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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点爷     绝境长城上的王者txt下载     绝境长城上的王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5章 “诅咒”

    玛格丽感觉自己中了诅咒,这个诅咒的名字叫:凡事和婚姻沾边,必然不顺。

    最初,家族张罗争取他与乔佛里·拜拉席恩的联姻连连碰壁,可以解释为劳勃国王决心不让提利尔家成为外戚,能够理解;

    后来,君临纸条事件引发谷地公义者同盟叛乱,她趁着六国诸侯齐聚血门向簒夺者自荐枕席甘当情人,被劝说去找史塔克家,却不曾想罗柏一转眼就先相中了萝丝琳·佛雷,这是意外;

    再紧接着,兰尼斯特家黄金姐弟的丑闻东窗事发导致君临剧变,河湾在劳勃驾崩后鼓起勇气推举蓝礼为王,玛格丽成功晋升王后并入主红堡……一切都美好得恍若梦境,哪知美梦下一秒便成噩梦——未及圆房和留下子嗣,夫君便在黑魔法的毒害下一命呜呼,让她不明不白地背上了个寡妇和克夫的恶名,还连累得整个河湾都沦为叛逆,处境尴尬;

    终于,历经磨难的提利尔家抓住小伊耿这根凭空冒出的救命稻草,经过一波三折的谈判、妥协和双龙决裂等意外惊喜,再度捡回问鼎后位的资格,甚至往好处想——这回能冠以的夫姓反而更加古老高贵,连法统都比拜拉席恩正,苦尽甘来!

    结果呢?

    婚礼遭遇炮轰狼狈散场,撤离途中又受到衔尾追击,夫妇俩被乱军冲散几乎为多恩军队所擒。好不容易分头逃回安全的河湾,伊耿国王驻扎在苦桥一带收拢溃兵并准备应对可能的下一步进犯,她玛格丽作为王后,本应陪伴在丈夫身边支撑他走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却不得不去主持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统筹资源,紧急研究仿制火药,打破赠地军对热武器的垄断。

    只要破坏掉敌方这一压倒性优势,使战略态势恢复平衡——进,河湾能与女王军决一死战;退,也完全足以作为筹码谈出更好的和平条件,横竖不亏!

    没错,这一工作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但玛格丽不敢。

    她生来聪明,又受“荆棘女王”亲自抚养管教,被按着王后的模板来进行教育栽培……这些积极的“因”必然导致良好的“果”:在长大到十几岁后,玛格丽就渐渐开始变得比大部分人——无论男女——都要更有智慧、更果断和更内心强大。

    由于父亲的软弱和兄长们的单纯正直,整个提利尔家可以说是掌控在以祖母奥莲娜为主、她玛格丽为辅的两个女人手中。

    诚然,城堡之内的仆从里、家族之外的封臣中,完全不乏在某项或某几项品质上不逊于乃至胜过她、能够放心交代事务托付重担的优秀男女性……

    但,眼下这个关系到河湾前途命运,兼需名望、身份、头脑和细心,还需要那么点灵活变通和创新能力的复杂工作,她玛格丽翻遍脑海也找不到任何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的人选,完全无法放心交付给其他人!

    ***

    结合尼尔无意间透露的讯息和河湾商贾们能接触到的守夜人产业物资吞吐数据分析,玛格丽在排除些许干扰项后很快锁定:火药的原料便是硫、硝、炭三种,余者皆是故意放出用来搅浑水的道具。

    但搞清这点仅仅是个开始。

    三大原料里,除了炭唾手可得,其余两种皆需想法收集。其中,硫作为一种常见的炼金原材勉强还能成规模搞到,最后一项的硝却是实打实的稀有资源——从未意识到其战略价值的河湾人们,既没偶然发现过、也从未试图去寻找硝石矿,以至于大难临头想要垂死挣扎一把了才发现:想要获取这种物质,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是,仿效守夜人产业建立制硝场,广泛集粪人工制备。这个路子显然高效可靠,但先不提制硝的详细技术河湾人没搞到(实际上是根本没去搞,因为没有利润),就算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获取整套技术和全班人马,其漫长的生产周期也是个无法接受的巨大痛点……而排除这唯二选择之一后,玛格丽吃惊且尴尬地发现:眼下能紧急脱困的最后办法,只剩下第二条路——从民间零散获取!

    广泛地发动基层臣属和群众,利用河湾人朴素的自卫和地域抱团热情,深入各家各户的牛羊棚、马厩、厕所和洞穴及地窖……用最笨、最野蛮、最原始的手工掏刮办法,依靠巨大疆域和人口基本盘的优势,以力破巧!

    进行这一工程需要巨大的号召和行动力,幸好——在大敌当前、河湾内部团结一致的情况下并不难实现。然而,即使破除万难地成功收集到足够多的原材料,在技术追赶上也只是堪堪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进行大量的试错来迅速调整材料配比,尽快逼近完美值,并开始批量生产火药。

    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也并无波澜可言,只在接近出结果时出现了个小插曲:当工匠和炼金术士通力合作,好不容易确定硝硫炭的分量比例应该在10:1:2附近的时候,潜伏在守夜人产业内部的亲河湾派忽然环环接力,送回了一份印刷而成、据说是守夜人兵工厂扩大生产用的内部文件,上面详尽记载了火炮的生产工艺、数据和火药的精确配比!

    只为这消息振奋了不到半天,玛格丽便恼火地收到汇报:尽管这份资料看上去不假,读起来也像极了是真的,最关键的数据却是错的!按上面的说法办,调配出来的火药引爆威力不足未定方案的一半,根本没有实战价值。

    君临方面大费周章地制造一次假泄密,难道只是为浪费河湾人不到半天时间?玛格丽心中疑惑,虽然隐隐已有察觉这是个针对某人或某些人的陷阱,却来不及为那位或那些可能将在这场钓鱼中上钩送命的熟人或隐藏盟友惋惜担忧……因为更困难的第三步正摆在她面前。

    既然配比数据是假的,那火炮的资料就更不用看了。可这样的话,火药虽然勉强有了,但在如何使用方面,他们的经验仍旧为零。

    咄咄逼人的敌军杀上门来,玛格丽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最大化发挥手中劣质火药作用的好办法。但于此同时,第四个事实上很严重,只是暂时被生死存亡这主要矛盾掩盖着的另一个大问题也暴露了出来:她的这桩婚姻,又走到了奔溃失败的边缘。

    婚礼进行完了大半,但仪式本身最重要的环节、一场政治联姻最关键的部分——入洞房和留下血脉子嗣的任务尚未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先没头没脑地在河湾各地“乱跑”和“玩弄炼金”而非形影不离地陪伴在夫君身边,即使公开私下都作出了合理解释,最终也还是引起了观者们的猜疑:是不是荆棘女王授意玛格丽避开丈夫,不要与之事实完婚?河湾地是不是打算要舍小取大,以放弃伊耿和王后之位为代价与丹妮莉丝议和,来保全河湾的整体利益了!?

    ——

第656章 有缺陷的完美

    “各位大人!”

    一声清脆的断喝从大厅前排传来,年轻的伊耿·坦格利安国王领会到王后的暗示,偏头朝她微微颔首后,旋即站起,穿着黑红相间正装的高瘦身形在一群坐着的贵族中顿时鹤立鸡群般突显出来。

    他停顿片刻,待到刚刚那一句呼喊引起将吵未吵一堆领主的注意,议论声降低到所有人能听清自己说话的程度,才朗声继续道:“在黑水河畔战役中没有果断抛弃辎重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今日我们的议程是商讨抗敌之法,而非寻找该为王领那场失利负责的人。我以伊耿六世之名下令,在今天这场会议上,任何人不得再提黑水河畔之役,同时我也恳请和要求各位——切勿本末倒置。先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再宣泄情绪!”

    小伊耿的嗓门并不算大,本人也尚未建立起什么威望和权势,但他所处的第一排位置和国王身份终究不是玩笑。玛格丽在谣言四起的混乱关头火速赶回他身边,已是用实际行动明确表达了提利尔家的态度:他们依旧认可小伊耿的夫婿身份,依旧认可这位年轻的小国王,并没有一脚踢开他的打算。

    对占多数的河湾贵族们而言,伊耿国王是大家所进行这场战争正义性的招牌、合理合法性的保障。这位坦格利安虽然既没有龙,亦尚未展现出什么超凡的能力或高尚的品质,却是所有人名义上的封君、这间屋里大伙可以团结在一起对抗共同敌人的旗帜……光这一点,在眼下危难关头就足以成为压倒一切的无上权柄,国王游戏的规则就是:无论私下里如何瞧不上他,在重大场合却决不能公然顶撞。

    而对黄金团和琼恩·克林顿为首的幕僚团们而言嘛,他们旧事重提公开指责河湾贵族,并不是想拆台扰乱会议,不过是在针对河湾前一阵有“抛开他们单独去与丹妮莉丝和谈”的倾向而发泄怒气罢了。于公,小伊耿同样是他们的领袖,于私,这大男孩又是他们派系利益的代言人,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毕竟都不可能真轻重不分地继续吵下去。

    以上因素综合起来,才是小伊耿国王明明没有一言九鼎的身本,却能实现一言九鼎的效果的根本原因。而这,也正是玛格丽在发觉争吵即将产生和升级的时刻,立刻暗示他出面镇场的考虑。

    不是所有人都头脑清醒能够明白利害,但在大家都处在同一条船上的情况下,大部分不想被淹死的理智人士,会很卖力地确保那一小撮上头的人没法破坏大局。

    场面顷刻间肉耳可辨地安静了一截,剩下几个依然嘀嘀咕咕不肯罢休的热血男儿,也在身边其它贵族领主们的拉扯和劝说下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局势被成功控制,伊耿朝前头发言的洛拉斯·提利尔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

    发言席上,百花骑士朝仗义执言的国王欠身表示了感谢,定了定神后继续介绍女王军西征态势概况,而坐在底下第一排中的玛格丽,却暗暗地睨了一眼身旁的丈夫,悄无声息地长叹一口气。

    能迅速领会她的意图,代表智商高;能反应果断地在争吵升级前站出来镇场,意味着有魄力;而愿意这么做,更是显示出他有清晰的头脑和强烈的大局观;再配上一副坦格利安典型的高大英俊外形和足以称王的血脉出身……

    除了势力不够强大运气也不够好外,小伊耿满足玛格丽所有的择偶标准,堪称完美的丈夫。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夫妻配合默契、同进共退的美好表象下,这段婚姻依然只是个空壳子。

    依靠着及时抽身返回陪伴,玛格丽成功堵住了谣传的嘴,但外界的流言蜚语尚可以设法对付,夫妇俩的感情却没法凭空产生。看似般配的两人,彼此的结合有巨大的先天缺陷:妻子最初便想嫁,却被无情拒绝,丈夫心心念念着亲姑姑,却也碰了一鼻子灰……最终是男方退而求其次,才最终成就了这场婚事。

    这样一桩婚前便产生芥蒂、婚礼又遭到破坏、婚后也没有立刻开始共同生活……没有空间、时间和契机来培养感情的婚姻,就像个生下来便是畸形的婴儿,给再好的环境成长,长成百分百正常人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更糟糕的是,现在玛格丽的婚姻还不仅仅是没法达到“正常”,而是连“完整”都尚未实现——夫妇俩间不只是没有感情,而是同时连**关系也没建立。

    回到小伊耿身边的第一夜,玛格丽向他展示了火药的成品,并解释了自己在离开期间所做的一切努力,成功获取了丈夫的谅解和肯定;

    第二夜,他们又彻夜长谈,想一起琢磨出个能将火药投入实战,并顺利发挥出作用的好办法……虽然最终没有确定下什么结论,但至少关系升温和熟络了些;

    时间来到第三夜,觉得关系弥合得差不多,时机也已成熟的玛格丽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出击,想在时隔大半个月后,将两人身为夫妻却迟迟未办的“正事”做掉,不仅了却一桩心事,也让丈夫和他所代表的黄金团派系彻底对提利尔家的立场放心。

    但让她怎么也预料不到的是——自己,高庭之花,既美丽又高贵的提利尔家长公主,七国上下抢手程度仅次于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的女性,鼓起勇气红着脸向已经完婚的丈夫求欢,却居然在进行到最后一步时,发现丈夫石更不起来!

    那大男孩在尴尬之余,倒居然还给了个很义正辞严的解释:在这场仗打完,有能力确保妻子和可能后代的安全前,他无心于此。

    无心于此!

    玛格丽受过荆棘女王的亲自教导,对男女之事不算一窍不通,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在私下里悄悄向祖母请教过后她得以知晓,这种情况大抵分为心理、精神和生理三类。

    要么就是伊耿对玛格丽的不喜之情强烈到了厌恶的程度,从而导致了不行;要么就是前些日子那场黑水河畔大败,婚礼遭受炮轰的经历给这位新国王带来了精神创伤,进而影响了身体的反应;要么就是身躯有什么实实在在的状况,无能为力……

    但奥莲娜在解释之余也向孙女儿保证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有的是办法解决,眼下玛格丽要做的就是扮出一副夫妻生活美满、受雨露滋润分外幸福的娇艳模样,绝不对外声张此情况,以免动摇军心影响团结!

    玛格丽强抑下迷茫和委屈,将祖母的叮嘱牢记于心贯彻执行,在心底里却忍不住暗暗祈祷,祈祷自己的新丈夫并不是前任蓝礼那样的最极端情况。

    无法人事尚可以进行治疗,不喜欢自己她有的是办法扭转……但若是碰上蓝礼那样永远也“没法”爱她的情况,那她在接下来的余生里可就都要受尽折磨了!

    ……

    “砰——”

    一声轻微的碰撞接触响将玛格丽唤回大厅中,前头的哥哥洛拉斯已经讲述完毕女王西征军的大体现状,现在结束军情汇报,从台下搬出一个小罐,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各位大人,接下来我要向各位展示的,就是河湾工匠们,于过去半个月内在我妹妹玛格丽王后的亲自指导下,在仅有少量有用讯息的情况下突击攻关研究出的——守夜人口中所谓的火药!”

    ——

第657章 底气(上)

    “什么?”

    “火药!”

    “真的假的?”

    “竟弄成了吗!?”

    在一阵夹杂各地腔调的低声惊呼里,在场无数贵族纷纷在椅中坐直起身,齐刷刷地向前排看来。忽然间都明白过来:为何洛拉斯方才要先介绍女王军如何势如破竹、如何一路进逼,如何让人找不到机会反击……一点也没有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的担忧,险些引起争吵也不慌不忙。

    原来是有了底气。

    “请诸位静一静。”洛拉斯摆摆手,又掏出一个小木碗,端端正正地摆到了桌子最边缘,靠近与会听众们这一侧,“接下来我将向诸位展示,这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何以能作为武器上战场。”

    他再摸出一个木勺,小心翼翼地打开罐盖,在众目睽睽下缓慢平稳地将罐中黑色粉末状物体一勺接一勺地舀出盛放到木碗内,直到碗中的粉末浅浅地积起一个小凸堆,才放下木勺,将罐子重新封口并递给身旁之人。侍从拿走小罐,很快又举着一支带火星的细木棍返了回来,将其递到洛拉斯手中。

    百花骑士举着那支细木棒,朝观众们露出一个足让怀春少女走不动道的浅笑:“请前排国王、王后陛下以及首相大人小心,后排的若看不清,可以站起来,但请不要离开原位。”

    屋内很快响起杂乱无章的桌椅挪动声,坐在偏后方的贵族领主们闻言毫不客气地站了起来,最后两排的人甚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连嘴都在这竭力拉高自身海拔的动作中下意识地张了开来,“被捏着脖子向上提的鸭”这句比喻,在此时此刻竟如此贴切和形象。

    “不会有危险吧?”

    人群中传来这一句询问,但洛拉斯没有耽搁时间回答,他说罢最后一句,便向后退了小半步,伸长手臂将木棍带炽燃火星的那端——义无反顾地戳进了火药之中。

    “滋——fu!”

    木碗中的那堆黑色粉末先是在被火星接触到的部位爆出无数个小光点,旋即在一声巨兽轻喘的深沉响动后化作一团耀眼的光明,整个大厅都被瞬间映亮,蜡烛和油灯的光度在这团明焰面前被压制得犹如萤火——这还是在外面依旧是大白天屋内本就不暗的情况下,可以想象:若是夜晚,对比只怕更再强烈的几十倍!

