堂,以防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

    四名弟子领命而去。

    汪九成道:“何无奇,孙三毁,你们两人留在这里,回头我将鲁道南家中的大门锁上,你们留在这里警惕着,以防还有别人前来放火,晚上我会派人过来替换你们,其他人先跟我们会丐帮分堂。“

    两名看起来精力十足的中年乞丐上前领命,然后各自找个地方躲了起来,他们一行人来到鲁道南的家中,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人,留下两人,外人也看不出来。

    当下汪九成和朱雀、路金钟以及七八名丐帮弟子离开了鲁道南的家,向丐帮分堂行去。

    来到丐帮分堂,聂寒冰正在分堂中,见到汪九成连忙过来行礼,其余分堂中的丐帮弟子见到汪九成无不跪下磕头,自从汪九成和聂寒冰言语不合之后,汪九成尚是首次来到澧州,丐帮弟子一见到帮主,心中无不感到激动。

    汪九成连忙让诸位弟子起身,他叱责道:“我是你们的帮主,又不是官老爷,磕什么头?你们各自去忙,我还有事要商量,回头再来跟你们说话。”

    丐帮弟子连忙答应。

    几人一起来到厅堂坐下商量,汪九成命聂寒冰赶紧派人去找大夫开解毒的药送给那纵火之人服下,聂寒冰在汪九成等人前来之前已经由那四名丐帮高手告知帮主回来,而聂寒冰也刚刚知道鲁道南家中失火,正摸不着头脑时,汪九成前来,他不敢多问,连忙吩咐弟子去做。

    这边汪九成问朱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人去烧鲁道南的房子?是否鲁道南家中果真有他作恶的证据?”

    朱雀道:“汪大哥明鉴,此人作的恶太多,咱们又要等着七月初一揭破他的真面目,他自然是做贼心虚,想尽办法来掩盖自己的恶行,而找人前来毁灭证据,正是他垂死前的挣扎而已。”

    汪九成还不知道聂寒冰已经在鲁道南家中发现了许多尸首,他连忙追问详情,等到朱雀一五一十地跟他说清之后,汪九成怒道:“这贼子,竟然害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到了此刻兀自不知道悔改,老子非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方能解气。”

    路金钟虽然在酒楼上从朱雀那里听说了鲁道南的恶行,但当时朱雀碍于酒楼上的食客众多,没有跟他细说,可说他也是首次听到有这么多人被鲁道南害死,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子,显然鲁道南行径有多恶劣,也怪不得汪九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朱雀点了点头道:“他的行径的确令人恨得牙痒,咱们习武之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对不会武功的百姓滥施暴力,更何况鲁道南下手的对象都是年轻女子,可知他心中除了歹毒外还非常龌龊,这种人就算放之绿林,也会为人所不齿,更何况他在外还标榜正人君子,那是加倍地可恶了。”

    汪九成道:“此人企图毁灭证据,那是不准备承认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放火之人是他兄弟鲁延绵所派来的呢?”

    路金钟闻言脸上一红,刚要说话,朱雀抢先说道:“这些都是大刀小路告诉我的,他得知鲁延绵要烧他兄长的房子,便赶来企图阻止,恐怕小路也想不到这件事背后耸人听闻的真相吧!”

    朱雀这么说,自然是帮他推脱他的干系,路金钟心中暗暗感激,他连忙接口含糊地道:“不错,只可惜我也被鲁道南给蒙蔽了,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

    汪九成道:“这也怪不得你,试问谁没有被他假仁假义所欺瞒呢?”

    在他们说话时,聂寒冰派人去找的郎中带着药来到丐帮分堂,郎中给纵火之人把了脉,用酒化了一颗解毒丸喂此人服下,然后又给此人施以针灸,此人在多方施救下,终于悠悠醒来。

    看到朱雀和汪九成等人站在床边,此人恨恨地说道:“你们要如何折磨我?难道让我死都死不了,只能生受你们的折磨么?”

    朱雀问道:“以你的身手,这么轻易地赴死岂非可惜?而且死得默默无闻,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这人问朱雀:“你是何人?”

    朱雀跟他说了,然后指着汪九成道:“这位是丐帮的汪帮主,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他以为这人跟大刀小路路金钟的境遇差不多,也是被鲁延绵蒙骗过来纵火的,因此亮明了身份,想让此人知道鲁延绵并非什么好人。

    但是此人听到朱雀的名头后,更是长叹一声,不发一言。

    朱雀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说出自己的姓名,说出真相么?”

    这人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半天,终于用手肘支撑着坐起身来道:“不是我不肯跟你们说出我的身份,只怕说出来之后,你们更不肯放过我了。”

    朱雀感到奇怪:“我们更不肯放过你,最多也不过要了你的性命,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哪怕你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也不会让你受什么活罪,你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听到朱雀对此人的威胁,汪九成心中感到奇怪,因为朱雀这么一说,此人岂非更不会说实话了?

    他不知道朱雀隐约猜到此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和路金钟不同,因此便用这种口吻来激他。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邪君邢典

    听到朱雀的话后,此人果然似乎想通了,他对朱雀说道:“大不了一死而已,不过你们都是英雄好汉,即便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们可也不能零刀子折磨老子。”

    虽然此人口出污言,但是朱雀和汪九成等人都想知道他的身份以及真相,谁都没有指责他,朱雀点了点头,为他担保道:“你放心,我朱雀说过的话还没有不作数的。”

    这人这才放下心来,对朱雀道:“我就是你们这群所谓的正派之人一直在寻找的邪君邢典!”

    很多年轻一辈的武林中人听到邪君邢典这个名字不免会感到茫然,就连朱雀也隐隐约约记得师父北斗先生似乎跟他提及过此人,但北斗先生似乎又说了邪君邢典应当已经死了的话,这些话对朱雀来说过于遥远,以至于让朱雀都想不起这个人的经历来。

    汪九成对中土武林典故知之甚详,他听到邢典名字后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开一步,然后执棍在手,似乎在警惕着邢典会暴起伤人。

    邢典苦笑了一下道:“汪帮主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我邢典已经不是当年的性点了,否则怎么会蛰伏这么多年都不出来呢?”

    汪九成紧张地盯着邢典,虽然邢典中毒刚解,现在十分虚弱,但汪九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显然邢典对汪九成来说有着很强的震撼力,想来正是因为汪九成对邢典的行事手段十分熟悉,才会对他这么忌惮。

    朱雀则一直在想,邢典号称邪君,自然是因为他十分邪门之故,只不过北斗先生提到此人时不过寥寥数语,而且那时候朱雀年纪又小,所以只记得北斗先生好像是跟他说此人似乎已经退隐,或者不知被谁宰了,反正江湖中已经没有此人的消息了。

    可是邪君邢典明明还活着,而且显然是受到鲁延绵或者鲁道南之命,准备纵火焚烧鲁道南的房子,以北斗先生能提到的人,可以说至少也是在过去的武林中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在几十年后堕落到被人拿枪使的地步?

    汪九成一边戒备着邢典,一边问道:“世人都传闻你不知死在了哪条沟渠里,想不到你还活着。”

    邢典惨然道:“这些年我虽然没有死,但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汪帮主请看!”

    随着这句话,邢典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掀起来,之间邢典的肚腹间有一道“之”字形的丑陋的伤疤,就好像有人在他身上用石匠用的凿子凿出来的似的,伤疤几近半寸深,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丑陋的痕迹,有的地方的疤痕不知道是骨头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不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看到邢典主动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痕,汪九成放下了不少戒备,他将紫竹棒放回背后,仔细看了看邢典的伤口,然后说道:“遭遇了这么重的伤,你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出招的人似乎故意避开了你的致命伤,否则以你的伤口来看,对方要想置你于死地非常容易。”

    邢典道:“汪帮主的眼光非常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并不是想取我的性命,不过我宁可他当时一剑将我刺死了,而不是让我苟活到现在。”

    汪九成道:“看你伤口的愈合情况,以及你在巅峰时忽然销声匿迹来看,你这伤应是在四十多年前留下的,不知道伤害你的人是谁,他又为何这么做呢?”

    朱雀听汪九成说起四十多年前,他仔细看了看邢典的容貌,感觉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然而他在四十多年前既然便已经博得邪君的恶名,那么现在少数也得六七十岁了,不知道他在受到这么惨痛的折磨后,怎么还能保养得这么得当的。

    邢典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他恨恨地说道:“伤我的人就是闵道子,也就是崆峒派的上一任掌门!当年他偿若和我公平决斗,就是十个闵道子也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此人卑鄙无耻,先恭后兵,骗我喝下了他的毒酒,也怪我自己大意,中了毒后被他用了这一手崆峒酷刑折磨得我没了半点脾气,最终答应作为他崆峒派的暗子。”

    汪九成不明白暗子何意,问道:“什么意思?”

    邢典苦笑道:“那时候你汪九成怕还没有做到丐帮帮主的位置,所以不知道崆峒派面临多大的危机,闵道子用毒计控制了我之后,便让我在暗中帮他铲除崆峒派的敌手,一直到崆峒派的敌人被我杀光了,那闵道子还不肯放过我,他不愿他对我做的丑事传扬出去,又不舍得杀了我,便让我在崆峒派后山的隐秘洞穴中像条狗般地活着,以便好让我随时能为他办事。”

    汪九成有些不能置信,他说道:“以闵道子的道行,似乎还没有能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能力吧,你就算身受重伤后,不是他闵道子的对手,难道就连逃走都做不到么?”

