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分别
“一个大胡子,年纪不大,路上听县令絮叨,似乎他们从小就相识,还打过架。”
听白巧巧这么一描述,李牧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逼他从房顶下来的那个唐兵的形象了,大概便是此人了。程处默,程……该不会是李思文总提起的‘老程家那哥几个’吧,程咬金的儿子?
李牧懒得想这些事,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此间事了,他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到长安后的事情,还有眼前的小美女身上了。瞥了眼已经睡成死猪的李思文,李牧拉了白巧巧的手,贱兮兮道:“娘子,亲个嘴儿啊?刚才没亲着……”
“哎呀,胡闹也不分个时候。”白巧巧横了他一眼,没有应允。若是四下无人,白巧巧也许就随他胡闹了,但李思文在这儿,就算是醉倒了,她也放不下矜持。挣脱开李牧的手,道:“我已答应了跟天爱姐姐作伴,你且睡吧,明日我再来找你。”
李牧故作生气道:“跟她做什么伴儿,坏我好事,看我明日寻她晦气去!”
“天爱姐姐可是咱们的恩人呢。”白巧巧忽然想起了银子的事,从怀里拿出钱袋递给李牧,道:“她都没收我的银子。”
“你收着吧、”李牧推回去,道:“等到了长安,咱家就再也不用为银子的事情发愁了,些许小钱,你留着买胭脂好了。”
“又开始胡说了。”白巧巧把银子收回去,白了他一眼,转身从帐篷出去了。李牧站在帐篷门口,目送她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帐篷,才返回进去,把李思文往边上拽了一下,丢给他一个外套盖着,自己也躺了下来。
却说白巧巧回到帐篷里,张天爱也刚刚回来,二人相见,白巧巧见张天爱满面愁容,赶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怎么如此憔悴啊?”
张天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休息一晚就好了。妹妹,咱们早点睡吧。”
“哦。”白巧巧应了声,心里却满腹狐疑,但既然张天爱如此说了,也不好再问。俩人整理了床铺,熄灭油灯躺下了。
没了光亮,帐篷里一片漆黑,张天爱侧着身子,背对着白巧巧,哪有一丝的睡意。刚刚李绩见过白根生等人之后,也接见了她。这不是俩人第一次见面,早在李绩刚刚驻扎灵州的时候,张天爱就携重礼去拜访过一次。一个是马匪,一个是朝中大将,按理来说应无往来才对,这其中有些缘由。
张天爱的父亲,也就是此时张家寨的寨主张勋,隋末乱局之时,眼见天下已乱,豪杰并起,也曾胸怀壮志,想要闯荡一番。当时李绩还叫徐世,张勋与徐世前后脚地投在了瓦岗军,虽然后来际遇不同,但俩人也算是布衣之交了。大唐立国之后,南征北战,剿灭各路军阀,也就是在此时,张勋带着家族从灵州逃出,来到草原之地创立了张家寨。坎坷经历不提,也算是发展得顺风顺水。但大唐灭突厥之后,这顺风顺水的买卖,必然要出问题了。张家寨做的是走私的生意,两头倒卖,夹缝游走。现在突厥灭了,两头只剩下一头。这走私的生意,等于是从大唐的税收中抢饭吃,朝廷岂能允许。
张勋是一个聪明人,眼见着马匪的生意要混到头了,便开始想后路。正巧李绩率军来到灵州驻扎,便派了女儿去,以探访老友为名,想让李绩帮忙荐举,张家寨也算是陇右的一方势力了,若能就此接受朝廷的招安,摇身一变成为西域的一个军镇,岂不是美哉。张家的生意也不会受影响,两全其美。
但李绩这个人,一向奉行的是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张勋虽然是他的布衣之交,但毕竟是马匪,而且是已成气候的马匪。他是朝中大将,与边境马匪来往密切,还上书荐举,李世民心中会怎么想,谁也说不准,就不想管这事,接待是接待了,但张天爱提起这个话头,他就把话题岔过去,根本不接茬。
若论话术,张天爱哪里是李绩的对手,自然是无功而返。这次见面依然和上次一样,伯父侄女叫得亲热,正事一句也没聊。所以张天爱才愁眉不展,张家立足草原二十余年,和大唐朝中官员素无来往,结交的都是边城的县令这一级的官吏,因为他们做生意,也就是在边境这个范围。唯一认识的李绩,看起来也不想帮忙,张家寨的未来如何,真是前途未卜了。
翌日天明,大营开拔,继续往长安进发。李牧依旧由李绩的四名亲兵护卫着,和辎重营一起,走在大军最后面。他也终于见到了白根生,询问之下,才知道当日留下的几人,都得了李绩的重赏,除了李思文的那个厨子之外,其他人都加入军中了。相较之下,白根生的功劳最大,所以被任命为了什长,什长手下管理十丁,大小也算是一个官儿了。不过他手下现在还没人,得等回到长安之后,在按制入军籍,是拨入屯卫,还是入府兵还未可知。
即便如此,白根生也已经非常满意了。若不是经历了此事,他就算加入军队,也要从小兵做起。什长官儿虽然不大,但要从小兵熬到什长,除非立功,至少也要三年光景,这三年不打仗还好,打起仗来,也许就战死了。直接当了什长,跳过这个过程,风险就小得多了。
傍晚时分,大军抵达马邑城外,就地驻扎。张天爱也要回张家寨了,与白巧巧作别。李牧在旁,今天早上,他已经听白巧巧说起昨日张天爱愁眉不展的事情了,等俩人说完了话,李牧把藏在身后的一坛酒递过去,道:“这是我酿的酒,送给你尝尝,多谢你仗义相助。等我在长安落脚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义不容辞。”
张天爱接过酒坛,打量了一下李牧,这是俩人第一次相见,谈不上什么了解。张天爱也觉得李牧能帮得上张家寨的忙,但她也没露出丝毫轻视之色,点了点头,道:“山高路远,再见不易,我与巧巧虽然接触时日尚短,但非常投缘。她是一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这是自然。”
张天爱又对白巧巧道:“妹子,我这便走了,希望还有见面之日。”
说完,她翻身上马,五十骑随行,马蹄轰轰,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线里。白巧巧泪光盈盈,李牧搂住她的肩,看着张天爱消失的方向,心里暗道:“当真是一个潇洒的女子!”
第六十二章 说客
送别了张天爱,李牧和白巧巧返回营中,迎面就碰见了白闹儿和李思文两个人让他头疼的人。白闹儿的来意李牧已经知道,他是想跟着一起去长安,这件事早晨的时候他已经跟白巧巧商量过了。原本李牧是不想带他去的,但是现在定襄城毁了,酒铺的生意也做不成,而他的一双儿女,白巧巧和白根生都要去长安,留他一个人在马邑的确也有些不合适,便答应了下来。但他自己不愿意去跟白闹儿磨叽,就让白根生去把他接来了。
“贤婿!”/“贤弟啊!”
