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江湖尘事TXT下载江湖尘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湖尘事全文阅读

作者:江南剑     江湖尘事txt下载     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桃井一郎

    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问道:“他要找的人是谁?”

    温侯爷道:“是桃井一郎!”

    听到桃井一郎这个名字,不仅伊雪和伏光感到愕然,就连朱雀和伏缨这样见多识广之人也感到惊讶,因为这个人非但并不出名,而且他们也从未听说过,但显然此人是桃井流的人,他有什么非同小可的?

    看着在座主人讶异的神色,温侯爷露出狡黠的眼神问道:“你们现在定然已经猜到桃井一郎就是桃井流的人,难道还猜不出他别的身份么?”

    就在伏缨露出茫然的神色,并嘟囔着桃井一郎会不会是山崎三郎的哥哥之时,朱雀身子一震道:“桃井一郎定然就是挑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

    温侯爷点了点头:“还是朱雀聪明,一猜就中。”

    这时伏缨带着一丝不服气地说道:“我也正想这么说,却被朱雀儿抢先了,这有什么难猜的了?你于此时提起东瀛人,多半就和慕容寒山的事情有关。”

    听到温侯爷肯定的回答,朱雀放下了心事,他笑道:“原来东瀛派出的高手就是这种水平,我看也许根本不需要慕容寒山出手,咱们中原随便找出几个人也能对付得了,慕容寒山只怕要失望了。”

    伏光有些不明所以,他问道:“和这样的人交手,慕容寒山就算面对六国高手的围攻也是必胜无疑,又为何会失望呢?”

    朱雀叹道:“我和慕容寒山接触过多次,知道他感到十分寂寞,就是因为对手难寻,高处不胜寒,剑法武功到了他这种水平,普天下能挡住他一剑的也没有几人,你说他寂不寂寞?每次他见到我,明知我不是他的对手,还要找我做对手陪他练剑,可知他寂寞到了什么程度,忽然有六国高手前来挑战,只怕除了咱们这些外人为他感到担心外,他本人可能更感期待,期待着很久都没有遇到的挑战,偿若对手不过是三流水准,你说慕容寒山会不会感到失望?”

    伏光听得神驰想象,对于慕容寒山的武功艳羡不已,真恨不能自己也能通过苦练达到慕容寒山的水平。

    但这只是年轻人的心态,到了朱雀和伏缨这个年纪,两人也不再以慕容寒山这种舍剑之外再无他物为荣,他们考虑的更多。

    温侯爷摇了摇头道:“慕容寒山不会感到失望的。”

    伏缨道:“你说桃井流的刀法不如富田流,而富田流的高手山崎三郎连推背刀林恒一都打不过,桃井流更不用说了,这种水平,慕容寒山遇到后还不会失望?”

    温侯爷道:“桃井一郎是不一样的,山崎三郎来找他,只不过是想劝他回去,而桃井流的刀法和富田流的刀法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就像天下剑法何其繁多,但谁知道慕容寒山最擅长的剑法是什么?但大家却知道慕容寒山的剑法极高,武功因人而异,就是这个道理,桃井一郎在山崎三郎眼中就是神一般的人物,恐怕和我等看慕容寒山的心态差不多,山崎三郎跟我说过,他桃井一郎从三岁就开始摸武士刀,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用竹子做的刀开始练习刀法,七岁时刀法已经能和普通东瀛剑客一较高低,自从十四岁那年击败了他们岛上最厉害的剑客后,二十多年来再没跟人动过手,东瀛也没有人敢去挑战他。”

    朱雀惊讶地说道:“这么说来,桃井一郎的经历和慕容寒山差不多,慕容寒山也是年纪轻轻时就击败了华山掌门岳峰,直到后来在北斗先生手下败过一次,此后再无败绩,而桃井一郎从无被人击败的经历,这么看来,桃井一郎可以和慕容寒山相匹敌,为何山崎三郎却认为桃井一郎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呢?”

    伏缨奇道:“咦,山崎三郎何曾说过桃井一郎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呢?咱们一起听温侯爷讲述山崎三郎的事,我不记得他这么说过。”

    朱雀解释道:“他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但是他说过他要找桃井一郎的目的是怕桃井一郎给他们的人带来灾祸,这句话你记不记得?”

    伏缨道:“记得,只不过这话无头无尾,听的让人莫名其妙。”

    朱雀道:“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你没有用心去想,你先想想桃井一郎既然是挑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为何会给他们自己带来灾祸?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山崎三郎看来桃井一郎根本就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而且桃井一郎和慕容寒山的差距很大,一旦桃井一郎挑战慕容寒山失败,就会惹来中土武士看不起东瀛剑客,说不定以后中原武人也会去东瀛挑战他们所谓的高手,进而在东瀛耀武扬威,这不是给他们带来灾祸了吗?或者不用想这么远,慕容寒山如果击败了桃井一郎还不过瘾,亲自渡海东去,到东瀛岛上一一去找人挑战,这同样不也是给他们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吗?”

    伏缨有些理屈词穷,他虽然认可了朱雀的说法,但还是嘴硬道:“慕容寒山不会去他们那个小地方找人挑战的,他不是这种人。”

    朱雀道:“他是不是这种人,只因为咱们了解他,东瀛人可不会这么想,温侯爷觉得呢?”

    温侯爷道:“人说朱雀聪明过人,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分析起情况来果然立刻能看出过人之处,很多你的想法如果不通过一点点的解释,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不错,山崎三郎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伏缨还是不明白,他问道:“既然桃井一郎这么厉害,山崎三郎恐怕也从未见过慕容寒山的面,为何会觉得桃井一郎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呢?”

    温侯爷问朱雀:“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你若是能连这个都能猜到,那我才真正地佩服你。”

    朱雀猜到:“山崎三郎得出这个结论绝不是一种理由,因为一种理由就会使结论显得很唐突,但我现在只能想出一种。”

    伏缨钦佩地说道:“你能想到一种理由也很了不起了,我连半种理由都想不到,甚至我设身处地地站在山崎三郎的角度去想,非但不认为桃井一郎会输给慕容寒山,反而会胜过他。”

    温侯爷对朱雀道:“不知道你猜到的这个理由是什么?”

    朱雀道:“我的理由是因为慕容寒山败过一次,而桃井一郎未尝一败。”

    伏缨听到朱雀这么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说道:“这算是什么理由?难道未尝一败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了?败过的人反而有胜利的可能?”

    朱雀肯定地说道:“不错,只有经历过失败的人,才会比常人有更加努力的心情,才会从自己失败中汲取教训,武功进境反而更快,而一生顺遂之人,对自己不免高看一眼,少了一种对武功极致的敬畏,进境便难说得很了。”

    温侯爷露出更加钦佩的表情道:“不错,山崎三郎武功虽然算不上多高,可是他也是这么说的,但他需要通过这样的解释我才明白,而朱雀连解释都不需要,就直接猜出了原因,更令我佩服。”

    朱雀听到温侯爷的夸奖,不但没有露出得意之情,反而皱起了眉头说道:“偿若山崎三郎有这种眼光,他的武功怎会连推背刀林恒一都不如?”

    温侯爷解释道:“山崎三郎也跟我说了,这种想法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他师父说的,这次他是奉他师父之命,想要来到中原将桃井一郎带回去,他自知武功跟桃井一郎相比连提鞋也不配,所以从未想过以武力威胁桃井一郎,而是劝说他。”

    伏缨道:“你且说说第二个桃井一郎不如慕容寒山的理由。”

    温侯爷笑道:“这个理由就比较简单了,说出来也不稀奇,朱雀想不到并非他才智不行,而是他对东瀛不大了解,要知道,慕容寒山是中土第一剑客,人称剑神,中土第一剑客如果换成天下第一剑客,只怕也没有多少人反对,而桃井一郎不过是东瀛第一剑客,东瀛的第一,不过相当于咱们一个府的第一,如何跟咱们泱泱上国相比拟?这就像一个村子里的无敌剑客和一个县里的无敌剑客相比,那水准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伏缨哈哈大笑道:“这山崎三郎的师父倒也想得通透,他这么一说,咱们就能明白,不错,他一个村里的第一,怎么和咱们堂堂上国相比拟?”

    虽然伏缨对此感到十分乐观,可是朱雀却为慕容寒山感到担忧起来,说东瀛人眼界狭窄无可厚非,但说他们中的第一剑客就未必比得上中原第一,那想法未免有失偏颇,况且慕容寒山所要面对的并不只是桃井一郎一人,而是六国高手。

    如果其他五国高手都是桃井一郎这种水平,只怕慕容寒山是胜是败便难说得很了。

    朱雀又问温侯爷:“山崎三郎肩伤痊愈了?他是去了东瀛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温侯爷道:“你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山崎三郎的肩伤的确已经痊愈,不过他却并没有回东瀛,我送了他一些盘缠,他已经知道慕容寒山是在苏州万剑山庄,便直接去那里了,准备从那里将桃井一郎拦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顺流而下

    朱雀忽然想起一事,感到有些错愕:“既然桃井一郎比山崎三郎来的还要早,那说明桃井一郎早就来到中土,可是至今也没有他的消息,以此推断,其他五国高手也都来到了中土,他们到达中土的时间甚至比向慕容寒山发出挑战还要早,那么他们此时人在哪里?”

    温侯爷道:“这也是我怀疑这些人向慕容寒山进行的挑战绝不会这么简单的原因,因为如果他们要挑战慕容寒山,来到中原直接去挑战便是,何必联手在一起,同时向慕容寒山发出挑战书,结果却还要在中土等候这么久呢?”

    伏缨道:“是啊,为什么呢?”

    很久都没有说话的伊雪忽然说道:“说不定他们此刻就在一起,否则以丐帮的本事,怎么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

    这句话提醒了朱雀,他说道:“这些人之所以能逃避丐帮的耳目,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地方才能做到。”

    伏缨问道:“什么地方?”

    朱雀道:“官府,甚至是朝廷,古人云,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而能够逃过丐帮以及中原武林中人耳目的,只有官府朝廷,至于他们六人现在是不是在一起,虽然言之尚早,但可能性很大。”

    伊雪听朱雀认可了自己的话,甜甜一笑,不再说什么,接着低头喝茶,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宴席早就有家丁撤下,给他们换上上好的极品毛尖茶。

    温侯爷叹道:“我武功智谋都不如朱雀,可是我一直觉得我温某对现状十分满足,此生无憾,但是见到朱夫人,非但相貌艳绝,而且聪慧过人,又是剑术高手,和你朱雀可说一对郎才女貌的江湖侠侣,实在是让我温某感到愤愤不平,我所拥有的这些荣华,和朱雀一比,简直是俗不可耐。”

    偿若换成别人评论自己的女人,定会惹人反感,但这话自温侯爷口中说来,却给人一种十分真挚诚恳的感觉,绝无一丝不敬之意。

    朱雀道:“家有贤妻的在所多有,而不是侯爷却能被人称为侯爷的,天下怕只独有温侯爷一家,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别人何尝不羡慕温侯爷呢?这是否算得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且家花不如野花香呢?温侯爷十三名妻妾,人称金陵十三钗,大家提起来,那都是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温侯爷哈哈大笑,心中遗憾稍解,他换过话题说道:“以你们看,这些人偿若真的隐藏在官府衙门甚至是朝廷当中,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朝廷对六国高手非但不加防备,反而甘愿和他们同谋,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伏缨想不出缘故,他沉吟道:“是啊,朝廷庇护他国高手来对付自己国内的高手,这岂不荒唐?”

    朱雀想了想道:“除非……除非这场挑战,本就是朝廷自己的阴谋。”

    伏缨骇然道:“我看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朝廷对他们加以庇护已经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了,你再说这原本就是朝廷请来对付慕容寒山的,这……”

    温侯爷却接过来说道:“这种说法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却绝非没有可能,只不过现在却缺少一个支持这种说法的原由。”

    朱雀承认道:“不错,咱们的确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只能通过丐帮数万人都查不到他们的行踪来看,他们可能隐身在朝,我想,只要咱们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一定会有所收获。”

    伏缨对朱雀道:“对了,你不是和王府的二公子交好么?可以向他打听打听,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情况。”

    朱雀道:“我可以托人问问他,若是亲自赶过去,这路途过于遥远,来回就会耽搁不少时间,而且恐怕未必会有什么结果,对了,温侯爷认得不少官府朝廷中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打探一下?”

    温侯爷苦笑道:“这还用等你来提醒我?此事闹得如此轰动,我早就向我结识的人打听过了,他们都不明所以。”

    朱雀喝了一口茶,发现茶水已经凉了,随着这一口茶入口还带进了几片茶叶,他并没有将茶叶吐出,而是嚼了嚼随着茶水吃了下去,他说道:“如果这种事真是朝廷所为,未必是皇亲国戚所做,而是朝廷中哪位身居要职之人做出的荒唐事,此人当然也知道此事的不可告人之处,所以定会严加隐瞒,一般人绝不会知道的。”

    温侯爷点了点头:“唉,此事真是难以索解,不过你朱雀向来是查探这种事情原委的高手,你迟早会查出个水落石出来,不提这件事了,我听说你揭破了湘西君子鲁道南的伪君子面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天色已晚……”

    温侯爷打断他的话道:“你知道我天天窝在应天府,没有你们这种精彩绝伦的经历,闷也闷死了,说来话长就慢慢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其他人且去休息,你留下来跟我细细说一遍就是。”

    是夜,朱雀和温侯爷聊到了二更,夜里自然是在温侯爷府上的客房歇宿。

    翌日醒来后,朱雀又和伏缨一起去拜访了其他的朋友,想打听打听些线索,只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他们甚至去找了丐帮应天分堂的丐帮弟子,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应天府待了三日,朱雀和伏缨决定继续向东行去,如果再查不到什么线索的话,就直接去找慕容寒山问问情况。

    温侯爷对朱雀的离去感到十分不舍,但他也知道朱雀有事在身,只得叮嘱他但凡来到应天府,就一定要去找他,临别又送给他们丰厚的盘缠,这才殷殷惜别。

    离开应天府,伏缨忽然说道:“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二十来天,咱们到苏州的行程不过两三日,何用再这么辛苦地赶路?我看不如走水路,咱们舒舒服服地顺流而下,岂不是好?”

    朱雀深以为然,伊雪和伏光两人都没什么意见,几人便赶着马车又或骑着马来到渡口。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天气炎热,白天偿若骑马赶路也的确辛苦,来到渡口,看着大江衮衮东流而去,江风习习,的确让人感到心头舒畅。

    几人在渡口等候了半日,来往船只不是太小,容不下他们的马车和马,就是已经载满了货物,直到快到晌午时,才从上游下来一艘大渡船,几人和船老大商量好了船资,刚将马车赶上渡船,天边就飘来一阵阴云,跟着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几人将马拴在船板上,然后进了船舱避雨,伏缨连叫侥幸:“这船来得好及时,偿若再晚了一些时候,咱们都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朱雀笑道:“那也未必,马车上有伞,咱们难道不知道打伞么?”

    伏缨道:“你小子就知道跟我抬杠,骑着马怎么打伞?对了,今日渡船这么少,真是奇怪。”

    说到这里,他问穿着一身斗笠雨蓑站在船舱外的船老大:“为何今日的船这么少?”

    船老大道:“恐怕你们还不知道,除了我这艘船外,其他稍大些的船都被征用运粮运兵了,听说西边叛军攻城甚急,朝廷从这里调度兵粮逆流西上前去支援,我因为给一位老顾客送货,正好错开了他们,若非如此,我这艘船只怕也不能幸免。”

    伏缨道:“被征用的船只待遇也不低,你说不能幸免是什么意思?”

    船老大道:“你们外人自然不知道,只怕还觉得我们能被朝廷征用是件幸运的事,偿若朝廷大军灭了叛军,能够邀功请赏,心情大佳之下,我们的确能够跟着沾点光,偿若他们打了败仗,我们别说他们之前许下的酬劳,只怕我们的船都会被他们抢去,如果不行被叛军俘获,那是连能活命都不错了,还提什么船资?”