    邢典叹道:“我要是能逃走就好了,你不知道崆峒派的酷刑如何歹毒,你以为我身上的伤口是他随便划出来的么?这都是那酷刑的一部分,既能让我功力大减,还能让我内息被阻断,另外,他在我胸腹间的十多处穴道里下了药,药物发作时的痛苦让我生不如死,唯有服食他崆峒派秘制的止痛药丸才行,一开始我还不愿为闵道子出力,可是这种酷刑的疼痛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发作的时候就连求死也不能,而不痛的时候又何常人无异,但我却没有勇气自我了断,几次折磨下来,我这个好强之人,也终于抵受不住,成了被闵道子操纵的傀儡。”

    朱雀和汪九成这才恍然,为何邢典足以令汪九成这种人忌惮,却不得不听命于闵道子这种人,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名鼎鼎的邪君就连少林空正、武当掌门或者丐帮帮主都不放在眼里,却不幸落在崆峒闵道子的掌握之中,可恨之余还令人生出少许可怜之意。而朱雀更是推测那崆峒派给他服用的镇痛的药丸里说不定就有让他看起来不会这么衰老的药材在内。

    汪九成叹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你邪君当时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何等威风,现在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让人唏嘘。”

    邢典骨子里似乎还剩下一点傲气,他平静地说道:“我跟诸位坦白这些事,并不是想要你们饶我一命,更不是想要你们的可怜与同情,我只是想要你们知道,我邢典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生死也不会放在眼里,更加不会受你们的轻易摆布了。”

    朱雀道:“我们不会摆布你,这也许就是我们和闵道子的区别吧,对了,你去烧鲁道南的家,难道是受了闵道子的指使?”

    提起此事,邢典显得有些压抑不知心中的怒火,他恨恨地说道:“我来之前,闵道子准备将掌门之位传给鲁延绵,并将我的事也告诉了鲁延绵,鲁延绵立刻找到我,让我来澧州烧了一户人家的房子,我本不想答应,奈何闵道子将掌门传给鲁延绵之余,就连崆峒派的止痛药丸一并传给了他,我受制与他,不得不答应下来,至于他为什么要我来烧房子,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我为崆峒派杀了这么多人,烧个空宅子又算得上怎么回事?”

    朱雀看了看路金钟,路金钟显得有些尴尬,因为邪君邢典乃是被逼迫着前来放火的,他大刀小路却是为了什么?

    朱雀和汪九成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了解,显然鲁延绵为了确保鲁道南的事能被彻底解决,他不仅找了大刀小路,还派出邪君邢典,显然是势在必得了,虽然鲁延绵包庇了他兄长,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的,只不过他们这么做的方式十分邪门。

    汪九成看了看朱雀,问道:“怎么处理邢典?”

    这么当着邢典的面问起,汪九成显然有绕过邢典一命的意思,朱雀知道汪九成对邢典十分忌惮,而且邢典显然以前做过不少恶事,所以才会有邪君的称号,只不过朱雀对他过去之事不甚了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过自新再去追究有违朱雀的本性,因此他也有饶过邢典之意。

    如果说邢典以前是伤害他人之人,现在他已是被别人伤害之人。

    可是如果饶了他,又不免会对七月初一武林中人齐集澧州揭破鲁道南的恶行起到影响,再说了,如果放了他,邢典再决定去烧鲁道南的院子,岂非平添一些麻烦?

    朱雀思索了一会道:“咱们可以放了邢典,但怎都要过了七月初一才行。”

    汪九成明白他的意思,他说道:“那好,就这么决定,邪君,要委屈你在我这丐帮分堂再待上两三日,好在丐帮澧州分堂乃是天下分堂中最干净最舒适的分堂,也不算委屈了你。”

    到了这时候,汪九成还有心思说笑,朱雀也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本以为这种安排,邪君邢典定然会感激涕零地接受,谁知道邢典大喊一声:“不行!”

    朱雀和汪九成见他断然否决,两人都不禁色变。

第一百九十四章 崆峒酷刑

    汪九成问道:“为何不行,邪君可以说来听听。”

    邪典道:“我跟你们说过,我身上被下了崆峒酷刑,胸腹要穴中都被注了毒,我来到澧州办事,那鲁延绵是算好了时间的,在我毒发之前能够赶回崆峒派索要解药,如果耽搁两三日,我便回不了崆峒,与其在路上痛到生不如死,不如你们现在就给我个痛快吧!”

    听到邪典的话,朱雀和汪九成都感到十分为难,朱雀甚至转向路金钟,希望他能帮自己下个决定,但路金钟更是没什么主意。

    汪九成叹道:“既然如此,那也无法,以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来说,杀了你也不至令我汪九成心中愧疚,只不过一代邪君就此陨落,而且是命丧我汪九成之手,不免有些可惜了。”

    说着,汪九成缓缓提起手掌,真气蓄势待发,只要他的狂风骤雨掌一掌击出,就算邢典武功没有折损,恐怕也抵受不住。

    而邪君邢典则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等待这个时刻,他没有杀死自己的勇气,能死在丐帮帮主手中,总好过死在别的籍籍无名之辈手中。

    看着邪君邢典安然赴死的神色,朱雀心有不忍,似这种杀死毫无反击之力的人,哪怕此人以前做过十恶不赦之事,朱雀也感到有些残忍。

    就在这时,邪典的脸色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不过片刻,他的额头就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他体内的那个崆峒酷刑已经发作,而他竭力忍耐这种痛楚,他张口大喊:“汪九成,快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汪九成见到他狰狞的面目,精力一分散,杀气便跟着散了,毕竟汪九成也不是好杀戮之人,此刻的他一时也下不了手。

    既然下不了手,朱雀不忍邢典如此忍耐痛苦,他伸出手掌拍在邪典头顶的天灵盖上,一股浑厚的真气从邪典头顶的灵台穴注入他体内,邪典知道这是朱雀希望用他体内的真气帮他镇痛,几十年了,能够以损耗自己内力为他缓解痛苦的,这还是第一人,邢典的眼中露出了感激之情,他不敢怠慢,连忙引导着朱雀的真气在体内游走,试图将他所中之毒给逼出来,缓解痛苦。

    汪九成也看出了朱雀的打算,心中暗道,朱雀这时何苦,自己刚才若是狠下心,一掌送邪典西去,也不至于让朱雀白白耗损自己的真力了。

    邪典本身就是内功高手,只不过这些年因为受到崆峒酷刑的制约,真气已经消磨掉了七八成,如今得到朱雀的助力,他精神一振,求死之心渐去,求生之欲渐生,他将朱雀的真气和自己的真气融合,然后向身上被下了毒的十多个要穴冲去。

    汪九成和路金钟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朱雀现在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出手。

    如果邪典身上只有一处穴道中毒,朱雀和他自己全力应对,多半也能将毒逼出,可是十多个要穴都有毒物,两人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最多同时针对**处要穴驱毒,可是却又会因为无力顾及其他的几处穴道而导致驱毒进展极为缓慢。

    渐渐的,朱雀的头发因为真气损耗而渐渐出现了蒸汽,汪九成知道这么下去,只怕邪典身上的毒没有驱除完,朱雀去先一步真气耗尽虚脱,那便前功尽弃了。

    汪九成知道朱雀的为人,此刻劝说他也是劝说不了,为了让朱雀不至于损耗太多真气,汪九成暗叹一声,将双手搭在朱雀肩上,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他。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当世两大高手,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同时发力,再加上邢典自己本身的内力,三人一起逼毒出来。

    路金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站在旁边,看着邪君邢典身前的衣服像是被墨水浸透,从一点点地黑血浸湿处逐渐变得越来越大,邪君胸腹前面的衣服很快便变得像从墨汁中捞出来的一样。

    就算是傻子,路金钟也能猜到邢典体内的毒物正在被逼出,整个房间内弥漫了一股腥臭之味。

    不知过了多久,邪君邢典一声长啸,身子一震,将朱雀按在他头顶的手给震开,而他本人则从床上一跃而下,看他的情形,困扰了他数十年之久的崆峒之毒已经完全被驱除出体外。

    而朱雀和汪九成两人都感到有些脱力,两人警惕地看着邢典,此刻的邢典体内真气充沛,而他两人则虚弱不堪,如果邢典此刻暴起伤人,两人未必能挡得住。

    邢典仰天一阵大笑,声震屋瓦,笑声止歇,屋顶的泥尘簇簇而落。

    汪九成看着邪典的样子,口中说道:“这才是邪君应有的样子!”

    邢典将身上被毒物浸透的衣服脱下,只见他胸腹处的伤口全都迸出鲜血,邢典转身面对朱雀和汪九成躬身行礼道:“我邢典能有今日,全拜两位恩人相助,两位可说对我邢典有再造之恩,请恕我一拜!”

    朱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知道邢君体内的余毒可全都排出来了?”

    邢典直起身子道:“全都排出来了,多谢两位不惜损耗自己的真气为我疗毒。”

    汪九成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你身上的崆峒酷刑已经解了,那么你也用不着急着赶回崆峒派,就在这里住上三日如何?”

    这是汪九成趁着他心怀感激时提出的要求,满以为邢典会满口答应,哪知道邢典却断然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

    朱雀也起了误会道:“怎么,这么快便翻脸不认人了?”