俩人一起奔来,李牧脑袋嗡地一声,赶紧示意白巧巧把白闹儿迎到一边,问李思文道:“啥事儿?”
“我有事求你。”李思文一脸正色,道:“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见我爹。”
“啥?”李牧听得毛骨悚然,这话要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他或许还会沾沾自喜一番,但是从一个男人嘴里听到这话,似乎就有点不对劲了,看向李思文的眼神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李思文哪里知道他想什么,解释道:“这都到马邑了,我看我爹是想带我回长安了。我不能走,我答应过那些流民的话还没兑现,我这么走了,一辈子都不安心。所以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见我爹,帮我劝劝他,哪怕不让我继续当县令了,也让我留在这儿把城建完,建完我就回去,你帮我求求他。”
李牧苦笑道:“我的大少爷,你当我是什么人物呐,你爹能听我的话么?”
“不不不!”李思文认真道:“我爹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个人敬重人才。能人他都敬重三分,从他言语间说起你,还有询问你的事情,我可以感受到,他非常看好你。你说一句话,我爹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你真是高抬我了,他可是大将军,我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依我看,还是你们爷俩私下去说,成功的几率还大一点。”
李思文有些恼了,道:“我要是敢说,用得着你吗?我不敢啊!”
“……”
不敢找那么多借口!李牧看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无奈地点点头,跟他一起来到了李绩的大帐。
门口亲兵让俩人稍等,进去通报了一声,旋即让俩人进去。李绩正在看公文,俩人不敢打扰,束手站在一旁等着。李绩余光看到了李牧,视线从纸张移开,示意了一下左侧的胡椅,让李牧坐。李牧看了眼李思文,李思文眼神示意他坐,他自己则不敢坐。李牧看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暗道,这家伙对他爹的惧怕,还真是深入骨髓了。
李牧对李绩倒是没有什么惧怕的,虽然他已经决定融入这个时代,但是思想毕竟还是后世人的想法,没有那么深的尊卑概念。当然他也不会傻到大大呼呼地去跟李绩称兄道弟,不卑不亢就行了。既然让坐,那就坐呗,客随主便么。
李牧坐下了,李思文在旁边站着,看上去就像是老大要跟别人谈事情,身边站着一个小弟似的。没等多大一会儿,李绩把公文看完了,放下书信看了过来,道:“李思文来找我的目的,我心里明了。李牧,你来见我,所为何事?可是为这个小子当说客来了?”
俩人都没想到李绩会如此开门见山,李思文的脸已经白了,李牧也愣了一下,心思急转,道:“回禀大将军,我确实是当说客来了。”
“好,愿闻其详。”李绩老神在在地看着两个晚辈,道:“如果你能说服我,我可以答应让李思文留在定襄。”
李思文听到这话,立刻眼巴巴地看向了李牧,李牧顿时有些头大,硬着头皮道:“敢问大将军,不想让李思文留下的理由是什么?”
李绩道:“他素来无谋,性格冲动,难堪大任。这次定襄之围,重要的决断均不是出自他手,反而很多错误的决定都是他一再坚持,让他留下,恐生是非,所以我要带他回长安。”
李牧又道:“回长安之后呢?大将军又有何安排?”
李绩倒也是有耐心,道:“你们不是要一起做酿酒的买卖么,我可以全力支持此事。”
李牧站了起来,拱手为礼,道:“大将军舐犊情深,令人动容。但大将军所想,恕我不能赞同。在我看来,您根本不了解您的儿子。”
“我不了解他?”李绩微微蹙眉,道:“你且说说,我如何不了解他?”
“大将军,在我看来,您一直以为您的儿子没有才能,所以想安排他平安富足地过此一生。在父亲的角度,这自然没有错。但您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您的儿子,他想过怎样的一生。”
“有人觉得,我这辈子要是有十亩地,春种秋收,不挨饿不受冻,此生足矣。有人觉得,我此生要是能置下一个买卖,我的子孙能继承下去,此生足矣。有人觉得,我年轻时战场杀敌,保卫国家,此生足矣,还有人会觉得,我戍守一方,百姓安居,此生足矣。每一个人,想法不尽相同,想要做的事情也不尽相同。昨日他来找我饮酒,酒醉之后曾言,经商虽然获利,但永远上不得台面。大丈夫生在世间,必须建功立业!可见经商不是他所想,建功立业才是他的目标。”
“您的儿子虽然对很多事情都不擅长,但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我也发现了他身上很多优点。例如他不刚愎自用,自己不懂的事情不会瞎出主意,而是找合适的人来做。他也从来不看低任何人,不以自己是公卿之子而高高在上,修葺城墙之时,他也曾与工人一起干活。敌军围城之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逃走,而是要尽忠。后来也能听进我的劝说,把百姓的性命摆在首位。林林总总,足以说明您的儿子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只是您没有发现,或者说您要求的标准太高,他尚未达到,便被您判定为没有才能。这显然是不公平的,您需要给他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若边境危机四伏,您的决定是对的,不能任命一个没有经验之人做边城的县令。但此时突厥已平,定襄城所在的位置周围,不再有敌军困城之危,反而需要一个能为百姓着想,有勤劳肯干的人,重建定襄城。在我看来,您的儿子足以担当此任。”
第六十三章 告一段落
李牧说话的时候,李绩的表情一直是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等他说完了,李绩看向李思文,问道:“果然如此么?”
李思文急忙点头,道:“爹,您曾说过,做人当以信义为本。我答应过那些流民,不能一走了之!”
李绩又道:“此番你留下,可没有李牧这样的人在你旁边帮你了。事事都要你亲自决断,你有信心能做好么?”
李思文张口就要答应,忽然停滞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道:“爹,我不敢说一定可以做好,但我会竭尽全力。”
“好!”李绩点了下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带你回长安了,但你到底能不能留下做县令,这也不是我能决断的事情,我已把事情经过写成折子送到了御前,最后还是要陛下来决断。你想留下,便暂时留下吧,好好安置流民,也算完成你作为定襄县令未尽的职责。”
“谢谢父亲!”李思文喜不自胜,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槽牙了,脑袋也活络了起来,眼珠一转,道:“爹,我听说在定襄城挖出了一大笔财物,我也不要多了,留下一半给我,我拿来安置灾民,您看?”
李绩把脸一板,道:“定襄城所缴获的财物,乃是战利之资,都已登记在册,是要上缴国库的。这些财物一分都不能给你,你若想留下,一切自己想办法。你若觉得为难,跟我回长安!”