    一秒、两秒……火药持续璀璨、骄傲且迅速地燃烧着,在第一秒过去后光团达到了最亮,第二秒临近结束时开始渐渐收缩,再过一秒多才亮度骤降地缓缓熄灭,随着刺目程度下降,一股扑面的热浪隔着几米姗姗来迟地拂过并淹没前排观众的脸蛋,与此同时,一团硕大到足以把人淹没的白烟也在火焰的袖珍废墟中猛烈腾起,直冲上方,直到被天花板阻拦才停止上升,在屋内众人头顶盘旋扩散,仿佛在室内模拟云层。

    呛鼻的气味四散弥漫,靠近墙边的人顾不得屋外的嘈杂纷纷打开就近的窗户,三两秒的鸦雀无声后,伴随着喷嚏声的细碎质疑开始响起。

    “就这?”

    “完了吗?”

    “不是会轰隆隆的响吗?”

    洛拉斯并不为众人的反应感到意外,实际上——前日妹妹玛格丽带来的工匠初次为他展示火药的威力时,他也是这个反应。作为提利尔家年轻一代中的俊杰,他算得上是游历广博见识众多,却也曾不禁疑惑:这一团烧得飞快的黑色粉末,有什么用?

    没有纵容质疑蔓延,他开始现学现卖地背起了台词:“大家应该都看到刚刚飘起来的那股烟了吧,靠近前排的几位想必也已经感受到了那股热风——肯定有许多人奇怪,不就是一团很亮的火吗,随便找个炼金术士来都能表演,有什么稀奇?但这团火与普通的火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仅燃烧十分迅速,还会产生大量热气,这团热气在开放环境下——比如这间屋内,就会自然扩散开来变成一股热风,但如果是在密闭的环境内憋着无处可去……憋着憋着憋不住时,就会形成爆炸!”

    洛拉斯被火药味呛得咳嗽了一下,拿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把被火药烧得千疮百孔还冒着烟的木碗盖住,才清了清嗓子,双手掌心相对拢成一个球,然后向反方向分开做出爆炸的动态模样,并做出最后总结:“火药的威力来源,就是这团巨大的热气!”

    这番话是玛格丽的炼金术士顾问解释给他听得,天然就考虑到了普通贵族们知识储备和理解能力,洛拉斯能一下就听懂,他再照搬过来解释给其他贵族听,自然没有理解力鸿沟……

    不过,在一片恍然大悟的哦声里,依旧不乏追问。

    “可这爆炸又和一般的爆炸有什么区别?野火也会爆炸,我听人告诉我,只要条件合适,就算木屑也能,就我刚才所见——这火药点燃,除了烧得快点外,也并无其它异常之处,能有什么用?”

    无用党真是哪里都存在,不幸的是,这回这问题可超出了洛拉斯·提利尔的知识范围——他方才只是在照搬内行人的原话而已,本身既没参与过火药的研发也没目睹过火药生产,哪能解释这种专业性的问题?

    幸好,他并非孤立无援。

    “这位大人的问题可有点奇怪了,烧得快难道还不能算是有用之处?同样引起爆炸,烧得速度越快,产生的热气扩散势头就越猛,爆炸也就越剧烈!”玛格丽看着哥哥投来求助目光,意识到这下不出声也不行了,“木屑也能爆炸这个传闻我听到过,却没听说木屑爆炸炸死过人,守夜人利用火药击退了异鬼,又在黑水河畔大败我军,这难道不又是一大异处?”

    忽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违反了小伊耿不许再提黑水河畔之役的命令,她赶忙转移话题:“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区别就是,无论是灯油还是野火,木屑抑或面粉,都得敞开或洒散在空气里才能烧得起来,爆炸得出……只有火药,能在完全的密封环境下燃烧和爆炸,仅这一点区别,就足以彻底压过其它任何物质,成为暂时唯一能作为武器用于战场的爆炸类武器。其它东西纵然能燃烧爆炸,我们总不能临战先派骑兵把它洒到敌人身上去吧?”

    得到妹妹救场的洛拉斯也回过了神来,他方才是确实回答不上问题才场外求助,玛格丽既是女流又是王后,本身又不像亚莲恩公主或阿莎·葛雷乔伊那样是势力的继承人,参与本次会议就已属不合规矩,总不能真让她与人持续对线的。

    “各位!”一家人,就是要互相帮扶互相解围,洛拉斯也在最恰当的时机重新发声,“我完全能够理解某几位大人有顾虑的原因,很显然,方才我舀出到木碗里点燃的那些东西,所展示出的是视觉效果,与守夜人在战场上用的那些会轰隆隆响的家伙给所有人的感觉印象完全不一样。要解决这种别扭感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耳听为实’,再复现各位那日在战场上感受到火药威力的办法!”

    他朝方才配合他的助手——也就是拿走火药罐的那人点点头,后者转身推门离开屋子。

    “请各位回到自己的位置,并站好或坐稳,若有便意,建议现在就解决。接下来,将由专业人员以另一种形式,以更直观的方法来为大家证明,我们确实掌握了火药的技术!”

    说完这句话,洛拉斯·提利尔竟很干脆地离开了c位的发言席,坐回到人群中,他妹妹玛格丽王后身后第二排的位置。

    屋内的气氛重又活跃起来,大伙议论纷纷,强抑不耐地等待起洛拉斯口中的这位“专业人员”登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该来的人却始终不出现,洛拉斯也丝毫没有要出面解释的意思……议论和抱怨声渐渐变大,倒是没人起身去上厕所,就连本就有些尿急的人这下也坚决憋住了——若这时候起身离开,岂不是在承认自己胆小,承认自己可能会被接下来的表演吓到氵屚尿?

    但他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个专业人士进屋了,因为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要进室内。

    在洛拉斯坐回座位的五六分钟后,他们等来了一声毫无预警和征兆的震天巨响。

    ——

第658章 底气(下)

    “轰!”

    墙壁在抖,门窗在抖,河湾贵族们的心也在抖……他们终于知道为何洛拉斯要强调站好坐稳:若非事先提醒,这会妥妥已经有大堆人跳起来高喊着“守夜人打过来了”并乱成一团,屁滚尿流地往屋外跑了。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这声几乎一模一样的巨响还是瞬间将大量亲历者拉回一个月前的黑水河畔,让他们结结实实地重温了一回面对未知武器轰击的恐惧。惊讶和悚然如波纹般在人群表面拂过,最终在一种名为理智的东西压制下勉强平息,在一片心有余悸的议论声中,会议下阶段的主持者,伊耿·坦格利安国王才按照事先约定,一脸淡然地起身上台,语气自信笃定地开始他的登场发言。

    “这声响动足以证明我们确已拥有火药技术,想必不用我再多解释。但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潘托斯外交大使在君临城临河门口遭遇女王麾下守备队粗暴的阻拦和搜查,奋力反抗战斗至死。”

    世上唯二的知情人皆已身亡,小伊耿永远都无从得知自己与伊利里欧的真实关系。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一回事,“伊利里欧自始至终都是在暗中帮助自己的朋友”这另一回事,他却是早已从琼恩·克林顿口中有所耳闻的。

    老朋友兼隐藏同盟数量减一,这本该是个令人难过的消息,但作为一位大业未成的国王,悲伤甚至都是件奢侈的事,他此刻只能将难过和不忍咽下肚,紧咬牙关,努力汲取伊利里欧死亡所能为自己带来的积极价值。

    “当街击毙他国外交人员,无论这桩事件发生缘由为何,都必然会给丹妮莉丝及其所谓的王政府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同时为我方在国际上争取到更大的合法性认同和支持。”伊耿叹息一声,“这意味着,只要能挺过我姑姑这一轮的乘胜追击,无论是国内诸侯的立场和态度还是国际形势,都必将无法再支持她发起下一轮战争。在已经掌握火药技术的情况下,一旦给我们喘息之机,河湾的人力、技术和组织度优势,便能带来无限的可能!”

    “然而,虽然我说的是‘只要’,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却是‘只有’。远水救不了近火,纵然海峡对岸诸贸易城邦愿意支持认可我,愿意为我向我姑姑施压,甚至出兵牵制她在东线的力量,我们都得首先扛得住她的头号支持者——艾格·威斯特此次气势汹汹的来犯,才有命去谈将来。”

    小伊耿板起脸,努力在年轻的面容上扮出威严。

    “此次会议的目的是商讨抗敌之法,而在这个大议程之下,接下来我们要讨论的内容便还剩下两个议题。”

    “一是,先前实验用的火药原材料,是我亲爱的王后在高庭周边亲自奔波主持筹集所得,眼下既然研制已有突破,那接下来更大规模收集原材的重担,理所应当该由大家共同来承担。此间实施的细节来不及在此详述,如果诸位大人不反对,请在会后派遣学士或其他会识字算数的可靠下属前去向洛拉斯爵士报道……”

    “第二点是,眼下我们虽已初步掌握了火药的调配生产关键,却没有足够的投射能力——无论是那种圆滚滚点着了扔出去会炸的球,还是轰隆隆响里能把铁球打到几里之外的炮,我们都尚无成熟的生产技术和方案。这就仿佛手里抓着一大把瓦雷利亚钢铸造的箭矢,却没有弓和弦,非常要命,我们需要集中所有人的智慧来解决这个问题:不仅要讨论出如何利用火药的方案,还得有万一最终也找不到合适办法时依旧应战的准备!”

    “不对吧。”伊耿国王的话音刚落,就立刻冒出了接话的声音,“据我所知,君临那边不是已经有我们的朋友把守夜人的机密图纸偷过来了吗,难道照着图做也做不出来?能用抄解决的事情,咱们大大方方该抄就抄,何必扭扭捏捏、舍近求远,搞什么集思广益找新路子!”

    说话者是蓝道·塔利,自从两年前在风暴地一战被当时仍效忠史坦尼斯的罗柏率北境军突袭失利,背上中了一箭受伤后,他就退居了二线不再频繁亲自上阵,但不带兵归不带兵,他作为一名老将的见识阅历依旧没人敢于质疑,一番精准直击要害的发言顿时引来了不少附和。

    “确有此事,但经过工匠回报,图纸中的火药配比是故意误导,爆弹的制作方法也无甚参考价值,至于火炮铸造的工艺嘛……很遗憾地公布一个相关消息:据可靠线报,我们在守夜人产业内部的‘朋友’已经被抓住投进了地牢,整场泄密看起来已是敌方主动进行的自我清洗,一个陷阱无疑,既然如此,那我们对这份‘情报’里剩下内容的期待度,就得适当降低了。”

    一边解释着,伊耿一边赞许地朝蓝道·塔利点头示意,这位老将虽然说话直来直去,却起码是真的在参与针对议题的讨论,这样良好的氛围一旦带起来,今日会议多半能取得圆满的成果。

    果不其然,被蓝道的示范作用带动,在座贵族纷纷开始踊跃发言为议题出谋划策,在一片热烈的氛围中,黄金团团长斯崔克兰再次举手,要求单独发言。

    “我们真有可能直到面对女王的西征军压境也弄不出可堪大用的火药武器,这是个大大的坏消息。”他站了起来,以确保声音能压过讨论得停不下来的诸贵族,“但就是这个坏消息,但反倒让我这老家伙头脑清醒起来,我忽然想到了两件事。”

    “其一是,就算我们照抄图纸弄出了火药武器,其品质和性能也被敌方稳压一头,使用经验更是拍马也追不上,想要以火药对火药堂堂正正地进行对决,便是以我们之短攻敌之长,胜率渺茫。河湾兵多马匹也多,光骑兵数量便可以不比敌人西征军主力少,但敌人在这一点上却处于几近于无的绝对劣势,拿骑兵数量优势这一点来发挥,才是破局正解!”

    伊耿国王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挥手示意,屋内的嘈杂降低了一些。

    “其二是一个问题:打败我们的,真的是火药的爆炸破坏力吗?”黄金团团长摊手反问道,“方才窗外响起那声巨响时,屋内可着实紧张慌乱了一番。可在座不是久经沙场的佣兵团老将,便是河湾的顶层世袭诸侯,无论见识、眼界还是胆量都远在寻常人之上,骤遇炸响都会表现如此难堪,又怎么指望剩下那些各方面素质还要逊于我们一筹的普通士兵、拿起长枪木棍凑数的农民,乃至根本连人都不是的畜生们保持冷静呢?”

    “黑水河畔之役里——”他停顿一下,也想起了国王下令不许再提此役,可偏偏想说的内容根本绕不开这场败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黄金团折损的将士里,被爆弹炸死、被火药轰死的根本寥寥无几,多的是被受惊战象冲撞伤亡、因阵型崩溃导致踩踏,以及在无组织撤退中受到多恩军夹攻,被衔尾追击屠杀所致,这两者间的比例,接近了1:100——被火药杀伤的不过两位数,而溃败导致的总伤亡,到达了数千!”

    “若叫我凭眼界预言,我认为火药武器的潜力绝不仅仅如此,但我现在的观点是:至少在现阶段,它最大的威力不在于杀伤,而在于威慑和恐吓!光那爆炸产生的震响,就足以让士兵腿软,马匹战象混乱失控!就足以让骑兵部队完全成为摆设,让五万大军面对一千赠地军也不得不仓皇后退!”

    “只要能让我们的部队适应轰隆隆的炸响,不至于临战无法发起冲锋,哪怕不要步兵,仅靠骑兵正面硬冲,闭着眼睛指挥,无脑乱打也绝不至于一败涂地!”他音量升高,颇有慷慨激昂之意地说着,连自己也有些热血起来,“所以我认为,接下来我们面临的第一要务不是想着如何把火药投到敌人脑袋上去,而是该先把它用在自己人身上!”

    “将大军齐集于高庭之东,环绕火药调配场和实验地……什么都不做,果断点——拿出一半的火药产量来让全军听响、适应,此战断无再败的道理!”

    ——

第659章 看匙人会

    经过若干轮细致的讨论和商议,河湾贵族们首先达成了“他们无法通过火器对轰来取胜”这一共识。同时,多数人赞同:能发起迅猛冲击的骑兵部队可以有效克制、或至少可观地抵消火药武器那看似毁天灭地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的威力。在此基础上,一整套针对女王西征军的应战策略便应运而生,总结起来有如下几条。

    一,发动整个河湾来进行集硝、集硫和火药调配生产,这一条自不消说。

    二,在进行整体战准备的前提下,在骑兵集结和动员上再极限压榨:地广人却不稀的河湾有大片优良养马场,在马匹和骑兵数量上历来稳压其余六国,再加上地处较南,即使经受完凛冬洗礼依旧凑得出数量可观的战马,经过估计,一切顺利的话约莫能集齐两万骑兵部队——这都超过艾格所率西征军主力的一半了,如果这么多骑兵连人带马都能做到听雷不惊、遇炮不乱,绝对是一支足以决定战争胜负的巨大力量。

    三,以上准备工作需要大量时间,河湾地诸侯投票后少数服从多数,强行达成了“一致”:以一定的空间来换取时间。除留部分机动部队进行骚扰阻止敌军快速突进外,整个女王西征进军方向上的河湾势力,即玫瑰大道沿线范围内的河湾人进行疏散——有产阶层跑得了的带上值钱的金银细软向西向后方撤退,坚决不给抓人质的机会;城堡反正扛不住轰,干脆只留个空城紧闭大门让管家看守;跑不了的村民们也设法坚壁清野,尽量远离大道,在保命的同时努力做到不资敌。

    如是不抵抗政策造成的前期财物损失,将由整个河湾支出——具体办法是:战后首先对拒绝响应号召出战的旧镇海塔尔一系领主进行清算,在罚没他们的财产补给东部前线领主们后若还有不足,剩余部分由全体河湾领主共同承担。

    以上是定计,以下则是个别人提出后,经过大家商量被判断为有价值意见的补充内容:

    四,高庭作为河湾理论上的首府,绝不能被当成代价放弃以换取时间,不然“战略后撤”无止境进行的话很可能一撤就撤到士气崩溃扭转不回来,因此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决战地点应当选择在高庭至果酒厅一带,背靠河湾政治中心进行,不成功便成仁。

    五,“怒火燎原”是所有河湾人的惨痛记忆和屈辱历史,当世的研究学者们认为,如果那一战不是发生在一个秋日的晴朗白天、于一片庄稼成熟的干燥田野里进行,龙焰的威力就算大也烧不退五万多联军,河湾王就算依然会败也绝不至于被族灭,伊耿征服就算依然会完成……也绝对会被拖延半年以上。

    如今虽然他们已有了猎龙弩这样的防空武器,时节又值春季没有干燥的田野和成熟的庄稼可以被点燃……但他们依然该从过往的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既然敌方拥有绝对的火药武器优势,那决战不仅该在地理上作一定控制,在时间上最好也进行一定掌握:若能赶在一场春雨中、后进行大决战,则不仅雨水的湿润能少量抵消龙焰可能带来的杀伤,潮气的渗透还能让火药武器的威力和可靠性也大大下降,真正做到了将敌人的优势压制到最低!