    邢典昂然道:“我此刻功力尽复,我要离开这里,恐怕你们谁都拦不住我,只不过你们对我邢某有再造之恩,我不愿和你们动手吧了,听你们的意思,你们留我三日,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大事?”

    朱雀想不到他说话如此直接,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怕你坏了我们的事,也怕你再去烧鲁道南家的房子,所以才留你三日,三日后你何去何从,我们便不过问了。”

    邢典道:“你们不知我此刻的心情,是又喜又怒又心有不甘,四十多年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给崆峒派闵道子给毁了,我要找他算算这笔账,至于去烧鲁道南的房子?怕是你们多虑了,我既然结了崆峒酷刑,已经不再受制于鲁延绵,又怎会再去为他卖命?”

    朱雀一想也是,他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邪君此刻是否立刻赶去崆峒?”

    邢典想了想回答道:“也许要过几日,等我功力再精进一步,确保对付他们有着绝对的把握,我才会出手,现在最迫切的,则是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新衣服,大吃大喝一顿,以庆祝我邢典恢复心生。”

    听到邢典的回答,朱雀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这四十多年里,他邢典如同虎落平阳,过着失去自我的麻木生活,如今他恐怕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还称自己为心生,唉,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要沦陷在爱恨情仇的泥沼之中?

    汪九成道:“邪君若是眼下只准备做这些事,那就留在我们分堂,我命弟子给你烧水洗澡,让弟子给你买来新衣服,然后我们丐帮做一顿拿手好菜,咱们一起吃喝一顿,也不枉了我和邪君今日相见之缘。”

    邪典见汪九成颇有诚意,便答应下来,汪九成喊来几名弟子,吩咐他们去办,邪典走到院子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似乎从这一刻起,他才重新作为了自己,拥有了之前所不曾有用的自由。

    看着地上邪典脱下的衣服散发着腥臭,汪九成又命弟子拿出去焚烧了。

    很快丐帮弟子烧好了一大缸的水,请邢典过去洗澡,又有弟子很快给他送去了新衣服。

    厅堂中只剩下汪九成朱雀和路金钟三人。

    朱雀趁邪典不再屋中,问汪九成:“这邪君邢典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汪大哥对他这么忌惮呢?”

    汪九成叹道:“邪君邢典之所以有邪君的称呼,那是因为他行事的确邪门,他从不顾及人伦法理,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他手中沾染了不少正派之人的血,也曾屠戮过许多恶人,是好事也做过,坏事做得更是数不清,可说是一位亦正亦邪之人,只不过他武功极高,江湖中那些自称正义之人都那他没奈何,这就更助长了他邪祟的一面,邪君邢典在武林中横行无忌之时,我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刚刚加入丐帮,帮主也算是刚开始教我武功,他就告诫过我,如果遇到邪君邢典,千万不要跟他交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以邢典的性子,不会杀我这个无名之辈,这是帮主也是我师父的警告,你说我能不怕他吗?”

    朱雀失笑道:“小时候的阴影的确会印象最深,难怪汪大哥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立刻抽出竹棒,就算以你现在的武功可以和他抗衡,但还是十分忌惮他。”

    汪九成点了点头,并且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曾经路遇过邢典,见他出手杀过人,那是一帮江湖正派人士的集会,集会中有一人口出不逊,指责邢典,话说得有些难听,邢典便杀了他,却没有杀别的人,结果,唉,所为的正派之人,竟然没有一个胆敢对他出手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人,又看着他潇洒地离去,你说我心中能不怕他么?”

    路金钟听到汪九成自己承认害怕,非但不感到汪九成胆小,反而敬佩他的坦诚,因为江湖中能够如此坦言自己会怕谁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进退不得

    朱雀听到汪九成对邢典的评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邪典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和汪九成合力救了他的性命到底该是不该?

    如果邪典功力恢复后再滥杀好人,那么这些罪过是不是会算在自己头上呢?这一点至关重要,朱雀想着一会就算是冒着激怒邢典的风险,也要好好跟他谈一谈。

    趁着邢典沐浴更衣的当儿,朱雀和汪九成两人连忙趁着这有限的时间抓紧恢复内力。

    路金钟闲着没事,本想要跟朱雀辞别,但朱雀和汪九成说打坐就打坐,两人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只好来到院子里等候。

    院子里有十多名丐帮弟子坐在地上懒懒散散地休息着,这些人见到路金钟从厅堂中走出来,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眼光。

    路金钟见这些丐帮弟子的目光大都放在他腰袢悬挂着的大刀上,忍不住跟这些丐帮弟子说道:“你们好,我是大刀小路,听说丐帮弟子人人会武,而且武功都不错,趁着贵帮帮主正在屋内打坐,咱们切磋玩玩如何?”

    一听到他愿意跟一展身手,几名丐帮弟子都跃跃欲试起来。

    丐帮普通弟子武功大都平平,但是这些丐帮弟子中恰好有汪九成从外地带来的几名高手,丐帮规矩很严,平时决不许和人动手,一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平时他们都是相互之间切磋,难得有和帮派外面的人比划的机会,因此当下就有一名丐帮弟子站了出来说道:“既然路兄这么有兴致,那就由我来陪你玩玩吧。”

    路金钟见此丐有五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但眼睛却十分明亮,可知此人修为匪浅,他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这名乞丐说道:“我叫兆兴,不知道路兄是准备怎么比?是空手比试拳脚呢,还是比试兵器?”

    路金钟笑道:“你们都盯着我身上这把大刀看,而我外号又叫大刀小路,自然是比兵器了,不知道兆兄用什么兵器?”他看兆兴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所以有此一问。

    兆兴道:“我用软剑,咱们互相切磋,还请路兄手下留情,别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劈散了。”

    路金钟道:“兆兄说笑了,我路某还望兆兄别觉得我实在挑衅而对我下重手,我不过是想请教诸位指点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跟贵帮的人动手呢,兆兄,请!”

    兆兴将自己外面的一件破旧外袍脱下,只见他的腰带就是他的兵器,怪不得路金钟看不到他的兵器。兆兴用的兵器是软剑,就连剑鞘都是软的,剑鞘本就设计成了腰带形状,剑柄也能和剑鞘扣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兆兴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软剑出鞘时剑身不住晃动,但兆兴手一抖,剑身便被他甩得笔直,再也不见半分晃动,而且事先若不知道这是软剑,也很难看出这把剑和普通的“硬剑”有什么区别。

    路金钟喝了一声彩:“好剑,好功夫!”跟着他也将自己腰袢的大刀抽出,然后随手垂在大腿右侧。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好沉重的刀,不知道能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路金钟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大刀扔向那名丐帮弟子,大刀在空中旋转着飞了过去,等来到这名丐帮弟子身前时,刀柄正好对着他,这名丐帮弟子却舍易取难,他不从刀柄入手接过,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在刀背上一夹,轻轻将刀夹住,然后拿到眼前自己看了起来,这把刀如此沉重,人多人就算用手去抓,也未必能接得住,想不到这名乞丐用两根手指就能将沉重的大刀定在半空。

    见到丐帮弟子如此神技,路金钟跟着赞道:“好强的指力!阁下莫非就是人称二指神丐的周不二?”

    那名丐帮弟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周不二,只不过并不是什么神丐,这把刀刀身光滑如水,虽然重了些,可是刀身刀柄重量匀称,设计此刀的定然是一位高手,啧啧,好刀,好刀!”

    其他丐帮弟子围了过来,见这把刀的确不是凡品,都跟着称赞了几句。

    周不二看完刀后又掷还给了路金钟,然后说了声:“多谢。”

    路金钟道:“不必客气。”说完后他转身对兆兴道,“请!”

    兆兴也不跟他客气,伸手向路金钟刺去,长剑犹如一条遨游天际的青龙一般向路金钟刺去,路金钟大刀一竖,一招烧香敬佛,去抵挡这一招。

    两人刀来剑往,很快交手了十多招,虽然两人首次比试,却都为对方的武功感到暗暗心惊,兆兴也听说过大刀小路的名头,只知道他用一把大刀,兆兴用的是一把软剑,兵器上讲究轻灵细巧,对于沉重的兵器,兆兴一直以为只有莽汉才用,而莽汉的武功就算高明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可是大刀小路身量高大,刀身沉重,但他挥动大刀,却显得异常灵活,就像手中拿的不是一把沉重的大刀,而是一根竹竿一般轻巧。

    而路金钟对于兆兴的软剑也是感到十分棘手,他也不是没有和用软剑的人比试过,但兆兴的剑法却将软剑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兆兴一剑刺来,他连忙用大刀去格挡,那软剑忽然一横,用剑身和他的大刀相交,软剑忽然像一条被压住了一半身子的毒蛇,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继续向他刺来,路金钟只得在格挡之余还要再次闪避。

    刀光霍霍,剑影变幻,两人本都抱着切磋的心态进行比试,但打着打着却发觉偿若不全力以赴,极有可能伤在对方的兵器下,一时间两人越打越是激烈,有种欲罢不能之感,两人都觉得偿若自己此刻收手,而对方却收手不及,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刺伤,因此两人都希望能够压制对方一点,然后趁机退出。

    只不过两人都抱有这种想法,形势渐渐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其他丐帮弟子中的高手在一旁观战,很快看出了两人越打越是惊险,也看出两人陷入一种越是挣扎陷入越深的泥沼中,谁都脱身不得,有的丐帮弟子有心前去搭救,又怕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印象,也怕万一伤着了路金钟,帮主脸上須不好看,毕竟路金钟是他们帮主请来的客人。

    很快,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招,依旧拆分得难分难解,两人都有心罢手,却都不敢轻易退开,怕对方误会自己是在使一种先退后进的招数,从而跟着进击。

    就在两人陷入进退不得的厮打之际,一条长鞭横过半空,将两人的兵器全都缠住。

    一把软剑和一把大刀都是锋利无比的兵器,但这条长鞭却不怕利器的切割,在卷住两把兵器之后,长鞭一抖,路金钟和兆兴两人都感到虎口一震,手中的兵器拿捏不住,两把兵器就这么被长鞭卷走。

    两人趁机跃开,同时骇然地向长鞭卷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相貌清癯的人站在西屋的门口,长鞭就是从他手中甩出来的,路金钟原本还在诧异谁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将两人的兵器同时夺走,见到此人后脱口而出道:“邪君!”