“我不回去!自己想就自己想!”李思文忙不迭说道,生怕李绩改了主意,拉着李牧就跑了。李绩无奈摇了摇头,提笔回复刚刚看的公文。这是李靖派人传来的一封简报,大意是说颉利投奔吐谷浑不成,想要投奔高昌国王麴文泰。在半路上,部将多有叛逃。其子叠罗施也与他走散。不久,身边只剩下数十骑兵的颉利可汗迎头撞上了江夏王李道宗的大同军。一番激战后,张宝相将颉利可汗擒获。
自此,突厥宣告灭亡。李靖大军也在聚拢各处兵马,不日即将也将启程返回长安。
李思文从大帐出来,激动地抱住李牧乱跳。李牧奋力挣扎开,道:“这下可遂了你的心愿了?”
“贤弟!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一番游说,我都不知道我竟然这么优秀,我爹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你给我打住!”李牧瞪他一眼,道:“还叫我贤弟?昨天你耍酒疯叫几句我都没跟你计较,再占便宜可不行了啊,咱俩同岁,我是正月你是腊月,你比我小!”
“哎呀,这都是小事,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叫你大哥都成!”李思文说着,忽然心血来潮,拉着李牧向北而跪,duangduang自己磕了三个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李思文今日与李牧结为兄弟,他为兄我为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李牧一把捂住他的嘴,道:“到这儿就行了,我可不想跟你一天死。要死,我也要跟我的巧巧一天。”
“跟我一天死怎么了?你也说了,我比你小,难不成你还吃亏了不成?”
“你比我小,就能比我活得长啊?好没有道理!”
李思文大怒:“我一定比你活得长!”
李牧满脸不屑,呵呵道:“幼稚”
“你说什么?!”
“说你幼稚!”李牧站起身,把李思文也拎起来,道:“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既然你我结拜,你叫我一声兄长,那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把一个秘密告诉你。”说着,李牧凑到李思文的耳旁,悄声嘀咕了几句。李思文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义成公主也有私库?”
李牧点点头,道:“我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是十有**。你想啊,她能把传国玉玺藏哪儿,总不能摆在屋子里吧,那还不早就被人发现了。肯定有藏东西的地方,那里面肯定不会只有传国玉玺这一件东西。我估摸着,得有不少财物。就算不及颉利的多,也够你用一阵了。”
“大哥!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李思文喜出望外,张开胳膊又要抱过来,李牧赶紧把他推开,道:“肉麻兮兮,再随便靠近我,小心我揍你。”
李思文也不恼,现在对他来说,钱是第一位的,有了钱他才能安置流民,重建定襄城。嘴甜叫两句大哥,完全不算什么。
跟李思文分开,李牧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白巧巧已经安顿了白闹儿,也回到了帐篷里。李牧枕着白巧巧的大腿,享受着她的按摩,顿觉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郎君,你说陛下真的会给你封侯么?”
“不一定封侯,不过封爵是肯定的了。”李牧握住白巧巧的嫩手,道:“公侯伯子男,最低的男爵也有五十亩的永业田。五百亩呐,吃穿肯定用不了,还能传给子孙,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白巧巧摇了摇头,道:“要是当时我在你旁边,肯定不答应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你出了事,哪来的后世子孙了。我小时候我娘就教过我,儿孙自有儿孙福,当爹娘的管不到那么远,这辈子能平安喜乐,已经是幸事了。”
李牧点点头,道:“娘子说的都对,那你现在觉得幸福么?”
“嗯!”白巧巧用力点头,道:“老天爷保佑,郎君你没事,我心里便觉得幸福了。”
“还有更幸福的事儿呢、”李牧拉着白巧巧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决定了,等到了长安,找到娘,安顿下来之后,我就娶你过门,让你做我的妻子。”
“啊?!”白巧巧没想到李牧会突然说起这种事情,脸一下子通红,声音也变得扭捏起来,道:“这样急……合适么?”
李牧故意道:“那便算了,过了年也行。”
“别!”白巧巧急道,忽然瞥见李牧的表情,嗔怪地打了他一下,恼道:“郎君怎好拿我玩笑!”
“好啦,不拿你玩笑。”李牧起身吹灭了蜡烛,把白巧巧拉入怀里,道:“早点睡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嗯、”白巧巧依偎在李牧怀里,活动了一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良久……
“郎君你拿什么顶我,好不舒服。”
“有吗?”李牧往后撅了撅屁股:“没有吧?”
“嗯,现在没有了,刚刚也不知道是什么……”
白巧巧这样说着,脸蛋儿却已经红到发紫了。
第六十四章 初到长安
秋高气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李牧终于看到了长安城的城墙。
这一路走了将近一个月,倒不是脚程慢,而是与唐朝的军制有关。唐朝的军制,乃是沿袭了隋朝的府兵制。以均田制的农户为基础,于天下各道、州、县要冲设军府六百三十四所,总称折冲府,依编制规模大小分置上、中、下三等,统称府兵。
府兵又有内府外府之分,内府就是京师地区戍军,同京师宿卫军三卫,以及太子三府三卫合称南军,与之相应的就是天子亲检的北衙禁卫六军又称北军,前者多为宰相领下十六卫之金吾卫将官所辖,驻地太极宫前朱雀门内,后者一般为亲王或内庭中官领,军衔属十六卫监门卫,居御苑中。此乃京师地区戍军,拱卫长安,轻易不会妄动。
通常大将出征,会带上家将亲兵,然后依皇命领内府几营的兵马,再聚拢沿途的折冲府的兵,形成一路大军。而班师回朝的时候,这些折冲府的兵就要各回各家,散伙的时候会发一些钱,等兵部统计完了战功,再行封赏。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防止大将拥兵自重,产生不轨之心。南北朝时,每个凯旋的统帅,回朝第一件事就是清君侧,皇帝屁股还没坐稳,就被自己的大将赶下去了。故此,在隋统一天下之后,严令府兵不得召唤不可进京,唐朝基本上都是依循隋朝旧制,这个规矩也就传了下来。
所以,虽然李绩这一路大军足有五万余人,但跟他回到京师的,不过几千人而已,都是他的家将以及从长安出发时带走的三营禁军。这些人到了长安之后,也要回归本营报道。大军至此化整为零,对皇权够不成任何威胁。
此乃铁律,若有哪个将领不按规矩办事,那就等同于造反。李绩当然不会做这等蠢事,所以他沿途遣散府兵,做得极为细致,这样便耽误了一些时间。
李牧心里自然是很着急,算算日子,他的老娘孙氏应该已经到了长安半个多月了。他会知道这个消息,是因为七天前,他遇到了完成护送任务返回的王虎一行。王虎惦记定襄城的事情,在护送交接完毕之后,立刻启程往回赶,与李绩大军正好碰了个正着。这一来一往,时间就算出来了。
着急是着急,但是李牧其实并不十分担心。因为王虎告诉他,孙氏被他送去了唐俭府上。唐俭听说是李牧的母亲,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王虎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去看望了孙氏,唐俭对她非常照顾,特意收拾出来一个小院,还安排了一个丫鬟伺候。李牧猜想孙氏也吃不了什么苦,只是心里挂念着,想要早些与孙氏相见罢了。
过了灞桥,禁军三营也各自回营了。只剩下了李绩的几十个家将亲兵,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早有宫中的太监在此等候,李绩直接入宫面圣去了。不过李牧也有人招待,李绩早派人传信回去,他的弟弟李弼等在了这里,见过礼后,李弼让家将们各自回家与妻儿团聚,领着李牧和白巧巧,还有王虎等住在李家的亲兵一道回了位于朱雀大街西面的曹国公府。
“这个跨院是昨日收拾出来的,仓促之间,准备不周,可不要挑理。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当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昨日大哥书信中已经说了,你与思文那孩子结拜成了兄弟,那便与我的子侄无异了,若不嫌弃,叫我一声二叔即可。”李弼是一个很和气的人,长着一张笑面,与李绩大不相同。人家既然已经如此说了,李牧当然不会给脸不要脸,立刻叫了声二叔,惹得李弼哈哈大笑。
来到花厅坐定,李牧道:“二叔,我想问个事儿,您知道唐俭大人的府邸在哪么?”