    ……

    河湾人们信心满满地制定好了迎击战略,并热火朝天地开始进行最后动员,而在数千里外的东北方向,狭海对面的布拉佛斯铁金库总部地上二层的某个房间内,另一场同样与丹妮莉丝女王政权相关的讨论正在进行着。

    布拉佛斯作为诸自由贸易城邦中最强大也最特殊的那一个,其政治制度也与其余任何一个迥然不同:经过一套神秘复杂的仪式推选而出的“海王”掌管行政和军队,是布拉佛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仅有部分公民能参加的“大议会”控制立法,而“**院”则负责司法……整体上呈头重脚轻的三权分立。

    但大部分人绝不会知道的是:在这表面看来合理且稳固的三角机制之上,还有个隐隐凌驾于它之上、如影子般隐藏着的神秘组织——看匙人会。

    ***

    【铁金库有二十三名创始者,每一名都拥有一把开启银行巨大地下金库的钥匙,共同管理分享着铁金库的巨大财富,是为看匙人。他们的后代,也即为看匙人家族。】

    这是已知世界任何人都能从官方渠道了解到的有关“看匙人”的讯息。

    然而,铁金库的地下宝库早已几经加固改造不再由那二十三把钥匙控制,“看匙人”也随着世事变迁渐渐从一个职位和头衔演变成了一个传说。今天,当你走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身着单调灰褐色外衣的人自称是看匙人,有一半概率是遇到了骗子想向你兜售所谓“他祖先的那把钥匙”,另一半概率则意味着此人拥有铁金库创始人血脉。

    但要注意的是,即使是后一种情况,本身也不能说明什么:看匙人家族的直系后代有上千名,沾亲带故更是数也数不清。同样是祖上阔过,混得好的看匙人后裔可能如今仍在铁金库、海王殿、真理宫等机构内任职——这一部分多半不会在街上闲逛,而另一部分混得不好的也许只是小康之家、平民百姓甚至还有不如。

    而“看匙人会”,却完全是另一种存在。

    最初,顾名思义,看匙人会就是那二十三个看匙人召开的会议,但随着铁金库渐渐发展渐渐生长为布拉佛斯核心产业和经济支柱,城邦的统治者希望能将这个国家的命脉纳入控制……并为此与看匙人们进行了一番明争暗斗。这场斗争最终以铁金库略占上风、但双方互让一步达成妥协结束,初代看匙人们最终决定将内部会议化为一个组织、一个俱乐部,并吸纳布拉佛斯其它各个行业的领头人物加入其中——以承诺“铁金库的活动将以布拉佛斯的整体利益为优先考虑”作代价,拿铁金库的部分股份和决策权,换取了本身也成为统治者们的一员。

    这个组织,就是“看匙人会”的雏形:一群真正统治阶层们组建起来用于圈定决策层的俱乐部,一个用来确保利益妥善分配、避免互斗式内耗以给外敌可乘之机的工具。

    在完成华丽蜕变后,看匙人会成员们这群布拉佛斯最聪明的人很快意识到:一个城邦的实权统治机构冠在一家银行名下实在愚不可及,便果断开始藏起可见的身形,逐步退入幕后,只留隐形的力量遥控大会议和**院……并在每一次“海王”的推举时进行温和的内部角力以确定最终人选,并通过这个可以称“代表”也可以说是“傀儡”的人,进行对整个城邦的统治,直到最终完善成为今日这个成熟版的——看似并不存在,实则无处不在的影子政府。

    ***

    而今天,“看匙人会”这个在暗中操纵着整个自由贸易城邦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已知世界金融体系的超级俱乐部,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争辩,议题有二。

    一、是否接受丹妮莉丝女王的财政大臣提利昂·兰尼斯特公爵所提的还款方案,接受“坦格利安债券”作为对簒夺者所欠债务的继承式偿还?

    二、如果一的答案为否,那是否接受“城邦联合体”的加入邀请,成为反龙之母联盟的一员?

    ——

第660章 重量级人物

    是个人都知道所谓“坦格利安债券”只是白纸一张,根本无法与铁金库借出去的真金白银相较,“接不接受”这条本该毫无争议。

    奈何,他们实在给得太多了。

    利滚利滚利,昔日簒夺者对铁金库的欠款已经连本带息累积到了超过两百三十万金龙,考虑到拜拉席恩王朝在坦格利安家族的眼中属于叛逆而非前朝,丹妮莉丝是“夺回”而非“接过”政权,有充足的法理和道义论据可以拒绝继承债务,无论是铁金库还是其背后的看匙人会,都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准备接受一定损失的。

    他们将期望的收回款项额打折、调整到了一百八十万金龙,并拿出三十万金龙的公关预算来“对付”培提尔、瓦里斯和艾格这些女王的幕僚们——也就是说,布拉佛斯掌权人们已经做好了这笔借款实际只能收回一百五十万的预期……虽说亏了一大笔,但至少比血本无归好得多。

    但就是这已经到了底线的方案,依旧被龙女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了回来,倒是她的侄儿——那位真实性存疑的伊耿·坦格利安痛痛快快地答应下这价码,甚至连公关经费都没要他们花。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铁金库首先还得想法支持他坐上铁王座。

    看匙人会尚在策划着方案、调动着资源,尝试撮合两位坦格利安推小伊耿上王位,女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取黑水河畔和君临两场大捷,颇有气吞山河的架势。但就在包括布拉佛斯在内的整个已知世界都正对该如何阻挠延缓其势头而一筹莫展的时候,非常冷不丁地……本已有与自由贸易城邦体系决裂之姿的女王,在御前吸纳进新财政大臣后外交风格大变,政策忽然变得理性和温和起来。

    提利昂·兰尼斯特主动遣使前来,表示愿意继承拜拉席恩王朝的债务。

    不是部分,而是全部——连本带息,一个铜板都不赖那种。维斯特洛使者团甚至还在整个城邦内部上下游走,撒下数以万计的金币和多到数不清的承诺,拉拢了为数不少的权势阶层,让他们在布拉佛斯内部的决策会议上替新生的女王政权美言,让债主同意——接受债务人接着还钱!?

    条件只有一个:债务全数转换成“坦格利安债券”,之后的偿还和计息,按该债券的既定规则来进行。

    ……

    事出反常必有妖,看匙人会成员名单并非世袭固定,而是有可能、也确实曾随着家族的兴衰成败缓慢更迭的——如今仍在组织中的看匙人家族已经从最初的二十三个降到了十七个就是明证。而这套制度也意味着:布拉佛斯的统治阶层鲜有傻子,其中每个会员都必然是由一个大家族精心教育培养、并选贤任能挑出来的精英。

    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两百三十万别人发行的债券绝抵不上一百五十万现金”如此明显的事实?

    当然不可能!

    然而,一来——这笔款项他们已经是有了收不回来的觉悟的,眼下送上门的纯属白赚,是意外之财;二来——布拉佛斯派驻在君临的观察员和谍报网无不向布拉佛斯传回了有关火器惊人威力的情报。

    “坦格利安债券”可以用于采购火药武器!这一诱惑实在巨大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以至于明明每个人都能从中闻到阴谋的味道,却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成员坚决支持这笔交易,顺带也坚定地反对与龙女王开战……

    这场对维斯特洛政策之辩激烈地进行了十数日,范围也从隐秘的“看匙人会”扩散到铁金库管理层乃至一直下沉到整个布拉佛斯朝野。最夸张的时候,亲女王派+主和派的总占比一度接近决策层总数的一半,虽然这一比例在“守夜人兵工厂泄密事件”和“临河门口惨案”发生,潘托斯外交大使毙命君临、据说是火药配方和热武器生产技术的图纸也流出到布拉佛斯后有了显著下降,但拒绝派对接受派始终未能形成达到章程规定程度的压制,也即看匙人会始终未能在“对维斯特洛战略”上实现绝大多数一致。

    无法达成一致,这无疑是看匙人会这类群体决策制度最怕遭遇的情况,而涉及到国运的决策有个特点:糟糕的决策也比没有决策要好。所以布拉佛斯历来有个潜规则:当看匙人会能达成全部或绝大多数一致时,海王执行前者的决定,而当不能时……海王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决策。

    一言概括就是:看匙人会有共识时——执行,看匙人会有分歧时——自己做主。

    而这也正是海王看似是傀儡,实际依然算得上实权统治者的重要原因。

    不巧的是,现任海王费雷哥·安塔里昂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老头,这一阵又病得很重,短期内实在是没有做出有魄力的果断决定的体力和精神。布拉佛斯明面上的和阴影中的统治机构,双双失了灵!

    就在整个布拉佛斯都沉浸在对己方阵营和方针的彷徨疑惑中时,看匙人会成员们却忽然收到通知,要再次召开内部会议。

    沉闷的会议室里,压抑的低语声交织成嗡嗡的背景音,沟通进行得并不频繁——两派人士都已经进行过了足够的讨论和争辩,都已经再无话可对异见者多说,之所以依然愿意来参与出席这场多半会无果而终的无聊会议,全因为召开此次会议的那人,是看匙人会的一位传奇的前成员,一位大家都不敢不给面子的老者。

    ……

    在好半刻煎熬的等待后,加固木门在吱呀声中向两边缓缓打开,一张奢华精致的轮椅在两位美丽少女的左右推送下平缓稳定地进入房间,正主终于出场了。

    高登·加隆尼尔,前看匙人会成员,组织历史上担任会长职务时间最长的人之一。他的资历老到什么程度?在场这么多共同把持着布拉佛斯命运的权贵,年纪最大的都是他的儿辈,甚至有几个得喊他一声爷爷……就连现任海王费雷哥·安塔里昂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问候一声“叔叔”。有趣的是,他的年纪明明比费雷哥·安塔里昂要大十几岁,身子骨却反倒要比后者硬朗许多,一看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却依旧笔直的脊背和锐利的眼神,就知道他宝刀未老!

    此人有何功绩成就?

    一句话:他在位期间带领看匙人会,指挥铁金库和城邦各个部门,动用或明或暗、或文或武的一切手段,击退了来自其他自由贸易城邦几家非常强势的后起之秀银行的挑战,将它们从紧随己后的同一水准打落凡尘,重新确立了自身无可动摇的金融中心地位,让当时几乎显现颓势的布拉佛斯重新变得伟大!

    放在天朝古代,这就是妥妥的“中兴之主”!

    高登·加隆尼尔在布拉佛斯的地位和声望,不亚于泰温·兰尼斯特在西境或兰尼斯特家族内部的程度,两者间的不同之处在于:高登·加隆尼尔可没倒行逆施地大搞集权,然后又在临近退休的晚年被某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狠狠打脸然后赶去长城。他是在功成名就后主动卸下看匙人会会长职务并将自己的席位让给族内后辈,离开权力中心去安享晚年的(坊间盛传——“果断放权”也是他能如此健康长寿的主要原因)。

    而这一系列原因也就导致了:他作为一个明明连成员都已经不再是的老头,却能以自己的名义再次召集看匙人会,屋内这么多各部门各行业权贵,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现任看匙人会会长站了起来,将属于自己的首座椅子搬到一边给高登的轮椅让出空间,一头白发满面皱纹的老者朝他点点头算是感谢,摇摇晃晃地一直到轮椅被推至桌前,才拢着双手满脸无奈地摇着头坐直起身,开口就是一语惊人。

    “老一辈重新稳住的江山,我本以为你们就算再笨,守个一代总归是没问题的。”

    “谁想,某些人的愚蠢程度,还要远超我的想象!”

    ——

第661章 鹰鸽之争(上)

    蠢?

    说谁呢!

    屋内来自各行业的权贵大佬们心中微怒,却没人作出反应:且不提高登老爷子尚未明说骂的到底是哪边,就算他是指着某人的鼻子点名道姓地骂,以这屋里乃至整个布拉佛斯还活着的人中任何一个的辈分和名望,也是只能暗暗记恨,没法当众与之顶撞的。

    “在座无不是布拉佛斯的顶层精英,权势贵胄,有些道理本不需要啰嗦,可如今看样子,我却不得不老调重弹,再废话一通。”老者用痛心疾首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布拉佛斯的繁荣和富足,咱们这些人的安逸和享受,是凭着什么?”

    “凭我们是已知世界的经济和商业中心。”怕冷场尴尬,几秒之后,已经把座椅挪到了次席的现任会长小声回答——不需要什么急智,这是布拉佛斯决策层的共识,基本知识点,是个看匙人会成员乃至普通布拉佛斯公民都知道。

    “对,可你们这群娃娃有没有深入思考过,我们又是靠什么成为的‘经济和商业中心’?”老头夸赞一句后便继续追问,“有没有人说得出?”

    一群平均三四十岁的人,倒成娃娃了。

    老头此举是在强调资历和显摆辈分,偏偏也没人敢说他倚老卖老,一片鸦雀无声中,无人作答。

    不是大家答不上,作为实权阶层,在场纵然不说每个……也至少是十个里有九个想过这个问题,并有自己的答案的。然而,这种问题本身并不具备标准答案,眼下又不是在课堂上答对了有小红花拿,有这位老爷子在更别想抢下发言主导权,出这个头作甚?

    ……

    “是这座城邦有悠久的历史和特殊的地位?”仿佛是不满没人接话,加隆尼尔瞪了瞪眼睛,开始自问自答的独角戏,“不,恰恰相反,布拉佛斯在诸贸易城邦中不仅年纪最小,也是唯一没有瓦雷利亚自由堡垒血脉和传承的‘私生女’,若排资论辈,本该在最末。”

    “是我们有什么其它城邦或王国所不具有的矿藏、作物和产品?”老头稍作喘息,紧接着继续,“确实,我们的领海盛产鱼和贝类,岛屿被茂密的森林覆盖,所控制的陆地范围内还有铁、锡、铅、岩石和各类矿产……用物产丰饶之地来形容也毫不为过。遗憾的是,这些资源……论价值,算不上高;论数量,只在建城时充裕,时至今日甚至已不够自用;而论种类,又莫不是它处亦能产的常规资源,并无稀罕之物;更别提,利润最高最为热门的奴隶贸易,是被我们严令禁止的。眼下城邦贸易的现状是:除了少量精品刀剑、优质防具和战船,以及仅有本地海蜗牛能产的暗紫色颜料外,布拉佛斯没有其它任何大宗纯出口商品,每年的贸易逆差大到要按百万金币来计!”

    在座管贸易的富商或官员占比不多,好在这些都算不上机密,略微松动的寂静里,众人静候老爷子的转折。

    “那,难道是布拉佛斯的地理位置特别优越,南北和东西的贸易绕也绕不开?”一票期待的目光里,高登的欲扬先抑却仍未结束,“也不对,论东-西航线的核心节点,瓦兰提斯当之无愧;而看狭海内南北的船运,潘托斯又是中点;即使要说与对岸七大王国大型城市的直线距离,我们也毫无优势……如果非要列个优点出来,大概也就剩我们是离维斯特洛北境最近的自由贸易城邦,自狭海航往伊班和罗拉斯的船只,也必须得在转向颤抖海前在我们的港口中进行休息补给了。”

    好一番自我贬低后,老爷子的话语终于转向正题。

    “一座如此一无是处的城邦,却偏偏是整个已知世界商业最发达、贸易吞吐量最大、财富最集中的地方之一,仅有瓦兰提斯能与我们相较。一旦讨论‘人均’,我们更是占据绝对领先,靠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是发散类型,但和先前不同的是,在听完上面这一大通看似莫名实则脉络清晰的分析后——直觉敏锐的人开始摸清老爷子的立场。

    主战派中立刻有声音冒出。

    “凭我们有铁金库!”