    此人正是沐浴更衣后的邪君邢典,他洗完澡后在一旁观看两人比试,因为丐帮弟子注意力都放在这场激烈的比斗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何时出来的。

    而邪君邢典一眼就看出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没有一招想要取对方性命的杀意,对于这场比试的因由他虽然不清楚,但略一思索,便猜到两人是在比试中越打越无法脱身的境地,一时手痒,兼之他承汪九成的驱毒救命之恩,便出手替两人解了围。

    一根长鞭上竟然能够贯注这么深厚的内力,将两人的兵器同时从他们手中夺下,由此可知邪君邢典的武功到了什么可怕的境地。

    兆兴和路金钟心中对邢典的出手都是暗暗感激,可是感激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软剑和大刀被长鞭卷走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间,接着邢典手抖了一下,两把兵器又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兆兴和路金钟身旁,两人伸手接过,邢典将长鞭收回,那条长鞭被收到了邢典的袖子里消失不见。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邪典转过身来,见到鼓掌的是汪九成,朱雀则跟在他身后,汪九成说道:“好身手,这手功夫只怕才是邪君真正的实力吧?”

    邢典脸上无喜无忧,他向汪九成和朱雀再次拱手致谢道:“多亏了汪帮主和朱小友二人相助,我体内余毒已清,被阻断了的经脉也被贯通,功力不仅仅恢复,而且比之从前我在巅峰时还有所进步,这都拜两位所赐,我邢典无时或忘!”

    汪九成看着从头到尾几乎蜕变一新的邢典,想起朱雀对他的担忧,他勉强笑道:“这算不了什么,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邪君进来一起共饮一杯。”

    邢典点了点头,走进厅堂,厅堂中搬来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叫花鸡,猪头肉等饭菜,还有两坛好酒,邢典感慨地说道:“自从我受了崆峒酷刑之后,便很少食肉,因为一旦多吃几口肉,伤口就会溃烂,如今经脉贯通,再也不用担心此事,正好能好好吃喝一顿,汪帮主请,朱小友请!”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道貌岸然

    几人客气一番之后,分宾主坐定。

    酒过三巡,邢典看着外面逐渐降临的夜幕,感慨万分,他说道:“当年闵道子暗中对我下了毒手,将我囚禁于生不如死的境地中,如今我功力尽复,第一个就要赶去报此深仇大恨,让他知道将我邪君害到这等地步所要付出的代价!”

    一瞬间,邪君的邪性似乎又回来了。

    朱雀和邢典碰杯喝了一杯酒后,朱雀放下酒杯对邪典说道:“我朱雀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邪君可愿听我一言?”

    邢典对朱雀说道:“这么多年我虽然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是我毕竟没死,你朱雀的大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邢典也听说了一些,你朱雀为人迂腐,讲究侠义为先,心肠是好的,我也猜得到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你是想劝我以后不要滥杀无辜,是不是?”

    想不到邢典的功力恢复之后,心智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邪君机敏过人,一下就猜到了在下的想法。”

    邢典的目光扫过了酒桌上的所有人,他看到众人都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不答反问朱雀:“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在朱小友的心目中,什么人才是无辜,什么人又是有辜呢?”

    朱雀说道:“我听说邪君以前行事亦正亦邪,既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在这里,被认为是好人的人自然是无辜的,被认为是坏人的,自然也就不再无辜之列。”

    邢典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对朱雀说道:“这可能是看法不同罢了,每一个死在我手中的人,我都不会认为他是无辜的,并且,这些话偿若你在当年我面前提起,我根本不会跟你解释,说不定还会出手杀了你,因为你冒犯了我,而你也不再无辜之列。”

    朱雀脸色变得几无血色,他说道:“邪君这么说,是不愿答应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邢典摇了摇头:“不,你和汪帮主二人是我邢典的救命恩人,别说让我邢典少杀些人,就算让我邢典为两位去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年我邢典行事或者是有些偏激了,才会给人一种杀人如麻的印象,其实那只是我邢典不愿去辩解罢了,偿若我跟你们细说死在我手下之人都做了些什么,恐怕你们就不会这么想了,所以,我答应你以后少杀便是。”

    汪九成却不买邢典的账,因为他认为邢典是在狡辩,所以他的回答也不过是敷衍而已,他问邪典:“每个人死在你手中,都有他们的取死之道?”

    邢典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如此。”

    汪九成冷笑道:“那好,我问你,当年沧州首善难道在你眼里也是坏人,也是死得其所么?”

    邢典苦笑道:“所以说我如果不加解释的话,你们就会认定我在胡乱杀人,只不过当时我还年轻,和很多武林中人一样会义气用事,总想着我邢典是什么样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终会明白,哪知道你汪九成虽然坐上了丐帮帮主,却依然看不破这些虚伪之事,你说的那个沧州首善是叫做潘志邑吧?”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亏你还能记得他的名字,不错,他叫潘志邑,他死后,不知道有多少受过他恩惠的人去给他送葬,这样的人,你杀他作甚?”

    邢典道:“一个人若是打着善人的旗号,暗中却做着一些为人不齿的丑恶行径,那么这种人的行善能掩饰得了他做的恶事么?”

    朱雀和汪九成闻言,同时感到震动,因为他们立刻想起了鲁道南,此人号称湘西君子,偿若不是伏缨误打误撞地揭破了他的恶行,而是由朱雀发觉他在作恶,从而一剑刺死了他,那么外人对于他朱雀的印象,恐怕也就和邢典差不多了。

    汪九成说道:“邪君的意思是,那潘志邑在暗中做了什么恶事?”

    邢典点了点头:“那潘志邑不知道玷污了多少人的清白,甚至是他结拜兄弟的女人他也不放过,只不过这些人在他的淫威下不敢声张而已,很多人选择了忍气吞声,而且她们还认为如果说出去,别人在她们和潘志邑之间,定然会选择相信潘志邑这个大善人的话,而不会相信她们,传扬出去还会败坏了她们的名节,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直到那日我亲眼见他做下这种丑事,又逼着他说出了他曾祸害的其他女子,最终我受不了这畜生的恶行,将他在横梁上吊死,此人死有余辜,汪帮主提起他来,我自然要跟你说明。”

    汪九成半信半疑地说道:“如果是这样,为何在他死后还会有这么多人给他送葬?为何没有人揭破他的恶行?难道那些受到他淫威恐吓的女子,在他死后也不敢说出来么?”

    邢典叹了口气道:“如果当年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潘志邑的话,我邢典也就不用背负了这么多恶名了,汪帮主,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来跟我说说,就算潘志邑死了,那些受到他玷污的女子站出来指责他,对她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了?”

    汪九成等人默然,邢典说得不错,这种事如果女子说出,尤其是在潘志邑风光大葬后,只怕别人还是不信她们的话,多半还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说就算确有此事,也是她们不要脸,主动勾引的潘志邑云云。

    朱雀说道:“可是既然邪君面对这么多的指责,为何当时你不为自己辩解呢?”

    邢典叹道:“以我的名声来说,我若是说出去,会有几个人相信呢?况且空口无凭,只怕很多人还会认定我邢典是为了自己犯下的事狡辩,难道我能找来那些曾被潘志邑祸害的姑娘出来指责他吗?且不说这些姑娘会不会为我邢典作证,就算她们愿意,难道我邢典忍心让她们自毁前程吗?”

    当时女子十分看重名节,甚至重于自己的性命,如果她们说出潘志邑曾玷污过她们,只怕她们都不要做人了,亲朋好友四邻八家的吐沫星子都会将她们淹死。

    汪九成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了?”

    邢典摇了摇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在不同人的眼中有所不同,在你汪帮主,在你朱小友看来,这自然是好事,然而对于那些不明究竟的人来说,这当然是坏事,而对我邢典本人来说,是好是坏,那也难说得很,我杀了潘志邑,心中畅快,那是好事,然而此事让我背负了骂名,那便是坏事了,好事和坏事之间,那有这么容易说得清楚的?”

    此语引人深思,汪九成和朱雀等人听到邢典的解释,想起鲁道南这种人,都感到他说的话让人无力反驳,偿若伏缨当时看到鲁道南做出这等恶事,不是选择去跟朱雀商量如何处理,而是像邢典那样一刀宰了他,恐怕伏缨也会背上是非,毕竟一个盗贼和一个江湖闻名的君子,恐怕很多人都会选择相信后者。

    汪九成自酌自饮了一杯酒后说道:“就算潘志邑是无辜的,那涤云道长呢?难道涤云道长也是道貌岸然之徒?”