“唐俭大人?”李弼看了眼李牧,似乎有些怕搞错了,忽然一拍脑门,道:“看我这个记性,差点忘了你就是大哥书信中提及的那位冒死逃营送信的义士!唐大人的府邸离咱家不愿,咱在朱雀大街西边,他在东边,过了街不远就是。怎么,想找唐大人叙叙旧?”
“啊,不不不。”李牧赶忙摆手,那唐俭五十多岁了,他找人家叙什么旧,便把前因一说,道:“我娘已经在唐大人家叨扰多时了,我既然已经来了长安,应当把我娘接过来团聚才是。”
“对!这样做对呀!”李弼抚掌笑道:“你能有如此孝心,实属难能可贵。不过也不差这一日,今天先歇息一下,晚上等大哥回来,再好好吃喝一顿,权当接风洗尘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做也不迟。你若担心你娘放心不下,我这就差人去告诉一声,也就是了。”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李牧也不好强求,笑着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二叔了。”
“不麻烦,麻烦什么。”李弼笑着摆摆手,起身道:“我这就去安排,你们先休息,晚饭之前,我再来叫你们。”
说着,李弼便走了,李牧一直送到跨院门口才回来,见白巧巧正在看着花厅里的一个摆件发呆,一副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走过去把那个摆件拿起来放到白巧巧手里,道:“想看就拿起来看啊,怕个什么,这东西再金贵,能有我怀里的玩意儿金贵啊?”
白巧巧大惊,道:“那东西你还带在身上?你没交给大将军吗?”
“我是要交给伯父的,但他说还是等陛下宣我入宫时,我亲自献给陛下更好。”那日李牧和李思文玩笑似的拜了把子,李牧自己都没当真,没想到李绩却当真了,让李牧改口叫他伯父。这当然是件好事了,李牧脸皮这么厚的家伙,自然打蛇随棍上。白巧巧却不好意思改口,仍以大将军称呼。
话音未落,李弼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侄子,快!宫里来人宣你进宫面圣!”
第六十五章 议功封侯(1)
李牧想到李世民会传他,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传他,看来这皇帝也是人,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东西的时候,都没什么矜持。从跨院到正门的路上,李弼匆匆告诉他一些宫中规矩,李牧也没怎么记住。不过也没关系,这次入宫,只要把传国玉玺交到李世民手上,必然是龙颜大悦,规矩不规矩没人会在意的。
到了大门口,李牧也被这阵仗给吓着了。门口乌泱泱堵满了人,都是披甲的禁军,怪不得刚刚李弼的语气有些惊慌,这架势谁看都是要来抄家的。由此可以看出,李绩没有告诉李弼传国玉玺的事情,连自己的兄弟都有所保留,对李绩的谨慎,李牧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太极殿内,太上皇李渊端坐正中,李世民陪在旁边,阶下左手站着李绩,右手站着长孙无忌,在他身后还有一人,乃是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月余之前,李世民得知在定襄找到了传国玉玺的消息,就开始失眠,每日都打听李绩到哪儿了,他不是没想过派人直接把传国玉玺取来,但一来担心路上再出问题,二来也恐寒了立功之人的心,纠结之下还是没那样做。李绩进宫面圣时,李世民正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谈论黄河水患的事情,他本以为李绩会带着传国玉玺来,却没想到李绩压根就没沾手。这才下旨让李牧入宫觐见,本来是打算在东宫见,还是长孙无忌提醒了一句,太极殿那儿还有一个太上皇,而且太上皇还曾经传谕天下,李世民才想起这个茬来,把见面的地点改在了太极殿。
李世民现在已经当上了皇帝,传国玉玺这个东西,实质上对他的统治没有什么影响。但由于他一直被人诟病皇位来路不正,所以才急需传国玉玺特有的意义为其正名。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李渊的态度。而且现在李渊已经是太上皇了,要传国玉玺也没用处,若能借此讨好一下,何乐而不为。
“回禀太上皇、陛下,李牧殿外候旨。”
李世民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老爹,道:“宣。”
“宣李牧上殿觐见!”
李牧在殿门外听到声音,抬腿就要往里进,高公公伸手拦了一下,小声嘱咐:“进去先拜太上皇,知道了么?”
“啊!多谢公公。”李牧应了一声,跟着小太监进到了殿中。李弼已经给他讲过觐见的规矩了,但是李牧因为有点紧张,给忘得差不多了,脑袋里能想起来的都是电视剧里的那一套,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往地下一跪一趴,口中高呼:“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喊完了没人应声,他也不敢抬头,拿眼睛的余光乱瞄,左边一个人,右边俩人,前面看不到,李世民不在吗?
殿中君臣不是没人应声,而是有点愣神儿。万岁这个称呼,虽然古已有之,但通常都是拿来形容神明,对人并不常用。而‘万万岁’这个称呼,却是前无古人,在李牧喊出这一声之前,没人这么喊过。古人敬畏神明,万岁已然是把人比作神明了,万万岁岂不是超越了神明?唐时风气可不比明清,皇帝也没那么厚脸皮,听到李牧如此称呼,李渊也好,李世民也罢,感觉到的不是愉悦,而是有些尴尬,所以才半天没人应声。
李世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万万岁,轻咳了一声,道:“你就是李牧?”
“啊,草民李牧!”
“起来答话。”
李牧依言起身,李世民端详了他一下,本以为能说出这么露骨的马屁的人,会是一个面目奸猾之人,但见李牧眉目清秀,眼神清澈,与奸滑并不搭边,心中便有了好奇,问道:“因何称呼朕与太上皇为万万岁?你不知此言乃是类比神明之语么?”