    伏缨道:“原来如此。”

    这艘船是一艘客货两用的船,平时溯江而上或者顺流而下的时候,渡船都会在各个渡口停下,有搭乘渡船的人便和船老大谈妥船资,让他顺带捎上一程,想朱雀这样带着马车和马的,相当于带了不少货物,船资自然要高出不少,只不过伏缨等人当然不会在乎。

    船舱是像客栈一样的两排房间,中间有一条走廊相隔,只不过比起客栈旅馆,这里的房间要小上许多,朱雀等人被人安排在其中几间连在一起的房间内,他们发现这艘船上的乘客不少,因为很多房间都住了人。

    这些房间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朱雀和伏缨等人放好了行礼,又都来到船舱门口看雨,那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都是雾蒙蒙的水气,就连近岸的风景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

    船老大看情形,这雨一时难停,与其在这里等候,不如冒雨开船,他吩咐手下开船,自己又亲自前去掌舵,风雨之中,必须要他这样的老手才行。

    大船缓缓向东行去。

    就在这时,岸边忽然有人冒雨前来,一边向江边跑着,一边喊着:“船家!且等一等,我们要坐船!”

    船老大已经收了船锚,再放下去嫌麻烦,不想再停下来载人,因此并没有理会。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引狼入室

    那雨越下越大,岸上的五六个人被淋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兔子似的,看着着实可怜。

    船老大怕麻烦,没有理会想要搭船的人并不奇怪,让伏缨感到奇怪的是,一向以侠义自居的朱雀竟然也看着那些人无动于衷。

    伏缨同情之心大起,忍不住对船老大说道:“你看看那些人多可怜,咱们就靠岸撘他们一程吧!”

    船老大说道:“客官也看到我们船锚收起来了,这一收一放,不知道需要我多少水手费力麻烦,我也不是不想赚他们这个船资,只不过实在是……”

    伏缨看了看船上的那只大铁锚,对船老大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铁锚收放我来帮你,这下你没什么理由不靠岸了吧?”

    船老大看着伏缨瘦高的身材,对他能否搬动船锚都感到怀疑,伏缨见他轻视自己,来到船锚旁,一手将庞大的船锚拎了起来,这个船锚需要船上四名水手才能小心抬得动,想不到伏缨一只手就轻轻巧巧地将船锚提起,船老大见伏缨如此神力,惊得桥舌不下,也不敢再跟伏缨争执,赶紧让船靠岸。

    等船到了岸边,伏缨轻轻一甩,将铁锚摔倒近岸边的淤泥里,船稳稳停住,船老大命人放下踏板,那雨打在船板上和踏板上啪啪作响。

    搭船的一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见到伏缨徒手将这么大的船锚轻轻巧巧地扔进江中,都跟着愣住了,接着他们才在船老大的催促下,一个接一个地上了船。

    伏缨见这六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器,心中想到,原来都是武林同道,自己这番善举,看来做的并没错。

    这几个人**地来到伏缨身旁说道:“多谢你让我们上了船,他奶奶的,船老大差点让我们淋出病来,这船资可要给我们少算些!”

    伏缨听这人说话粗鄙不堪,忍不住闷头一皱,船老大为难地说道:“我们这些人为了让你们几个上船,都跟着淋得湿透,没让你多出些船资,你还要少给,那可不行,我也不问你们多要,你们就给平时的价钱算啦。”

    这几个人埋怨了几句,进了船舱去脱湿透了的衣服了。

    伏缨过去将铁锚又给收了回来,他因为自己的善心,结果也被淋得全身尽湿,也跟着回了房间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伏缨看到看雨的人都回了房间,毕竟这雨初看时感觉新鲜,时间一长,感觉也就这么回事,站在船舱门口,外面的雨水被风卷进来还会扫到身上,还不如在房间里呆着。

    伏缨闲着没事,来到朱雀的房间,船舱中房间狭窄,里面的床也很窄,所以朱雀和伊雪乃是分开在两个房间里,他来到朱雀的床上大刺刺地一坐下,就开始质问朱雀:“你小子一向乐善好施,今日是怎么了?这几个人落了难,船老大不愿意载他们,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朱雀失笑道:“我看你才是没事乱咬人,这几个人绝非善类,那是一望可知,你听说过引狼入室这个成语么?我才这个成语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只不过你虽然不怕他们,船上其他人只怕就要倒霉了。”

    伏缨有些不信:“我看你是不愿搭救他们,就这么指责他们不是好人,他们若不是善类,我怎么看不出来?”

    朱雀笑道:“你一心都被自己的侠义之举所感动,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伏缨盯着朱雀看了一会,然后以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了,你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定然是因为我比你抢先一步做了这件好事,所以你才这么说,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对不对?这几个人偿若是匪徒,为何上了船之后并不动手,还付了船资,跟着船向下游而去呢?”

    朱雀问伏缨:“你当真不知?”

    伏缨问道:“知道什么?”

    朱雀叹道:“我若不知你本就天生愚蠢,定会以为你是在装傻,你让船靠岸时,随手将铁锚提起扔进江中,单单这手功夫,就足以震慑住这几个人,他们怎敢轻举妄动?你没见到他们看到你将铁锚扔进江里时他们目瞪口呆,嘴巴里都能塞个鸡蛋的样子?”

    伏缨想了想后说道:“你这么说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普通人见到别的习武之人力气大些感到惊讶,那岂非很正常?你没看船老大都不相信我能提动船锚吗?”

    朱雀冷哼道:“船老大是普通人,觉得奇怪也就算了,这六个人全都随身带着兵器,偿若也会感到惊讶,那倒是奇事了,他们只是惊惧,这中间自然有所不同,只不过你不肯承认而已,子不闻,无论怎样都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么?”

    伏缨脸红了红,他说道:“算你说的对,不过这几个人为何不是好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雀道:“我在你们进船舱避雨前,就已经看到这六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片树丛之后,那时候他们要上船的话,怎会淋成这样?后来他们在树林旁嘀咕商议了一阵,商议时他们脸色狰狞,眼睛望着这艘船,那是显而易见地不怀好意了,再加上这些人喊停船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着急赶路的样子,以及看到你随手提起铁锚时失望的样子,恐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我只是怀疑,你为何明知他们不是善类,还着急着请他们上船呢?那自然是你怕他们在岸上祸害别人,不如把他们请上来,好来个瓮中捉鳖,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伏缨被朱雀的一番解释羞得几乎无地自容,不过他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他一拍朱雀的床头道:“他奶奶的,原来这几人不是好人,他们偿若在船上乖乖的也就罢了,偿若他们胆敢冒犯别的乘客,别怪我伏缨翻脸不认人。”

    朱雀道:“狗改不了吃食,我猜他们虽然对你有所顾忌,但已经来到船上,未必愿意空手而回,而船在雨中行驶缓慢,到扬州渡口要到明天了,只怕今夜他们就会动手。”

    伏缨道:“如果他们今夜动手,那明日船靠岸之前,有人发现丢了东西,或者被他们劫掠,岂不会闹得整条船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又怎么下船?难道咱们明知他们抢劫了乘客的财物,还会任由他们扬长而去么?”

    朱雀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伏公子伏大少爷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不到渡口不肯下船么?这些人身上带着水锈,显然水上功夫了得,一旦他们得了手,难道不会从船上跳下去游到岸边么?”

    伏缨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人平时十分聪明,但一见到你就不知怎的,好像脑子生锈了似的,他奶奶的,定是老子跟你在一起时,想着凡事都有你来去想,所以思虑惫懒了些吧。”

    听到伏缨的解释,朱雀更觉无语,他说道:“就算真是如此,你脑子生锈了,但你那份热血心肠定然没有减弱,否则就不会让这些人上船,以至于给船上的人带来这么多麻烦了。”

    伏缨眼见自己又被朱雀说服,自觉无趣,对朱雀道:“也不知道船上管不管饭,下着这么大的雨,难道还要咱们饿着肚子么?”

    朱雀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对他说道:“上船时船老大不是说了么,他会给每个人准备一碗饭,一碗菜,一碗汤,不知你是没听到,还是记不得了?”

    伏缨刚要说话,听到隔壁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大婶的声音跟着传来:“送饭了,出来接饭!”伏缨借机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吃饭了。

    晚饭果然简单,旅途之中乘客也不会挑剔,吃饱了饭后,这位大婶又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将碗筷收走,偿若一碗饭吃不饱,还可以免费添米饭,菜却没有了,想要吃得好些,也可以另外花钱,船上有鱼有肉有烧鸡,一般人很少单独再加餐。

    吃过饭后,伏缨就早早睡下,当然,他睡得很浅,为了防止今日好心办了坏事,他虽然在睡着,可是依旧保持着警惕,一旦船上发出什么古怪的声音,他定会立刻清醒过来,去阻止那些歹人犯事。

    至少伏缨自己是这么想的。

    大船飘在江上,入夜后船便顺流而下,行驶得极为缓慢,船身在江面上轻轻晃动,风渐轻而雨渐小,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窗子,伏缨睡得十分香甜,梦里好像见到了去世的娘亲,眼泪浸湿了枕头。

    不知什么时候,伏缨猛然惊醒过来,船舱的黑暗中似乎站着一个人,伏缨想起自己入睡前的警惕,却没料到随着自己熟睡后,几乎将这些事忘到了脑后,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床前果然站着一个人,只不过看不清楚是谁,伏缨全身都跟着紧张起来,故作淡定地问道:“是谁?”

    一边问着,他一边摸了摸放在床边的流萤剑,还好,剑还在,伏缨放下了一半的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伏缨听出是朱雀的声音,正要喝骂他为何半夜三更来吓唬自己,朱雀却似乎料到他会问自己,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询问:“嘘,你听……”

第二百三十四章 船上惊变

    伏缨仔细听了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他轻轻问道:“你让我听什么?”

    朱雀道:“你听不到那吱吱呀呀的轻微声响么?”

    伏缨自然听到了这个声音,声音似远似近,他说道:“这一定是船身木头挤压摩擦的声音,哪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将灯点着好不好?眼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

    朱雀依言将房间内的油灯点燃,船上的油灯为了防止打翻,用的是固定在船上的竹筒子做灯盏,油灯点亮后,整个房间内都变得明亮起来。

    伏缨看到朱雀看在聚精会神地倾听,受他感染,他也仔细倾听着声音的来源,偿若是在风平浪静时,他们定然能立刻听到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可是声音被雨声湮没了大半,似乎怎么听都听不清楚,他说道:“你别大惊小怪的了,那声音……”

    朱雀用冷冷的声调说道:“那绝不是船身木头挤压的声音,而是……”

    伏缨见他说得郑重又带着一丝神秘,忍不住跟着问道:“而是什么?”

    朱雀道:“那是用刀子在分解尸体时,为了防止被别人听到,而用刀子做锯子,在锯骨头的声音!”

    伏缨闻言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说道:“半夜三更的,你可别自己吓唬自己!”

    朱雀道:“想要验证我说的对不对,咱们只要出去一探就会明白了!”

    伏缨点了点头,起床穿上衣服。

    就在这时,船舱里某一间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朱雀来不及等伏缨穿好衣服,留下一句话:“出事了!我先去看看!”然后飞身而出。

    来到船舱的过道中,朱雀很快分辨出声音是从哪个房间内传出来的,这一声惊叫,让整个船舱中的人都跟着惊醒过来,有的人打开了房间门向外张望,睡眼惺忪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来到过道的偏东的一间屋子,别的房间在发出惊叫后多多少少都有动静传来,唯有这间屋子里安静得异乎寻常,朱雀一把推开了房门,门并没有上闩,随着他一推应手而开,只见房间里有一个男子坐在床上,房间内没有电灯,朱雀看不出这人的相貌,但隐约记得这就是那六个不怀好意之人入住的房间,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没什么,是我做了个噩梦,吵到大家了,真是抱歉!”

    平常人做噩梦惊叫时自己通常都不会发觉,这人这么说显然是在掩饰着什么,只不过房间中一眼看去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所以朱雀虽然觉得古怪,可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是伏缨来到朱雀旁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船头的方向,船老大也提着灯笼匆匆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房间内的那人又用做噩梦的事敷衍地搪塞了一遍。

    船老大放下心来,对从房间里出来的人说道:“没事没事,这人做了个噩梦,一场虚惊,大家都回去接着睡觉吧。”

    朱雀和伏缨两人对视一眼,朱雀点了点头,伏缨会意,在附近的几间房子里仔细倾听起来,朱雀则拉着船老大向旁边走了几步,然后问道:“今日冒雨上船的这六人都被安排在了什么房间内?”

    船老大指着那朱雀打开的那间房间以及附近的两个房间道:“这三间,还有斜对面的这三间。”

    朱雀看到除了那打开的房间外,其他五间房间的房门都紧紧关闭着,他们同伴半夜里发出了一声尖叫,在情在理他们都应该出来看看,但是他们为何却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呢?

    伏缨这时忽然推开了那五间关闭的房间中的一间,房间从里面上了闩,伏缨手掌按在门上,内劲一吐,门闩被他震断,房门猛地打开,船老大刚要喝问他为何擅闯别人屋子时,朱雀伸手拦了拦船老大,示意他看过后再说。

    三人向被伏缨推开的房间里看去,房间本不甚大,一眼看去整个房间都一目了然,原本应该在房间内待着的这个人忽然不见了,房间内空空如也,船老大感到十分奇怪,又将风灯向里面照了照,这么一来更清楚地看到房间内没有人,狭窄的床上凌乱地放着一张被子,船老大甚至还向床底下照了照,床下也没有人,甚至连本该放在床下的鞋子也没有。

    船老大直起身子,口中喃喃地说道:“奇怪奇怪,房门从里面闭着,人却不见了。”

    朱雀来到房间里,伸手在被下面一摸,被子下并没有余温,说明此人要么就根本没有在床上睡觉,要么早就离开了被窝。

    船老大道:“我去问问跟他一块上船的人,这人去了哪里,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伏缨看了看窗子,对船老大说道:“还用问么,这人定是从窗户爬出去了。”

    船老大愕然道:“窗子外面就是江面,他到那里去干什么?”

    伏缨已经猜测到了三四分,他说道:“这人说不定想要到外面看看大江夜景,结果却遇到了什么怪物大鱼之类的,被怪鱼吞到肚子里去了吧,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来到窗子外面查看,船老大说窗子外面就是大江,其实并不准确,从船舱道船舷之间还有一条三尺左右长的狭窄走廊。

    船老大听伏缨说得离奇,连忙劝道:“别瞎说,吓坏了其他人。”

    伏缨看了看外面,忽然也跟着从窗子爬了出去。

    船老大见状连忙过去阻拦,可是伏缨已经出了窗户,船老大迟了一步,他来到窗户旁,一阵冰凉的细雨从外面扫了进来,船老大怕雨水打湿了风灯,又退开了两步。

    朱雀道:“若想知道这人去了哪里,咱们不妨去问问他的同伴。”

    船老大一边忧心忡忡地离开这间屋子,一边口中嘟囔道:“这好好一个大活人,半夜里不睡觉,能去了哪里?”

    来到那个发出惊叫那人的房间,推开房门,见到那人已经躺下,船老大来到床边问道:“今日跟你一起前来搭船的人去了哪儿?怎的房间中并没有人?”

    这人用手肘支撑着身子上倾,对船老大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睡得好好的,说不定他去方便去了。”

    借着风灯,朱雀看到此人脸色十分苍白,身子有些止不住地战栗抖动,他知道这人是在胡说八道,只不过他想不通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他柔声说道:“你的同伴不见了,难道你不关心么?还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感到害怕?”

    这人被朱雀问得身子一震,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他用着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愚蠢理由解释道:“我还怕了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对了,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对了,就是在梦里受到了惊吓,我那个同伴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咦,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他出去方便了吧,你们为何缠着我问个不休?我要睡觉了,你们出去吧!”

    船老大道:“谁会出去方便时将房门从里面上了闩,然后爬窗户去方便?你的同伴和你一起前来,他失去了踪影,你却如此漠不关心,这岂非非常奇怪?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船上有什么目的?”