    邢典点了点头:“涤云道长更为可恶,他相貌堂堂,看起来真是有道之士,但是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邪术,每隔两三个月,他便要食人血一次,用以补充他的道法,汪帮主只要知道他饮血的地方,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汪九成忍不住问道:“什么地方?”

    邢典道:“涤云道长只喝活人的心血!”

    汪九成身子一震,惊呼道:“什么?”

    他立刻想起在他年少时,江湖上经常会出现一些人死于胸口刺伤,古怪的是这些人胸口要害中了剑伤后本应流出大量的鲜血才是,可是这些人身上却没有多少血迹,很多人对这些人的死不明就里,因此便成了江湖上的一段悬案,还引起了一阵恐慌,说那些人都是被吸血鬼杀死的,好在这种残杀没过多久便消失了,这件事也逐渐被人遗忘,算下来,这一系列残杀也正好是在涤云道长被杀之后才停止的。

    如此一来,汪九成对于邢典的话更是相信了九成,不过他还有一分疑惑,他说道:“涤云道长原来是如此可恶之人,不过涤云道长并非玷污了女子的名节,此事又是有迹可循,为何邪君不将此事说出来呢?”

    邢典道:“涤云道长当时所在的龙虎观乃是道家圣地,他的师兄拂风道长在他师弟被杀之后曾找上了我,原来拂风道长也隐约知道了一些关于他师弟涤云道长的事,他和我商量,涤云道长的仇他可以不报,但条件就是让我对此事隐瞒下来,以防道家圣地的声誉被毁,天下道人都会受到人们的仇视,我当时还想着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去理会拂风道长的话,开始并没有答应,拂风道长便跟我动起了手,我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被他制服,我原想着这次小命休矣,哪想到拂风道长和他师弟涤云道长性子截然不同,拂风道长并非弑杀之辈,竟然饶过了我,他长叹道,自己对师弟管教不严,以至于他做出了败坏师门的事,但因为他一个人而连累了天下修道之士,他也难辞其咎,说着举剑就要自刎,我感激他不杀之恩,当即拦下了他,并发誓绝不会将狄云道长的恶行说出去,拂风道长这才怅然而回,因此我隐瞒了此事,事到如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他,而拂风道长多半也已经仙去,此刻跟你们提起,也不算我邢典言而无信。”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武林集会

    汪九成听他解释了这么多,而且他的确也知道涤云道长有个武功极高的师兄,不过奇怪的是拂风道长对于他师弟之死,并没有热衷于为他报仇,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段缘故,看来邢典所杀之人都是各有取死之因,并非邢典滥杀无辜了。

    唯有朱雀还算想得通透,他说道:“就算邪君在中了崆峒酷刑之前没有滥杀过好人,可是后来受闵道子胁迫,难道也没有错杀过无辜之人么?”

    邢典对朱雀说道:“唯有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我受闵道子胁迫,帮他铲除与崆峒派作对之人,那时候我已自甘堕落,所杀之人都是受到闵道子的指示,对于这些人是不是该死,我了解得就不够多了,想来其中会有些无辜的吧,然而我不去做,就拿不到崆峒派的镇痛药,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对于这些人的死,我还是心存愧疚的。”

    听到邢典坦诚此事,朱雀反而放下心来。

    因为邢典这么说,足见他的磊落,而之前他坦言没有错杀过好人的可信度便增加了一分。

    不仅如此,邢典还对朱雀说道:“既然你们如此担心我会错杀了好人,我决定,以后再不去理会江湖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连坏人也不怎么去过问了,这下你们都该放心了吧?”

    原本朱雀和汪九成等人对邢典的担忧也跟着不复存在了,但是莫名的,两人都对邢典的表示而感到一点怅然若失,因为他们已经相信了邢典在不受闵道子操纵时没有杀害过好人,那么他的收手,对善良的人而言,终究是份损失。

    可是想想也就释然了,邢典看起来虽然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实际已经七十多岁了,谁还会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充满着期待呢?

    眼下战乱将会蔓延至整个中原天下,难逃一场不知将持续多久的浩劫,武林中人在期间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朱雀顿时失去了激情,和汪九成、邢典以及路金钟等人喝得酩酊大醉。

    晚饭过后,汪九成看朱雀喝得这么醉,让他在丐帮分堂休息,朱雀坚决拒绝了,踉踉跄跄地回了客栈,伊雪见他喝了这么多酒,向客栈要了醒酒汤,又给他准备了一大壶清水,朱雀都记不得自己离开丐帮分堂后的事,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早上起床后,伊雪问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朱雀想起昨夜之事,将汪九成已经来到澧州,以及见到邢典等人之事跟她说了。

    伊雪听得眉头大皱,她说道:“原来除了鲁道南外,江湖中还有这么多人面兽心之徒,也难为了邢典,不顾声名,杀了这么多伪君子伪道士,到头来却被人胁迫,变得身不由己。”

    朱雀叹道:“常言道,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我对此深表怀疑,反倒相信起另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

    伊雪道:“明日就是七月初一了,今日会有一些武林中人前来澧州,你应酬多,千万不要再向昨晚喝了这么多酒了。”

    朱雀点头答应下来,他说道:“昨晚我之所以会喝多,皆是因为想起我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不畏艰辛,苦练武艺,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踏入江湖,以一柄长剑,斩尽天下小人,匡扶正义,快意恩仇,可是到头来,我却不如一个声名狼藉的邪君,不仅如此,我和汪九成还生怕他狂性复发,生生将他劝说得不再行侠仗义,嘿,你看看我,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的?”

    伊雪见他眼神中流露出悲哀之色,爱怜之心大起,她嫁给朱雀,就是看上了他的正直侠义之心,看上了他不畏艰难险阻,一往无前的决心,她轻轻抚摸着朱雀的脸颊,安慰他道:“你做得要比邪君邢典多得多,只不过你行侠仗义看重结果,而邪君则是看重过程,他要的不是为了普罗大众之侠,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安宁,可以称之为小侠,而你为的是百姓和他人的安宁,可以称之为大侠!”

    朱雀被她一番话给纾解了心中困惑,他抓住伊雪的手道:“唉,我朱雀何德何能,能有你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两人一起去吃了早饭,之后伊雪留在客栈整理衣物,朱雀觉得两人一起出来,总让伊雪在客栈中闷着,颇感歉疚,便跟她说道:“你若是在客栈待得闷了,就到街上去逛逛,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伊雪知道他的心意,对他说道:“你身负这么多的事情,赶紧去吧,不要为我分心,我一个本事高强的女侠士,难道还照顾不了自己么?”

    朱雀被她逗笑了,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客栈。

    今日的澧州城中果然多了不少拿刀带剑的武林中人,不过以朱雀见识之广,认识的也不多,想来都是澧州附近并不出名的武林人士,朱雀匆匆向丐帮分堂赶去,一路上心中还在想着,伏缨信誓旦旦地要将蓝萍带过来,如今明日就是七月初一了,这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来到丐帮分堂后,只见汪九成和路金钟两人正你来我往地激烈厮杀着,倒将朱雀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过去,才知道两人看似打得激烈,实则实在切磋,而且显然汪九成大占上风,用一根紫竹棒将路金钟所有的攻势都给轻松瓦解,却没有一招反击,看来汪九成是让他只攻不守,才能将他大刀刀法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而周围站着上百名弟子全神贯注地观看着场中的比试,毕竟汪九成对澧州分堂有些意见,这些丐帮弟子能见到帮主已经十分罕见,而能见到帮主亲自展示一下莲花棒法的精妙,更是罕见中的罕见,所以谁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很多人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朱雀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场中,没人注意到他,他也饶有兴味地在一旁观看,只不过却没有见到邪君邢典,不知道他是不屑于观看,还是人已经走了。

    良久。

    路金钟大喝一声,施展出他大刀刀法中最凌厉威猛的一招后,整个人向后疾退。

    这并不是因为他担心汪九成会趁势反击,而是他练这一招已经多年,这一招无论能不能得手,他都要后退,因为这是他刀法中最凌厉的一招,偿若击败了敌人,自然需要防止敌人临死反扑,偿若没有击败对方,那么就说明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再打下去也是输,不如趁机退开,寻找机会开溜。

    这一招自然伤不了汪九成,汪九成一招莲叶田田,轻松接过了此招,他见到路金钟一招无功后立刻飞退,略一转念便明白了路金钟这一招飞退的含义,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大刀小路,刀法凌厉,只不过道行还是有些浅薄,只要常常习练,刀**力自然会越来越精深的。”

    路金钟还刀入鞘,向汪九成抱拳行礼道:“多谢汪帮主指点。”

    虽然汪九成只守不攻,但这一场比试也让路金钟知道了自己刀法中有所不足之处,凭借这场比试的经验,也足以让他受益匪浅,因此非要谢过不可。

    朱雀这时走进场中,对汪九成和路金钟说道:“我说你们怎么打了起来,原来是在切磋功夫,对了,怎么没有见到邪君?”

    汪九成将紫竹棒放回背后,然后摊开双手道:“他走了。”

    朱雀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汪九成道:“走,咱们进屋谈,你们这些臭小子还不出去讨饭去?难道要留在这里偷懒么?”