李牧心里一沉,敢情这是拍到了马蹄子上了,电视剧误我啊!赶紧往回找补,道:“陛下容禀,此乃草民肺腑之言。草民生在边城马邑,刚刚出生,父亲便战死疆场,此种遭遇非我一人。突厥人每年劫掠,边城百姓苦不堪言,日夜期盼天兵来到。此番陛下平定突厥,让边城百姓不再受劫掠兵戈之苦,在边城百姓心中,陛下已与神明无异了。”
话说完了,李牧心里也一阵翻腾,上次这么违心的拍马屁还是前世对待乙方的客户的时候。不过想到来到唐朝第一拍送给了李世民,也算对得起这套活儿了,这样想想,心里便也释然了。
这样一番答对,正戳中了李世民的心思,身为帝王富有四海,权、利,其实都不是他最在意的东西,唯有这民心,名声,才真正能打动他。李牧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万万岁’的称呼,李世民便借坡下驴,默认了,再看李牧的眼神,也亲和了许多。
“听说你诛杀义成公主,拿到了传国玉玺,传国玉玺现在何处?”
“在这里。”李牧忙解开衣袍,此时也不会有人说他殿前失仪,李牧把锦盒掏出来,高公公接过去,交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没有打开,直接放在了李渊面前:“父皇,您先看看。”
李渊把锦盒打开,把传国玉玺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微微点头。李渊本是隋朝贵戚,和隋炀帝杨广是表兄弟,传国玉玺李渊是亲眼见过的,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李世民见李渊鉴定为真,便对传国玉玺的真假再无怀疑,看向李牧,含笑道:“早前我便收到过卫国公的折子,提及过一名逃营送信的义士,此人便是你么?”
“回禀陛下,是草民所为。”李牧道:“陛下,此事虽是草民做的,但义士之名愧不敢当。当时情景,草民实是因为惦记家中老母,已经存了逃营的心思,并非是只为送信而逃营。因此,这个功劳,草民不敢领。”
这一路上,李牧已经想好了,不能什么功劳都讨赏,这样会令人反感。万一李世民只赏了小功,却对传国玉玺这个大功不赏,那岂不亏大发了。所以李牧的套路是先辞小功,不要赏,反正传国玉玺是我找到的,这个功劳总抹不掉吧。而且李世民又不是傻子,前面的小功算不算功,他心里能没数么,做出一副实在的样子,赢得好感,该得的一点都不会少,也许还会多,反之就算这次都赏给你了,以后不待见你了也是亏。
第六十六章 议功封侯(2)
李世民露出赞许之色,道:“茂公说你品性纯良,朕还不尽信,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但也不必过谦,有功就是要赏,房相,你来说说,此功当如何赏赐?”
房玄龄道:“李牧及时报信,足有扭转战局之效,若论赏赐么,依臣看来,封男爵,赏万金,赐田二十顷。”
“好!就依卿所言。封李牧开国县男,赏万金,于灞水之东择良田丈量二十顷。”
“谢陛下隆恩。”李牧心里叫苦,这小算盘也没打成啊,怎么就封了男爵呢?老子的侯爵就这么没了?聊以安慰的是还赏了‘万金’和田地,唉,罢了罢了,这样也不错了。心里虽然诸多想法,但是脸上却一派感激涕零,李世民见了,心中更加满意,接着道:“朕再问你,三杯倒,可是你所酿造?”
还有?李牧心里一喜,赶紧答道:“回禀陛下,草民的丈人祖传酿酒,草民多少也懂得一些。在被俘于突厥大营时,草民被安排当了厨子,曾见过突厥人酿三勒浆。三杯倒的酿法,正是草民结合了两种酿造法合而为一,试验出来的。它的具体工序是先……”
李牧作势要把酿造方法说出来,但他怎么可能真说出来,无非是博得一个实在的印象罢了。果然,他刚要说出来,就被李世民打断了:“朕不是问你秘法,这些就不用说了。还有,你已有爵位,不可再自称草民。”
“臣……知道了。”
“那日我招酿酒之人入长安,你本已启程,因何回返?又因何独自留下?”李世民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牧,加重了声音问道:“可是为了传国玉玺之功?”
李牧急忙答道:“回禀陛下,臣当时会走,是因李思文告知臣,陛下下旨点名酿酒之人入长安伺候太上皇。加之当时发现了萧皇后与杨正道二人,正好要送往长安,就一道启程了。半路上臣听闻定襄城有难,臣与李思文意气相投,如兄弟一般,当时没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不能如此一走了之,若臣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一定要一起面对。况且当时臣暂代定襄县丞一职,招纳流民之事也有参与,很多承诺都是臣与李思文一道向流民保证的。臣之前也说过,边城百姓饱受突厥劫掠之苦,臣与这些流民一样,都是边城百姓,只是侥幸未变成流民而已,故此能体会他们的感受,若问臣为何回返,臣现在想来,大概是义气与责任这两个原因吧。”
“至于臣为何独自留下,臣可以坦然承认,确实是为了传国玉玺。起因是因为城头对峙之时,义成公主曾言,来定襄城是为了二人一物。臣猜测,这二人,必是萧皇后与杨正道,而能让她如此兴师动众而来的物,必然也不是等闲之物,极有可能是传国玉玺。当时臣想,若臣也一同离去,这传国玉玺到了义成公主手中,恐难在追回,如若就此遗失,实在愧对陛下,愧对社稷,故此才选择留下。而臣独自留下,也非贪功,当时定襄城内已经涌入上前敌寇,危机四伏,若人多目标也大,而且起到的作用也不明显,臣独自一人不易被发现。而且臣自知不敌,也没想夺得传国玉玺,只是想看清义成公主能不能找到传国玉玺,若她找到了,她会带到哪儿去,等援军来到再追。能得到纯属意外,盖因入城之后,敌军发现了颉利宝库,都去争强财物致使义成公主落单,臣趁其不备,从房顶跳下偷袭,一击得手,才拿到传国玉玺,想来也是太上皇、陛下洪福所致,臣不敢妄言居功。”
李世民笑道:“心思缜密,有勇有谋,说话还如此谨慎,当真是一个少年英才。听闻你已与李思文结拜,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颇有你义父的风采。”
李绩开口道:“陛下,臣……”
李世民摆了摆手,又问房玄龄,道:“先不议夺回传国玉玺之功,只议这守城之功,房相,李牧该当何赏?”
房玄龄道:“前隋义成公主,心思歹毒,不顾黎明百姓安危,屡次挑起突厥与大唐之战,实乃国贼也。李牧守城有功,保全百姓性命有功,诛杀国贼有功,此三功合一,依臣看来,可特进李牧子爵,赏十万金,良田五十顷,加其母七品诰命。”
李世民环顾左右,道:“诸卿可有异议?”