    这人有些语塞,但他还是嘴硬道:“我们不过是普通交情,我不想管这么多,人是在你船上不见的,你老是问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他哪儿去了呢。”

    朱雀忽然觉得此人脸色苍白未必全都是被骇出来的,他向床下看了一眼,发现床下空空如也,他心中一动,一把掀开了此人的被子,口中问道:“你睡觉怎么不脱鞋……”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他和船老大都看到此人果然是穿着鞋子躺在床上的,让两人吃惊的自然不是这人穿鞋睡觉,而是他的鞋底带着一片血迹,血迹沾到了被子上,弄得一片狼藉,船老大吓了一跳,差点失手将风灯扔掉,他后退一步问道:“你鞋子上哪来的血?”

    此时船老大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那个消失了的同伴说不定就是被他给害死了。

    朱雀从船老大手中接过风灯,在地上照了照,果然在船舱地板上看到一排淡淡的血脚印,那人怪叫一声,准备跳下床夺门而出,朱雀随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那人呀了一声复又躺倒在床上。

    此时的朱雀心中疑窦越来越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人鞋底的血迹是从何而来,他的同伴又去了什么地方?伏缨从窗户出去,能不能查探到些什么?

    船老大瑟瑟发抖,对朱雀说道:“杀人了,杀人了!”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真气注入船老大的体内助他镇定,他说道:“这人鞋底的血未必是人血,你别大惊小怪的吓唬自己。”

    这时伏缨忽然闪身出现在房间门口,他对朱雀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找到了。”

    朱雀问道:“找到了什么?”

    伏缨道:“找到那人以及其他人的下落了。”

    朱雀听他这么说,心中无由地一寒,因为他听出消失的不仅仅是那一人,他问道:“都死了?”

    伏缨点了点头,船老大身子一软,差点没昏晕过去,他也听出船上死了人,而且死的不仅一人,对一个常年在江上行走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乘客死在船上更倒霉的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雨夜杀戮

    朱雀问道:“死的是谁?”

    伏缨看着房间内的那人说道:“就是他的几个同伙!”

    朱雀回头看过去,这人全身抖得如同筛糠,他将床上这人从床上拖了下来问道:“你听到了吧,你的同伴都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果不说的话,恐怕连你这条命也要保不住了!”

    这人牙关咬紧,忽然向后一倒,看来竟像是吓晕了过去。

    朱雀无奈将此人放回床上,对伏缨道:“咱们先去看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伏缨叹道:“他们的死状觉不好看,而且被你言中了。”

    朱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走出了房间,同时口中问道:“什么被我言中了?”

    伏缨道:“你之前说过的用刀子锯尸体的事,看来是真的。”

    朱雀怔了怔,然后问道:“出事的房间在哪里?”

    伏缨子过道中指了指西边过道南边的一间房间说道“就是那一间,不知道是谁住在那间房间里?”

    最后一句自然是向着船老大说的,船老大走出来看了看,说道:“哦,那是一位哑姑娘,啊,这位哑姑娘怎么了?”

    他连忙向这位哑姑娘的房间走去,伏缨跟在他身后匆匆赶过去查看,他没有回头,但也知道朱雀一定会自后赶来。

    伏缨跟着船老大来到哑姑娘的房间,船老大一看到里面的情景,差点没有晕过去,房间里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房间的窗户大开,外面的雨水随着江风透进来,不知道是冷还是怕,船老大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指着地上问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哑姑娘呢?”

    随着船老大的手指,伏缨虽然已经看见过房间里的惨状,但再次看去,依然感到作呕,伏缨刚才进入房间时,房间里没有灯光,伏缨已经觉得十分惨烈,这时房间里的景象随着船老大提来的风灯照耀下,整个房间给人一种红色笼罩的感觉。

    房间里的五个人,不,准确地说是四个半人,他们的残肢残骸摆满了一地,地上被血完全淹没,有两个鞋印处的血比较薄一些,伏缨对身后说道:“朱雀,你看这门口的两只脚印是不是就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人留下的?”

    背后没有回答,伏缨转过身来,发现朱雀根本没有跟过来,他大奇,朱雀去哪里了?

    船老大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呕吐起来,他手里的风灯跌落在地上,风灯里的牛油蜡烛忽然被震灭,整个过道中陷入一片漆黑。

    附近的房间有人打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外面这么黑,空气中又弥漫着不吉利的血腥味,那人知机地又关上了房门。

    伏缨隐约感到一道人影在迅速地向他赶来,伏缨喝问:“是谁?”

    一边问着,一边随手出掌,企图将此人拦下,来人听到他的掌风,跟他对了一掌,伏缨虽然匆匆出手,但毕竟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来人竟将他这一掌接了下来。

    伏缨心下一惊,正要变招再次出手,对方传来一句:“伏缨?”

    伏缨惊道:“是嫂子,你怎么……”原来向这边疾冲过来的人正是伊雪。

    伊雪急道:“朱雀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

    听到伊雪的话,伏缨又感奇怪又感着急,他心中想着,朱雀不是一直在自己后面么?就算没有跟过来,也该在那个侥幸未死之人的房间里,怎么会在外面和人打斗?他来不及多想,跟在伊雪身后向船舱外的甲板上疾冲过去,船老大屋子俯身在那间惨烈房间的门口呕吐着。

    来到甲板上,雨水扑面而来,让伏缨精神一振,他和伊雪在船舷两旁查看,却并没有看到朱雀的身影,伏缨问伊雪:“你不会看错了吧?朱雀儿明明还在船舱里……”

    就在这时,天边落下来一道长长的闪电,在闪电的照射下,整个大地如同白昼,丝丝雨水都能看的分明,伊雪忽然指着船舱后面的桅杆上说道:“在那里了!”

    伏缨扭头看去,看到高高的桅杆横杆上果然站着一个人,看身影似乎正是朱雀,他正向江水中看去,伏缨还想仔细看看,闪电光芒隐去,伏缨大喊:“朱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朱雀听到了伏缨的呼喊,从上面往下看去,接着对伏缨也喊了一句什么,但不巧的是,此刻正好有一串雷声滚滚而至,将朱雀的声音给湮没了,伏缨没有听到他在喊什么,他看向伊雪,伊雪淋着雨对他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听到朱雀说了什么。

    伏缨认定朱雀所言一定十分重要,他纵身上了船舱的舱顶,这时雷声已经过去,朱雀几个空翻,从桅杆上下来,也落到了舱顶,他对伏缨说道:“我是说让你们进船舱等着我,你爬到这里来干什么?你看,累得你嫂子也淋得一身雨。”

    听到朱雀的埋怨,伏缨虽然感到今夜的气氛十分诡异,却还是感到苦笑不得,他说道:“奶奶的,我担心你的安危,才上来看你,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嫂子淋了一身雨,难道我伏缨身上就是干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爬上桅杆干什么?”

    朱雀道:“回船舱再说,难道要在这里淋着雨说话么?”

    三人回到了船舱,伏缨看到船老大和几名水手正在过道中等候着他们回来,船老大今日白天时见过伏缨的出手,此时船上发生了这些变故,他认定只有伏缨他们才能帮他解决这场麻烦。

    一进船舱,伏缨就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说呀?”

    然而朱雀还是没有先跟他说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而是先走向船老大,然后沉声问道:“你说的哪个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船老大道:“就是普普通通的乘客,她因为说不出话来,所以只跟我打手势,又用炭笔在船板上写了苏州,我有此知道她的目的是苏州,便让她上了船,我们看她可怜,原本需要五吊钱的船资,只收了他三吊钱,现在她不知所踪,她的房间里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担心她也被歹人谋害了,还不知她的家人会不会前来寻她,我们今日算是倒了血霉了……”

    朱雀且不管他是不是倒了血霉,他接着问道:“不知你口中所说的这位哑姑娘相貌如何?身材如何?穿着什么衣服?”

    船老大想了想道:“她穿着普通农家女子的衣服,相貌么,也算十分普通,不过她扎着一根长长的辫子倒是十分醒目。”

    伊雪和伏缨两人跟在朱雀身后,听他问起哑女的相貌,都感到十分奇怪。

    朱雀沉吟了一下后又问道:“不知道除了这几点外,还有什么关于哑姑娘特别的地方?”

    船老大不明所以,但一名水手说道:“别看这位哑姑娘穿着寻常,但她身上特别干净,皮肤特别白,并不像是干农活粗活的人,而且……”

    朱雀问道:“而且什么?”

    这名水手道:“而且她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有些像……像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总之那味道十分熟悉……”

    朱雀打断他的话道:“有些像月季花的香味对不对?”

    经朱雀的提醒,水手连连点头:“不错!就是月季花的香味,嘿,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船老大开始听到他们谈论哑姑娘身上的味道,对于船上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却置之不理,心下不免有些责怪他们避重就轻,知道朱雀准确说出那名哑姑娘身上的味道后,船老大这才醒悟过来,他问朱雀:“你见到了哑姑娘?她还活着?”

    话刚出口,船老大就想到,朱雀既然看过哑姑娘的房间,她身上的味道说不定就是在她房间里闻到的,而并非见到了她的人。

    让船老大忘了的是,哑姑娘房内现在血腥味扑鼻,谁能闻到别的味道呢?

    朱雀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我见到的那名黑影应该就是哑姑娘,船老大可以放心,她没有死。”

    船老大问道:“她没有死,那她现在人呢?”

    朱雀淡淡地回答道:“她跳进江里不见了,此女水性必定极佳,她落入江中后,就再也没有露出头来过。”

    船老大听得有些愤然:“哑姑娘跳进江里,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被淹死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说她水性好?”

    朱雀叹道:“看得出来你有些可怜她,只怕待会首先开口骂她的也是你,咱们先不谈她,先去看看那昏晕了过去的家伙,他或许知道更多的秘密。”

    船老大听得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向过道东边行去。

    伏缨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偏偏朱雀此时还跟他卖关子,他心中对朱雀大为不满,但看到朱雀行色匆匆的样子,也只好忍耐着,伏光这时从房间里打开了房门,他看到过道中这么多人,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师父,你们怎么不睡觉,都起床了?”

    原来伏光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入睡前他被雨打窗棱的声音吵得睡不着,所以用两团棉花塞住了自己的耳朵,直到刚才伏缨和伊雪说话声音响亮,伏光才隐约听到些动静,跟着穿衣起来查看。

第二百三十六章 耸人听闻

    伏缨正对朱雀生气,听到伏光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回去睡你的觉去吧,我们老人吃饱了撑着,出来消消食。”

    伏光见师父脸色不对劲,又见他们安然无恙,不敢再多问,真的乖乖地又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朱雀来到那名昏迷的幸存之人房间内,来到他床边,一掌击在此人的天灵盖上,一股真气输入此人的体内,这人胸中的糊涂顿感通畅,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地问道:“这是哪儿?”

    船老大怒道:“这是老子的船上,你看看周围,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了么?”

    这人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又要吓得向床后的墙角缩去。

    朱雀见状安慰他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身子所在墙角摇了摇头。

    朱雀傲然道:“我就是江湖上最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的朱雀,不知你可听说过?”

    朱雀朱大侠的名头何其响亮,就算不是跑江湖的,听说过朱雀侠义行径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人身带兵器,显然是武林中人。

    伏缨听朱雀先不问这人的身份以及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反而先吹嘘自己的身份,感到朱雀此举乃是本末倒置,不过他也隐隐感到朱雀这么做事有他的道理的,因为朱雀平常并不是这种喜欢自我吹嘘的人,有时候还会故意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今日这却是为什么?

    那人听到朱雀的名字,果然镇定了些,但他还是有所不信,他问道:“你真是那个朱雀?没有骗我?”

    一旁的伏缨骂道:“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朱雀去骗你?老子就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喏,这把流萤剑就是老子的证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可别认错了人!”伏缨原本不会对一个受到惊吓的人再这么喝骂一顿的,一来此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雀说他几人不是善类,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恐怕都是这些人引出来的,二来伏缨心中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憋着一股邪火,正好趁着骂人发泄一下。

    这人听到伏缨的喝骂,反而相信了朱雀的话,他说道:“见过朱大侠,见过红缨公子,有你们在这,那真是太好了。”

    看得出,他隐隐将朱雀和伏缨当做靠山了。

    朱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跟我说说,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支支吾吾一阵后,痛痛快快地说道:“我们的名号,想必船老大也听说过,有朱大侠在此,我也就不在隐瞒了,我们六人乃是人称江边一窝蜂的绿林中人,平日靠着打劫过往的船只度日……”

    那船老大果然听说过这伙什么江边一窝蜂,他呸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们!你们可真是做尽了坏事,也怪老子瞎了眼,竟让你们上了船!”他知道江边一窝蜂这些人名字中都带着一个风或者峰等同音字,所以才有了这个绰号。

    伏缨听到船老大的话,脸上一阵红热,心中羞愧,今日若不是他非要让这几人上船,恐怕也不会有今夜这档子怪事了。

    朱雀并没有注意到伏缨的脸色,他说道:“原来如此,那你是?”

    这人说道:“我是江边一窝蜂里的姚虎峰,今日上船来,正是想趁着做一笔买卖,想不到买卖没做成,反而折了五名兄弟……”

    原来朱雀说得没错,这几人原本想要上船劫掠一番,哪知道看到船老大没有停船的意思,几人以为今日的买卖要黄了,谁知道伏缨一副菩萨心肠,不忍看到这几人在岸上淋雨,因此好心邀请他们上船。

    六人一见到伏缨如此神力,竟然能够单手将这么沉重的船锚提起并扔入江中,让这六人又惊又怕,但六人已经露了相,不得不上了船,他们原本打算上船以后就抽刀劫掠的,却没想到伏缨的出现,让他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他们既然来到了船上,果然如同朱雀所猜测的,他们并不甘于空手而回,几人看清了伏缨等人的房间,便打算避开他们,去别的房间行窃,得手后便跳江游向岸边。

    也合该这些人倒霉,今日出门定然没有翻看黄历,先是遇到了伏缨,使得他们劫掠一番后离船的打算落空,接着他们准备在船上行窃的事更让他们遭遇了一场不敢回思的恐怖经历。

    他们在一位商人那里经过一番配合,偷到了一袋银子,正感到此行顺利时,他们来到了那位哑姑娘的房间,其中一名叫做郭江峰的窃贼见到哑姑娘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甚至还动了邪念,另外几人知道知道郭江峰的为人,都暗中劝他不要多生事端,他们偷了足够的钱财,就赶紧离开这里,毕竟船上还有着伏缨这样的能人,若是惊动了他,那就半途而废了,说不定还会惹来事端。

    这几人担心的不过是伏缨一人,他们都认为,像伏缨这样的人有一个都是他们极少遇到的,所以除了伏缨外,其余人等皆不足为虑,更没有人会担心一名女子。

    当然,这几人谁都不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哑巴,外面下着大雨,他们几人准备偷了钱就走,结果……

    说到这里,姚虎峰脸上露出惊恐已极的神色,显然他此刻回想起来,依旧对之前发生的事感到惊惧。

    原来六人在船上偷盗,那都是有分工的,姚虎峰是留在船上的过道中准备声东击西的,其他五人从窗户翻入房间,一旦房间内的人有所察觉,姚虎峰就在房间门外制造动静,吸引房间内的人的注意。

    偿若房间内并无动静传来,姚虎峰也不会发出动静来,就像刚才他们从商人那里偷来一袋银子,就是这么配合得手的。

    一旦外面那五人得手,就会有人过来跟姚虎峰说一声,并点明下一个他们会动手的房间。

    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样,姚虎峰在船舱的过道中静心等候,等候房间中传来异响他好做配合,或者等其他人得手的消息。

    可是姚虎峰一直等候了一顿饭的功夫,房间内既没有传来那姑娘的声音,也没有人过来通知姚虎峰他们已经得手,姚虎峰心中甚至还在揣测,这几人是不是果真见色起意,玷污了那姑娘。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一点声音,那也是朱雀听到的那点细不可闻的用刀子锯骨头的声音。

    事后据朱雀推断,房间里的人之所以用刀锯骨头,而不是砍,正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她的动静。

    听到房间内声音古怪,姚虎峰还是等候了一会,因为他听不出这是什么声音,怕自己闹出动静来,反而会坏了其他几人的好事。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姚虎峰终于等不及了,他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结果这门根本就是虚言的,他的耳朵一贴上去,那门就开了,姚虎峰下了一跳,他趁着门被打开的时候向房间里看去,但房间内漆黑一团,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姚虎峰向内走了两步,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终于,他看清楚了房间内的情形。

    一瞬间,他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似被钉在地上不敢动。

    屋内黑暗中,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名瘦弱的姑娘背对着姚虎峰蹲在地上,她的手中拿着一柄刀,正在切割着地上的尸体,地上几个人影横七竖八地躺着,显然就是姚虎峰的那五个同伙。

    那名瘦弱的姑娘听到背后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似乎还对姚虎峰笑了一笑,说了句什么,只不过姚虎峰脑子发懵,完全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姚虎峰魂飞魄散之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离这里!