    被他骂了的丐帮弟子全都笑嘻嘻地向外走去,丝毫不为挨了帮主的臭骂而生气。

    就在朱雀正要跟着汪九成和聂寒冰进入厅堂时,路金钟走过来道:“汪帮主,朱大侠,聂堂主,我路金钟受到你们恩惠不浅,现在留在澧州也没别的事,这就告辞,他日有缘再见吧!”

    虽然和路金钟相处不过两日,但朱雀和汪九成等人都被他的率真所感染,也真都喜欢上了这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不过再有不舍,也不能让他硬留在着,汪九成和他客气了两句,见他执意要走,便叮嘱道:“江湖凶险,小路你可要学会分辨是非善恶,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中和人正面厮杀,我们都绝不会担心,但定要提防别人背后伤人。”

    路金钟知道汪九成意有所指,带着感激之情和他们一一道别,然后离开了这里。

    回到厅堂坐下后,汪九成道:“澧州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到此,看来明日前来的人会更多,到时候怎么安顿他们,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小事,但关乎我们丐帮的能力,聂堂主,你看怎么办才妥当?”

    聂寒冰道:“这次前来澧州的武林中人共有五百多人,澧州的客栈恐怕就要住满了,不过咱们邀请这些人来到澧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鲁道南的事,所以依属下看,咱们明日上午组织他们去鲁道南家中查看证物,想来半天的功夫未必能够了解,晌午时咱们随便对付一顿,到傍晚差不多就能将事情说明,晚饭不能含糊,咱们到澧州城外的柳林边请大伙痛饮一番,咱们的丐帮的拿手好菜也不必吝惜,滚水狗肉,叫花鸡,罗宋汤等管饱就是,只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引以为荣

    汪九成听他安排颇为妥当,问道:“只是什么?”

    聂寒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我们分堂储蓄不多,而五百多名各路好汉,再加上咱们丐帮的三百多人,一顿饭下来恐怕就得要四五百只鸡,几十条土狗,土狗好办,咱们派人去捉就是,这鸡么……”

    朱雀闻言笑道:“原来聂堂主是担心这点银钱,这好办,酒菜钱我来出就是,不知道一千两银子够不够?”

    聂寒冰兴奋地说道:“还让朱大侠破费,这……一千两银子肯定用不完,至多二三百两银子就够了。”

    朱雀还是给了他一张千两的银票,他说道:“既然是咱们丐帮发起的集会,不能让人说落了,酒也要用好酒,酒菜只能多不能少了,聂堂主辛苦操办,万一还有剩余,聂堂主自己留着用吧。”

    聂寒冰看了看汪九成,汪九成自然不会跟朱雀客气,他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事情要提前准备,别等到明日匆匆忙忙的,明日晌午时那一顿饭虽然对付过去,也要让人有吃有喝,你去找两家包子店,让他们送够大伙吃的包子。”

    有了帮主的金口,聂寒冰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银票,出去安排去了。

    朱雀等聂寒冰走后,问汪九成:“从昨日开始,不知道鲁道南那里有没有别人再去烧房或者企图毁灭证据?”

    汪九成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还不能大意,尤其是今晚,昨日焚烧的灰烬我已命人除去,今日又加派了人手在鲁道南家中严防,就算有人有心想去毁坏,也是无能为力。”

    朱雀暂时放下了一件心事,他说道:“只不过伏缨至今还没回来,倒是让我有些担心。”

    汪九成知道朱雀和伏缨之间的交情,他安慰道:“你放心,别的人你都有担心的理由,这小子轻功之高,和你不相伯仲,若是遇到什么情况不对的,打不过还逃不了吗?另外你觉得谁会对他不利呢?鲁道南?”

    朱雀摇了摇头:“鲁道南的深浅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知道他不是伏缨的对手,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鲁延绵,此人既然能够做到崆峒掌门之位,自然是掌握了崆峒派武功的精髓,再加上崆峒派实力不容轻辱,我担心鲁延绵为了替他兄长铲除蓝萍这个活生生的证据,会不惜一切代价。”

    汪九成想了想道:“这应当不可能,你还记得邪君邢典说得鲁延绵接掌掌门之礼在什么时候举行么?”

    朱雀道:“记得,不就是七月十五么?”

    汪九成道:“也就是说,闵道子要将掌门之职传给鲁延绵,现在不过是口头上说了,而在鲁延绵真正经过掌门接替之礼前,他还算不上真正的掌门,此时他若是命令崆峒派和他同辈的师兄弟去对付伏缨,未必这么方便,而且你还忽略了一个人。”

    朱雀愕然问道:“谁?”

    汪九成道:“邢典。”

    朱雀恍然,邢典在昨日似乎说了先去休养休养几日,然后再去找闵道子以及崆峒派的麻烦,而他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后,他的功力似乎已经尽复,而且还略有进境,这其中多半就是托了朱雀和汪九成不惜用内力助他驱毒的功劳,他说道:“汪大哥是说邪君一早就赶去了崆峒派?”

    汪九成笑道:“不是一早,而是昨天夜里。”

    朱雀想不到邢典这么着急,足见他对闵道子是恨得入骨了,一刻也都等不得,说不定这些想法都是他昨日用长鞭拦下路金钟和兆兴两人比试时开始的,在他得知了自己不需休养后,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所以才会连夜赶去崆峒派,他问道:“汪大哥怎知他是去了崆峒?”

    汪九成道:“昨夜你吃醉了酒离开后,邪君不久便跟我辞别,亲自跟我说的,他说闵道子折磨他到如今,他感到闵道子如同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早一刻拔出便早得一刻轻松,我还送他出了城,想来他不至于半道上拐去别的地方去玩吧。”

    听汪九成说的有趣,朱雀笑道:“原来如此,邪君应当不是这种贪玩之人,看来伏缨至今没有回来,多半是那蓝萍躲藏得比较隐蔽。”

    两人正在厅堂中说话,丐帮弟子来报,有十多名武林中人前来求见,其中颇有些武林中有名望的人,朱雀以眼神询问汪九成,汪九成回答道:“这些都是我们丐帮通知过的人,想不到这些人来得这么早,走,咱们去给他们接接风。”

    这一日从上午到傍晚,前前后后来了四五十人,他们都想提前得知丐帮邀他们来到澧州所为何事,汪九成和朱雀的回复一律都是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了,今日暂且卖个关子。

    有朱雀和丐帮帮主这么说,这些人也不好多问什么。

    很多人离开丐帮分堂,去找歇宿之地时,还曾去了鲁道南家,希望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些什么消息,不过自然全都吃了个闭门羹。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一,清晨澧州城门一开,进城之人就比平时多了几倍。

    恐怕澧州城的百姓都会感到奇怪,从何处来了这么多人随身携带兵器的武林中人,好在这些人并非凶神恶煞,吃饭喝酒该付钱的也都付钱,并没有欺负人,所以大家奇怪归奇怪,并没有太在意。

    丐帮弟子早就在四道城门内遍布开来,指点这些武林中人去鲁道南家。

    直到这时,这些人还都不知道丐帮邀请他们去澧州究竟是为了什么,路上这些武林中人相逢,相互之间攀谈,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明所以,这么一来,他们原本觉得丐帮是看不起自己的人也都消了气,毕竟丐帮并不是针对他们哪一个人。

    进了城,他们听丐帮弟子指引,说让他们去鲁道南家,很多人都有种恍然之感。

    鲁道南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湘西君子啊,这次丐帮相邀,来到澧州城后在湘西君子家集会,那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有利于武林有利于江湖的好事啊。

    想起鲁道南此人古道热肠,经常做善事,很多人都觉得这次鲁道南委托丐帮邀他们前来,多半是大伙儿一起出钱出力,应对眼下流离失所的百姓,应对天灾**,幸而这些人平时也都做些惩强扶弱之事,很多人虽然并不认识鲁道南,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头,想着就要能见到这位人人敬仰之人,都忍不住心中火热起来。

    正因为穷文富武,这些武林中人家境都算不错,偿若鲁道南振臂一呼,让众人都捐些钱财,那也是值得的,毕竟自己前来捐助一场,也是看在湘西君子鲁道南的面子上,此后再江湖中有了麻烦,湘西君子的朋友,也能解决不少纷争,想着就要能跟鲁道南有了交情,一路赶去鲁道南家中的武林中人无不感到兴奋,路上说说笑笑,就像是一起去相亲一般热闹。

    偿若他们得知了此次集会正是要揭破鲁道南人面兽心的真面目,不知道怀有这些想法的武林人士,会不会惊掉下巴。

    五百多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好在鲁道南家中足够宽敞,这些人来到鲁道南家中还有余裕,只是奇怪的是,这里虽是鲁道南的家,然而他们却没看到鲁道南前来迎宾,反倒是丐帮帮主汪九成有些喧宾夺主地势态,在指挥着前来的武林中人站在何处。

    武林中人向来散漫,但面对汪九成时,却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得不服的威严,人人乖乖听令,并没有不满之处。

    前来的武林中人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名气之辈,其中有十几个比较有名望的人,都被汪九成请到自己身边,等到日上三竿时,汪九成再宣告此次邀请众人前来的目的:“诸位,在下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在我身旁的这位则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朱雀朱大侠,这一位是松风道人,想必澧州一带武林中人都熟悉的吧,这位是刀剑门的管长歌管门主,这位是雪花刀蔡何如,这位是山脊派的大当家孟笑我,这位是……”他一连将身旁十多个颇有名望的人都介绍一遍,这才肃然道,“诸位今日很给我们丐帮面子,而我之所以邀请各位前来,并由这些江湖上很有威望之人做个证见,就是想要向各位诉说一件江湖中骇人听闻的真相!”