长孙无忌、李绩都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点点头,道:“既如此,封李牧开国县子,赏十万金,于灞水之东择良田再量五十顷,加封其母七品诰命。”
“谢陛下隆恩!”李牧赶紧拜倒,他早就听李思文说过李世民不吝赏赐,刚刚还以为是假,现在才知是真。且不说这爵位,金饼都是一万、十万的赏,怪不得李思文说他内帑空虚,这么赏赐能不空虚么?
“至于寻回传国玉玺之功的封赏……”李世民看向了太上皇李渊,道:“父皇,昔年您曾为传国玉玺之事传谕四方,这个功劳的赏赐,还是您来做主吧。”
李渊点了点头,忽然慨叹了一声,道:“昔年多少危难,直至今日,朕仍历历在目。刘武周,宋金刚,李密,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萧铣……他们难道不是英豪么?多少次,大唐因他们入绝境。最后都被我父子击败,立国之艰难,众卿心中明了。今世民平定突厥,迎来传国玉玺,足以证明,我陇西李氏定鼎中原,乃是天命所归!”
李世民赶紧一记马屁拍上,道:“父皇所言极是!父皇立国,创业艰难,儿子微末小功,不足称道。如今大唐天下归心,还迎来了传国玉玺,全都是您的功德。在您的谆谆教诲之下,儿子勉强学到您本领之一二,勉力为之,才算没有辜负了您一片的心血。若没有您的意志支撑,儿子也绝对灭不了突厥,报不了仇,这全都是您的功劳。”
李渊微微一笑,他又没有老糊涂,哪里听不出这言语中的恭维之意,见儿子已经做了帝王,还如此小心翼翼,确实也挺不容易,心里多年累积的怨气因此也少了几分,继续道:“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传国玉玺,岂不如同这‘鹿’一般,是天下群雄竞逐的对象么?朕当年说过,寻得传国玉玺者,无论出身皆封侯。今日李牧寻得传国玉玺,又立下了诸多功劳,朕不可食言。如此,朕就借这一个‘鹿’字,封他一个‘逐鹿侯’,你意下如何?”
“甚好!”李世民立刻说道:“李牧,太上皇封你为逐鹿侯,还不谢恩么?”
“谢太上皇隆恩,谢陛下隆恩!”
“等等!”李渊忽然又开口,李世民忙道:“父皇,还要再赏?”
“那酒不错,我很喜欢。你这个小子机灵,朕也很喜欢。听说你已娶亲了?那朕再赏你的正室一个五品诰命,封她鹿县夫人。回去好好酿一批酒出来,送到宫中。”
第六十七章 过山车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戏剧性,几个小时之前还是草民一个,转眼间连升三级,男爵,子爵,越过伯爵直接侯爵,顺带还给老娘和老婆捞了两个诰命,中状元也没这么爽的啊!更重要的是,还有‘十一万金’的赏赐,什么叫做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李牧终于有了切实的体会了。
谢恩回到家中,李牧还有点飘乎乎的,把事情跟白巧巧一说,白巧巧也非常高兴。自家男人不仅封了侯,自己和婆婆还都得了诰命,虽然白巧巧也不知道诰命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在她的理解中,就把这诰命理解成了女人做的官,也没有多想。
晚间接风宴的时候,李牧见到了李家更多的家人,大家举杯言欢,都是恭喜之词。李牧酒到杯干,喝得晕头转向,也忘了细问这侯爵的赏赐具体有什么,宴席结束之后,他就回房在白巧巧的伺候下睡了。
第二日,高公公再次登门宣旨时,他傻眼了。
“马邑县百姓李牧,冒死报信,扭转战局,举国承惠,功德无加,封开国县男,赏万金,赐良田二十顷,钦哉。”
“开国县男李牧,守城有功,体恤百姓,诛杀国贼,特进开国县子,赏十万金,赐良田五十顷,赐其母七品诰命,钦哉。”
“开国县子李牧,智勇忠贞,寻回玉玺,功在千秋,利在社稷,特赐封‘逐鹿县侯’,赐其正妻五品诰命,封‘鹿县夫人’,钦哉。”
“逐鹿侯,接旨谢恩吧?”
“啊!谢陛下隆恩,谢太上皇隆恩!”李牧有些愣神地应了声,不着痕迹地从袖子里递过去一锭银子,足有十两。高公公只觉得袖口一沉,心中便有数了,含笑点了点头,返回宫中去了。
李牧之所以会是这种状态,实在是因为现实与他想象中的落差有点太大了。他早跟李思文打听过,每一等爵位,对应的是同等的官职,相应的田产赏赐。但他不明白为啥到他这儿,官职没有了,田产赏赐也没了呢?男爵和子爵的田产赏赐都给了,侯爵的赏赐哪儿去了?难道是李世民忘了?那可是一百顷良田,足足一千亩地啊!
再说这‘万金’、‘十万金’……李牧看着面前的两个托盘,有点哭笑不得。一个托盘里放着一贯钱,另一个托盘大点,放了十贯钱。说好的‘金’在哪儿呢?本来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一车一车的大金饼子,现在变成了这么几串铜钱,这差距也忒大了点。这李世民也太抠了,那么大一个皇帝,差这仨瓜俩枣的么?十一贯钱我用你给啊,随便敲两车铁矿石我都提炼出来了!
还是李弼及时出现,为他解了疑惑。原来这赏赐中提到的‘金’,指的就是‘文’,说‘金’只是为了好听而已。而要赏赐金银,则会说‘银多少两’、‘金多少两’,这种赏赐很少,通常只有赏赐国公才会赏赐金银,其余爵位都是赐‘金’,也就是铜钱,这方面倒不是谁贪墨了他的。
不过对于他的侯爵赏赐为何缩水了,李弼却解释不了了。但他可以保证的是,没人敢在皇帝的赏赐里面抽水。李牧不甘心,把钱和地契往白巧巧怀里一塞,就去找李绩了。昨日他回来之后,李绩还在宫中待了很久,这赏赐之事,或许他会知道。
在书房寻到了李绩,把心中疑惑一说,李绩当即笑了起来,道:“陛下此举,正显公平。李牧,寻回传国玉玺之功乃是侥幸,并不足以封侯,你能封侯,乃是太上皇昔年曾传谕四方,陛下为尊重太上皇,才让太上皇做主,赏了你逐鹿侯,不然你以为侯爵是那么好得的?多少将士开疆拓土,九死一生,归来也不过才封个子爵男爵,你之前的功劳,陛下已经是重赏了。也就是太上皇金口玉言,陛下不好违背,不然呐,多出的五品诰命你都捞不着!”