    方才没人敢说话,是因为摸不清这老头的屁股坐在哪边,怕贸贸然接话被打脸,现在嘛,鹰派知道:帮手和主心骨来了!

    “放债的利息收入占了布拉佛斯去年总收入的一半,而其中铁金库的份额又占了总数的一多半,没有铁金库贡献净流入财富的近三分之一,布拉佛斯根本无法与体量更大的瓦兰提斯一较高下,这一点毋庸置疑!”

    没错,这也是共识之一,但怎么感觉话题越扯越远了?

    主和派虽隐隐察觉到老爷子是来帮对面的,却一时间没能弄清其思路和打算,自然连应对之法都拿不出来。

    “没错,我们有铁金库!”老者点点头,却仍不罢休,“那问题来了,铁金库的利息只占城邦净收入的不到三分之一,即使去掉这三分之一,剩下来的三分之二依旧在自由贸易城邦的产值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仅次于瓦兰提斯和潘托斯,对泰洛西、里斯和密尔之流仍能保持一定领先,人均财富依旧位列第一梯队……谁能说得出,这一推断有什么问题吗?”

    方才还死一般冻结的气氛融化开来,主和派间窃窃私语着对策,而本就占上风的鹰派则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地开始又一轮发言,他们有预感:这场持续了十几天的争论,今天终于要在老一辈的重锤定音之下,产生结果了!

    “当然有问题!”

    沉默了好一会的会长作为主战派代表,斩钉截铁地答道。

    看匙人会这个组织有许多铁的原则,其中之一就是:成员间彼此完全平等。所谓会长,只是起一个协调和组织作用,并不具备任何权限能强迫会员接受自己的观点或直接制定政策,这条原则是看匙人会制度稳定和可持续的基石,但在某些时候也往往会降低决策效率,着实让人又爱又恨。

    他作为现任会长,可憋屈了好一阵了。

    “这句话的问题在于,它毫无逻辑地设定了:一个城邦的富裕程度就是由各行业明面上的总收入来决定的。但事实是:正因为铁金库在……那个从维斯特洛流过来的新词叫……什么来着,意思是黄金流通那个?”

    “金融。”

    “对!正因为铁金库在金融领域至高无上的地位,才让布拉佛斯其它各个领域也沾上了它的光!”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不过脑子都能立刻想起一个例子:货币!因为布拉佛斯是世界金融中心,所以城邦官方铸造的货币也沾光具备近似‘世界货币’的功能,而在布拉佛斯人用自己城邦铸造的货币向全世界放贷的过程中,城邦的铸币局便向全世界收了铸币税!这笔税收首先进了铸币局的口袋,随后通过再分配进入流通,最终,这笔并不在任何账目上明确记录的收入,却切实富余了每个布拉佛斯人!”

    “何止于此!铁金库的金融地位不仅让铸币局有隐形税收,而且这种影响力,也让出自布拉佛斯的商人甚至航运、贸易公司比同行高出半等。”另一位鹰派的海关官员也紧跟着举一反三,“布拉佛斯的放贷人、生意人和船长到世界任何地方,都必然携有广受认可欢迎的布拉佛斯货币,且自带‘背后有铁金库’撑腰的信用光环,正因为这一原因,布拉佛斯人与外界做生意的成功率要天然比其它地方的人都高——这才是我们城邦并无特别优越的地理位置,却依然航运贸易发达的根本原因!”

    “所以,如果铁金库忽然倒下,布拉佛斯要损失的绝不只是这座银行的利息收入,而是而自下而上,整个经济体系都坍塌式的崩溃。我们根本就没法在脱离铁金库的前提下保住剩下的三分之二财富收入,悲观点估计,连十分之一都没法保证,布拉佛斯将迅速变成一座和罗拉斯一样贫穷的城邦,糟糕的是:我们的人口却比罗拉斯要多许多。生活水平的断崖式下跌,将会引起毁灭性的社会动荡,在座这么多人……”

    “不要说没屁用的气话。”高登·加隆尼尔及时控制住了讨论的方向,“感谢这几位小友的举例说明。之所以绕这么一大圈,其实我就是想说,铁金库不只是一家银行,它是整个布拉佛斯的经济命脉和基石!它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宝库里的金银,而是存乎人心中的影响力,凭的是全世界的人都认可铁金库的信用,凭的是每个人都相信布拉佛斯人捍卫这种地位的决心和能力!”

    加隆尼尔重重地敲了敲桌子。

    “而现在,狭海对面有两个人想要撼动这一切,而我们居然连进行抵抗的一致都迟迟无法达成。那些主和派的人,到底是蠢还是坏,我这老头子也真是有点摸不清了!”

    ——

第662章 鹰鸽之争(下)

    非蠢即坏?

    这顶帽子有点大,来自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更是让它杀伤力惊人。屋内主战派顿时气焰大盛,而主和派则一下哑了火,直到好半晌后,才有鸽派人士缓过气来,梗着脖子发起反击。

    “狭海两岸的讯息往返动辄就要几周,而守夜人和女王的进军速度却快到以天来计,我们常规的‘扶持反对派进行牵制’的操作完全失去了施展的时间空间——已经连续两次,我们刚刚选定好代理人准备开始全力资助,他就已经在战场上被击败了。而根据情报,原因是赠地军手中掌握了一件威力惊人的新式武器:其击发时声震如雷,射程可以横跨黑水河,威力足以击穿木质城门……守夜人甚至已经在与铁舰队的决战中灵活地将其装备上舰,仅仅十余门,就帮助坦格利安舰队同时击败了拜拉席恩的王家舰队和‘鸦眼’的新铁舰队。此刻君临城外的兵工厂正在全力生产这种新武器,布拉佛斯的学者和智囊团们经过分析评估后判断,我们的舰队全然无法与之匹敌——这,可不是我们编出来的!”

    “不是编得,没错,只是真应了那句老话——平久弊生。”高登冷笑一声,“布拉佛斯和平已经太久了,这些学者和所谓分析家们的思想迂腐、脑回路单一,所以转不过弯来可以理解,但这间屋里,看匙人会的精英中怎么也会有这种声音?我布拉佛斯在决定对外政策的时候,什么时候只考虑军队打不打得过了?城邦初建立时,我们打得过瓦雷利亚吗?一百七十年前,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二世和罗佳尔银行的千金联姻,后者携里斯和维斯特洛两国之力挑战铁金库的地位之时,我们打得过这两国的联手吗?难道每次对比一下军队战斗力看大概率打不过,我们就举旗投降、将铁金库的金融地位拱手让出去?!”

    “砰!”

    一声突响里,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对,我们很可能打不过女王和她麾下那帮守夜人、太监兵、塞外来的蛮子和装了火炮的杂牌舰队。但,对抗从来不是只有战争一条路……更别提:就算只考虑战争,至少此时此刻,我们还有其它八大自由贸易城邦和七国之首的河湾在同一个阵营里。现在我们只是‘可能’打不过,拖一段时间,待到女王平定河湾再收服谷地,整合起维斯特洛的资源再挫败瓦兰提斯的反龙母联盟,消灭所有潜在盟友最后逼上布拉佛斯的门时,我们又该怎么接招?这场仗,要么不打,要么早打,立刻就打!”

    压住热闹起来的辩论氛围,高登话锋一转。

    “不过,别以为我说了句‘要么不打’,就意味着我仍然立场未定。关于打不打这个话题,今天我必须得给这屋里某些人好好洗洗脑子!一种危险的思潮正在布拉佛斯渐渐滋生和蔓延,腐蚀这个城邦的命根——短视!在做决策时权衡利弊,这种行为模式本身固然没有错误,但这里面的‘利’和‘弊’,难道可以只看眼前?”高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痛斥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当我们发现为了讨回一笔债务所需耗费的成本超过债务本身时,我们可以果断放弃追讨这笔债务吗?”

    “对个体而言,果断止损也许是明智的选择,但铁金库是一个组织,以放贷为生。”立刻有主战派会意地接过话茬,“如果对象是一股势力,一个国家,若因为追讨债务的难度太大,成本太高就放弃追回,那我们损失的将不仅仅有债务本身,还有‘铁金库不容拖欠’这一铁律的受创,将来会不断有对自己实力有了点信心的君主尝试赖账——而后一点,从长远来看才是更大的弊端!”

    “这我完全赞同,可是——”旋即有人反问,“现在女王做的并非欠钱不还,而是在与我们协商可接受的还款计划啊?”

    “说得好!”高登用指尖敲敲桌子,重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后——抬臂指向了反问者,“大伙看好了,如果说‘见敌兵器之利便畏战’,是非蠢即坏的‘蠢’中的第一种,那现在跳出来进入大家视野的,就是第二种!”

    不顾被点名者迷茫、莫名和惊怒交加的扭曲表情,老人滔滔不绝:“铁金库的隐形利益,只有‘不容拖欠’的威名这一项吗?不,还有信用和金融统治力!这种力量虚无缥缈,仅存于人心,但从某些角度来讲却又坚不可摧。今天提利昂·兰尼斯特那矮子提出以坦格利安债券抵账铁金库的欠款,真有人认为——这只是‘以另一种形式还了钱’?”

    “愚不可及!”

    抽一口气后,他猛然爆喝,冷不丁吓了所有人一跳。

    大概是喝骂出这个短语时用力过度,高登咳嗽了好几声,在身旁少女的轻拍背部下缓缓恢复呼吸节奏,才接着往后说。

    “坦格利安债券的本质是一种金融产品,其效力和信用仍未得到普遍认可,只要稍微关注情报便可得知,到目前为止女王都是在靠强发给功臣和追随家族的方式来推广之。这时候我们铁金库欣然接受丹妮莉丝以债券抵账的建议,这是什么?你可以说是‘女王以债券形式还了债’,但我倒说——这是‘铁金库用前期支付的上百万金龙——购买了维斯特洛银行的债券’!此举是在以世界金融中心的身份,为一家狭海彼岸、初生的潜在竞争对手进行广告和合法性、信用的背书!”

    “若维斯特洛银行为了获取这种背书而付出了大代价,我们兴许可以围绕‘代价到底够不够’来讨论一番——虽然我说不好多少才算够。但现在,他们却是在拿本就该属于我们的钱,来要挟我们接受条件?指望着铁金库的决策者个个都脑子进了水,会傻乎乎地将自身最有价值的财富主动让渡给竞争对手?咱们是放贷的,什么时候成了慈善家了?!”

    这番道理其实并不复杂,更不新鲜——可以说,在前十几天的辩论和争吵中早已有主战派有条有理地剖析过了这些内容……只是,在并无权威出面镇场的时候,鹰、鸽两派的辩论往往是鸡同鸭讲、各说各话,谁也别想让谁冷静下来仔细听取和分析己方的观点罢了。

    “我早就说这是自毁江山,可偏偏有人就是不听!”

    “可不止!债券可用于兑换购买火药类武器,但价位如何、几时交货……这些关键信息却没有任何承诺,这等于我们的两百多万金龙能买到多少东西,什么时候能拿到——全由对方说了算,盘算何等阴险歹毒!”

    有了大佬撑腰,本就优势的主战派更是占了压倒性的上风,不大不小的房间内,一时间充满了他们七嘴八舌的附和声和落井下石的责难,主和派中意志不坚的早已改换了立场,那些原本思虑不周的少数,也在听过高登·加隆尼尔一番详细和多角度的解析后产生了动摇,反对的声音已经少到了几不可闻:“可这些内容,都是可以在签订正式协议时约定的吧,再不济,我们声明只接受现金支付不就可以了?”

    “好了,停一停!”反对者固然是非蠢即坏,但猪队友有时候也让人闹心,加隆尼尔烦躁地皱起眉头,瞪了一眼还在碎碎念着的几个晚辈,“不要偏题!在这件事里,债券到底是用军火还是现金还,根本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债务转债券这件事本身,只有本身!只要我们一时麻痹大意选择了接受,维斯特洛银行便像老鼠一样钻进了我们坚固的大门,在铁金库坚不可摧的信用金山上开了个洞,偷偷转移走了一部分属于我们的隐形财富——金融影响力。这种转移和吸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悄无声息、仿佛不存在,直到我们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才惊讶地发现:布拉佛斯的经济基础早已像被白蚁蛀过的木头一样千疮百孔,一捅就烂,局势会糜烂到二十三个初代看匙人转世也救不回来!”高登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诸位觉得,后世的《布拉佛斯衰亡史》在描写这一段历史时,会将哪个时间点定为我们衰落的起始?”

    三两秒的中场暂停后,不止一个人说出了答案。

    “布拉佛斯铁金库——接受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一世以债券抵债的那一刻起!”

    显而易见的正解,高登点头认可了这个回答:“什么叫蠢?就是当别人在盯着你的本钱时,你却还想着他许诺的收益;当别人惦记着你背后的家当和营生时,你还想着借给他的欠款;当别人赶来要你的命时,你还满脑子生意!说回坦格利安债券本身吧——用纸来换真金白银,用贵金属以外的东西锚定货币价值,把金融玩出十倍以上的效率,这是包括我在内无数银行家们早已有过的设想、梦想……或者说妄想,只可惜穷尽半生时间,我也没能找到路子迈出这一步。谁想,年纪大把半截身子都埋进地里了,竟意外见到大洋对面有人开始尝试将这一想法变为现实!”

    “情感上来讲,我甚至有点想加入这场游戏。”高登有些惆怅地叹息一声,先前激烈的语调也开变得低缓平稳,“可惜理智告诉我:对方不可能让出一个合伙人位置来给我坐,火器也远不是能取代贵金属的可靠理想锚定物,这事不太靠谱。偏偏,从丹妮莉丝和艾格这两人不可思议的生平和胜绩来看,我又不敢狂妄地断定他们会失败……”

    他语气一振,重新变得坚定冰冷:“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认,那就是:狭海对面的那位小女王和黑衣首相,想干的是重塑整个维斯特洛乃至世界格局的大事,而我们布拉佛斯作为既有世界秩序的最大受益者——可以说:他们想动摇的东西,恰恰就是我们的根本,是比在场任何人都更重要的城邦核心利益。维斯特洛银行及其背后的坦格利安第二王朝,不简简单单地是一个‘竞争对手’,而是我们的死敌!它是来要我们的命的,两百万金龙在这件事里其实根本不值一提,在与死敌的竞争和交锋里,只要取得最终的胜利,伤敌一千自损一万都是可以接受的,这是最后的时刻,在这种时候还用生意人思维在考虑问题,就是蠢!”

    到这会儿,主和派已经彻底偃旗息鼓缩入角落,但高登的穷追猛打却仍然没有结束。

    “那些真心认为我们该接受债券、与新的坦格利安王朝和谈的人,我称之为蠢,那么坏呢?”他停顿一下,坐视诡异尴尬的气氛在房间内弥漫四溢,好半刻后才接着说,“这间屋里颇有些人,明明是能看出事情不大对劲,意识到此举对布拉佛斯利益有损的……却因收了某个矮子丰厚的财物,而昧着良心替小女王说话。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提出更不会赞同对此进行追究和清算,但也请那些心里有数的家伙,好自为之!”

    用冰冷冷的目光扫过一圈与会人员后,他最终将枪口对向了队友们:“至于那些打一开始就坚决反对此事的人,也别得意得太早!你们分明判断得出利害,看得到长远未来,也占据绝对优势,却为什么浪费了半个多月之久的时间来与那一小撮非蠢即坏的人进行无谓的辩论和争吵,也没有醒悟过来——在达不成一致的情况下先利用手头上够得着的资源做点什么——比如选举临时海王代理来破局?我们已经错过了支援和配合河湾地对抗丹妮莉丝的最佳时机,在与对手的第一轮过招失利后的第二轮交手中也一败涂地!我甚至敢大胆打赌:不出一个月——‘河湾归降,青手后裔一脉失势覆灭“的消息就会从狭海对岸传来……胜利的天平正在迅速向敌人一方倾斜,而我们居然还没开始准备应战!”

    “有鉴于此,我这个已经退休了的老家伙,怀着对布拉佛斯无比的热爱和忠诚,今天在此便僭越独裁一回:都别走了,议题就直接从‘该不该与女王开战’,变成‘如何颠覆龙之母复辟的旧王朝’吧!”