    他转身飞奔而出,但他却并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屋子,因为他从房间出来时是从窗户爬出来的,这时他也是跑到了船舱和船舷之间,又从窗户翻回了房间。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的,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鞋也没脱,就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希望这个噩梦赶紧醒来,希望他的几个同伴安然无恙地回来,这船上如此邪门,他也并不打算再偷下去,等到同伴回来,他们就一起离开。

    只不过在他心底,他也隐隐感到这件荒唐而又恐怖至极的事说不定也是真的,而他只不过是不敢承认他的几名同伙都被宰杀了,而且是像畜生一样被宰杀之后还被分解。

    姚虎峰整个人都感到恍恍惚惚的,知道朱雀和伏缨等人到来……

    听到姚虎峰的讲述,伏缨只感到十分离奇,他欲待不信,然而哑姑娘的房间内又确确实实有着姚虎峰五名同伴的残肢断体,其中一部分残肢断体还不见了。

    偿若这些事都是那名哑姑娘所为,那真是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暹罗妖女

    船老大更是感觉不可思议,他说道:“那名哑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会是杀人魔头?难道……难道她是被鬼上了身?”

    朱雀当然不会认为有什么鬼上身这样的怪力乱神的说法,他感到那名哑姑娘就是一位残忍的武林高手,有人到她房间内行窃,甚至还打算侮辱她,惹起她的愤怒,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五人全都宰了,可能还感到不解气,又将这几人给分尸了。

    可是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就只是因为这些人准备偷她的东西?

    这件事似乎隐藏着一件他暂时并不知道的邪门的秘密,朱雀暗下决心,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伏缨此时终于逮到机会,他问朱雀:“你刚才怎么出去跑到桅杆上去了?嫂子说你在和人打斗,那人是谁?难道就是哑姑娘?”

    姚虎峰道:“那……那妖女绝不是哑巴,她一定是假装不会说话的!”

    朱雀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不由地感到认可,他说道:“不错,她多半不是哑巴。”

    接着他跟伏缨说起了今晚他的经历……

    在伏缨和船老大前去所为的哑姑娘的房间时,朱雀感到那名哑姑娘未必会放过姚虎峰,所以他假装跟着伏缨离开房间,实则还是留在了门口。

    他猜得没错,就在他等候了没多久时,姚虎峰房间的窗户外就出现了一道人影,因为姚虎峰当时昏迷了过去,房间内的床距离窗户很近,那道人影举起手中的刀正准备向床上的姚虎峰下手,朱雀赶紧出现,那人见到朱雀去而复返,受到惊吓后连忙逃离。

    朱雀自然不会就这么放此人离去,今晚发生的一切古怪之事,说不定他都要靠着此人来寻找答案,因此他很快追了出去,自然也是从窗户追出去的,所以伏缨才没有发觉朱雀已经离开了船舱。

    来到船舱外面,雨水朦胧间,朱雀看到那道人影就站在船舷上,下雨天的船舷上何等湿滑,可是那道人影站在上面却如同被钉子钉住,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晃动,丝毫没有勉强的感觉。

    朱雀也跳上船舷,问那人:“你是何人?”

    那人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但朱雀已经听出此人是名女子,他向来不爱跟女人动手,正要问她是谁,为何要杀姚虎峰时,这名女子忽然持刀向朱雀劈来,这名女子用的是一把弯刀,刀子显然十分锋利,就算是在雨夜,朱雀也能看出刀刃上一道蓝汪汪的光彩。

    这把刀的速度好快,待朱雀看出她要出刀时,她的刀子已经劈了过来,朱雀来不及拔剑,又因为人站在宽如手掌般的船舷上,因此只能纵身闪避攻来的弯刀,然后双脚踢出,用的正是豹尾脚的功夫。

    那名女子弯刀变招极快,手腕一抖,弯刀就向朱雀腿上划去,以这把刀的锋利,只要朱雀的腿被刀带过,定然是腿脚分离的局面,朱雀也跟着变招,他行险一脚侧踢在弯刀的刀身上,毕竟弯刀无论怎么锋利,刀身侧面都伤不到他的脚的。

    女子想不到朱雀的身手如此高明,她手中的弯刀顿时被踢向一旁,差点脱手,女子判断出朱雀的武功即使不在她之上,也绝不会在她之下,两人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伊雪在房间中被两人打斗的声音惊动,她打开窗户查看,让她想不到的是朱雀正站在船舷上和一个人打斗,而且对方手持弯刀,朱雀空手与其相斗,显然落在下风,毕竟夫妻同心,伊雪想也不想地冲出房门,想要助朱雀一臂之力。

    至于伊雪为何不从窗户跳出去帮朱雀,伏缨后来问过伊雪,伊雪解释道,她心中一急,便忘了从窗户也能出去,况且她又不是伏缨这种人,寻常何曾翻过窗户呢?伏缨被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在有意无意地讥讽自己入室行窃,常常从窗户进出,只好苦笑不言。

    那名女子不敢恋战,又狂劈几刀,趁着朱雀闪避的当儿,她还刀入鞘,人向后翻身跳开,来到甲板上,朱雀随后追过去,那名女子被朱雀逼到船头,女子再哼一声,忽然翻身跳入了江中。

    朱雀想不到这名女子竟会跳江,也不知道她跳江的目的,究竟是敌不过自己,跳江寻死,还是趁机逃走,因此他跳上桅杆,准备从上面向下查看这名女子的行踪。

    后来的事伏缨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不用再说。

    船老大听到那名“哑姑娘”才是今夜的罪魁祸首,他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我好心让她少付了船资上船,想不到这妖女竟在船上杀人!这不是恩将仇报,要给我惹来麻烦么?”

    他这句话一骂出来,立刻想起了刚才朱雀说他会第一个骂哑姑娘,现在果然被他说中,心中对朱雀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伏缨道:“你小子刚才故意留在后面没有跟我们过来,难道就是因为你猜到了会有人前来对付姚虎峰了?”

    朱雀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有人会来对付姚虎峰,只不过当时觉得一切事情都显得十分诡异,我甚至觉得姚虎峰的昏迷不过是装的,偿若咱们走了,他会不会忽然清醒过来,然后逃走?又或者他还有其他的同伙在这船上和他们里应外合,会不会还有过来搭救他或者带走他什么的,总之我留了下来,见到了那个歹毒的女子,能阻止他杀害姚虎峰,那则是意外的收获了。”

    姚虎峰听到这里,颇感尴尬和庆幸,他想了想后,忽然说道:“我想那妖女定然不是咱们中土人士。”

    伏缨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她穿着奇怪的什么服饰么?”

    姚虎峰道:“这倒不是,她穿着汉人农家女儿的朴素衣服,但是她说的那句我没听懂的话,我想来想去,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应该是……是暹罗国人的语言。”

    朱雀闻言身子一震,他忽然想到,这名女子极有可能也是对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此女武功这么高明,又是来自暹罗,而且她的目的地正是苏州,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他不由地不猜到这上面去,只不过因为此人是女子的身份,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六国高手中会有女子。

    女子通常因为先天不如男子力大,再加上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讲究女子居家持掌家务以及从小被灌输三从四德的思想,所以女子习武之人本就少,而这极少习武女子的武功里,能够达到顶级的更是少之又少,像伊雪这种武功的人已是极为难得,但是伊雪还是没办法和那名女子相比。

    如果那名女子真是对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那么现在他们就知道了两名挑战慕容寒山的人,一位是桃井一郎,另一位就是这狠毒的女子。

    显然这些人都各自有着自己隐藏身份的办法,未必都是由官府朝廷庇护着,桃井一郎是怎么隐藏起来的,朱雀并不知道,但这名暹罗妖女显然是用装哑巴来掩饰自己异域的身份。

    令朱雀感到担忧的是,仅仅是这两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以令慕容寒山感到棘手的了。

    姚虎峰对朱雀说道:“朱大侠,不知道你们在何处下船?”

    朱雀知道他这么问定是他心中害怕了,不敢在中途下船,以免再遭遇到那名女子丢了性命,便想要跟着自己一干人,便能确保无忧。

    伏缨道:“我们在哪里下船关你屁事,你走你的独木桥,老子走老子的阳关道,咱们可互不相关!”

    姚虎峰下了床,对伏缨磕起头来道:“伏公子,哦不,伏爷爷,伏祖宗,我们江边一窝蜂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是以盗掠为生,和伏爷爷所干的差事差不多,还请伏爷爷看在咱们同行的份上,搭救小的一条狗命吧!”

    伏缨一脚将姚虎峰踢了个跟头,跟着怒道:“谁和你是同行?老子是盗富济贫,你们又偷又抢,得来的钱财用来花天酒地,也配和老子相比较?”

    姚虎峰连连磕头,话也不敢多说了。

    朱雀问船老大:“你看着怎么办吧,毕竟你是这条船的主人,我们要代你处置,不免显得有些僭越了。”

    他故意问船老大怎么办,那是有心想要饶他一命了。

    船老大对江边一窝蜂这群匪盗自然没什么好感,但今晚他见到的惨烈之事太多,心中不忍再见杀戮,便说道:“我虽是船老大,但偿若没有几位侠义英雄出手,只怕我们都要成为那妖女手下亡魂,如何处理之后的事宜,还请朱大侠示下。”

    他毕竟久历江湖,言行如同老狐狸,又将这个问题抛还给了朱雀。

    朱雀对姚虎峰道:“我们要去苏州,只怕那名妖女的目的地也是苏州,你跟着我们只怕更没什么好处,依我看,明早在扬州渡口你就可以下船了,那妖女要杀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灭口,如今她已经露了相,杀不杀你已经没有分别了,她又何必多费这番力气?”

    姚虎峰听说朱雀要去苏州,他也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朱雀此行的目的是慕容寒山,而他隐隐约约也能猜到那妖女就是挑战慕容寒山的人,好在他此刻虽然害怕,但理智不失,知道朱雀说得有道理,他只好对朱雀感激地说道:“多谢朱大侠的提醒,我明日一早就走!”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又见剑神

    船老大想不到朱雀这么好相与的,他本以为朱雀和伏缨多少会惩戒一下此人,现在听朱雀又放他走之意,想要改口已经迟了,他对姚虎峰恨恨地说道:“朱大侠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盼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们船家做这些阴损之事了。”

    姚虎峰连忙点头答应,对船老大说道:“经过这次心惊胆战的事后,我再也不敢做这个买卖了,船老大还请放心。”

    船老大哼了一声后说道:“有朱大侠和伏大侠在此,谅你也不敢说了不算数。”

    姚虎峰连连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敢!”

    船老大又问道:“船上你那几名同伴的残肢断体又该怎么处理?你总该给个说法,省得到时候再来寻我们的麻烦。”

    姚虎峰连忙说道:“不敢,那些……那些尸骸船老大看怎么处理方便就怎么处理吧,反正他们的尸首也不完整了……”

    船老大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你们几个去找个大些的水桶来,将那些残肢断体都装着扔到江里去喂鱼,然后再打些水将船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别让其他乘客发现异常,对咱们的名声有所损害,回头我会给你们几位每人三两银子压惊。”

    听到有这么多赏钱,几名水手连忙过去处理“哑女”房间里的断肢尸骸去了。

    安排好手下后,船老大刚要离开,忽然又转过头来对姚虎峰道:“拿来!”

    姚虎峰问道:“什么拿来?”

    船老大道:“你装什么傻?你们之前不是在一位行商的人那里偷来一袋银子么?我得去还给人家,乘客在我们船上丢失了财物,你可以一走了之,他们还要找我们赔呢。”

    姚虎峰想起自己刚才泄露了此事,心中暗道倒霉透顶,他想着此后再不能以靠江劫掠为生,如果这袋银子再被要走,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他摊了摊手道:“那袋银子并不在我这,只怕……只怕是被那妖女给取走了……”

    船老大听到他的说法,想到事情可能果真如此,脸上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

    正当船老大要转身离去时,伏缨忽然说了一句:“慢着!”

    船老大转过头来,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伏缨什么事。

    伏缨对姚虎峰道:“那袋银子真不在你这?”

    姚虎峰坚定地摇了摇头。

    伏缨冷笑了一下,来到他睡觉的床边,一把将他的床给掀开,船老大见伏缨这么做,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船上的床为了在船身摇晃时不会跟着晃动,都是用钉子固定在船板上的,没想到伏缨轻轻巧巧就给掀了起来,朱雀看到随着伏缨将床给掀开,姚虎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果不其然,在床底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布袋子,船老大走过去将布袋子拎了起来,布袋子十分沉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就是一袋银子,船老大对姚虎峰道:“这是什么?”

    姚虎峰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船老大呸了一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才提着那袋银子走了出去。

    朱雀淡淡地说道:“你想在偷王之王眼皮子底下想蒙混过关,只怕打错了念头。”随即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伏缨放下床,拍了拍手,走到姚虎峰身旁时伸手欲打,姚虎峰吓得缩起头来,伏缨一口吐沫吐到他头上道:“呸,打你都怕脏了我的手!”说着,也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那间暹罗妖女的房间门口,朱雀看到里面的残肢断体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冲洗得七七八八,船在江上,要打水冲洗船板非常容易,血迹虽除,但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一时却难以尽除,几名水手还在屋内洗刷着,朱雀对伏缨道:“这么晚了,先回去休息,一切事情,都等明日再说。”

    伏缨也感觉到困倦,两人分别回房睡觉去了,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江上除了江风传来的呜咽声外,其他一片安宁。

    翌日朱雀醒来时,船早靠了岸,姚虎峰趁着船一靠岸便匆匆离去了,船上很多乘客都问到了暹罗妖女房间内的血腥味,问起船老大是怎么回事,船老大解释那是鱼腥味,但鱼腥味和血腥味毕竟不同,船老大怕其他人起疑心,又命人在岸上采购了香料洒在房间内用以遮掩血腥味。

    香料虽然不是随时都能买到的东西,但扬州乃是天下青楼汇集之地,这种东西很快就买齐了。

    等船再次后,一直到苏州靠岸,再没有遇到什么异常之事。

    在苏州靠岸后,朱雀夫妇以及伏缨师徒四人将马车和马都赶下了船,他们也不去别的地方,径直驶向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

    穿过十里杨堤,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赫然出现在眼前,换做其他武林中人,见到万剑山庄几个字,恐怕都要被震慑得连说话也不敢大声,但朱雀和伏缨等人已经跟慕容寒山结识多年,且这次又是为了他的事而来,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担心。

    慕容寒山从西域见过北斗先生归来后,又雇了一名厮仆,听到敲门声,厮仆赶去开门,他早已收到慕容寒山的嘱托,来访者只要不是朱雀,一律闭门谢客。

    朱雀赶着马车当先驶进了山庄,伏缨师徒骑着马紧随其后。

    进了庄子卸了马,朱雀问起厮仆慕容寒山的所在,厮仆道:“主人在后院的洗剑池畔。”

    朱雀看了看伏缨,伏缨本想说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但他看到伏光十分渴望见到慕容寒山的样子,又改口道:“走吧,咱们一起过去,嫂子还去不去?”