敢情是个空壳子侯爵!人生大起大落,真的是太刺激了,刺激得有点脑壳晕!
李绩又道:“你也不必失望,在我看来,封赏过重并不是好事。若这事陛下肯听我谏言,逐鹿侯这个名头,我都不同意你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个年纪就封侯,追溯几代也不曾有过,多少贵胄之子都被你踩在脚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若你真是凭实在的功劳封侯,谁也说不出什么,但寻回传国玉玺这件事,本来就属侥幸,定叫人心中不服,对你以后的前程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你的授官,当然是有的。按照爵位来说,县侯是从三品,而从三品的官职,你显然担当不起。你此时的爵位与你实际功劳不符,陛下一时难以抉择,故此才没有一并赏赐。昨日我已谏言,请陛下按照你的实际功劳来授官,估计得等卫国公大军回朝之后,才会有旨意下来,具体会授何官,还未可知,好好等着就是了。”
李牧这才明白其中的要害,赶忙对李绩的拳拳维护之心道了谢。李绩含笑点头,又问道:“我已听说了你母亲的事,午饭后,我安排一辆马车,再备上几样礼物,你去把母亲接过来吧。还有那酒坊之事,既然太上皇已经开口了,便耽搁不得。此事我已嘱咐了你二叔,有什么需要,与他商议就好。钱财用度,开口就是,自家人莫太过拘谨。”
李牧点头应是,从李绩的书房告辞而出。回到自己的跨院,把事情跟白巧巧一说,白巧巧也安慰他,道:“郎君,咱们要知足啊,昨日咱们还是普通的百姓,今日已经爵位在身。又得了这么多田地赏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大将军说得对,立下多少功劳,就拿多少赏赐,心存侥幸是不对的,会被人说闲话,心里也不踏实。你忘记来长安的初衷了吗?咱们又不是为了做官来的,还是早点把酒坊建起来,好好做买卖才是!”
“嗯!”李牧重重点头,巧巧的话点醒了他,差点因为计较赏赐,而忘记了初心。官场的水太深,勾心斗角他自问不是对手,一个弄不好,死都不知怎么死的,还是低调发展,闷声赚钱,才是正途!
第六十八章 最美不过夕阳红
唐俭此人,可谓是一个根正苗红的从龙功臣。
他的父亲唐鉴与唐高祖李渊交好,李渊在太原起兵之时,唐俭就参与了谋划。武德二年,唐俭与永安王李孝基等人被刘武周俘获,狱中从元君实口中得知独孤怀恩要造反。独孤怀恩当时驻守蒲州,唐俭遣人揭发独孤怀恩谋反。李世民击破刘武周后,唐俭拜为礼部尚书,授天策上将府长史,封莒国公,特赐免死罪一次。
从以上履历可以得知,唐俭此人,不但是从龙的功臣,而且在选边站队的时候,还颇具慧眼,早早就把自己绑在了李世民的战车之上。唐初朝中具是良将贤臣,李氏父子对朝中大臣也从来不吝赏赐,但“特赐免死罪一次”这等殊荣,却唯有唐俭一人获得,足可见他的荣宠之甚。
唐俭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提起初唐的名臣,很多人会想起‘房谋杜断’,想起长孙无忌,想起褚遂良等人,很少有人会想起唐俭做过什么,但他的地位却不必任何人低,他从来不参与朝中派系斗争,算是中立一派,但无论是新晋贵族,还是五宗七姓,都无人敢看轻于他,盖因他算是已经平衡的天平两端之外的筹码,谁也不想得罪了他,而让他加入到另一派中。唐俭也心里也明白,所以常常故作糊涂,能不表态,就不表态,司职的事物也不甚留心,整日喝酒赋诗,除非是李世民亲自交代的任务,其余的事情,他都交给副手去做。因此时常有言官参奏他怠于政事,他也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
此番出使突厥,劫后余生,李世民改封他为民部尚书。从礼部尚书改成民部尚书,虽然官阶一样,但是一个是摆设,一个却是实权,其中的门道,朝中官员心里都清楚,这算是升迁了。但唐俭却没有什么高兴的,因为他做民部尚书之后,需要做的事情也变多了。而且唐初的民生状况并不乐观,不是这儿遭灾了,就是那儿发水了,每天都有地方请赈灾的帖子递上来。而这些东西,都需要他亲自过目,核对才行。一直懒惰惯了的唐俭突然忙碌起来,非常不适应,加之也年过五十了,体力不赶劲儿,有些力不从心了起来。歌舞也懒得看了,宴饮也罢了,每日从官署回到家基本就歇下了,连侍妾也不传一个。
生活发生改变,是在旬月之前。
那日他正在官署理政,忽然家人来报,说是有旧交登门,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李牧把母亲送了过来。唐俭赶紧回家,见到了护送的王虎,得知前因之后,唐俭二话不说,在国公府收拾出来一个院落,将孙氏安顿了下来。
过了几日,唐俭从官署回家,家人告诉他,孙氏趁着伺候的丫鬟不注意,悬梁求死,好在丫鬟回来得及时,才被救了回来。唐俭大惊,他虽然怠于政事,但对于个人信义,却颇为看重。当日在突厥大营,虽是情急之语,但他既然答应了李牧‘汝之母,吾养之’,便会尽力去做到。李牧回返守城,也是信义之举,此时生死未卜,若来日他来寻母,难道要告诉他你的母亲我没有照顾好,上吊自尽了么?