    ——

第663章 颠覆的模板(上)

    霸道和独裁——这是高登·加隆尼尔在他身为看匙人会首席兼铁金库和布拉佛斯事实领袖的末期最广受攻讦的两个点,直到他功成名就后主动退休,果断将属于自己的席位让给后辈并搬出主城区前往乡下颐养天年远离权力中心,把“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的全套操作一项不差地逐个完成直到彻底包圆,相关的批评声才开始缓缓平息、渐渐消失。

    时过境迁,当年猛烈批评过高登的同辈都已凋零,如今坐在这屋里的人中曾与他同桌议过事的都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对这老头的印象都仅停留在他人(主要是长辈们)的描述:很牛逼,但更嚣张跋扈……挽救过铁金库的颓势,也差点将布拉佛斯变成他的个人王国。

    这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传奇人物,但这一刻,在场大多数主战派的心里还是冒出了同一个念头:民主议事虽好,但关键时刻有个魄力十足的人来牵头和扛事的感觉,也还不错。

    然而,不管站哪边都挨了顿批的看匙人会成员们大眼瞪小眼地等待片刻,却不闻暴躁老头再有下一步的指导性发言,反倒见他接过服侍少女递来的小壶、靠回轮椅软垫中,开始一边慢悠悠地啜饮不知是茶是酒的液体,一边好整以暇地观察起环绕桌边众人的神态表情来。

    如此情景维持了几十秒,众人才恍然大悟:这家伙是打算指明方向便退入幕后旁观,把“想法子”这具体操作的部分,留给他们这些后辈了。

    “如何颠覆龙之母的王朝?”现任会长开口打破了僵局,高登意气风发怒喷群英的场面实在太有震撼力,心向往之的他已暗暗将其当做了自己努力学习的榜样,而想成为他那样的政治强人,就从先领导这场战争开始吧,“布拉佛斯在漫长的历史中耗死或击败过无数对手,有大把的成功经验可以借鉴,有什么好愁的?别的不提,就方才加隆尼尔先生提过的罗佳尔银行,不就是眼下维斯特洛银行的弱化翻版?我们摧毁这一对手的过程,可堪是多部门协同作战,不择手段消灭死敌的教科书和典范……有现成模板不用,另辟什么蹊径呢?”

    众人回过神来,双眼发亮地纷纷点头赞成,并开始协力回忆铁金库碾碎罗佳尔银行整个过程。

    ***

    罗佳尔银行,众所周知,就是里斯的罗佳尔家族曾经开办的一家银行。

    在伊耿三世摄政时期,时任家主——“伟大的”立桑卓·罗佳尔机缘巧合下将女儿拉腊·罗佳尔嫁给了当时还是王子的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二世,还通过运作成功帮弟弟德拉泽科·罗佳尔娶到了多恩女王亚历姗卓拉·马泰尔。

    在完成这两桩堪称“壮举”的神级联姻后,拥有了维斯特洛王国做盟友兼最大客户的罗佳尔银行很快变得比铁金库还要富有强大,隐隐开始挑战前者的金融地位。但这种兴盛来得快去得也迅速,在立桑卓和德拉泽科兄弟俩——罗佳尔家族崛起的掌舵人和两大柱石于同一天内相继过世后,家族迅速衰微,并在一连串事故和惨剧后土崩瓦解,淹没在历史的浪潮中。

    由于时间久远,残余的罗佳尔家族也早已瓦解分散在世界各地再不成气候,这段历史的细节几不可考,只有最关键的内容仍然被人牢牢铭记:当时同一天暴毙的罗佳尔家族掌门人立桑卓和弟弟德拉泽科,明面上是一个死于游船事故,一个被培根噎死……但阴谋论却说,他们都是死于铁金库的兄弟单位——“黑白院”的刺杀。

    和大部分传得有模有样却毫无实证的阴谋论不同的是,这一次,传闻属实。

    但需要补充的是,铁金库或者说布拉佛斯在罗佳尔银行的陨落中做的,可远不止派杀手干掉了两位掌门人这么简单。

    ……

    想要理顺这件事情,要从罗佳尔银行远未达到巅峰,还没引起铁金库的忌惮和全面攻击前说起。

    伊耿历129年起,维斯特洛大陆上发生了一场名为“血龙狂舞”的血腥内战:关于这场内战的大概过程,无数史料进行了记载,无须再详述。这场又可以被称为“公主与王后”、“黑绿相争”、“两个女人一台戏”的龙家内斗结局相当惨烈,黑绿两党的领袖最终都以身亡告终,坦格利安王朝自此由盛转衰,魔龙也因为这场战争而最终彻底消亡灭绝。

    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这是史学界早已达成共识的总结性观点。

    但要注意的是,没有赢家,并不代表没有获益者。

    而要说最大获益者,非布拉佛斯莫属。

    作为已知世界的金融中心,布拉佛斯有其它八大城邦都没有的政治需求:它需要确保对除开自己以外的世界也保持一定的控制、影响力,才能做到维护自己的核心利益。

    但对“血龙狂舞”前的维斯特洛,布拉佛斯却只能勉强做到“大致掌握局势变化”。

    不是因为他们的对外工作做得不到位或懈怠了,而是因为当时在坦格利安和马泰尔两大家族停战暂时保持和平后,在他们的各自领导下,七国或者说6+1国的国力迅速发展膨胀到了惊人的量级——这种繁荣昌盛带来的结果就是:许多根本不与布拉佛斯打交道,也不在铁金库联络人名单上的领主贵族们也迅速获得了财富和影响力,进而开始拥有话语权和发声的需求。这群人的出现并没有让布拉佛斯对七国的影响力变弱,却像膨胀气球上染的颜色会变淡一样——以扩大了整体体量的方式,稀释了铁金库在七国原本还算密且广的关系人脉网,让前者对维斯特洛之前还称得上可观的控制和干涉力几乎淡化失效。

    布拉佛斯急需一个契机,将维斯特洛这头即将彻底脱缰的巨兽拉回控制范围内。

    这时候,“黑”、“绿”两党之争开始显出端倪。

    当然,必须说清楚的是:布拉佛斯并不是这场内战的挑起或操控者——再怎么神话铁金库也没那本事。这场内战由韦赛里斯一世驾崩为起点;以阿莉森·海塔尔王后联合党羽忤逆国王遗嘱,擅自加冕伊耿王子拉开序幕;又在路斯里斯和伊蒙德两位龙骑士王子在风息堡偶遇,并随后在城堡外的海湾中进行了史称“破船湾狂舞”的骑龙决斗后正式爆发;最终在黑绿两党各自成员对彼此的憎恨和愤怒下越烧越旺,直到席卷整个七国乃至已知世界……

    在这整个战争过程中,布拉佛斯和铁金库都没什么戏份,但战争强度和结局实际上却在其无数丝线操控下更上一层楼或更惨烈,最终,黑绿两党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内耗尽了彼此的能量,整个七国的综合国力体量都缩水下降了一个量级。

    维斯特洛还是坦格利安家的维斯特洛,但瘦了一大圈的巨兽,却变得比血龙狂舞前更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布拉佛斯虽然不是战胜方甚至都没下过场,全程都在当看客,在内战进行的那数年里一直在闷声发财地重织人脉网的它却还是以调停人之一、战后重建支持者等身份,攫取到了更大比例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它对维斯特洛的驯服一度成功到什么程度?

    内战落下帷幕后,从权倾朝野的乌尔温·培克到撒迪厄斯·罗宛,再到铁卫出身的马斯森·维水,一连三任首相,都或多或少地拿过铁金库的好处……直接或间接地按照后者的期望和暗示,为其利益颁布过政策,甚至直接采取过行动!

    但,就在布拉佛斯的银行家和看匙人们以为维斯特洛已经被他们收入囊中,自身“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无可动摇的时候,半路忽然杀出来个罗佳尔家族,同样从血龙狂舞的一地鸡毛……不,应该说是一地龙鳞中跳了出来,也想当最大受益者!

    ——

第664章 颠覆的模板(下)

    如果说布拉佛斯对维斯特洛是牵线木偶式的暗中摆布,那罗佳尔家族就是手把着手的直接介入。

    这两种模式,从长远来看显然前者更稳定牢靠:不仅不会引起直接的反感和民怨,还经得起朝代更迭和龙家内部夺权的考验——只要联系人名单上的地方豪强和核心权力层不被一网打尽,布拉佛斯就能多多少少地保持影响力。

    可惜,从短期来看,依靠两桩神级联姻,在维斯特洛尚未彻底统一,仍存在北-坦格利安、南-马泰尔两大政权的情况下,同时当了两家的亲家……从而成为了整个维斯特洛的皇亲国戚的罗佳尔银行,却死死压住了铁金库。

    原因很简单:国库做哪家银行的生意直接由财产的主人决定,可轮不到幕僚和参谋们说三道四,而王室内部的家长、王国真正的主人是不可能当铁金库的牵线木偶的。

    罗佳尔家族到底是自来熟地主动闯入维斯特洛的政治旋涡,还是被渡尽劫波意识到“铁王座即将被铁金库操控”的坦格利安家族作为第三方引进,以作制衡和破局支点?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此段时间的正史记载没有异议:早在血龙狂舞的余波散去前,罗佳尔银行便在雄才大略的家主及其弟德拉泽科携手统治下走向兴盛,在韦赛里斯王子携妻子拉腊夫人返回君临,促成维斯特洛对罗佳尔的联盟后,这种崛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铁金库面对突然发力的追赶者还只采取常规的遏制手段:散播谣言诋毁罗佳尔银行声誉、加大业务竞争挤压其商业疆域、长袖善舞瓦解三女儿同盟并引爆战争恶化其金融环境等……

    这套古老但有效的搅屎棍法起初确实成功摁住了罗佳尔银行的上升势头,但有多恩在背后当奶妈输血的后者撑过了第一轮攻击……随着坦格利安王室与罗佳尔银行的联盟协定正式签署并开始落实,铁王座开始将在铁金库内的存款取出转入罗佳尔银行,这种惊人的虹吸式此消彼长让罗佳尔银行迅速恢复元气,业绩蒸蒸日上,在崛起险被扼杀的一年后成功反超铁金库,修成正果,成为已知世界现金流和业务量最大的银行,没有之一。

    铁一般的事实终于触动布拉佛斯人神经中的那根红线,黑白院受到看匙人会的召唤,凶名昭著的无面者应声出动。在罗佳尔银行成功登顶的短短数月之后,它强势精明的两大支柱在同一天、相隔狭海的两场“意外”中、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双双暴毙!

    ……

    但,和大多数人的个人印象或者说直观感受不同的是:罗佳尔银行并未随着两大掌门的同日身亡而轰然倒塌,相反,两位舵手的被害只是一连串狂风骤雨般连击的起头。罗佳尔本身是个大家族,前任领袖留下了数量充足的子嗣后裔;其银行也是个机构齐全、人员充足外加现金流当世无双的庞然大物——有多恩和坦格利安王朝治下的无数领主贵族当客户,可以说,再死个十个八个罗佳尔,它也能在惯性作用下继续向前碾压式推进,保持第一银行的身份至少三年五载。

    颠覆这样一个存在只靠刺客可不够,所以接下来还有后续故事。

    立桑卓不仅是罗佳尔银行行长,同时还是里斯“终身第一总督”,他的去世不仅在家族内部生成空缺,也在里斯政坛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家族族长的位置倒是毫无悬念地由他的长子继承,但里斯头号实权人物的身份却并非世袭……他被螃蟹啃咬的尸体尚未打捞出海,大群政客已开始争夺他留下的地位和权势遗产。

    好死不死的是,他被公认为“有父亲两倍的雄心,能力却仅一半”的儿子立桑罗也不甘示弱,决心夺回“属于”(其实根本没有这个说法)父亲的统治地位。而能力配不上野心的结果,就是他成为了冰火世界古往今来最著名的败家子之一:在首先顺利拿下行政长官竞选后,他又举办盛大的娱乐活动讨好平民,紧接着拿前所未见的巨款贿赂其他列位总督,妄图靠钱而非威望“买回”已故父亲在里斯的统治力——发现这招效果不佳,便打算以行政长官的身份挑起对昔日友邦泰洛西或密尔的短期战争,用胜利与征服的荣耀来给自己镀金,从而拿回“第一总督”头衔。

    花钱如流水地掏空个人积蓄后,他开始挪用银行资金。

    银行家动用客户存放的资金,这几乎是天经地义的行业规则,本不需要过多指责,但立桑罗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该在有强敌在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情况下进行冒险操作。早已在罗佳尔银行里里外外安插好间谍的铁金库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铲除对手的机会,布拉佛斯的宣传部门从未如此全功率地运转——“罗佳尔银行金库即将被挪用耗竭”的传言霎时间漫天飞舞,偏偏还有板有眼甚至有实证流传,自由贸易城邦历史上规模最惊人的挤兑由此爆发,总督和富商们纷纷赶来取款,黄金倾泻流出立桑罗的地窖,短短几天内就将罗佳尔银行从天堂打入地狱。

    银行破产,立桑罗被迫潜逃(却失败被整死),罗佳尔家族的破落已成定局,铁金库却仍不肯松口——看匙人会打定主意要将这胆大包天的挑战者彻底整死以儆效尤,以吓阻后来者。不仅在里斯的罗佳尔们纷纷沦为奴婢,就连已经嫁到君临来、住在红堡内的皇亲国戚们,他们也不打算放过!

    在铁金库的暗中牵线和挑动下,讨厌罗佳尔的政圈人士痛打落水狗,构陷出这帮里斯人远比实际犯下的多得多的罪行,并以此为依据发起一场针对罗佳尔王妃的政变,在逮捕完拉腊夫人的兄弟后甚至想拿下王妃本人。幸而彼时仍是孩子的伊耿三世和韦赛里斯王子勇敢地站出来举起武器保护前者,才在付出被围困梅葛楼长达十八天之久的代价后,保住罗佳尔家族最后一点体面,并打消了铁金库继续投入资源穷追猛打的念头。

    ***

    “颠覆罗佳尔银行是布拉佛斯历史上一次空前绝后的超大规模跨部门协同,海王舰队、情报部门、宣传机构乃至黑白院……所有人都围绕在铁金库周边通力合作,共御外敌,展现出了我邦在面对威胁时不可思议的团结性和组织、协调能力。”总结完这段历史的现任看匙人会现任会长自己也被祖先们的故事鼓舞,就连语气都变得轻快和信心十足起来,“今天,布拉佛斯的实力已经远胜往昔,我们却也遭遇等同乃至更大的威胁,该如何应对,在我讲完这段故事后,大家以史为鉴,显然也该有所眉目了吧?”

    “首先要‘刺杀立桑卓和德拉泽科·罗佳尔兄弟’——不干掉威望和能力兼具的领袖和掌舵人,想靠常规手段的过招遏制体量远胜于我布拉佛斯的七国,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不到一秒后,回答的声音便冒了出来,“问题只在于:谁,或者说谁和谁……才是维斯特洛银行的‘立桑卓和德拉泽科’?”

    ——

第665章 横生枝节

    “提利昂·兰尼斯特和艾格·威斯特。”舰队代表首先接话,“这两人一个是执行者一个是决策者,只要把他们干掉,才刚刚起步的维斯特洛银行霎时间便会瘫痪倒地、运作不能。”

    这个观点得到了几下赞同,但反对声也几乎立刻响起。

    “想得太浅!情报显示银行事实上系这两人联手筹办不假,但若没有得到女王的首肯,冠以坦格利安之名的任何事情可能办得起来?”另一名看匙人哼一声后摇头,“既然决定动用终极手段,也知道要把执行者决策者一把抓……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干脆再深入一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去把更上层的机构,坦格利安王朝的决策者拿下?太监瓦里斯和培提尔·贝里席已死,只要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也出意外……失去效忠对象的女王阵营便人心涣散不战自溃,自有人会帮我们收拾残局,根本无须费心思再去单独对付一个初初成立的小银行!”

    “有道理,若把目光只盯着维斯特洛银行,万一干掉两个后,女王再继续指派人接任,接任者也一样有能力该怎么办?一路刺杀下去?刺杀女王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赞同声比刚才更响了,但最初的提议者出言反驳:“谁没有想过?可无面者不是不杀龙王么!”