    说到这里,汪九成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人,在场的人听汪九成说得郑重,一些嬉笑之辈也都收起了笑脸,鲁道南家中变得十分宁静,很多人见到汪九成在鲁道南家中主事,而鲁道南却不在其中,显然汪九成要说的事是跟鲁道南有关。

    难道鲁道南已经被人给害了?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汪九成清了清嗓子道:“在说出这间真相之前,我想问问咱们前来的人中,有多少人是和鲁道南有些交情的?”

    听到汪九成这么说,相信鲁道南被人害死之人又多了不少,有不少人举起了手,对汪九成说道:“我跟湘西君子一起吃过几次饭,在他家做过客,也算是有些交情。”

    有人说道:“我跟湘西君子一起去为受灾百姓捐钱,也算是有过交往!”

    还有的人说道:“我和湘西君子一起惩治过澧州一霸!”

    ……

    前前后后说跟鲁道南有交情的共有四五十人,在五百多人中占不到一成,汪九成首先放下了心事,这些人和湘西君子的交情说不上有多深,但显然,在知道鲁道南真实的为人之前,这些人对自己跟鲁道南有些交情都感到自豪,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响亮,那些跟鲁道南没有交情的,不少人也都对这些人报以羡慕的眼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固执己见

    不能说这些人都有攀附之心,毕竟江湖就是讲究人脉的地方,能认识一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并且和他们有些关系,那么就算是自己的对头,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更何况是别人?

    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人,在江湖上受人欺负,偿若他说自己是慕容寒山的侄子,恐怕没有几个人胆敢对他动手,而鲁道南虽然并非慕容寒山那种剑法高绝,又冷酷无情之人,但湘西君子四个字,在江湖中也能吃得开的。

    就算是在澧州城吃饭住店,提起自己跟鲁道南的关系,就算不能免了酒钱住店钱,至少也能打个折扣。

    这就是为什么江湖上的人喜欢广交朋友的缘故。

    汪九成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朱雀也举起了手说道:“只怪我瞎了眼,以前和鲁道南也算关系匪浅的朋友。”

    此语一出,场中之人全都哗然,朱雀说他和鲁道南有交情,没有人会怀疑,而且朱雀的名望更在湘西君子之上,湘西君子不过是为人风度翩翩,又常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善事,但朱雀却是行侠仗义的英雄,是大侠,两人自然不是一类人。

    但是朱雀为何说自己瞎了眼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朱雀的话,没有人会怀疑,难道湘西君子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朱雀,所以他才这么说呢?

    难道丐帮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调节朱雀和鲁道南之间的矛盾的?那为何不见鲁道南出现呢?

    又难道是朱雀杀了鲁道南,而汪九成是过来替他解释的?朱雀和汪九成交情甚笃,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汪九成会为朱雀打气,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之际,汪九成大声说道:“除了你们,我汪某在多年前来到澧州后,也曾来到此地拜访过这位鼎鼎大名的湘西君子,不仅是我这位朱雀兄弟看走了眼,我汪九成也看错了他!此人号称湘西君子,口碑极佳,只可惜经过我丐帮多方查探,此人实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此语一处,在场的人无不感到错愕,人群寂静了片晌,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们就算听到鱼儿会爬树,兔子会飞上天,恐怕也不会有如此震惊的反应,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其他人眼中也都是一样的惊讶和震骇,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听错了,接着众人一片哗然,有的人感到不可思议,有的人却认定丐帮定然是搞错了。

    就连那十多名准备做个见证的有名望的人,也都被汪九成的话震惊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汪九成高举双手,然后向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听他说,但众人的实在过于震惊,嘴巴都不受自己控制地说个不停,一时难以安静下来。

    朱雀见状一声轻喝:“咄!”

    这个字用狮子吼的功夫发出,声音虽然不甚响亮,但却含着深厚的真力,震得个人耳机嗡嗡作响,在场的五百多名武林中人登时安静了下来。

    汪九成用严肃的目光扫过全场,向众人表示他并非是在说笑,而是在说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他说道:“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令诸位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会认为是我汪九成在胡说八道,我汪九成宁愿如此,只可惜事实正是相反,我当初听到此事时的震惊丝毫不亚于诸位,所以对诸位的反应,我汪九成是感同身受。”

    人群中有一个人问道:“不知道湘西……不知道鲁道南究竟做了什么让汪帮主感到人面兽心的事呢?”

    汪九成道:“就在鲁道南的这片宅院里,鲁道南曾经囚禁虐杀了至少十多人,可能不止这么多,所以我请诸位前来,就是帮着一起查找,看看有没有关于鲁道南作恶的更多的证据!”

    有一人问道:“汪帮主说鲁道南虐杀了至少十多人,可有证据?”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想要带诸位先去看的,就在后院的地窖中,大伙儿不要拥挤,请跟我帮分堂堂主聂寒冰过去观看!”

    聂寒冰站出来道:“大家跟我来!”

    五百多人鱼贯涌入后院,聂寒冰找到他发现的那处地窖,并用机关将地窖打开里面摊放着十多具尸首,围在地窖周围的人看到这些尸首腐烂的情形,有几人当场干呕起来。

    聂寒冰招来几名伸手敏捷的丐帮弟子,让他们下入地窖中,将这些人的尸骨一一抬上来。

    很快,地窖中的十二具尸骸都被丐帮弟子抬了出来。

    一名和鲁道南颇有交情的人见状问道:“这些尸首怎么能够证明都是被鲁道南所害?”

    这件事丐帮之前就已经探讨过,为了防止这些人对丐帮弟子生疑,认定这些尸骸都是被丐帮弟子找来诬陷鲁道南的,聂寒冰早就做过准备,他指着这些尸骸道:“诸位请看,这些尸首都是在死后不久就被埋在地窖中的,所以尸首伤口上的血也都浸入了地窖中的泥土里,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想要陷害人,所找来的尸首上也不会有血迹,而且血迹混入泥土后,随着年月的推移,血在泥土中都有着相应的变化,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挖出尸体后,尸体旁边的泥土并没有翻动的缘故,因为就算有人想要陷害鲁道南,也不会找到带着相应年份的血土前来吧,这些尸骸是在十多年里陆陆续续被埋在下面的,下面的土在十多年里由下往上逐渐被挖开,也有这么多年相应挖开的痕迹,诸位不信,都可以下去查验,而这里是鲁道南的宅院,鲁道南的耳力高明,谁会在十多年的时间里瞒着他能在他家里挖地窖埋人呢?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他自己!”

    听到聂寒冰合情合理的解释,有所怀疑的人,也都找不出什么为鲁道南推脱的话。

    朱雀说道:“除了这个地窖外,凉亭下还有一个地窖,那是被红缨公子发现的,当时还有一名名叫蓝萍的姑娘被囚禁在里面,伏缨将那名姑娘救出来后,怕她再受到鲁道南的报复,所以让她躲避起来,现在伏缨正取寻找那名姑娘,来证明鲁道南所做的恶行。”

    他凭着伏缨的描述,在凉亭边上的栏杆试了几根,找到了机关的所在,等看到第二个地窖后,就算有所疑心的人,也都相信了这是鲁道南自己挖掘出来的地窖。

    以鲁道南的本事,别人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挖出这两个地窖来,那真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而且这两个地窖的机关都如此巧妙,除了鲁道南之外,谁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雅兴。

    而且地窖中的铁笼子更是让人对鲁道南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聂寒冰对这些受到震惊还没有恢复平静的武林中人介绍这些尸骸:“在下在十多年前加入丐帮之前,曾做过捕快,深谙查探尸首的本事,这些十二具尸首里,有十具是都是十多岁的姑娘,你们看她们的尸体,她们临死前都曾遭受过凌虐,可知她们都是经历了无数的痛楚之后才被杀害的!”

    听到聂寒冰的指点,人群中不少人开始感到愤怒,不少人骂道:“畜生不如!”

    行走江湖之人,尤其是会些武功之人,在遇到寻仇或者惩恶时,杀几个人也不是怎么罕见的事,但是屠戮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无辜百姓,自然会遭到别人的唾弃,甚是会被一些心怀正义之人给铲除,而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兽欲,掳来年轻女子关入地窖,此等行径,恐怕就算是下三滥的人,轻易也不敢去做。

    如今这种事却发生在人称湘西君子的鲁道南身上,其中的落差感,除了让人震惊愤恨之外,还有不解和茫然,以及对自己认知的冲击。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一个人怎会表面上是翩翩君子模样,背地里却做出禽兽都不如的事?

    人群中终于有人呕吐起来,这几个呕吐之人并不是因为这些腐烂的尸首而吐,而是为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恶心而吐。

    聂寒冰见到绝大多数人全都相信了他的话,他对众人说道:“我们丐帮邀请诸位在七月初一来到澧州,除了是让大家看清鲁道南的为人外,还想请诸位一起在鲁道南的院子里挖地三尺,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地窖,好让冤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的亡灵得到安息的机会!”