    伊雪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去就行了,小心点。”

    伏光想不通伊雪说的小心点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问,三人来到后院,看到慕容寒山一袭白衣,正在旁若无人地练剑。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剑神慕容寒山!伏光想起自己还是小乞儿的时候曾来过这里,但那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了慕容寒山的长相,这次看去,慕容寒山似乎似乎很年轻,又似乎有些苍老,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而朱雀也看到了这种矛盾之感,这是因为慕容寒山的剑法之凌厉,让人难以将他和衰老二字联系起来,但他飘逸的头发间夹杂着几许白发,却让人感到岁月不会放过每一个人,哪怕对方是剑神也不行。

    伏缨则怔怔地看着慕容寒山的剑法,感慨着自己和慕容寒山的差距。

    慕容寒山使出来的剑法忽快忽慢,剑招也本寻常,但是每一招都给人一种无法抵挡的感觉,看过慕容寒山几招自顾自使出来的剑法后,很多人都再兴不起跟他动手的念头,因为慕容寒山的剑和他的人,都透露出一股强大的杀气。

    剑法转瞬之间练完,慕容寒山收剑而立,浑没有刚练过一套剑法的疲倦,仿佛刚从春日下的柳林中闲庭信步而来,他看到朱雀等人,微微一笑,首先招呼的却是伏光:“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已长大成人,伏缨调教得好啊,竟能让他身上带着和伏缨一样的气质。”

    伏光连忙谦逊,复又向慕容寒山施礼。

    伏缨满脸欢喜,对慕容寒山说道:“一向冷冰冰的剑神,这次言语中竟带着欢快,真是难得。”

    慕容寒山失笑道:“你小子真会开玩笑,不过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嫌一个人练剑气闷,你们过来陪我练几招。”

    伏缨苦笑道:“还是免了吧,我伏缨要是真和剑神捉对厮打,只怕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和人动手,这两年朱雀的剑法稳中有进,让他一个人陪你练剑好了。”

    慕容寒山皱了皱眉头,望向伏光:“那你呢?”

    伏光毕竟年轻,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想着能陪慕容寒山练剑,那真是求之不得的福分,他说道:“我代师父陪剑神练几招,还请剑神剑下留情!”

    慕容寒山本着脸道:“若要留情就不是比剑了,比剑乃是一件严肃的事,岂能儿戏?”

    伏光脸色微变,他抽出掠影剑对慕容寒山道:“剑神教训的是,我会全力以赴!”

    朱雀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提前来到还要陪你练剑,我会晚来几日。”

    牢骚归牢骚,朱雀还是抽出了他的陵光剑。

    伏缨退开几步,给他们让出比剑的场地。

    朱雀和伏光两人面对着慕容寒山,三人成品字形,各自持剑不动。

    一股杀气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

    朱雀知道若是等到慕容寒山真气凝聚起来,只怕自己再无掌握主动的时候,因此他抢先出手,陵光剑化作一道飞虹,向慕容寒山刺去。

    慕容寒山轻轻提起小楼剑,以令人难以置信地准确,用自己的剑尖点中了陵光剑的剑尖,双方的剑身都跟着弯了起来,朱雀接着剑身反弹之力向后退避,他的腾云功冠绝天下,就算是慕容寒山也不敢说能在轻功上胜过他,他这一退,果然迅疾如箭射。

    但慕容寒山早就料到他会向后退开,整个人跟着向前冲去,一旁等候时机的伏光此时见到时机已至,掠影剑斜斜向慕容寒山腰间刺去,那里似乎是慕容寒山全身唯一顾及不到的破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围栏剑法

    慕容寒山心中暗赞伏光出手的时机和方位,他看得出伏光的剑法虽然尚有些稚嫩,但他的人却十分聪慧。

    同样的剑法,在蠢材和聪颖之人手中使出来,自然大不相同。

    虽然伏光出手的时机和方位都十分巧妙,但慕容寒山也并不放在眼里,他在剑出之时,全身上下可说没有一丝破绽,他腰间的那处破绽,也是他故意留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伏光上当。

    朱雀看出来伏光攻向慕容寒山的那一剑可圈可点,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以慕容寒山的水准,怎都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一边向慕容寒山反守为攻,一边对伏光喊道:“挡!”

    因为形势十分急迫,朱雀已没有余暇再多说一个字,偿若他说的是“快变招!”或者“退开!”,定会让伏光感到不明所以,因为此时他正在进攻,进攻之处还是慕容寒山的唯一可能的破绽,只要一个犹豫便来不及了。

    幸而伏光剑法虽然说不上顶级,但毕竟年轻,反应迅速,他相信朱雀所言没错,因此立刻从进攻转为防守,慕容寒山的剑原本是指向朱雀,此时却仿佛从虚空中忽然刺出,剑身已经来到伏光面前,伏光连忙横剑阻拦,却想不到慕容寒山随手一剑力道竟会大到这种地步,伏光被他连人带剑劈得向后飞出。

    慕容寒山暗赞伏光身法迅捷,伏光看似被他一剑劈开,实际上是伏光借助向后退开的踏月功,将慕容寒山这一剑的力道给卸掉。

    这边朱雀对慕容寒山鬼神莫测的出剑感到骇然,他在自己全力攻击他的时候,还能有余暇先去对付伏光,然后再转过身来全力对付自己。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不会伤害自己,因此全力攻击,竟然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力,他知道慕容寒山剑法浑没破绽,所以也根本不求这一剑能伤到他,只希望自己能繁复的招数迫得慕容寒山以快招阻挡,然后好让伏光有机会在一旁夹攻。

    慕容寒山对朱雀的大衍剑法已经知之甚稔,朱雀的每一招剑法都在他预料之内,而且朱雀出招虽快,但慕容寒山却偏偏用慢的剑招来应对,以缓对急,以简克繁。

    在一旁掠阵的伏光,面对慕容寒山,竟生出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慕容寒山看似在全力对付朱雀,实则留有足够的余力,来应付其他人的夹击。

    伏光虽然再看不到慕容寒山露出什么破绽,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和上次冲上去的结果并无二致,伏光又被他一剑劈退。

    慕容寒山出手极为迅捷,而且时机巧妙,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对付朱雀上,对付伏光而说随手施为,有时候在朱雀看来,他不过是变换了一下招数,剑在变化时前后前后挥动了一下,便将伏光隔离在战斗的圈子之外,让朱雀和他的比试好像并没有伏光的帮助而已。

    伏光也是有苦难言,他每次出招,都被慕容寒山一剑劈开,等他再冲上前去时,慕容寒山和朱雀已经交手了数招,伏光对于自己这种可有可无的颓唐感所深深打击,他看着慕容寒山和朱雀相斗甚急,而朱雀早就落在下风,慕容寒山到现在还没有击败朱雀,并不是朱雀抵挡得精妙,而是慕容寒山不舍得这么快就结束比剑,想让朱雀和伏光多陪他练一会剑罢了。

    伏缨看着伏光紧皱眉头,就像苍鹰围着一个完整的鸡蛋,不知道从何处下嘴似的,伏缨见慕容寒山剑法如天马行空,也感到有些手痒,动了下场比试之心,但他刚才拒绝了慕容寒山的邀约,一时感到不好出手。

    伏光仔细看过慕容寒山和朱雀的比试,他又冲了上去,但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向慕容寒山冲过去,而是绕着慕容寒山和朱雀比试的周围展开踏月功不断绕起圈子来。

    踏月功最适合在狭窄的范围内辗转腾挪,而伏光在轻功上又得伏缨真传,所以他这次围着两人绕圈子,速度之快,就连慕容寒山也在心底喝了声彩,他立刻明白了伏光此举的含义,他是靠着不断围绕他旋转伺机出手而转移慕容寒山的一点注意力,分担朱雀的压力。

    因为每当伏光来到慕容寒山身后时,慕容寒山毕竟背后没长眼睛,只能靠着高手的直觉来判断他有没有出手,因此对朱雀的进攻便收回了两分劲道,别小看这两分劲道,让朱雀能够趁机从容使出大衍剑法来跟慕容寒山周旋,虽然慕容寒山即便如此,也能轻松将两人击败,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快结束比斗,反而对一旁的伏缨说道:“伏缨也下场一并出手吧!”

    伏缨听到慕容寒山招呼他,不禁感到骇然,原来他在和朱雀以及伏光两人相斗时,竟然还有空闲去观察他,进而从他手摸剑柄得知他有下场之意,所以才有此言。

    到了此刻,伏缨也不再扭捏,直接抽出流萤剑,也跟着抢入战团。

    有了伏缨的加入,朱雀感到压力又轻了一分,他和伏缨配合之默契,那是不消说了,两人在过去曾有着联手对付群邪的经历,可说虽然剑法不同,但两人攻守相互辅佐,往往能击败比两人实力更强的敌人,再加上伏光的配合,说不定能让无敌的慕容寒山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只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慕容寒山,他的剑法似乎形成了一个屏障,将伏缨伏光师徒二人隔绝在屏障之外,从而专心致志地对付朱雀一人。

    在他剑法形成的屏障外,似乎就算再多出几人来围攻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也一样能将其他人隔绝起来,进而将所有的专注力都用在对付朱雀身上。

    朱雀身为慕容寒山主要攻击的目标,立刻明白了慕容寒山使出这种剑法的用意,那就是为了他对付六国高手而为,可以想见,慕容寒山同时挑战六国高手时,便能挡住五人,而先击败其中一人,再挡住其他四人,再击败一人,如此下来,用不了耗费多少真力,就能将六国高手一一打败。

    伏缨也看出了这一点,然而他师徒俩被慕容寒山挡在一个无形的圈子之外,无论如何都闯不进去,伏缨一连二十多招进攻都被慕容寒山挡住,伏光更不用说了,伏缨越大越感到没有意思,正要退出这场比试时,慕容寒山剑光暴涨,朱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中的剑就脱手飞上天去,慕容寒山用的绞劲,所以朱雀的陵光剑是旋转着向上飞去。

    剑都被绞飞,朱雀自然是落败了。

    与此同时,慕容寒山的剑又向伏缨主动攻去,让伏缨尽管想要脱离这场比试都不可得,他只能全力应付,而慕容寒山的剑已如同一座大山般向他压来。

    伏光见状拼命向慕容寒山夹击,只可惜他还是被阻拦在慕容寒山的屏障之外。

    好在陵光剑在半空旋转了一会后落了下来,朱雀随手接住,又向慕容寒山攻去,这一次,慕容寒山将主要进攻的目标放在伏缨身上,朱雀反而被挡在了外面。

    就这么又比试了数十招,慕容寒山哈哈一笑,一剑分刺三人,朱雀、伏缨以及伏光三人的剑分别脱手而出,慕容寒山跟着剑在三人身上虚晃而过,说明三人手里的剑脱手之后,这一剑就能取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尽管慕容寒山不过是虚晃这一剑,但朱雀和伏缨甚至伏光三人,都是脸色惨白,仿佛真被慕容寒山的剑从身上划过。

    朱雀抢先接过剑跳出战圈,他对慕容寒山如今的剑法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对于他和六国高手的挑战信心跟着大增。

    伏缨师徒二人也分别接住了他们的流萤剑和掠影剑,两人还剑入鞘,伏缨对慕容寒山道:“剑神二字名不虚传,我们原本还担心你要同时挑战六国高手有些自大了,现在看来,你绝非是自大,而是自信,像这种鬼神莫测的剑法,恐怕也不是那些寡国小民所能理解的。”

    慕容寒山还剑入鞘,对伏缨说道:“也不能这么轻视他们,既然他们胆敢来向我挑战,那就说明他们必有其独到之处。”

    朱雀知道他虽然自傲,可是从不贬低对手,而且还会尊重对手,所以对他的话也不以为奇,他问道:“你这套剑法可有什么名堂?”

    慕容寒山道:“哪里有什么名堂?不过是将各种普通的招数加以变化而已,唔,可有称之为围栏剑。”

    朱雀深有感受,点头认可道:“这个名字十分形象,你用剑在周围筑了一道围栏,让其他的人都进不来,好让你从容专注地对付其中一人。”

    伏缨叹道:“这么好的剑法,却用这么俗气的名字,真是可惜了,不过让我来看,你不用关门打狗剑,已经斯文多了。”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对三人说道:“走,咱们去磨剑堂喝茶去。”

    来到磨剑堂,看到伊雪正在看慕容寒山用来磨剑的那块弓形的磨刀石,她见几人走进来,问慕容寒山:“这块内凹的磨刀石,难道就是你自己磨出来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

    伊雪露出惊讶的表情道:“那要磨多久,才会将这块磨刀石磨成这样?”

第二百四十章 仆人好酒

    慕容寒山想了想后说道:“三十二年吧,间中有两年我在外面,准确地说应是三十年。”

    伊雪愕然:“如果你磨了这么久的剑,又怎还有这么多时间去练剑呢?”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就算练剑很重要,也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上呀,否则就容易走入极端,而磨剑时心中容易清静下来,回思自己剑法上不足之处,你道一把剑很容易磨么?”

    伏光则是第一次听到慕容寒山会磨这么久的剑,他问道:“磨剑难道还有什么窍门不成?”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每个人的剑的剑锋都不同,只不过十分细微,很难察觉到罢了,如果将磨剑看成一种追求,想要磨出完美的剑刃,则是永无穷尽。”

    伏光听得似明非明,追问道:“什么是永无穷尽?”

    慕容寒山道:“想要自己了解一把剑,比之挥舞着它去练一招已经练过无数遍的剑招,不如将剑在磨刀石上细细打磨来得更快,就算是一把绝世神器,在这把神器被打造出来时,也会有着不少缺陷,比如剑的轻重平衡,不如剑刃的宽窄,不如剑脊的角度,比如剑锋锋利的程度等等,而在磨剑的时候,可以逐渐将一把又缺陷的剑,磨得趋于完美而永远都达不到毫无瑕疵的地步,所以说磨剑永无穷尽。”

    伏光点头道:“受教了,可是我宁可用一把不完美的剑,也耐不下心来去磨三十年的剑,怪不得别人叫你剑神,我看剑痴可能更合适。”

    慕容寒山肃然道:“剑神也好,剑痴也罢,不过都是身外之名,我慕容寒山练剑,并不是以让别人如何评价我而练,而是为了攀登剑道的顶峰。”

    朱雀道:“难得你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对剑有着这么深厚的激情,不说这些了,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要从你这里打听一下六国高手的事……”

    慕容寒山请几人坐下,又让他的新仆给众人奉茶,看着这位四十多岁的厮仆应声过去烧水,朱雀道:“这个仆佣你是从何处找来的?我看他武功可不低!”

    朱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从这个仆佣走路的姿势看出这人步法精深,每一步的距离都可说一模一样,分毫不差,那自然是通过经年苦练而来,而一个人的步法已然如此严谨,武功自然是十分厉害的。

    慕容寒山道:“不错,他武功还行,但未必及得上你,他名叫萧安,主动找上我,愿意进万剑山庄为仆,却不愿说出自己的来历,还说不说只是为了不想对我撒谎,只因他办事勤快,做出的饭菜干净且可口,我便将他留了下来,他还不要工钱,像这种仆佣哪里去找呢?”

    伏缨带着羡慕之意说道:“这么说来,他多半是为了想跟你学学剑,所以才自愿来到万剑山庄,唉,他时时能在你身边沾染些剑神的神气,就算不要饷银,那也是赚了的。”

    慕容寒山失笑道:“我以为你会羡慕我,平白得了这么一位好仆人,想不到你羡慕的竟然是他,你若是有这种想法,又做的一手好饭菜,我也不放让你在这里留下来,只不过传扬出去,别人定会添油加醋地说我慕容寒山目中无人了。”

    伏缨连连摆手:“我做的饭菜很难吃,做事也不勤快,我看还是免了吧。”

    很快,萧安提来茶水给他们冲了茶,接着主动退下,表示不会站在一旁打扰他们说话,显得十分有眼力劲,伏缨仔细大量过萧安,他相貌虽然谈不上英俊,但颇有气度,身材魁梧,给人一种健壮豪迈之感,怎么看都不像会与人为仆的样子,伏缨猜他肯在万剑山庄为仆,多半是为了慕容寒山的剑法。

    朱雀问慕容寒山:“不知道此人用的是什么兵器,这萧安可曾告诉过你?”

    慕容寒山回答道:“他用的是剑,这一点他倒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对了,我和六国高手决战之事还要在二十日后的中秋,你们就算想要前来观战,也不用提前来这么多日,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朱雀听他说到正题上,连忙将自己对六国高手表面上是挑战他慕容寒山,背地里应该还有别的阴谋的事跟他说了,他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在同一时间跟你下了挑战书十分奇怪吗?”