    不杀龙王——这是数百年前黑白院刚成立时就已有了的秘密原则之一,当然,原话并不是“不杀龙王”,而是“目标为龙王时要加钱,加很多钱”。无面者出手的价钱本就高得匪夷所思,刺杀龙王的要价按规定又要再翻上几番,这就达到了即使以铁金库之富也难以承担的天文数字,如此才渐渐有了“无面者不杀龙王”这一奇怪的传说和约定。

    若说瓦雷利亚覆灭前,这条规则是出于忌惮自由堡垒的可怕实力,那事到如今便是已经变得更像是个玄学了。偏偏,讲究传承的历代无面者还坚定地死守这一条,知情的看匙人会成员们知道从不破例,也没想要强人所难,便默认了其成立。

    “无面者不出手,那就再另寻他人便是,世上又不是只有黑白院会杀人!”第三人开口道,“但我想补充的是,根据我们对艾格此人的了解,即使女王遇刺身亡,他也很可能依旧有足够的能力和威望再揪一个新王出来继续供奉,依靠积威强行拖着联盟继续与我们为敌。所以我的观点是,为求保险,女王和艾格我们都得除掉,这两个人才是丹妮莉丝政权的‘罗佳尔兄弟’!”

    “同意,女王和艾格,正好对应上了立桑卓和德拉泽科兄弟二人。由铁金库的特事处理部联络人手刺杀女王,黑白院派遣无面者干掉守夜人,大家都有独立任务,皆大欢喜。我建议,就此项提案进行投票表决!”

    现任会长点头同意,并动手开始准备清点记录表决结果。趁着他准备的当口,大伙交头接耳,苍蝇群般的嗡嗡议论声重又响起,明明说的是取人性命之事,在座各行业大佬们却仿佛讨论晚上该吃什么一样自然,半点也没露出意外、惶恐诸如此类的神情。就连静坐旁听的高登·加隆尼尔也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很欣慰:面前这帮晚辈们虽然找主次矛盾的能力差劲得很,但讨论问题解决之法时却好歹是抓住了重点。

    对这群已知世界金融中心的实际统治者们来说,外人的性命实在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哪怕是一国之君和女王之手,也不过就是得手难度更大些、刺杀要价更高些罢了。

    但,就在看匙人会哄闹着准备进行今天第一场表决的节骨眼上,意外再次横生。

    黑白之院的与会代表,一名身披灰袍、兜帽下露出半张毫无表情大众脸(鬼知道那是不是真的脸)的中年男子开口发言:“抱歉,黑白院无法接下此项委托。”

    热烈的气氛稍稍降温,仍有一部分人没能听到这句话,靠近的人面带疑惑地澄清了一句:“是铁金库特事部去想法对付丹妮莉丝·坦格利安,黑白院只要想办法解决艾格·威斯特就行了,这家伙总不是龙王吧?他可是从日落海西面来的!”

    “他不是龙王,却是红神在凡世间的代言人。光之王已在世间每一个红神庙降下确信无疑的神迹彰显自己的苏醒并宣布这一决定,在这个风头上选择去谋害祂的选中者殊为不智,其性质比刺杀龙王更为严重,任何价码都不可接受。”大众脸兜帽男用不紧不慢但确定不移的语气缓缓解释,表明自己并未听错,“不仅黑白院会明确拒绝这一委托,同时我们也以千面之神信徒的身份善意提醒,再次重申:建议布拉佛斯不与丹妮莉丝政权为敌。”

    这是最后一位还在坚持立场的反战派,他短短一段话的声音虽不响,说得却异常清晰,这下会议桌边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这位大概率是无面者的与会代表,敌意、不解、讥讽和期待等各种心态神情尽皆展现,三两秒后,现任会长脸色阴沉地开口:“所以,在不杀龙王的规则外,现在黑白院又多加了‘不杀诸神代言人’这一条咯?笑话!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信仰,难道随便立一个宗教,其领袖就要从黑白院的可刺杀名单上剔除掉?”

    “非也,世间万千神祇,大部分只是某些可怜虫臆想编造出来的情感寄托对象。但火神不同,祂乃世间少数确凿无疑地展露过神迹的神祇之一,‘千面之神’信仰的教义认为:世间所有的神都是‘死亡之神’的不同化身——如今死亡之神以火神拉赫洛的身份露面展现神迹,必然是因为祂有事关血与火的重大事务需要信徒去办,无面者作为真神的追随者,焉能刺杀其代言人坏大事?这个中缘由,三言两语间实在无法解释清楚。黑白之院无意左右看匙人会的对外政策决议,但拒绝此项委托的心意明确、态度坚决,请各位谅解!”

    ***

    这事三言两语间确实解释不清,因为在座除了他一个无面者外全都是凡人。

    拉赫洛当初在向艾格赐下龙鳞时,曾向守夜人总司令保证过:【携带鳞片者,就是我选中并承认的人间代言,我的信徒会无条件地服从你的权威,一切有自我意识的生命都会敬畏你的存在,世上所有见过或了解我存在的超凡者——除永冬之地的寒神和至今仍活动在瓦雷利亚废墟里的恶魔,都绝不敢与你为敌。】

    作为一个**尚不完整,连在现实中露面都做不到的重伤员,拉赫洛敢放出这样的狂言是有底气支撑的。

    她是这个世界力量的天花板——高得离谱,到了即使是仅次于她的第二层级超凡存在都得仰视之的程度。

    她那段话里提到的“信徒”和“有意识的生命”都很容易理解,而“见过或了解我存在的超凡者”则有些笼统和模糊——具体清单列起来会很长,但可以确认的是:其中至少包含绿先知、阴影之地的大批巫师……以及黑白之院中的无面者。

    至于缘由,追溯起来脉络也很清晰:黑白院所供奉的“千面之神”信仰来源于古瓦雷利亚火山矿井中的奴工苦力,随着建成城邦的那次奴隶叛逃才被带到了布拉佛斯——从一群苦工和奴隶中诞生出来的信仰,其宗旨居然不是反抗奴隶制争取自由而是崇拜死亡,认为这是一种恩赐和解脱,为什么?这不太容易理解,但用一句偏颇点的话来概括就是:彼时处于巅峰的瓦雷利亚自由堡垒,强大到让被压迫者们宁愿去死都不敢公然反抗。

    瓦雷利亚对宗教的态度极为宽松,但任何宗教都没能在这片土地上发展壮大——甚至包括信奉“龙王始祖”拉赫洛·佛斯特的红神教。为什么?因为龙王们大部分不信神——他们认为自己就是神。拉赫洛·佛斯特纵然如同天神一般强大,但对龙王们而言不过是母亲、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或曾……曾祖母罢了。

    谁会去崇拜信奉自己的“曾?祖母”——尤其当后者还好端端地活着,隔三岔五就有机会见得到时呢?

    正因为在瓦雷利亚境内没有发展和壮大的土壤,“千面之神教”才在若干年后的一次决议中干脆离开原生地,整个迁往了布拉佛斯重新落户成为我们现在所知的黑白之院,在厄索斯大陆的西北角偏居一隅。谁想,反倒因祸得福、阴差阳错地躲过了末日浩劫,苟了下来。

    没有多少活过末日浩劫的人能比无面者的先辈们更了解作为龙王始祖的拉赫洛·佛斯特到底有多恐怖。而当一代又一代传承了经验和历史记忆的现代无面者们猛然发现:拉赫洛这老东西居然还活着,还有能力广泛制造神迹……时,会乖乖认怂毫无抵抗之意,也就变得完全可以理解了。

    他们终归只是一群刺客,擅长的是凭借好不容易掌握的一星半点超凡能力,从暗处来阴处于明处的普通人罢了。红神高阶祭司们那个层次的存在就已经够无面者们喝一壶了,遑论是火神本尊这样是男是女、身在哪里都无从得知,不用露面就可以隔空施展威能的存在呢?

    面对连副本入口都隐藏、血条都不亮的boss,再狂妄的人也只能束手无策,望洋兴叹的。

    ***

    会议室里再次爆发起争吵和辩论,原先已经举旗投降了的反战派们根据这条预言一般的警告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眼见好不容易达成一致的大好局面就要再次被打破之时,“砰”一声惊响里——本已打算不再插嘴干扰议程的加隆尼尔又拍了桌子。

    “谅解?一句谅解就完了?”放下手中小壶,老头愤怒地蠕动自带剧毒的双唇和舌头,“布拉佛斯容纳黑白之院,给你们提供庇护和方便,忍耐你们各种奇奇怪怪的运行模式和规矩,就是要无面者能在关键时刻干活!我不知道当年同意并接受你们‘不杀龙王’这条规则的那届看匙人会是出于何种考虑,但今天,在这里——我的面前,这招行不通!狗吃了骨头就得看家,能不能得罪龙王,能不能迎接敌人随之而来的报复,这是主人——整个看匙人会才有资格才需要去考虑的问题,黑白院的无面者要做的就是乖乖听话,我们让你们杀谁,就滚去杀谁!”

    场面顷刻间安静到针落可闻,所有人都面带着敬畏地看向场中对峙的这两人:黑白院的无面者在看匙人会中只占一席,其代表拥有的权利也和其余成员一模一样毫无特殊之处,甚至就这一席,都很少会使用权力公开发表意见参与争议性表决。要论大伙更敬佩更服谁,那毫无悬念高登·加隆尼尔胜出,但论大家更怕更不敢得罪谁,那显然是那个平平无奇连真名都不知道的无面者与会代表。

    道理很浅显:高登·加隆尼尔再牛逼再凶,也不过就是资历老点威望高点,没有生杀大权;但无面者……虽然原则上不会对布拉佛斯统治阶层出手,但毕竟他们可是能杀人于无形的不是?

    谁会希望自己正值壮年时在睡梦中停止呼吸,或在吃培根时被噎死呢?

    有趣的是,现在,这两个不好惹的家伙互相杠上了。

    ——

第666章 针锋相对

    僵硬肃杀的气氛若有实质般粘稠,在场不少人就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在所有人对“吃大瓜”的期待中,无面者代表不负众望地以一贯冰冷平淡的语气开了口。

    “黑白院与布拉佛斯是互利共生的平等合作关系,并非从属的上下级,高登先生的话不仅违背常理,还有侮辱冒犯千面之神的嫌疑。我要求阁下收回言论,并当众道歉。”

    “并无侮辱千面之神的意思,我可以收回那句比喻。”高登·加隆尼尔作为掌过权的人,自然知道政治正确和道德高点的重要性,所以立马在看门狗这个话题上缩了头。对于为人处世秉承不退让原则的他而言,这已经是罕见的温和,“但道歉……黑白院接下这桩委托并把事情办好,我可以拉下老脸公开道歉!”

    “道歉是为先前的不当言论,而不是讨价还价的筹码。”无面者一点也不上老头话术的当,“没人否认阁下曾经对布拉佛斯做出过巨大贡献,但也请阁下明白,您的面子并没有大到——能让黑白院违背原则去刺杀真神代言人的程度。”

    不配任何表情、不带一点情绪、不夹半个脏字,却棱角分明地顶撞得老头感觉自己肋骨都隐约生疼。高登·加隆尼尔的表情从愤怒缓缓转到阴沉——若有和他同时代的看匙人会成员能在场,一定会毛骨悚然地提醒小辈们:这家伙怒气冲冲地狂喷一气时,往往只是在营造先声夺人的优势;冷下脸来变得平静时,才是真的生气了。

    而这位险些成为“布拉佛斯国王”的男人的火气,可从来不会是无能狂怒。

    “你有一张伶牙利嘴,小家伙。”他冷笑着,话语开始变得柔和平缓,“但我今天不想和你讨论‘我的面子能不能让黑白院去杀一个人’,眼下是看匙人会需要黑白院去执行任务,我现在只问:如果我们表决通过了这项提议,无面者到底干不干活?”

    无面者代表叹息一声,用极不情愿的口气勉为其难地回答:“如果高登先生听不明白‘无法接下此项委托’这句话,那在下也就只能用通俗点的话来最后一次答复了:干-不-了!”

    寂静再次降临,如果说一分钟前的气氛还只是粘稠,那这一刻,空气就是彻底凝固了。

    无数道视线落在高登身上,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老爷子对无面者强硬回绝的下一步反应。心思活泛些的,甚至已经开始猜想今天这个无面者代表还能不能好端端回到黑白院去,以及敢骂“黑白院是看门狗”的老头……还能活几天了。

    一老一少、一曾经一现任两个看匙人会成员就这样隔着一整张超大圆桌面无表情地冷冷对视,目光仿佛都擦出了火花,实际上只有十几秒但感觉上像是过了半生的短暂对峙过后,老头终于再次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布拉佛斯在建立最初就宣布欢迎并接纳所有神祇,会给所有宗教都提供一席之地。但在如今的看匙人会中,却只有两个席位关联着神庙——月咏者神庙一席、黑白之院一席,其它包括外域神庙、红神庙诸如此类的宗教,无论大小规模如何,都无缘参与会议,这是为什么?”高登·加隆尼尔目光紧盯着无面者代表,口气却仿佛是在问在场所有人,“道理很简单,因为只有月咏者和无面者参与了布拉佛斯当初的建立和如今的管理——只有这两座神庙是主人,其它神庙都是客人。”

    “有付出才有收获,或者说,有义务才有权力。”他停顿一下,目光却始终毫不退让地盯住着无面者的那张死人脸:“那么现在,黑白之院忽然拒绝承担他们所该承担的义务,我是不是便也可以认为,无面者们放弃了与此义务所对应的权力——即黑白院在看匙人会中的席位?”

    ……

    好毒辣!

    众人醒悟过来,纷纷暗叹:不愧是当年领导过几乎整个布拉佛斯的狠角色,大伙还以为他会被无面者的连番顶撞弄得情绪失控进退失据,谁想他在呼吸之间便找到了对方的痛点,直接攻敌要害!

    看匙人会的席位,失去容易,想重新创建或增加可是难上加难,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历史上,从来没有势力主动放弃过!

    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的女性叹一口气,无奈地插嘴发言:“如果黑白之院继续明确拒绝执行看匙人会的决议,那我就只能怀着遗憾之情,提案‘撤除黑白之院在看匙人会中的固定席位’了。这位无面者朋友,我建议你在那之前主动离席,避免事情走到那一步,并赶紧将今日会议上所发生之事向黑白院的祭司团进行汇报,让他们做出官方表态。”

    说话者正是月咏者神庙的代表,她这时候发言帮腔,是因为高登·加隆尼尔虽然威望一时无两,却毕竟早已不是看匙人会现任成员——按程序,他无权提案“撤销黑白院的席位”,月咏者神庙欠这老头好大的人情,只能硬着头皮代劳。

    硬着头皮是事实,说完全不怕无面者也是不可能的,但归根结底,怕不到哪里去。

    在座皆是布拉佛斯最核心的统治阶层,他们对无面者的了解比外界要深得多——这群刺客虽然有着仿佛死神化身般的恐怖威名,但毕竟不真是死神化身。相反,他们的威慑力有三分之一来自布拉佛斯宣传口的卖力造势和群众的脑补,三分之一来自铁金库雄厚财力下制造良好刺杀环境和契机,只有最后三分之一才来自无面者本身的实力和优秀战绩(就这战绩里,还有自然或意外死亡被硬算进去的部分)。

    与其说无面者们是超凡者,倒不如说他们只是掌握了几个小法术的“精英凡人”……普通人会畏之如虎,但同样满足这些条件的另一群精英凡人可不会怂他们,更别提是在无面者们先不占理的情况下了。

    众人又齐刷刷地把视线转向受夹击的无面者,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回他既没有认怂也没有继续硬刚,而是在所有人注视下缓缓站起,拢了拢衣摆,朝在座所有人欠了欠身:“向各位说一声抱歉,但事涉看匙人会席位,在下已经没有权限单独决断,所以决定采纳伊夏女士的建议,先行告退!”