    不少人都附和着聂寒冰的话,他们二话不说,就抽出兵器,或者找到趁手的工具,在鲁道南家中挖掘起来。

    虽然大部分人都深信丐帮的话不疑,但还有几个人对鲁道南的行径感到疑惑,毕竟今日所见所闻,击溃了他们的对伪君子假道学的认知,可终究还有几个以和鲁道南相识为荣的人,到了此刻还在怀疑这是一场阴谋的人。

    他们虽然嘴上没有反对,可是却并没有参与到挖掘之中。

    聂寒冰知道必定会有此种情形,因为有些人至死都不愿放弃心中那一点希望,宁可视而不见,也要执意地认定自己相信的事情。

    而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发作质疑丐帮,只不过是因为相信丐帮的人占了大多数而已。

第二百章 神志不清

    这些人甚至认定,湘西君子鲁道南这些日子并不在家,而以丐帮的实力,要悄悄挖出这么几个地窖,从外面弄些死人出来诬陷鲁道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丐帮有数万弟子,其中佼佼者更是不计其数,随便找百儿八十个高手做出这个局来,也足以逼真道让别人看不出破绽来。

    只不过这些人从来不会去想,丐帮为何要诬陷鲁道南?以丐帮的行事风格,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固执己见的人,犹如一个装睡的人,几乎不可能将他们唤醒。

    在五百多人的一起努力下,在鲁道南的院子里又挖掘出一个地窖,这已经是第三个地窖了,在这口地窖中也埋藏了十二具尸首,全都是女子的尸骨,并无一名男人。

    众人一边骂着鲁道南卑鄙无耻,一边收拾着这些无辜的尸骸。

    人群中忽然有人长声尖叫一声,然后扑到其中一具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口中还不断哭喊着:“女儿啊,我的女儿!爹找了你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是生了爹的气才离家出走的,想不到你却被鲁道南这畜生给害死了……女儿啊,你死得好惨!爹一定给你报仇雪恨!菲菲……我的女儿……”

    朱雀和汪九成看过去,发现此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脸胡须,看不出具体的年纪,似乎四十多岁,又似乎五十多岁,因为他脸上皱纹不多,头发却花白了一半。

    人群中有人指指点点地说道:“是飞鲨帮的万里行!想不到他也来了。”

    汪九成听到他的名字,眉头一皱,因为据他所知,丐帮根本没有邀请他来,此人原本在海上为盗,在沿海一带有个据点,一般人都不知道,丐帮因为飞鲨帮行迹恶劣,原本有诛除之意,可是在几年前飞鲨帮忽然销声匿迹,不知什么缘故,丐帮乐得省事,并没有继续过问。

    只听万里行对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首痛哭流涕道:“是爹该死呀!是爹做的坏事太多,让你替爹遭了报应!该死的是爹,不该是你呀菲菲!这些年我为了找你,就连飞鲨帮都遣散了,想不到你却在这里被鲁道南害死了,菲菲……”

    听到这里,汪九成这才恍然,原来飞鲨帮之所以销声匿迹,是因为万里行为了寻找失踪的女儿,尽管万里行以前在海上杀人越货,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一位改过自新,刚刚得知女儿已死的噩耗的父亲,令人对他不禁心生怜悯。

    一旁有一个人在劝说他:“万大哥,菲菲已经去了,咱们不能光顾着伤心,还要想着帮她料理后事,为她报此血仇大恨!”

    劝说万里行的人汪九成似乎还有些印象,看来这次丐帮的确没有邀请万里行前来,只不过万里行寻女儿来到了澧州附近,听到丐帮遍邀群雄的消息,便跟过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他女儿的线索。

    想不到阴差阳错下,他还真找到了他的女儿,只不过他的女儿早已香消玉殒。

    在场的武林中人因为万里行的悲哭都停下了挖掘,静静地看着万里行。

    朱雀见他哭个不休,心中大起同情,他走到万里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万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咱们再看看那鲁道南还做过什么恶事,等到确定无疑后,大伙儿一起帮你报仇便是!”

    这番话说得颇有气度,也合情合理,可是那万里行听完后忽然虎吼一声,整个人向后跳开,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唐刀,直指朱雀,接着又用刀指了指汪九成:“此行是受到你们邀请而来,谁知道我女儿是死在鲁道南手中,还是你们手中?你们道貌岸然,不安好心,害死了我女儿,我要你们偿命!”

    朱雀见他神智变得有些糊涂,眼睛里充满血丝,看起来红彤彤的,似乎已经失去理智,朱雀连忙解释道:“我们怎会害你女儿?害你女儿的人自然是住在这里的人……”

    他走上前去,准备安抚一下万里行。

    汪九成在他身后喝道:“小心!”

    万里行见他走近,手中的唐刀忽然向着朱雀劈来。

    朱雀虽然知道他是去理智情有可原,但为了要对付鲁道南,不能让他破坏了大事,本准备让他先冷静一下,然后去买一口厚重的棺木先收敛了他女儿的尸骸再说,想不到万里行忽然一刀劈来,朱雀来不及多想,立刻抽出陵光剑,堪堪挡住了这含恨的一刀。

    在场的武林中人见到万里行不分情由上来便施杀招都感到有些不满,对万里行纷纷指责起来。

    万里行和朱雀的武功虽然相差很多,但是他含恨出手,这一刀使出了十二分的劲力,朱雀想不到他真会动手,仓促接招,虽然挡下了这一刀,却也被劈得向后退开一步,朱雀怒道:“你……”

    万里行因为女儿之死如疯似癫,一刀无功后,又来一刀,这次以朱雀有了准备,陵光剑中贯注了内力,刀剑相交,迸出几星火花来。

    眼看着一时也跟这个疯子说不清楚,朱雀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天地初开,架开了万里行的一刀后,还乘势反击,一剑想着万里行的咽喉要害刺去。

    万里行见这一招太过精妙,自己根本躲闪不开,唯有被刺中的结局,就在他濒死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变得清明起来,他近乎疯癫的眼光忽然变得坦然,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看着朱雀刺来的这一剑,甚至感到有些欢喜。

    是否只有死了,才能再次见到女儿呢?

    哀,莫大于心死,为了寻找女儿,万里行这些年走遍天涯海角,想不到自己踏遍万里山河,最终寻来的却是一个伤心的结局。

    不如死了吧,可以结束生的痛苦,想到这里,万里行更是坦然直面朱雀的这一剑,他手中的唐刀落下,心中充满了结束的释然。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是用剑高手,他们见到朱雀这一招剑法精妙绝伦,万里行绝对闪避不了,有的为朱雀叫好,有的人为万里行感到同情和可惜,谁能想到这位做父亲的,忽然见到了自己离家多年再见已是阴阳相隔的女儿,作为父亲的他也将在同一天毙命呢?

    汪九成有心阻止朱雀杀人,却也已经迟了一步。

    就在陵光剑即将刺入万里行咽喉的时候,朱雀的手一偏,剑锋贴着万里行的脖颈错开过去,甚至连油皮都没有划破一点,与此同时,朱雀伸手连点了万里行身上四处要穴,令他不能再发了疯似的伤害别人。

    万里行心中顿感失望,可是已经无能为力,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人跟着委顿在地。

    朱雀毕竟没有杀他。

    因为朱雀并非是一位好杀之人,他只不过是想制服万里行罢了。

    周围围观的武林中人,不少人都喝了声彩,认定朱雀处理得当。

    那位称万里行为万大哥的人将万里行扶起来后来到一边,低声劝慰了他几句,意思是说他女儿的尸体还没有收敛,他若是这么死了,女儿的仇谁来去报?他的女儿只怕会死不瞑目云云。

    听着好友的劝说,万里行渐渐不再抗拒,但想起女儿的死,还是垂头默默留着泪。

    朱雀见他已经恢复了凭借,便又和汪九成一起指挥着众人在鲁道南家中继续挖掘。

    晌午时有不少包子铺派人送来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汁,这些包子数量太多,他们用马车送来,摊开在一张餐布上,几乎堆成了小山。

    众人拿起包子端着豆汁,很快便吃了个饱,然后继续在鲁道南家中发掘。

    等到鲁道南宅院中全都挖地三尺后,再不见别的地窖,汪九成这才示意大家停下来歇歇,他说道:“鲁道南的真面目已经昭然若揭,想必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了鲁道南的为人,幸亏只有三个地窖,但已足以看出鲁道南的恶行何其令人发指,这些尸体便由丐帮负责替她们的尸骸寻找家人掩埋,大家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望诸位回去后将此事广为散播,尽量让所有人都知道鲁道南是个杀人恶魔,这样才能逼他现身。”

    一名年轻的武士说道:“鲁道南不是有个兄弟鲁延绵吗?我看他多半就躲在崆峒派,咱们去崆峒派问他兄弟讨要个说法便是!就算崆峒派不好惹,可是他崆峒派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包庇他兄长么?”

    这句话引得不少人附和着。

    朱雀摇了摇头:“咱们这么找上门去,以鲁道南的狡猾,定然不肯承认此事,那时候咱们便只能跟崆峒派硬拼让他交出人来,双方不免会起了冲突,而咱们也会落得个理亏。”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里证据确凿,咱们有什么理亏的?若再不行,咱们就抬着这些人的尸骨前去,咱们这么多人,再加上朱大侠和丐帮,想必一个崆峒派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吧!”

    朱雀沉吟道:“这……”他看着群情激愤,人人都想着要活捉鲁道南,让他对自己行的恶付出相应的代价,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他们。

    汪九成站出来说道:“就怕咱们这么浩浩荡荡地赶去崆峒派,还没到崆峒派的门户,他们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鲁道南如果藏身起来,崆峒派推脱没见鲁道南,咱们岂非前功尽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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