    慕容寒山叹道:“追求这些带有阴谋的事,是你朱雀的事,我慕容寒山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和他们几人的一战,只希望他们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朱雀知道他的脾气,所以对他的回答也并不感到失望,他说道:“你感兴趣的是和他们一战,可是他们偿若在中秋那日没有依言而来呢?那你要岂非等了个空?”

    慕容寒山何等才智,岂能不知这句话是朱雀给他下的圈套?他微微一笑道:“他们偿若爽约,那便由我去找他们,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雀本想由此让他对几人的企图生出兴趣,见他并不上当,只得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这六国高手中的两人身份,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慕容寒山不置可否。

    朱雀只得接着说道:“其中一人是一位东瀛人,名字叫做桃井一郎,是东瀛桃井流的高手,也可说是东瀛第一高手,他在东瀛的地位相当于你在中土的地位,此人一年多前就来到中原,只不过至今都没有露面。”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有这种对手,他才能提起兴趣,偿若来人连他一招都接不住,那他岂非大失所望至极?

    朱雀接着说道:“另一位则是名女子,她的名字我虽然不知道,却知道她是来自暹罗的高手,武功自然极高,我和她交过手,准确来说,即便我能胜她,也不会超过她太多。”

    慕容寒山的神色变得更愉悦了,和他交手的人中,极少有女子,而对手中有一位这么高明的女子,自然是一件十分值得他高兴的事。

    朱雀接着说道:“剩下四人显然也早就来到了中土,但至今没有他们的消息,就连善于找人的丐帮弟子,也丝毫查不到他们的行踪,足见这些人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他们没必要蛰伏这么久。”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未知的对手,岂非更有趣?偿若我事先知道了这些人的实力,说不定交手时就会索然无味。”

    伏缨叹道:“恐怕如今中土武林中只有你一个人会有这种想法,其他人对于这些人的身份无不翘首以待,你剑神武功高强,超凡脱俗,但毕竟也是一个人,他们六人联手,你就没想过万一会输呢?”

    慕容寒山道:“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剑法虽然是一种争输赢的武学,但我对胜负已经没有执念,只想通过这些人来探究剑道的永恒,即使输了又如何?比起让我大获全胜,输了或许才能让我知道我还差些什么,所以赢未必是幸,输也未必是件坏事。”

    伏缨无言地看向朱雀,朱雀恰好也在看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力看出无奈二字,他们希望从慕容寒山这里查探出六国高手的线索那是不可能了,就算让慕容寒山对这些人会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提起哪怕一丝兴趣,也是无能为力。

    慕容寒山道:“我虽然对剑以外的乌七八糟的事不感兴趣,但对你们的到来还是感到十分高兴,待会让你们尝尝萧安的手艺,就知道我容留他在万剑山庄是多么明智。”

    因为有客人在,萧安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慕容寒山没有饮酒,朱雀和伏缨两人倒是喝了不少,萧安做菜果然有一手,难怪能得慕容寒山的青睐。

    彼时的规矩,下人不和主人同桌吃饭,慕容寒山却丝毫不忌讳,让萧安跟他们同桌共饮,萧安酒量甚宏,一个人就喝了一坛子酒。

    尽管萧安给人的印象极佳,伏缨还是讥讽他道:“你这个做下人的,就算不要工钱,照你这种酒量来说,只怕喝得酒要比平常仆佣的工钱要多得多吧?”

    慕容寒山这次却站在了萧安这边,他问伏缨:“你最近是不是没钱了?我堂堂万剑山庄还能少了这点酒钱?”

    伏缨叹道:“我这是为你着想,好心帮你省钱,你反倒却来怪我。”

    萧安道:“人生苦短,偿若不喝些酒,日子就会过得索然无味,客人若是嫌我喝酒费钱,那这些酒钱由我来出就是。”

    说着,萧安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千两以上的,这么一叠银票少数也得有两三万两,萧安拿出几张银票,约么有五千两放在桌上,然后他说道:“这酒二两银子一坛,我一日喝两坛,这些钱足够我喝上三五年的了,偿若我提前离开,只怕菜钱也有了,偿若离开的晚,我再将钱补上就是。”

    伏缨见他一个做仆人的,出手如此阔绰,惊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慕容寒山冷冷地看着伏缨道:“这下只怕连我脸上都挂不住了。”

    朱雀连忙打圆场:“喝酒喝酒,好好吃饭不行么?非要谈什么钱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恃无恐

    饭饱酒足后,慕容寒山去午睡,萧安则留下来收拾残羹剩饭,以他钱财之多,武功之高,竟然甘愿在慕容寒山这里做一名奴仆,朱雀等人看着他忙活,心中都啧啧称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又可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等萧安收拾完毕后,朱雀和伏缨等人去了磨剑堂喝茶说话。

    萧安又恭恭敬敬地给四人上奉了茶水,然后退在一旁等候差遣。

    伏缨见状皱起了眉头,他对萧安说道:“你在这里,我们说话也不痛快,你先退下吧,没有我们吩咐,你就别过来。”

    萧安丝毫不以为意,恭恭敬敬地跟他们施礼后退下。

    朱雀等他走开后,对伏缨说道:“你使唤萧安时所用的退下二字尤其精妙,好像你就是他的主人一般。”

    伏缨当然听得出朱雀是在说反话,他说道:“你不觉得此人很值得怀疑吗?我怕他不安好心,跟在慕容寒山身旁会对慕容寒山不利。”

    朱雀问道:“怎么个不利法?”

    伏缨道:“他负责慕容寒山的饮食,说不定会……”

    朱雀摇了摇头:“这应该不至于,慕容寒山有着极高的敏锐力,饭菜中若是有毒,他自能发觉,就算他真中了一点毒,在毒发之前也足以宰了萧安,萧安可有这个下毒的胆量?再说了,以慕容寒山真气之精纯,普通的毒对他来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不用担心这点。”

    伏缨叹道:“总之我感到此人留在这里绝非善意,只不过他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而已。”

    朱雀道:“所以你就在他面前羞辱他,好让他心中不忿,从而主动离开这里?”

    伏缨瞪着他说道:“你小子少在这说风凉话,连我都能看出此人不对劲来,你小子当然更能看出来,你就别跟我抬杠了,快说说拿这家伙怎么办吧。”

    朱雀问道:“刚才你吃饭时,可感觉他做出来的饭菜和你平时吃到的饭菜有什么不同之处?”

    伏缨想了想道:“饭菜十分可口,没有什么不同吧?”

    朱雀道:“有一个小细节你没有注意到,萧安做的饭菜里都没有放糖,没有放糖这不奇怪,因为菜种放糖是南方人做菜的习惯,北方不喜欢这样,可是他偏偏在菜中放了胡盐,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伏缨问道:“胡言是什么东西?”

    朱雀解释道:“胡盐就是胡人用的盐,和咱们的盐有所不同,我因在在胡人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当地人给我讲解过胡盐和中土的盐不同之处,所以我才能发觉。”

    伏缨又问道:“那又什么分别?”

    朱雀道:“胡盐常常用来烧烤羊肉,颗粒比较大,吃起来很咸,但萧安放的胡盐的量少,所以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

    伏缨打断他的话:“我不是问你有关于盐的学问,我是问你,萧安不管是用胡盐还是中土的盐,又有什么分别了?”

    朱雀道:“分别当然大了,用中土盐的未必全都是汉人,但若是用胡盐的,则说明他一定是胡人!”

    伏缨愕然道:“原来你绕乎了半天,就是要说他是胡人,他是胡人,那又怎的,他早就说了他姓萧,萧这个姓氏岂非本就有着胡人的血统?”

    朱雀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听不明白呢,我不是说他是胡人血统有什么不妥,我是说他萧安,极有可能是慕容寒山所挑战的六国高手之一!”

    伏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你小子是不是想六国高手想疯了,看谁都像是挑战慕容寒山的人呢?”

    朱雀白了他一眼道:“天下事罕有巧合的,一切结果都有起因,慕容寒山缺个奴仆,立刻有胡人上门甘愿做他万剑山庄的下人,你虽然觉得此人不怀好意,但又不知道此人意欲何为,那自然就是为了接近慕容寒山,想从中看出他剑法的破绽。”

    伏缨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也太离奇了吧?”

    朱雀道:“你看萧安的武功,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他内功的深浅,已经到了神光内敛的地步,这种高手若在中原,你我怎会不认识?而若是胡人的武功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会深入中原,来到慕容寒山的家中为仆?种种迹象表明,这萧安九成就是六国高手之一。”

    伏缨有些说不出话来,如果萧安真是六国高手之一,那他应是哪国高手呢?如今他们已知扶桑国和暹罗国的高手,剩下还有瓦剌,女真,莫卧儿和波斯。他问道:“你看着萧安应是哪国高手?”

    朱雀道:“萧安和咱们的长相相似,应是瓦剌人的可能性最大。”女真男子的发型独特,前额的头发剃光,其余的结成辫子,所以女真大军又有辫子军之称,所以萧安不可能是女真人;波斯人乃是西域以西的胡人,头发偏黄,眼珠子是蓝色的,眼眶深陷,那是一看便知,所以萧安也不可能是波斯人;而莫卧儿人朱雀虽然只在去西域的途中见过一位,虽然相貌和中土人相近,但肤色偏黑,头发蜷曲,萧安并没有这些特征,所以也应不是莫卧儿人,那么就只剩下瓦剌人一种可能了。

    伏缨道:“若真是如此,咱们现在总算见到一位就在跟前的六国高手,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现在就去问问他,他们除了要挑战慕容寒山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朱雀道:“这……”

    伏缨道:“这有什么不妥的么?”

    朱雀摊了摊手道:“偿若在别处,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逼迫他说出他背后的目的,可是这里不同,这里是万剑山庄,而萧安现在的身份是慕容寒山的仆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若是萧安不肯回答,难道你能对他用刑不成?”

    伏缨道:“慕容寒山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他的身份么?我想他肯定也好奇这些人的目的,咱们去跟慕容寒山说一声不就行了?”

    “不行!”两个简短的回答掷地有声,慕容寒山午睡醒来,来到磨剑堂,他在门口听到伏缨的话,这才对伏缨有所回应。

    伏缨道:“可是这人显然对你有所不利,难道你就不怀疑他别有所图么?”

    慕容寒山道:“怀疑,我自然怀疑,而且也看出他是胡人,但怀疑是一回事,想要知道又是另一回事,恰好我并不想知道。”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说过的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说道:“你不想知道,但是我们想知道,难道你就这么不近人情么?”

    慕容寒山道:“你们陪我练剑,我很感激你们,怎么会是不近人情呢?你们可以去问萧安,但偿若他不肯说,你们不能对他动粗,否则要将我这个如此满意的仆人吓跑了,你们中的一个就得留下来给我做饭吃,给我洗衣扫地。”

    朱雀笑道:“好,我们答应你不对萧安动粗,那么我们现在可以问他了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可以,萧安,你过来一下。”

    萧安就在磨剑堂外面,闻言立刻走了进来,伏缨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多半会被他听到,脸上露出罕见的尴尬之色。

    慕容寒山对萧安说道:“我这几位客人有话要问你,你爱回答呢就回答,不爱回答呢就说我不想说。”

    萧安恭恭敬敬地回答:“是。”

    朱雀问道:“萧安,你是瓦剌人?”

    萧安点了点头:“不错。”

    朱雀又问道:“到了中秋,你可是要挑战慕容寒山?”他不问萧安是不是挑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而是单刀直入,直接问他是不是要挑战慕容寒山,就是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萧安怔了怔,便是这怔了怔,已经告诉了大家答案,萧安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他坦然道:“不错,中秋那天,我的确要挑战慕容寒山,原本我想独自向他挑战,但这些日子和剑神相处,我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偿若和其他人联手,尚有一线胜利之机,而偿若我不去挑战他,没有勇气挑战他,这将成为我毕生的遗憾,所以,此战于我来说,是不得不战。”

    朱雀想不到他回答地这么痛苦,他说道:“不知道你在挑战慕容寒山的背后,是不是另有目的?”

    萧安想了想后,回答道:“我不想说。”

    朱雀无奈,跟伏缨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继续问。

    伏缨会意,他问萧安:“你何时从瓦剌前来的中土?”

    萧安道:“去年夏天。”

    伏缨又问道:“那你何时来的万剑山庄?”

    萧安道:“今年春天。”

    伏缨一副找到了萧安破绽的样子跟着问道:“从去年夏天到今年春天之间,你人都在什么地方?”

    对于这个问题,萧安回答地倒挺痛快:“我不想说。”

    伏缨被气得差点要抬脚踢他,不过因为有慕容寒山在场,他不敢造次罢了,萧安故意不去看他,显然他仗着慕容寒山的护佑而有恃无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心有灵犀

    朱雀又问道:“既然你来到万剑山庄为仆,做菜为何不用这里当地的盐,反而用你们的胡盐?”

    萧安道:“我学做菜时用这里的盐总是把握不住分量,用胡盐就好的多了,所以……”

    朱雀打断他的话,问道:“挑战慕容寒山的其他五个人都是谁,你可知道?”

    萧安顿了顿,回答道:“知道。”

    朱雀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们?”

    萧安道:“扶桑国的桃井一郎,暹罗国的素察,女真人完颜康,莫卧儿人的沙迦,波斯人的阿赫里以及瓦剌人的我,萧安。”

    至此朱雀和伏缨终于知道了这六国高手的名字,也知道了那暹罗妖妇的名字素察,他们再问起这些人的去向,或者关于这些人的事,萧安一律不肯回答。

    问到最后,朱雀和伏缨都感到再问不出什么心意,正要让他“退下”时,伊雪忽然说道:“从瓦剌来到这里,万里重重的行程,去面对一场可怕的挑战,不知自己还哪能否回到家乡,你的家人难道不会担心你么?你难道不想他们么?”

    朱雀和伏缨听伊雪问的话和他们想要知道的那些阴谋诡计无关,都在心中感慨伊雪是妇人之见,所问的全都是不重要的事。

    萧安听到伊雪的询问,虎目中流露出伤感的神色,他叹道:“你们中原有一个形容,叫做无根的浮萍,我想我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我的家人都在战乱中死去,他们会在天上担心我,我也很想念他们。”

    伊雪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了,我不知道你家人都不在了,问的唐突了。”

    萧安道:“没什么,反正你也是无意的。”

    伊雪道:“既然你无牵无挂,又何必听人唆使来这么远的地方却冒险挑战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呢?”

    萧安愣了愣,显然对伊雪的猜测感到惊讶,伊雪这么问,显然是断定他是受到别人的指使而来,而非自己的意愿,他说道:“美丽的夫人,你的聪明真是令人惊讶,猜到是有人劝说我前来,当然,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意愿,我萧安在瓦剌中学习了汉人的武功,在瓦剌毫不客气地说,我的武功瓦剌人里无人能敌,但我想看看更广阔的的天空,所以甘愿来到这里,在我见到剑神慕容寒山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渺小。”

    伊雪看着慕容寒山,没再说什么。

    慕容寒山仿佛知道伊雪眼神中的含义,点了点头,然后对萧安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萧安施礼后走出了磨剑堂。

    慕容寒山来到磨剑石旁,旁若无人地磨起小楼剑,伏光在一旁观看,见他磨剑时整个人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他的人仿佛和那把剑已经合为一体,仿佛他在磨的不是剑,而是他的人。

    伏缨对刚才伊雪对慕容寒山的眼神询问感到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对朱雀说道:“刚才嫂子看着剑神,剑神点了点头,你若是能够猜到他们两人表达的意思,那我伏缨才是真正地佩服你。”

    朱雀失笑道:“我好好的,干什么总是让你来佩服?更何况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佩服我的次数还少么?”

    伏缨恨恨地说道:“好得意么?我看你是猜不出来才这么说的吧。”

    朱雀笑容不改道:“他们两人都在这里,你不去问他们,反而来问我,这岂不奇怪?另外他们的意思我自然知道,伊雪是对慕容寒山道,这人也不算太坏,又从瓦剌辛苦前来,他身世可怜,决战时还望剑神不要取了他的性命,剑神是何等样人,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不过我看剑神之所以答应,并不是这人有多么可怜可悲可叹,而是他的确是一名好仆人,剑神不舍得杀了他是真。”

    伏缨愕然道:“他们只不过一个看了一眼,一个点了点头,你就能说出这么多花样来,佩服佩服。”

    伊雪笑道:“我们夫妻同心,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而知道了我的意思,慕容寒山的意思也就不难猜了。”

    伏缨叹道:“我家那婆娘何时能和我有这种心有灵犀的理解呢?”