    ——

第667章 先下手为强

    灰袍无面者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会议室,动作干脆利落得高登连出言阻拦都没来得及,随着大门在守卫的轻轻推动下恢复关阖,屋内的气氛刹那间放松下来。

    如月咏者祭司这样地位超然、不憷无面者的人毕竟是少数,若真将“把黑白院逐出看匙人会”的提案推入表决阶段,在场大多数人恐怕会在维护城邦利益和忌惮无面者报复间陷入深深的为难,眼下黑白院代表主动示弱离场,对他之外的其他成员们而言,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高登·加隆尼尔朝伊夏望了一眼,微微点头算是表达对后者配合的感谢后,将心底冒出的那丝不满压了下去:月咏者神庙代表明面上是在帮自己说话,结果也的确顺利一唱一和“赶走”了黑白院的代表,从另一角度来看却也当和事佬给了那无面者台阶下,让自己继续极限施压的盘算落了空。

    她到底是有意帮衬黑白院,还是出于善意不想矛盾继续激化,一时间还真很难判断。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最后的反对声音也消失后,关于如何颠覆女王政权的讨论,总算可以继续了。

    “好了,各位!”现任会长拍了拍手,将众人从意犹未尽或者说余悸未消中唤回会议状态,“黑白院代表自愿放弃了在此次会议中的表决权力,也大概率不会参与此次布拉佛斯对维斯特洛的全方位干涉,在此,我们将方案改为‘对女王和女王之手的消灭行动由铁金库特事部全权负责’,相关方面……有问题吗?”

    “只要钱到位,敢接活的刺客组织一抓一大把,杀人不是问题。”被点名的特事部代表撇撇嘴,“但我得事先说明,只有黑白院在‘如何把刺杀做得像意外’这件事上投入了精力研究并有足够造诣。就目前的情报来看,女王和艾格的安保护卫工作都做得相当到位,暂时没见什么明显的漏洞,若要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刺杀,动静会不小,布拉佛斯得为制造机会、善后和迎接报复等活动投入资源或做好准备。”

    铁金库特事部就是干脏活的,其培训练习涉猎极广,理论上什么任务都可以干,其代表说这话并不是想推脱工作,而是在阐述事实,把丑话说在前头。

    人不过是血肉之躯,逮到机会一杯毒酒或直接白刀进红刀出就没了……但正如小指头所说:杀不杀得了是一回事,能否承担杀的后果却是另一回事。就近举个直观的例子:艾格利用主场优势轻松干掉了两大搅屎棍,且成功逃脱了嫌疑,甚至摇身一变成了调查负责人——看上去很爽,然而,只要证据确凿事实清楚能让所有人信服的“真凶”一天不落网,女王就会一天不忘此事,艾格就得时时刻刻想着掩盖真相。哪怕成功做到了一辈子没暴露,在这过程中也要经历无数心虚和疑神疑鬼的时刻,至少前期如此——这就是后果。

    而产生这一后果的因就是:瓦里斯和培提尔两人的死显然是人为的无疑,这是一桩性质严重到无以复加的敌对行动,而且还有线索可循(虽然断了)!

    而无面者呢?

    他们刺杀重要人物,一定会提前做好蹲点和侦查,设计出完美的方案,利用上一切不可思议的环境和人员助力,将刺杀完成得滴水不漏——这其中又分为普通和高级两种情况:不惧报复的,那只要简单地消灭目标,销毁证据不留线索即可;而若是担心报复,则会干脆再投入些资源和人力,将死亡做得就像自然死亡或意外身故一样,不仅查无可查……甚至连凶手到底存不存在都将有争议。

    杀人简单,杀完人后如何深藏功与名才是难点,假案和悬案做得再高明,也不可能比“无法立案”更保险——但要把事做到这种程度,却需要高超的技术和经验积累,而这些东西,想靠砸资源在短期内做到是不可能的。

    黑白院拒绝出手,铁金库不得不启用次一级甚至二流刺客组织的后果就是:任务执行者首先得努力确保完成刺杀,至于不留线索乃至伪造死因这些高端操作嘛……抱歉,无能为力。

    “女王没有王位继承人,艾格也没留下过种,只要同时干掉他们两个,再扶小伊耿上位……谁会来找我们麻烦?是长城上的守夜人,还是那帮没了主人的太监兵?”高登·加隆尼尔烦躁地用手指敲敲桌面,忍不住一再打破外人不得在会议上发言的规矩,“特事部只管大胆去做,出了事我来帮忙兜!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不能扭扭捏捏、思前想后!接下来,别磨蹭,讨论正事吧!”

    ……

    在高登老爷子的半推半拽之下,这场会议后半段的议程许久未见的顺畅利落。

    环绕颠覆丹妮莉丝政权这一核心议题,奔着保卫布拉佛斯金融中心地位的终极目标,这群人上人通过一系列协商、提议和表决,熟门熟路地制定了一整套环环相扣、彼此呼应的计划。

    首先,布拉佛斯会派遣名为“观察员”实为代表的人员前去接触“城邦联合体”,舆论宣传上不声张但事实上加入并完全配合这个反龙母联盟的行动,以狭海为阵地向维斯特洛施压。之所以搞这么曲折,是因为布拉佛斯与其它几大城邦的意识形态不大一样(至少官方说法上如此),公然宣布加入城联体,很容易给民众以“城邦与奴隶主们联手对抗解放者龙女王”的观感,从而引发广泛强烈的反战情绪,给看匙人会和海王调动城邦资源、征召兵员等行动带来困难,影响他们下大棋。

    此举,确保了当铁金库对女王及艾格的刺杀没有完全成功、或虽成功但其阵营依然组织起了反扑时,布拉佛斯不至于慌张失措毫无对抗准备。

    于此同时,城邦外交部、铁金库商务部也积极联络七国内部的已知和潜在反对派:例如仍未站队的谷地、大败后仓皇逃回铁群岛的残余铁民、底蕴雄厚的河湾地(前提是他们能撑到那时候),以及位于旧镇与坦格利安家有不少旧怨的七神教会……不惜代价地撺掇他们对女王抗争到底;再配合宣传口坚持不懈地谣言、污名化敌方首脑,尽一切可能调动维斯特洛内部上至敌对领主、下至七神信徒所有可以收为己用的力量,恶心丹妮莉丝政权,给他们添堵。

    下三滥招数虽没法拿到太阳底下去晒,但——于台面上,这些手段可以削弱降低女王政权整合七国资源的心力和效率,提高反龙母联盟与之正面硬碰硬的胜率;而在台面下——在女王及其首相艾格的个人安保工作都做的相当到位的情况下,只有不断给他们制造意外和麻烦,才能创造打乱他们计划、逼得他们不断东奔西走解决问题的机会,拉扯间无形中就会出现漏洞。

    而这些漏洞,便能为铁金库特事部所派或雇佣的杀手,营造出趁虚而入的契机!

    最后,布拉佛斯的兵工厂和情报部门都要全功率运作,一边努力破解从君临送回的疑似可靠性存疑的热武器图纸资料,一边继续设法搞到更多详尽机密,努力造舰,为可能到来的硬仗……以及战争结束后热武器时代的新军备竞赛做好该有的准备!

    高登·加隆尼尔在看匙人会成员们紧张商讨最终方案期间总算遵守了会规则,没有频繁插话干扰会议。但这老家伙虎视眈眈地坐在最前头盯着,本身就是一大压力来源,在座各位就像被老师盯着做作业的学生一样浑身难受,浑浑噩噩间连为自身或背后行业势力谋取私利的歪脑筋都没心思动,几十个滑头就真兢兢业业地为布拉佛斯城邦的整体利益绞尽脑汁了一下午……

    太阳西斜,屋内光线渐渐黯淡下来,与会者们提出新建议和补充已有方案细节的频率也逐渐放缓渐趋于无,几串哈欠如有传染性般在会议桌周边起伏后,大伙的目光渐渐集中向现任看匙人会会长,等待他适时地宣布散会,结束这场让他们神经紧绷压力山大的重大会议。

    但他们注定无法如愿以偿。

    “看你们基本没什么要说的了,我最后补充一条吧。”隐去存在感许久的轮椅老头在最后关头又冒了出来,“对抗想取胜,最重要的是看什么?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答案,而我认为,是看哪边内部的捣乱分子更少,更团结。”

    他把小壶递回给服侍少女,再次在轮椅中坐直起来。

    “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和原因,黑白之院拒绝参与此次对丹妮莉丝政权的颠覆行动。往好处想,他们也许会安分地蹲在黑白院的庙堂内,以中立角色静待这场全方位战争的结束。但万一,他们不这么做呢?”

    哈欠迅速消失,屋内懒散的气氛一扫而空。看匙人会成员没有傻子,所有人都立刻听明白了老头的潜台词……这是一项很可怕的指控,但在座无不是在某一领域内叱咤一方的狠角色和人精,哪能不明白:就算这种恶意揣测变为现实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不防!

    “女王政权虽仍未一统七国,但在一连串胜利之后已经积累下不可阻挡的前进势头,布拉佛斯必须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集中所有的精神和注意力来与这前所未见的大敌相对抗。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一个态度暧昧手段却狠辣且难以预测的刺客组织存在于城邦内,这是绝不可接受的危险境况。我今日就再次以旁观者身份建议一项提案:勒令黑白院立即以官方身份向看匙人会表明立场,若依然坚持先前那代表的态度,那便调集重兵,将所有无面者都逐出布拉佛斯!”

    高登·加隆尼尔能成为布拉佛斯最有威望和影响力的前看匙人会成员,是因为他拥有许多寻常人难以拥有的优秀特质——永远保持理性、该果断时果断、该谨慎时谨慎……一个个写下去能成一篇文章,但再怎么对他放彩虹屁,“宽容”也从来都没有成为过其特质之一。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黑白院代表今日在看匙人会上当众顶撞他,且表明了态度决不愿对抗他所认定的敌人,那么,无论于公于私,高登都别无选择地只能先下手为强——果断消灭之了。

    他提议的是“驱逐”不假,但以加隆尼尔家族在布拉佛斯方方面面、各个阶层领域所拥有的爪牙和影响力,只要这个提案通过,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能让原本不流血的驱逐演变为暴力冲突,让那群自以为很牛逼的无面者“主动抗法”,然后顺水推舟,让这个已尾大不掉成为累赘的刺客组织,今晚便化为历史!

    一百层人皮面具,也没法阻挡捅进胸口的钢刀!

    ——

第668章 力与巧

    布拉佛斯的城邦本体,或者说布拉佛斯共和国的“龙兴之地”布拉佛斯城,在空间上被一圈如墙般的环形山峰围绕,“墙内”部分再由内海和大大小小上百个岛屿分割、拼凑,才最终组成了这座闻名于世的水城。

    因为构造特殊的原因,它还有一个很诗意的名称——“千岛之城”。

    环岛不仅阻隔了布拉佛斯内海与大洋的直接连通,让城内的水面几无波涛浪涌可言,也与城邦的另一道围墙——强大而训练有素的舰队相辅相成,共同组成了“石-木”两道屏障,让布拉佛斯居民自打建邦以来,就从未体验过诸如被潮水席卷、受外敌入侵这样的糟糕滋味。

    当凛冬终于过去,狭海对面的维斯特洛却依旧陷于仿佛永无休止的内战中、其余八大城邦也正吵吵嚷嚷地组建着反龙母联盟……仿佛整个世界都正处在流血和冲突中的时候,冻成严严实实一整块的千岛之城却悄然开始化冻。骄傲而幸福的布拉佛斯人走出房屋,有条不紊地将日常交通工具由雪橇和双腿换回小船,享受着重新吹拂脸庞的腥咸海风,准备迎接新的夏季。

    就在这样一片祥和与惬意中,布拉佛斯居民们今天却亲眼目睹了一场……自打城邦建立以来就从未见过的大戏。

    城邦守备队倾巢出动,乘着无数大小船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从四面八方扑向列神岛南,包围了黑白之院所在的千面之岛,打着“无面者威胁到了城邦安全”的旗号,宣布要将他们全数驱逐出城邦!

    ***

    不管多少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布拉佛斯城邦武装还真有“镇压黑白院”的作战预案。

    作为千岛之城,布拉佛斯主城内的知名建筑大多能享受到独占一座岛屿的待遇,其中自然也包括黑白之院。在这套设计者都没料想过真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预案中:城邦守备队只需要守住千面之岛通往外界的唯一桥梁,再派遣船只带上巨网封锁环绕岛屿的水上、水下,黑白之院内的所有人便都成了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无面者们可能会易容成各种模样蒙混过关?没关系,只要秉承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坚定决心,把岛上所有人都当成无面者嫌疑人铐起来,扭送去铁金库特事部的牢房严加看管,交由更专业的人员来审讯和辨别就是了。

    这群已知世界最恐怖的杀手反抗怎么办?无所谓,匕首再锋利,毒药再致命,难道还能在战场上与全副武装的正规军较量?长枪短剑、强弓劲弩、铁甲钢盾……训练有素的城邦卫队足让任何反叛势力都一壶接一壶,喝到饱为止。

    至于千面之神的信徒们可能会动用某些超凡手段?确实不得不防,但也得知道:“特殊事务部”虽然名声远不如无面者大,但作为布拉佛斯无数白手套中最常用的那只,在城邦国防支出的撑腰下,所搜罗征召的奇人异士远比黑白之院中的祭司和无面者多……更别提还有月咏者神庙——这群同样从瓦雷利亚时代开始就活动的超凡者群体,绝不会坐视无面者搞乱他们一手建立的布拉佛斯了。

    ***

    这套预案设想的触发条件为“黑白院不受控制且公然反叛”,预定的目标也是“将身处布拉佛斯的无面者全部消灭”,如今却被冒失地使出来用于驱逐千面之神教……

    无数紧握武器的士兵和特工们一边尽忠职守地执行着命令,一边却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若真撕破脸皮将这群杀神逐出了城邦,将来他们忿懑不过,又偷偷潜回来在城里大开杀戒,上头又该如何应对?

    然而,紧张肃杀的压抑气氛紧绷了片刻,便随着率先进入神庙的勇士的回报而消散一空:诺大的黑白之院内,早已人去楼空。无面者和所有千面之神祭司,趁着看匙人会紧张筹划着反龙母方案的这个下午,已经通过水陆两路,在城邦卫队们毫无敌意和察觉的情况下完成胜利大转移,化整为零地稀释进了所有布拉佛斯居民中。特事部的专家或奇人异士们或许有办法辨别抓来的某个人是不是易了容的无面者,却绝没办法把藏在大海里的一滴水找出来。

    本打算亲来监督战果的高登·加隆尼尔乘船来到列神岛水域,远望着再三搜查毫无所获的士兵进出黑白院的双拼色大门,凝重的表情下满是充满不祥预感的担忧——“借驱逐之名行消灭之实”的计划尚未开始便彻底破产,做贼不成,充满艰险的千日防贼之旅,这便就要开始了!

    ……

    黑白院与布拉佛斯决裂并分道扬镳,和这最后一座未站队的城邦最终也决定与丹妮莉丝女王为敌开战,这两条消息迅速沿着各路渠道双双向整个已知世界传播开来。巧且有趣的是:差不多时间的稍晚数天后,在狭海对面千里之外的维斯特洛,看匙人会在高登·加隆尼尔指导下已经认定为大敌的某位守夜人总司令,也遭遇了相似的以力破巧失败,陷入了一般无二的困局之中。

    艾格率领西征军中路主力三万余兵力沿玫瑰大道西进,一路都如预料般势如破竹、顺畅无比,从君临发兵不过两周便越过苦桥挺进了河湾腹心地带,前进速度倒比最初预计还快上了半分……但问题就出在这半分之上:快,是因为遭遇的战斗和抵抗比推断的要少,但这种少却不是丢盔弃甲、士气崩溃的那种少,而是有序撤退、主动放弃无谓消耗的那种少。

    而这恰恰是他最担忧的状况。

    河湾人不傻,不可能上来就与自己率领的装备了热武器的西征军在野战中硬碰硬,这是艾格在一开始就心中有数的,他判断这场西征的前半程都会是繁复无聊的攻坚和拔城,而攻坚嘛……除开凯岩城或鹰巢城这样不可思议的自然天险,这个时代的平原上不可能有挡得住热武器威力的要塞,所以可以大胆地假设西征军逢攻坚战必胜。

    关于取胜后对敌人的处理方式,他也已经有了一套盘算——其中大致分为三类。

    a类:保留类。

    和守夜人、守夜人产业有交情或商业往来,曾经向军团捐赠物资,或有家族成员在长城服役的;

    响应了自己在孪河城代女王发布的《征服宣言》,并未起兵反抗而是主动称臣,已经改旗易帜的;

    虽短暂地站在敌对阵营,但能及时认清形势,并在王师兵锋抵达前果断投降,并未对西征军造成伤亡或延滞的;

    满足以上条件中的一条以上……且从未得罪过艾格,他看着觉得“顺眼”的。

    这类贵族,他会以礼相待,如战前宣称的那样“邀请”他们举家前往君临作客,对于他们的财产和封地也会在合理的前提下作尽可能的保留,把他们打造成【旧时代封建领主在新时代里也能适应】的良好范例,消减其它贵族的猜疑和抵抗决心。

    此为“恩”。

    第二类:抹除类。

    艾格想为追随自己的军功派和女王的从龙之臣们抢出权游牌桌上的位置和蛋糕份额,但既得利益者不可能主动体面下桌,那没办法,唯一的选择就是把他们踢下去了。

    而“踢下去”这一操作最没后顾之忧的办法,自然只有斩草除根、物理消灭。

    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或降兵铁定为世人所不齿,所以想消灭掉部分贵族阶级,最好的时机和场所,就是在搏杀时、战场上!