    朱雀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咱们走吧。”

    伏缨问道:“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朱雀道:“咱们已经知道了咱们要知道的事,再留下来徒然耽误工夫,难道是你喜欢看剑神在这里磨剑,还是喜欢陪剑神练剑?此时不走又待何时?”

    伏缨听到他说要陪慕容寒山练剑几个字,不等别人催促,立刻抢先站起来,对慕容寒山道:“我们就此告辞,等到中秋那一日我们再来!”

    朱雀等人也一一跟慕容寒山辞别,慕容寒山并没有挽留,只是简单地说道:“不送了。”

    萧安倒一直送他们出了门,看着他们走远后方才回去。

    离开万剑山庄,伏缨骑在马上问朱雀:“咱们此后去哪里?”

    朱雀道:“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好好休息休息,接着咱们去太白楼。”

    伏缨问道:“住下来休息这我都能理解,为何非要去太白楼呢?”

    朱雀道:“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决战,虽然他不让人观战,但是势必有无数武林中人,尤其是练剑的,他们都会来到苏州,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决战的结果如何,就算不能亲自观看,总也表示自己前来是为剑神打气,是为中原第一剑客打气。”

    伏缨道:“你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是咱们去太白楼找他们干什么?”

    朱雀道:“太白楼乃是苏州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说不定咱们能听到些什么意外的消息,现在咱们对六国高手,除了萧安外几乎一无所知,不去太白楼,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

    伏缨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了,咱们去太白楼。”

    四人在太白楼附近的会友客栈落脚,尽管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二十日,但已经有不少从中原各地前来为慕容寒山助威的武林人士。

    安排好车马,搁置了行李,朱雀夫妇二人和伏缨师徒二人一起赶往太白楼。

    当晚的太白楼生意十分火爆,很多外地人都是慕名而来,朱雀等人来到太白楼的时候所有的桌子都有了人,掌柜的怕他们久等,甚至推荐他们去附近的另一家酒楼,足见太白楼生意的红火,可朱雀却道:“没关系,我们闲着没事,就等有人吃饱喝足后再落座就是。”

    伊雪和伏光两人在酒楼门口看着苏州的夜景等候座位,朱雀和伏缨则在酒楼中走动,这些吃酒的人中有半数都是武林中人,朱雀放眼看去,其中至少有三桌上的人有他认识的,其中一人看到朱雀,连忙招呼他:“原来是朱大侠,朱大侠若是不嫌弃,且到这里喝杯水酒。”

    听到朱大侠三个字,在座的武林中人都向朱雀看来,有认识他的人此时更欢呼着说道:“是朱雀朱大侠!”

    几乎所有的武林中人听到朱雀二字都跟着站起身来向朱雀这边施礼招呼,只不过这些人的眼里只有朱雀,而忽略了伏缨,这让伏缨感到有些愤愤不平,他低声嘟囔:“朱雀有什么好?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朱雀含笑着跟这些人拱手回礼。

    一个叫做飞天虎的裘伯君对朱雀说道:“朱大侠好久不见,且请过来共饮一杯。”

    朱雀也不客气,在几个相识的人桌前都走动了一遍,这些人自然知道朱雀来到苏州的目的,纷纷向他询问情况,朱雀大而化之地跟他们说了个大概,然后反问他们可知道那些六国高手的事,令他失望的是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伏缨跟着朱雀来到其中一桌人旁,他认出桌上的那人,那人却没有认出他,正在低头吃菜,伏缨说道:“不过江裴老六,你今日怎么过江来了?”

    这个裴老六原名裴青云,家中排行老六,善使一对流星锤,流星锤乃是奇门兵器,因为江北练流星锤这种兵器的少,裴老六在北方习练流星锤的人中声望很高,可是江南流星锤高手颇多,有人推荐裴老六到南方去找流星锤的高手切磋,裴老六知道自己自己不是那些流星锤高手的对手,便回答说:“我晕船,不能过江,否则早就去找他们去了。”

    裴老六的朋友都知道裴老六的虚实,都在背地里喊他不过江,裴老六初时感到生气,到得后来他被叫惯了,便也感到无所谓了,如今听到伏缨这么打趣他,他正要反驳喝骂,抬头一看原来是伏缨,连忙站起来对伏缨施礼道:“是红缨公子,恕我裴老六光顾着吃饭了,没有看到红缨公子,失礼莫怪。”

    这两声红缨公子一喊出,武林人士顿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看来他们今日非但遇到了朱雀,而且还遇到了侠盗伏缨,很多不认识的人都过来跟伏缨套交情,陆陆续续过来见过伏缨,跟伏缨报出自己的姓名,只不过伏缨根本记不过来,他看到这多人尊重自己,场面丝毫不输给朱雀,心中不免又得意起来。

    他一一跟这些人见过面,不少人都邀请二人去他们那里吃酒,都被二人拒绝了。

    好不容易等到其中一桌上的人吃完,朱雀一干人等这才坐下来点菜要酒,不少武林中人都跟掌柜的喊道,那桌上的酒菜钱算在我们身上,朱雀等人自是敬谢不敏。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昆仑奴

    喧闹过后,酒楼里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喝起来,朱雀和伏缨两人边吃边留神四周人的谈话,这些人因为朱雀和伏缨等人在场,说话似乎有了不少顾忌,所以他们自吹自擂少了许多,谈论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和慕容寒山的决战有关。

    吃到一半时,朱雀听到其中一人谈到昆仑奴,禁不住留上了神,说话的人腰带两把短剑,朱雀记得他刚才过来跟自己见过面,好像叫做郑乙未的,但听郑乙未大谈昆仑奴的好处,说昆仑奴忠心耿耿,身手敏捷,偿若能驯服一名昆仑奴,那比带着十名随从还要有用。

    初时朱雀还不甚在意,因为昆仑奴原本是传说中的人物,昆仑奴在唐朝比较盛行,一些从西域万里迢迢来到长安的胡人,这些人来到中原后无以为生,便有人好心请他们吃饭,给他们提供休息的住所,这些人心生感激,无以为报,便舍身为奴,那是开始所获得昆仑奴能够付出的最低的代价,只要几顿饭,几宿歇宿之处,便能换来昆仑奴不尽的感激。

    眼下时局不同,想要得到昆仑奴的代价则越来越高。

    昆仑奴的皮肤通常都特别黑,很多人都误认为昆仑奴中的昆仑二字所指的乃是昆仑山,而昆仑奴就是从昆仑山过来的实则在语义中,昆仑就是黑的意思。昆仑奴性子温和,但体力出众,做事坚毅有韧性,有人说昆仑奴是和当年来中土传教的释迦牟尼佛祖出自同一国度,他们性子刚直,认定主人后便不会再生异心,会追随主人至死。

    这种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奴仆谁人不想要?特别是有钱有势之人都愿养在身边,形影不离地留在身畔,遇到什么危险时,昆仑奴还能舍身救主,有时候就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而且某种事情一旦形成风气,便会用来攀比,传闻谁谁谁身边竟然带着两名昆仑奴,这在连一名昆仑奴都十分难寻的情况下,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

    朱雀却对昆仑奴不感兴趣,因为他总觉得昆仑奴也是人,就不该只被人当做奴仆,更不应提倡什么忠心护主,他总觉得这是将人当成了牲畜对待,只不过世风如此,他也改变不了这些事情罢了。

    正待侧耳去听其他人的谈论时,朱雀忽然听郑乙未说道:“昆仑奴也分为好几个品级你们知道么?最好的昆仑奴就是莫卧儿国的人,因为昆仑奴通常都不会武功,只不过身子矫健,但来自莫卧儿的昆仑奴却不同,他们会一种叫做俞加的本事,所以是第一等的昆仑奴,其次则是看他们的肤色,越黑的昆仑奴等级越高,而肤色和咱们一样的昆仑奴品级就低了。”

    朱雀听得眉头大皱,原来他们果然不将昆仑奴当人看,还分什么品级,但听到后来郑乙未提到莫卧儿人时,他身子一震,和伏缨对视一眼,伏缨也听到了莫卧儿人几个字,他说道:“看来莫卧儿的高手就是这么隐藏在中土的。”

    如今眼下中原不靖,很多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哪里还有余粮去接济养活昆仑奴呢?所以能养活的起昆仑奴的,必然都是有钱有势之人,这些人虽然未必一定在官府或者庙堂,但和普通百姓也充满了隔阂,这恐怕也是丐帮弟子一时查不到他们踪迹的缘故。

    朱雀道:“尽管知道了莫卧儿国的高手是化身为昆仑奴的藏身之法,可是咱们一样没有头绪……”

    伏缨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这么委屈自己为昆仑奴,咱们便去打听一下去年从西域来到中土的昆仑奴,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朱雀叹道:“只不过这样找犹如大海捞针,如今在中原的昆仑奴不知凡几,就算靠着丐帮也未必能找得到,我看咱们还不如将精力放在波斯人和女真人上面。”

    伏缨却不这么想,他说道:“莫卧儿国的高手若是化身为昆仑奴,定然和其他昆仑奴有所不同,咱们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向郑乙未招了招手,口中说道:“郑兄,且借一步说话。”

    郑乙未见到红缨公子这么客气,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跟他同桌的朋友打了招呼,之后便来到伏缨这一桌,他拱手道:“不知红缨公子有什么吩咐?”

    伏缨道:“何不坐下来说话?”

    郑乙未给桌上的朱雀伊雪以及伏光三人又施了礼,这才坐在了伏光身旁。

    伏缨同他喝了一杯酒后问道:“刚才我们听郑兄提到昆仑奴一事,不知道能否说得再详尽些?”

    郑乙未闻言还以为他们对昆仑奴有兴趣,也想找昆仑奴服侍,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腰杆说道:“在下对昆仑奴所知的确比旁人多些,只不知红缨公子想知道关于昆仑奴哪方面的事呢?”

    伏缨道:“我刚才听你说昆仑奴还分好几个品级,最高品级的就是会俞加的莫卧儿过的昆仑奴,不知道是不是?“

    郑乙未点了点头,更加确信了他们想找昆仑奴,他说道:“莫卧儿人的昆仑奴很难找,在中原的人数也不过,不过你们既然找到了郑乙未,只要有心,又肯花钱,莫卧儿人的昆仑奴倒也找得到。”

    朱雀和伏缨这才知道他误会了,以为他们也想找些昆仑奴傍身,伏缨喟然道:“想要昆仑奴的,都不过是一些无能的土财主罢了,我们这些人偿若还有做不到的事,难道一个昆仑奴就能帮我们做到?”

    郑乙未错愕之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才是最后他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道红缨公子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伏缨道:“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莫卧儿国过来的昆仑奴的事,我希望你能全部告诉我,比如他们大约有多少人,那些莫卧儿人的俞加功夫厉害,他们何时来到中土的,又是因何来中土的等等,我全都想知道。”

    郑乙未听伏缨说得太过广泛,忍不住说道:“若是想要说得这么详细的话,只怕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伏缨无所谓地说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正好还能陪郑兄多喝些酒,不知道郑兄是否有什么着急去办的事?”

    郑乙未道:“哪有什么着急的事?咱们从外地来到苏州,为的还不是剑神慕容寒山的事,现在距离中秋还早,既然两位大侠都有时间,那咱们就慢慢说吧。”

    既然郑乙未都说了说来话长,朱雀和伏缨两人也都做足了聆听的准备,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等到郑乙未跟他们详尽说了一日一夜,他们从太白楼说到客栈,又从客栈说回了酒楼。

    这段时间就是主要回答他们昆仑奴为何甘愿背井离乡来到中土谋生,甘愿为奴的事,而这些事虽然有趣,但朱雀和伏缨却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和他们想要得到的线索并无太大的关系。

    比如,这些人不是家乡闹了蝗灾,就是因为战乱出来躲避战祸,又或者在故土得罪了人,不得不来到中原避祸,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离开家乡的原因,而他们离开故土之后为何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到中土,主要就是因为他们国内流传着中土乃是天堂一般的地方,民心开化,人人富足,国家安定等等,这些都是他们渴望得到的,因此便来中土寻梦了,来到中土后,他们必然会发现现实中的中土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再加上言语不通,他们就连谋生都难,只能卖身为奴,但即便是身为昆仑奴,仍旧比他们之前过的日子要好得多,更别说现在很多人对昆仑奴的优待了,所以他们便留在了中土,乐不思蜀了。

    这些话简要来说都要说半天,详细地说起来,自然便要说起昆仑奴家乡森严的等级制度,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如何之大等等,还要说起他们来到中土后喜欢去什么地方,希望遇到什么样的主子等等,事无巨细,郑乙未都像闲聊般跟他们说起。

    按照郑乙未的这种速度,恐怕等他说完所有的事后距离中秋也不远了,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查,因此再说了一日一夜后,就连伏缨也有些熬不住了,他说道:“有些不重要的就简要些说,有关品级高的昆仑奴就说仔细些。”

    郑乙未问道:“不知道你们问起昆仑奴的目的为何,偿若我能知道这些,或者也能够说得明确些。”

    伏缨看了看朱雀,朱雀经过这一日夜和郑乙未的相处,看出他为人好囤聚猎奇些,但本性不怀,这次能为慕容寒山前来一助声威就能看出他还有向善的一面,因此朱雀点了点头道:“跟你说了也无妨,我们怀疑六国高手在挑战慕容寒山背后还有别的阴谋,只不过我们对这些阴谋无从得知,而想要查出这些,非要从六国高手身上查起不可,可能你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找过慕容寒山,希望他能帮帮我们,结果……”说到这里,朱雀露出为难的神色。

    郑乙未问道:“结果怎样?”

    伏缨没好气地接着说道:“结果人家慕容寒山只想好好地跟六国高手一较高下,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也不理会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这些人愿意陪他打一场就行。”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花名册

    郑乙未怔了怔,然后叹道:“怪不得人家都说慕容寒山或者就只为了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我想慕容寒山未必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他太忠于剑,怕你们将他的比试给搅黄了,所以他没有阻止你们去查这些事就能说明这些问题。”

    朱雀闻言禁不住对郑乙未另眼相看起来,俗话说旁观者清,这郑乙未能够一眼看清事情的本质,足见他并不想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世俗。

    伏缨道:“这六国高手里其中一位就是来自莫卧儿国,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何要找从莫卧儿国来的昆仑奴了吧?”

    郑乙未道:“可是你们为何非要寻找去年前来的莫卧儿国的昆仑奴呢?为何他不会是今年过来的?毕竟挑战之日约定在中秋,他为何要来这么早?”

    朱雀道:“因为我们已经查明六国高手中至少有两人是去年就来到中土,只不过一直没有露面罢了,他们掩藏得很好,所以我们推测此人也是去年就来到里中原,这绝非巧合,而且他们提前到来后,一开始隐藏何处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推断他们隐藏之处和他们的阴谋定然脱不了关系,所以必须要从去年查起,但未必是去年就做了昆仑奴的人。”

    郑乙未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从各地来到中土后曾经聚集在一起过,后来才逐渐分开,各自去隐藏自己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郑乙未道:“如果是这样,那倒简单多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感到惊讶:“为何简单多了?”

    郑乙未道:“如今昆仑奴炙手可热,所以这两年专门有人统计过在中土的昆仑奴,已经达到了上千人,这上千人查起来虽然麻烦,但既然知道了他是来自莫卧儿,又是去年来的中土,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做昆仑奴,之后来又忽然成为昆仑奴的,这样的范围便小得多了。”

    伏缨道:“你不要说这个有如此闲心统计昆仑奴的人就是你吧?”

    郑乙未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我若是去统计昆仑奴,怎还有时间来到这里准备为慕容寒山助威呢?”

    伏缨问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郑乙未道:“你一定不认识,因为此人并非武林中人,如同你们两人所说的,武功高强的人大都对昆仑奴感到不屑,唯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对昆仑奴心心念念的,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叶怀南,原本是一位不得志的穷书生,后来做了统计昆仑奴的行当后,反而因此得了个好生计。”

    伏缨好奇心最盛,他问道:“怎么说?难道统计昆仑奴还能得什么好处不成?”

    郑乙未道:“那是自然,凡有昆仑奴的人,那都是身份非凡的人,他们拥有了昆仑奴后,巴不得向全天下的人炫耀,大家快来看看,我也有昆仑奴了,只可惜除了他们身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这岂非有些锦衣夜行的意味?因此刚开始这位叶怀南是主动去统计昆仑奴的事项,到得后来,这些人知道了叶怀南的名头,恨不能花费重金将他请来给自己统计一下,好让人得知某某府某某县的某某某也有了昆仑奴。”

    朱雀叹道:“爱炫耀本就是人的本性,但到了这种地步,可说有些病态了。”

    伏缨道:“那是你目光短浅,子不见到处都有人喜欢吧珍珠黄金摆在身上,好让人看出他们有钱么?有扇子坠,腰坠,黄金项圈,白玉发簪等等,让人一看便感到俗气,看得久了,对这些人炫耀自己有昆仑奴的事也就并不感到惊讶了。”

    朱雀看了看伏缨腰袢那把剑鞘上镶满玉石的流萤剑的剑鞘道:“你自己就是俗里俗气的祖宗,还有脸说别人?”

    伏缨老脸一红道:“宝石用在剑上,而不是挂在身上,已经说明了我并非一个俗人,恰恰相反,我这么做,那叫做特立独行。”

    朱雀道:“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争论,赶紧谈正事要紧,郑兄,这位叶怀南此刻现在何处?我们需要先去找他,然后再去找那位莫卧儿国来到的高手,现在距离中秋已经很近了,时间紧迫,我们即刻启程去找他。”

    郑乙未道:“难就难在此人的行踪虽然从不刻意隐蔽,但他却居无定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统计昆仑奴奔波的路上,恐怕一时很难找到此人。”

    伏缨听得眉头大皱,偿若不知道叶怀南的行踪,他们若是像大海捞针般去找叶怀南,只怕等找到叶怀南的时候,时机也已经错过了,只不过他们现在除了靠着叶怀南去找这位隐身为昆仑奴的莫卧儿高手,也没有其他法子。

    朱雀却不这么想,他说道:“既然叶怀南从不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事情就好办了,咱们恐怕只需两三人就能找到他。”

    伏缨讶然:“听你说话这么有底气,似乎有什么好办法?”

    朱雀道:“这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去找丐帮的人,丐帮的人虽然找不到六国高手,难道连一个以统计昆仑奴为生的人都找不到么?”

    伏缨自嘲地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看来还是我脑子生锈了,你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由你来想这些事,久而久之,我就变懒了……”

    朱雀懒得搭理他,他对郑乙未说道:“多谢郑兄坦言相告,我们这就去找叶怀南,偿若因此揭破了他们的阴谋,功劳簿上定然由你郑兄的一笔功劳。”

    郑乙未连忙谦逊,能得到朱雀的称赞,这等荣誉可非同寻常,他非要回去炫耀炫耀不可。

    朱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郑兄配合。”

    郑乙未道:“朱大侠直接吩咐就是,不用说得这么客气。”

    朱雀道:“这件事我们需要秘密进行,所以,在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决战之前,还望郑兄不要将我们的事透露出去,以防传到那位莫卧儿国高手耳中,那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了。”

    郑乙未连忙答应:“省的,我郑某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接着朱雀和伏缨谢过郑乙未,又去了客栈,跟伊雪和伏光打了招呼,让两人留在苏州等他们,然后他们便径直去找丐帮分堂的人去了。

    两日后,他们得知叶怀南曾在余杭一带出现过,此时就算离开,也不会走得太远,丐帮的人让朱雀和伏缨先赶去余杭,一路上自有丐帮弟子将最新的线索告诉他们。

    余杭距离苏州并没有多远,两人不敢耽搁,星夜启程,向余杭赶去。

    半路上,果然又丐帮弟子接到飞鸽传书,告诉了他们叶怀南的去向,两人不断修整着路线,终于在绍兴找到了叶怀南。

    自古以来,东南形胜之地也都是富饶之地,这里的人所受天灾为少,所以粮食丰足,富裕之人也多,也只有这些富人才能养得起昆仑奴,昆仑奴偿若不是富人之间炫耀的资本而是穷人的,那自然是笑话奇谈了。

    朱雀和伏缨找上他的时候,他正在一户曹姓大家宅里被奉为座上宾,这位姓曹名方圆的人自诩为曹操的后人,通过经营水产发了横财,家中甚至想尽办法找来四名昆仑奴,这在拥有昆仑奴的人家当中自然算得上是佼佼者,而很多人竟然不知道他有了四名昆仑奴,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方圆得知叶怀南能将他拥有四名昆仑奴的事传遍五湖四海,立刻花费重金将叶怀南请到家,希望让他将自己也登记在册。

    叶怀南自然也欣然前来,不过还没等他屁股做热乎,朱雀和伏缨两人就跟着找上门来。

    曹方圆不是武林中人,也听说过朱雀侠义之名,对朱雀的招呼十分热忱,不过因此冷落了伏缨,倒让伏隐心中又觉得不平衡起来,他讥讽了曹方圆几句土财主之类,让曹方圆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无法发作,朱雀这才从中周旋,说此次前来并非过来找他曹大富人,而回来找叶怀南的。

    叶怀南跟着两人来到僻静处,朱雀跟他讲明了来意,希望他能将那名化身为昆仑奴的莫卧儿高手找出来。

    但叶怀南因为靠这个赚了钱,竟然将他的名册视为珍宝,非要跟朱雀和伏缨谈好价钱才肯给他们看,帮他们寻找此人。

    伏缨听他落井下石,气得差点要动手,朱雀拦下了他,跟他谈好了价钱,又付了现银,这才得以一窥那本名册。

    叶怀南将他这些年统计得来的昆仑奴的册子拿出来,这是一本厚厚的花名册,除了记录昆仑奴的数量外,还有昆仑奴在中土所用的名字,主人是谁,家在何处,以何为生等等,自然还有关于昆仑奴的详细记载,比如昆仑奴于何时来自何处,品及如何等等,叶怀南自豪地说道:“中原的昆仑奴十有**都在我这本册子里,你们只不过花了十两银子就能自信查询一番,实在是便宜了你们。”

    伏缨暗道,老子一拳打晕了你,抢过花名册自己看,恐怕你就不会觉得便宜了,但现在他却强忍着怒气说道:“你来帮我找一下去年来到中土,在中原隐匿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出来当昆仑奴的人的信息。”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太湖风波

    本以为如此详尽的条件,应当不难找到目标,但叶怀南却因此找到了五个人,奇怪的是,这五个人都十分符合朱雀和伏缨要找的人的条件。

    好在这五名昆仑奴虽然虽然分别跟着不同的主人,但他们的主人居住相隔并没有多远,为了保险起见,朱雀和伏缨决定分别去找五个名莫卧儿人。

    叶怀南的册子上详细记载了他们五人所在的位置,一个在嘉兴,一个在湖州,一个在太仓,一个在陶都宜兴,还有一个在常州,这几名昆仑奴都在苏州左近,很难说会是一个巧合。

    离开绍兴前,朱雀和伏缨还一起喝了场绍兴的花雕酒,花雕酒的后劲极大,两人第二日一早离开绍兴,骑在马上时兀自感到醉醺醺的。

    路上,伏缨道:“这世上之人贪财,真是处处可以见识到,咱们所作所为明明都是好事,可是那叶怀南却还要敲上咱们一笔,真是好人难做。”

    朱雀笑道:“你小子又不缺那点钱,何用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伏缨叹道:“你们不知我伏缨得钱财之辛苦,只见我伏缨花钱之潇洒,其实我每次偷来的钱财,绝大多数都捐给了穷人,当年师父说我们这一派的人至少要将七成所得捐给穷苦百姓,而我则更进一步,将所得八成都捐了出去,后来天灾**不断,我见百姓可怜,将自己辛苦存下来的一大部分钱财又捐出去七七八八,如今我过得拮据些了,还要受这些人的闷气,你说我能不长吁短叹吗?”

    朱雀道:“咱们要钱何用?你要是少了吃的,短了穿的,等这事了结后,你可以跟我回西域雪山,咱们一并在那里隐居便是,依靠大雪山,咱们打打猎,种种菜,我就不信咱们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

    伏缨苦笑着说道:“我出生在猎户之家,一生都在逃离,难道临老了,却还要做回猎户么?”

    朱雀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对不住,戳痛了你的心窝,这样吧,你若是不愿意打猎,可以留在四季峰上织布缝衣,毕竟吃穿都不能少。”

    伏缨笑骂:“去你的,老子宁可不去大雪山上养老,也不会做娘们才做的女工,你当我是什么了?”

    朱雀不再搭理他,纵马向前跑去。

    伏缨自后跟过来问道:“咱们先去什么地方?”

    朱雀道:“这还不简单?自然是绕太湖而行,最近的就是嘉兴的,之后去湖州,然后宜兴,接着去常州。”

    伏缨道:“这样虽然顺路,可是太仓的那位又如何?咱们不如先去太仓,然后再去找其他四个人,最后围太湖绕一圈回到苏州,岂不更是正经路子?”

    朱雀无奈地给他解释:“这五人中仅有一位是挑战慕容寒山的莫卧儿国的高手,咱们偿若运气太背,找遍四人也都没有找到那人,咱们便能认定太仓那个是正身,咱们就咱去太仓就是,反正咱们最后都要回苏州,太仓离苏州这么近,咱们也不算绕路,万一咱们找的四人当中就有莫卧儿国的高手,咱们将节省一大段路。”

    伏缨深以为然,接着快马加鞭向嘉兴赶去。

    只用了半天功夫,两人就来到嘉兴,在嘉兴吃了顿饭,两人就按图索骥地向嘉兴一位靠做竹制品发家的富商韩祖佑家,结果被家丁告知韩祖佑今日一早,带着昆仑奴去乘舟泛湖垂钓去了。

    好在这韩祖佑的府宅距离太湖并不远,两人疾驰一阵就来到了太湖边,但此刻太湖上打渔的,坐船过湖的,在湖上游玩的船只有不少,他们一时也看不出哪个是韩祖佑的船,两人只好在岸边的一户渔民家将马寄下,然后雇了渔民的渔船往太湖上赶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正在垂钓的韩祖佑。

    渔船像太湖深处行去没多远,原本毒辣辣的太阳忽然被一阵阴云笼罩,很快,西北方向跟着飘来厚厚的乌云,看来马上就要下起一场雨来,湖面上的很多船看到将要下雨,纷纷划船向岸边驶去。

    朱雀和伏缨都暗道晦气,好在渔船还有个小船舱,就算下了雨,他们也有避雨之地。

    只是湖上乱成一团,原本在捕鱼或者钓鱼的人都收起了家伙,准备向岸边赶去,更难看出哪个是韩祖佑的船。

    大雨终于噼里啪啦地洒将下来,在湖面上迸出无数涟漪,太湖风光本就美不胜收,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湖面上雾气蒙蒙,风景更是怡人,但朱雀和伏缨两人却都像个失意的有情人,显得十分落寞,哪里有半分欣赏风景的心情。

    就连划船的渔民也开始将渔船向岸上划去,以防风雨太大,渔船会有被吹翻的危险。

    毕竟他们离开岸边并没有多久,很快便又回到岸边,渔民跳上岸去,冒雨将船用绳子系在一棵柳树上,朱雀和伏缨两人也跟着从船上跃上岸,那雨下的越发大了,渔民招呼两人:“两位客官,赶紧去我家避避雨吧,否则待会衣服淋得湿透,被风一吹,还容易得风寒。”

    朱雀谢过船家的好意,让他先回去,虽然还没有给这位渔民付钱,但两人的马还留在渔民家,所以渔民也不担心两人会赖账,一人匆匆跑了回去。

    伏缨看着接连不断靠岸的船道:“看韩祖佑的家境,以他这么有钱,会不会乘坐最华丽的船?”

    朱雀道:“他不过是来钓个鱼,未必会怎么摆谱,而且湖上认识他的人能有几个?别人不认识他,他炫耀起来恐怕也没有劲头,那不是做媚眼给瞎子看吗?况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炫耀,这韩祖佑说不定是个低调的人。”

    伏缨这次却没有认同朱雀的话,他说道:“这点你倒说错了,那韩祖佑如果不是爱炫耀的人,就不会让叶怀南将他的昆仑奴登记造册了,既然他会炫耀昆仑奴,我看他也会炫耀别的东西。”

    朱雀对伏缨的这个评语忍不住另眼相看,他说道:“难得你能有这么脑子清明的时候,你说得不错,他喜欢炫耀,但这些船只都平平无奇,哪里有什么好炫耀的地方?”

    雨下的犹如瓢泼一般,一阵劲风袭来,将雨都吹得几乎打横了,太湖上这么多渔船争先抢后地向岸上赶去,其中两条渔船被风一吹,竟然凑到了一起,其中一条船被挤得向一边歪去,船上一个人立足不定,掉入了湖中,风大雨大,落水之人又似乎并不会水,在湖面上挣扎着。

    侧倾的船身一晃又转了回来,险险没有翻船,但因为船身晃动不止,落水之人的脑袋被船身一撞,人跟着昏迷过去,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人落水的情形,纷纷发出惊呼声。

    朱雀惊道:“不好,赶紧去救人!”

    伏缨也准备解下他腰间的流萤剑跳入湖中去救人,此刻两人距离落水之人还有一箭的距离,正在两人准备跳湖救人时,那个差点侧翻的渔船船舱里忽然冲出来一人,想也不想地就跳入湖水中,向那昏迷之人游去。

    朱雀和伏缨两人见那人水性娴熟,放下了心。

    跳入湖水中的那人果然不负众望,将落水之人救了上来,这人将落水之人送上了船,自己也跟着爬到船上,看到落水人性命无碍,他开始去看那条肇事的船只。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条将人撞下河的船只竟然毫无内疚之心,直直向岸上驶来,显然他们对自己刚才差点害了一个人的性命不以为意。

    就连朱雀和伏缨都敢到愤然,不知道这条船的主人是谁,竟然如此无动于衷,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人穿着蓑衣在船头划船,而船舱中坐着两人,竟然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伏缨有些看不下去,提前来到这条船将要靠岸的地方等候。

    那条差点被撞翻的船也跟着赶了过来,似乎想要讨要个说法。

    两条船一前一后靠了岸,伏缨等那划船之人来到岸边固定船只时,他一把揪起操船之人的斗笠扔在一旁,对他喝骂道:“好小子,撞了人家的船差点将人害死,竟然不管不问,你还是人么?”

    操船之人看面相倒也是个忠厚本分的人,他还没有回答,另一条船上的人赶上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么急着上岸投胎去吗?刚才你们的船硬挤过来将我们撞了,难道就像这么溜了吗?”

    这是操船之人才对伏缨说道:“不是我不去搭救,只是雇我船的人让我不要理会,我不敢得罪这位贵人,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伏缨探头向船舱中看去,船中两人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其中一位肥肥胖胖的人向赶过来的那条船回骂过去:“你这条不长眼的狗东西,不知道老子是谁吗?竟然敢辱骂我韩祖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开始听此人说话时,伏缨原本想要出手教训教训这狂妄的东西,没想到听到后来,原来此人就是韩祖佑,看来他不但喜欢炫耀,喜欢钓鱼,还喜欢仗势欺人,伏缨看了朱雀一眼,两人都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953/ 第一时间欣赏江湖尘事最新章节! 作者:江南剑所写的《江湖尘事》为转载作品,江湖尘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湖尘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湖尘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湖尘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湖尘事介绍:
诡秘的江湖,荒诞离奇的传说,刻画着武林中不为人知的一面。绝世剑客,名门闺秀,武林大豪,空门隐士,独行大盗,江湖浪子,形形色色的人物,在庙堂,在闹市,在深山,在沙漠,在怒海,上演了无数惊心动魄而又扣人心弦的精彩故事。江湖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