    凡是冥顽不化、坚持抵抗,将战斗拖入到攻坚阶段,迫使赠地军规模化投入火药武器进行破城的……那对不起了,正想找人开刀见血,不杀你杀谁?一旦破城,投降信号便将被无视,艾格会在登上城墙或炸开城门后下令无垢者率先入城进行开路扫除。这些可靠的杀人机器会执行他暗中下达的指令,在入城后,城堡的主人将会“宁死不屈地进行最后的顽抗,最终被无垢者无奈击杀”,而他们的守卫、家眷和仆从也会“忠诚无比地或一把火点着城堡**或纷纷服毒自尽”,总之就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追随”家主于九泉之下。

    实权和利器在手里,具体操作的办法有很多,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会有那么两三个家族、三五个城堡的攻防战结局会演变成如同“赫伦堡之焚”那般鸡犬不留或是“怒火燎原”那样流血百里震惊七国的大惨案。

    是为“威”。

    第三类:流放类。

    改造君临是为了将它修成大金丝鸟笼,而痛下杀手是为控制贵族势力数量……他在安排三路军队西征的时候特意将北境、河间两地的武装安排在辅路而非带在身边抱团推进,除了考虑到可靠性的因素外,最大的理由就是要将这些有话语权且对自己有成见的大贵族支开,好让自己在办事时能够不受干扰和掣肘。

    但无论是优待还是屠杀,恩威并施都只是手段而非目标。艾格既不可能将河湾贵族全养在君临——国家财政吃不消,也不可能疯狗一样真杀得干干净净——还得考虑己方领主贵族们的观感和想法,杀多了社会形态转变过快也带来不稳定因素。因此……在杀一批收一批后,河湾地最终肯定还是会集结起全部力量进行一次决战式的反击,参与这场战役的青手后裔,自己无论怎么强调战场上不留活口也不可能杀光,而他们在决战失利彻底放弃抵抗无条件投降后,自己更不可能一家一家找上封地去灭门。这么一大堆贵族,不能杀又不敢留,怎么处理?

    艾格思前想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流放。

    不是流放到狭海对岸——那样万一有奇遇(在奇奇怪怪的境外势力支持下)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时又是一大麻烦。

    而是剥夺封地和贵族身份、啥也不留地戴着锁链镣铐送到北面——比北境之北的赠地和长城更北的塞外去,让那些在人鬼大战取胜后选择了返回家乡的“新赠地民”来教育和劳动改造这些站错队的家伙,不仅填充王国最北端的人口,还依靠财富剥夺、地理隔绝、社交切断的多管齐下,彻底扼杀这群人死灰复燃的可能,让他们至少在有生之年都只能于塞北的冻土地上开疆扩土,防御寒神和种挖土豆!

    ……

    贵族间的战争,很少有把事情做到这么绝的,原因无外乎一句“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艾格凶残无比地打破这个潜规则,是因为他并非贵族群体的一员,他知道自己和女王败了绝没有退路,秉着对等原则自然也不给敌人这种享受。突破守夜人身份局限地拥护女王、向丹妮莉丝献上近乎绝户计的“大王领”规划、将君临打造成豪华鸟笼准备来软禁河湾贵族……这一项又一项的举动,无不是在把贵族阶层尤其河湾一系往死里得罪。

    而得罪人最糟糕的是什么?

    那就是:拉了仇恨,却没剥夺掉对方反抗的能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反正好感度就是-100,债多了不愁,干干脆脆地把事情做绝,说不定反倒能像征服者伊耿一样,捅出一片天来!

    ……

    肚子里的打算制定得虽好,河湾人却不给他实践的机会。

    艾格从君临出征,如杀穿河间般一路打到河湾腹地,亲自指挥着拿下了大大小小近十座城堡,逮到的骑士以上的正经贵族却连一只手都数得清,大多只是被领主老爷们留下来看家的仆从和管家,有些甚至只是守门人,王师兵临城下,痛痛快快地便开门献了城——金银细软和粮草装备都被卷走的空城。

    火药和龙的威力虽然不可阻挡,但面对它们的却也是群老奸巨猾的混蛋,河湾贵族们明智地选择了避其锋芒,竟连窝都舍得抛弃,向西龟缩抱团,筹备起了大反击!

    ——

第669章 扬长避短与蓝道赛马

    河湾人面对西征王师的应对策略总结起来很简单:拿空间换时间,积极进行决战准备,争取抓住最优决战时机地点。

    这套战略在获得多数赞成后迅速推行开来,大半个河湾都开始进行骑兵极限动员和夜以继日的集硝熬硝,高庭城外的“轰隆”试炸声几乎从早到晚没有停歇,热火朝天的备战氛围甚至打动了想故技重施的旧镇:玛格丽·提利尔的母亲艾勒莉·海塔尔亲自写信给娘家,向她的父亲、玛格丽的外公——人称“旧镇老翁”的雷顿·海塔尔伯爵详细解释了火药和热武器的原理,并向他分析了参与此战的利害得失,成功打动了这位本已打算当骑墙派潜心学术的老宅男,让他松口放权,允许他的儿子率海塔尔家的封臣,给予河湾联军“除出兵以外的一切支持”。

    遗憾的是,这么多振奋人心的消息丝毫没有动摇那位从长城而来的黑衣恶魔,西征王师浑未受扰般稳步沿玫瑰大道向西推进,雷打不动地行军、扎营再行军,终于在比河湾人预计更早两天的时间点越过高庭领的东部边界,正式进入了河湾统治家族的直属地盘。

    于伊耿和河湾人而言,他们已经被女王的西征军兵临城下,背后就是高庭,真正退无可退;对率领王师的艾格来说,河湾人又选择了最明智的焦土+诱其深入政策,拉长到无以为继的补给线和以战养战策略受阻,也给他所率的三万余西征主力带来了巨大的后勤压力。

    决战已经不能再拖——无论对哪方而言!

    而这种紧迫感投射到现实中所产生的后果便是:双方索敌斥候间的遭遇战频率猛然增长了一个量级,成规模敌军的踪迹,也终于出现在西征军受阻遏的侦查范围边缘,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度一步步向上攀登,终于达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

    在保持南部对多恩、北部对西境两个方向留有一定防御性武装的基础上,河湾人最终挤出了八万余兵力于高庭一线,其中骑兵两万出头,加上残余黄金团,合计号称十万大军。

    黑水河畔之役的失利不仅让黄金团-河湾联军见识到热武器的威力,也让他们意识到指挥分散、诸侯各行其是的危害。在空前的外部压力面前,为避免内部争论消耗,令不出一门造成指挥混乱,战略确定后不久的又一场军事会议上,河湾贵族及小伊耿的支持者们一致赞成了一项提议:仿效敌人的军制,临时性地进行改编并收拢兵权,将全河湾的军队外加黄金团交由少数决策层组成的司令部……统一指挥。

    提利尔家从没想过,他们在成为河湾统治者的三百多年里一直梦寐以求的大权在握,居然在一次糟糕的败仗后因祸得福,被敌人逼了出来。为了内部团结,也为弥补黄金团在黑水河之役中为联军殿后蒙受损失造成的心理失衡,提利尔公爵又在女儿玛格丽的建议下吸纳小伊耿的首相琼恩和黄金团团长入了指挥部核心决策圈,把军权名义和一定程度事实上地移交给了伊耿国王,在后者的真龙旗下,终于真正实现了全军统一调度。

    指挥权归属落定,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畅起来。

    在仔细研究火药武器特性和西征军兵力结构后,司令部将这场防御战的核心思想确定下来:扬长避短。

    “长”是:本土作战,兵力上具备碾压优势。

    “短”是:女王军士气高昂,有热武器和龙(可能出场)。

    对付龙要准备好猎龙弩,就算射不中也能提供士气支撑和心理安慰,这一点自不消说。但在如何迎战西征军大部队的问题上,他们却尚无经验和历史可以借鉴……经过数轮集思广益式的商议和讨论,联军指挥部将核心思想落实成了具体可实施细节——总结起来大致有三个方面。

    一、适当拉长战线宽度。

    高庭领作为曾经河湾王的直属领地,毫无悬念地占据河湾平原地理最优越的位置——不仅宽广肥沃,还平坦。抬眼就能望到天尽头的地势,在使本地人无险可守的同时,也很公平地让外敌也没有地势可“卡”,让入侵者少了许多微操空间。决战在这一带进行,河湾联军可以随意部署和调动,女王军却没有可利用的地形条件来保护自己的侧翼或后方——河湾人可以任意布置阵型,拉长或缩短战线宽度。

    战线宽度是什么?

    简单说就是军团最左翼到最右翼的距离,而深入探究则涉及到接触面和纵深之间的平衡、机动能力和可指挥调动性的妥协、攻击和防御性的抉择——布置阵型,倾向一个方面,其它方面就必然随之受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河湾联军的兵力是女王军的约三倍,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道小学数学题,最浅显的答案就是:当战线宽度相同时,河湾军的纵深是女王军的三倍;而纵深相同时,河湾军的战线宽度又是女王军的三倍——前者意味着正面硬刚时人多一方更强更耐久,而后者意味着人多一方能无脑迂回包抄人少一方。

    这正是战争通常是人多一方获胜,以少胜多能拿来吹嘘和被传颂的根本原因。

    在女王军有火炮正面刚不过的情况下,最正确的选择自然就是倚仗兵力的碾压优势拉长战线,利用左右翼宽度的优势,以更大的接触面积来欺负对方。

    赠地军的炮兵数量足以在万人规模的中型战场上轰出压倒性的优势。但只要把战线拉长到超出这个阈值——艾格就将面临两个艰难的抉择:

    【如果不对等地将战线拉长,左右翼就将陷入被包抄的险境;而跟着伸长战线嘛,由于兵力劣势又将导致阵型纵深不足易被突破一波带走。】

    【如果将火器集中某处使用,无异于把没配炮兵的部队放生;而如果分散配置,又让火器原本惊人的威力被大大稀释……】

    人多——这有点军事版的“一力降十会”的意思,拉长战线宽度这看似无脑的一招,瞬间将扬长、避短两项都涵盖在内,同时做到了“利用兵力优势”和“削弱热武器威胁力”。

    二、认清现实,权衡取舍。

    长战线能一定程度上影响胜利天平的倾斜,但也就仅仅是往远离败的方向稍微抬高了点:无论艾格是将炮兵分散还是集中布置,火炮就是火炮,是能在现阶段的维斯特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没有对等武器压制的前排部队无论如何都会在挨轰击时遭受或多或少的人员伤亡和士气打击,进而造成战斗力受损并最终影响战果。

    针对这一严峻现实,因伤残无法再带兵只能担任参谋的蓝道·塔利提出了个让人耳目一新的想法:既然火药的威力无坚不摧,那就干脆不要试图去阻挡了!如果正面战场不可能取胜,何不痛快点放弃,从侧翼和后方寻找机会?

    从联军中挑出训练和装备水平最差的放在女王军战线的正对面,将剩下的精锐布置在远离炮火的左右两翼和第一线的正后方——这样,当女王军利用火炮的威力击溃河湾联军正面第一线的部队时,剩下宽度超出他们的完好两翼以及后方的剩余精锐就能组成一个天然的口袋阵,吞没艾格派出追击的任何部队!

    火炮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战场上,“炮灰”这个词汇和概念自然也尚未出现。但无论如何,塔利公爵提议中的这群倒霉蛋,就是事实上的炮灰部队。如果艾格参与了这场针对自己的会议,他一定会当场惊诧地拍案叫绝:这不就是冰火版的田忌赛马——蓝道赛马么?

    炮兵就是自己的上驷,炮灰就是河湾人的下驷!

    可别瞧不起炮灰,他们的任务和作用着实不少。

    首先是“本职”:既然伤亡和士气打击不可避免,那就干脆分出一部分承担全部负面效果——利用炮灰与精锐部队间的隔离,联军司令部可以将“挨炮”的恐慌有效控制在特定范围内,避免干扰全军战斗力;而后方二线的精锐各部队间留出的专用后撤通道,又能让第一轮交战导致的溃兵也不至于裹挟全场,带崩全军。

    其次是屏障和掩护:炮灰部队的战线,但哪怕只薄薄一列,阻止女王军侦查力量的渗透也已经绰绰有余,再配上前方炮灰高举旌旗后方主力则偃旗息鼓,一万炮灰冒充十万主力也没有任何困难,在吸引炮火的基础上还能转移敌方统帅的注意力,让艾格在对其他方向上的警惕意识大降;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消耗魔龙本就有限的吐息和轰炸——如果女王骑龙参战的话。

    最后是诱饵:如果女王军乖乖上当地动用火炮进行一通狂轰滥炸,那自然最好,但若艾格沉得住气没先手嘛,这一层炮灰也会在指挥官们的命令和率领下发起主动冲锋……当然,最终结果自然是溃败无疑。而如假包换的溃败,是最容易勾引敌人发起全军攻击的状况,一旦女王军发起全军冲锋试图结束战斗,布置在炮灰后方一里左右严阵以待的真正主力就会和左右两翼互相配合,像一只大口袋一样兜头将他们吞下。

    用好王牌。

    如果说炮灰是下驷,精锐步兵是中驷……那河湾人的上驷,毫无悬念是那两万多骑兵。

    以女王西征军的装备、素质和一路杀过来未逢一败的士气,如果光靠六万多步兵彼此配合的口袋阵,很可能会发生“虽然成功包围敌军,却被中心开花反败为胜”的极端情况。这时候,已经受紧急“去敏感特训”,初步适应了火器轰鸣声的两万多骑兵,就成为了左右胜局的那张王牌。

    司令部将骑兵分为两股:一股平分为两支布置在步兵阵线两翼,起留守防御作用,受大本营司令部统一指挥,任务是确保女王军的少量骑兵无法出奇制胜,配合火炮将己方大部队击溃。另一股则不远不近地游离在战场侧面,在独立统帅的带领下寻找最佳切入战机。

    预案分为两大类情况:

    如果艾格将战线宽度拉长让河湾骑兵难以迂回包抄,则独立骑兵回到主战场充当侧翼,留守骑兵向中央移动,率领步兵直扑敌方中军,利用女王军纵深不足的缺点正面强攻,配合两翼打一场堂堂正正大战;

    而若是艾格明智地放弃了与河湾联军进行“战线宽度竞赛”,则留守骑兵坚定地守护本阵,与六万步兵融合成铁毡一块,独立骑兵从侧翼向敌方侧后包抄,在最恰当的时机同时发起攻击——像一柄有力的铁锤般,将不可一世的女王西征军砸扁在铁毡之上!

    ……

    这三条针对性战术一旦付诸实施,河湾人便将扬长避短这一核心思想践行到了极致,当完整的预案和指令被陆续下发到“十万大军”的每一位最底层将领手中,并通过他们之口被传达到所有士兵耳中,浩荡的联军大营中竟也一扫颓丧紧张的氛围,燃起几分斗志来。

    这是决定命运的一战,就连一向被公认为无能的“充气鱼大人”梅斯·提利尔都罕见地公开放了句狠话。

    “河湾人的土地不可侵犯,这回,定要那该死的守夜人有来无回!”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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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长城上的王者介绍:
穿越到《权力的游戏》或者说《冰与火之歌》的世界里,干点啥合适呢。后宫?争霸?种田?倒霉的艾格没得选择,因为他在一开始就被守夜人抓了壮丁。绝境长城上的王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绝境长城上的王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绝境长城上的王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