唐俭匆匆来到孙氏暂居的后院,好一阵劝慰。孙氏说他儿子这么久没有消息,多半是死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唐俭为了劝孙氏,拿自己做例子。原来唐俭的夫人十几年前就过世了,二人感情甚笃,夫人过世对唐俭的打击很大。这些年来怠于政事,也是因为没了心思,歌舞宴饮,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去思念而已。
孙氏见唐俭说到动情之处,眼眶中饱含泪水,为他的深情感动,也讲述起了她与李牧的父亲李敢之间的过往。俩人就这么一人说一段,不知不觉竟说到了天亮。
这一夜交谈之后,孙氏的音容相貌便刻在了唐俭的脑海中。梦里梦到他,醒来想着她,处理政务更加不能专心,每日都盼着早点从官署回来,好找个借口去跟孙氏聊天。时间长了,唐俭府里的下人都看出了端倪,国公爷怕是对这位原来的孙家娘子上心了,对待孙氏之时,态度更加恭敬。而处于其中的唐俭与孙氏二人,却对此毫无所觉。窗户纸一直没捅破,俩人的关系,也止步在每日聊天,互相宽慰上面。
直到昨日,曹国公府上送来信儿,李牧已经来到长安,明日便要接母亲团聚。听到这个信儿,想到即将分别,唐俭才认清了自己的感情,顿时,心中的感受复杂了起来。
他已经五十一岁了,而孙氏,他已经问过,过了年才三十六。虽说以他的地位,娶一个岁数小的妾侍,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但面对孙氏,他却不敢把‘妾侍’俩字说出口,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对孙氏的一种亵渎。
但如果要明媒正娶,却也是难办。唐时风气,婚姻相对自由,别说是死了丈夫另嫁,就是和离之后改嫁,也没人会说什么。但唐俭毕竟是国公之尊,又是几代的权贵,娶一个民间女子,还是二婚,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唐俭心里便犯了愁,但他还是把李牧到来长安的消息,如实地告诉了孙氏。
孙氏这边,也意识到了对唐俭的感情。想到分别,心中的那份怅然,宛如十几年前听闻李牧的父亲李敢战死的消息时候一样,但是面对选择,孙氏还是毅然选择了儿子,因此李牧上门的时候,孙氏已经把包袱都收拾好了,她已经打算放弃这份感情,跟儿子走,离开莒国公府。
对李牧来说,借他几个脑子他也想不到老娘会与唐俭产生感情,他倒不是食古不化,对母亲另嫁抱有敌视态度的那种人,而是在他的想法中,这俩人的年纪差太多了。用后世一句话就是,唐俭再大一点都能当孙氏的爹了,十几岁的年龄差,他想都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所以,他道了谢,送了礼物,再婉拒了唐俭的宴请之后,就要带着孙氏告辞离开。
临行之时,唐俭送到了门口,孙氏登上马车,听着李牧跟唐俭寒暄告别,没忍住还是撩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正好唐俭也望过来,二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一跳。孙氏赶紧把帘子放下,唐俭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对李牧道:“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在李牧应下之后,他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第六十九章 过墙梯
太上皇点名要酒,那么酿酒的事情就刻不容缓了。好在王虎办事比较靠谱,没有把蒸馏设备丢在半路,而是好好地带到了长安,就存放在曹国公府的库房里,取出来接驳上就能用。这个设备太过小型,一次顶多酿十坛酒,投入商用不切实际,更大的蒸馏设备,李牧已经在酝酿中了,他打算在他的赐田上,找一个好位置,盖上一个类似于后世的酒厂,这需要时间,不过他已经把草图画好交给李弼了,李弼去找工匠盖房子,暂且不提。
为了给太上皇酿酒,李弼给李牧在曹国公府安排了一个安静的去处,这里本是曹国公府的演武场,但由于李思文此时不在府中,而李绩的长子李震从来也不练武,所以长时间闲置,此时搭上棚子拿来给李牧安置蒸馏设备,是再适合不过了。
接回母亲次日,李牧找来白根生做帮手,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蒸馏设备接驳好了,白闹儿也要帮忙,但被李牧赶走了,把那二十顷的地契拿给他,让他去灞上丈量土地,这块地他已与白巧巧商量好,就送给白闹儿了,权当给他安家所用。至于另一块五十顷地的地契,早上被李弼要了去,说是要给李牧要一块紧挨着国公府赐田的好田,这样两家连着,日后也方便一些。
吃过了晌饭,李牧带着白根生开锅酿酒。第一锅酒仍然是三杯倒,第二锅他打算酿点别的,暂时还没有想好。这棚子里酿酒与在屋里酿酒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凉快!众所周知,酿酒是一个蒸煮,蒸馏的过程,密闭的空间里,柴火一填,热气升腾,一锅酒酿完浑身像是泡了澡似的。在棚子里这种情况就要缓解很多,热气升腾起来就散开了,凉爽不少。
但这也导致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酒香逸散。蒸煮的时候还好些,到了蒸馏的时候,酒气翻腾,加之秋意渐凉,棚子周围雾气腾绕,犹如仙境一般,这雾气肉眼可见的飘起来,飘啊飘,就飘到了隔壁的院子里。
一墙之外,也是一个演武场。但不是曹国公府的演武场,而是宿国公府的演武场。宿国公府的演武场,可不像曹国公府这么冷清,宿国公程咬金一共六个儿子,他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操练自己的儿子,规定每日早晚各一个时辰的课业,别家的课业,都是子曰诗云,程府的课业是弓马刀枪,只要在家,几个儿子就必须得练,什么时候像程处默一样在军中任职了,不在家住了,才算是个头。
由此可见,李思文挨揍也不是没道理的。六个大小伙子整日在家被操练,肚子里憋着一股邪火没地方释放,逮住个人还不一顿胖揍?这就相当于一个每天只知道玩吃鸡的普通中二少年,对上了整天健身房举铁的魔鬼筋肉人,还是一打六,能打过就见鬼了。
这一日,程处默在军中交接完公事,回家探望。程咬金非常高兴,命下人摆宴在演武场摆宴,他要校检一下程处默的武艺有没有退步,理由是他担心儿子跟了李绩之后废掉了。
初唐名将如云,谁高一筹,谁低一筹,后世人当然有评说,但这都是后世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排的名次。真正在这些人的心里,谁能服气谁?若论起来,谁都为大唐出过力,都是不可替代的,功勋谁也不比谁低多少。只不过是有人擅谋略,比如李绩、李靖,有人勇不可当,比如程咬金,尉迟敬德等,大家建立功勋的方式不一样,要是让谁低个头承认对方比自己厉害,那是万不可能的。
程咬金就是‘勇猛’派的,他打起仗来,讲求一个爽快,先把敌军包起来,然后逼到绝地,力求决战。大唐立国时期,程咬金没少干这种事情,两军列阵,第一通鼓还没擂完,就见主将已经冲出阵了,其他人只好玩命拍马追,一通乱砍之后,莫名其妙就赢了。相比之下,程咬金觉得李绩打仗打得太磨叽,这个谋,那个谋,拖延半个月都不开战,娘们唧唧没意思。此番平突厥之战,程咬金请战十几次,但不管是撒泼还是打滚,甚至在朝堂上上演‘撞柱’的戏码,都没能请战成功,六路大军,一个副总管都没捞着,气闷攻心,干脆朝也不上了,整日在家里生闷气。这次程处默回家,是正好触了霉头。程咬金听他讲述李绩如何统兵,如何施展诸多巧谋,以最低的折损,对敌造成最大的杀伤,话里话外都是夸赞,气的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瞪,程处默好不容易逃离的‘考校’就又来了。
程处默哭都来不及,早知道如此,他回家就一个屁也不放了。但是老爹放话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违背,只好拿起刀,先从三十六路程家刀法开始练起,后面还有五十四路程家枪法,七十二路程家剑法,十八路程家锏法……什么?有人觉得枪法有点像罗家的、锏法有点像秦家的?不不不,那绝不可能,都是程家的,全都是程家的!
李牧蒸馏的时候,程处默正练到‘程家锏法’,程咬金坐在演武场边,饮着三勒浆,看着自己儿子汗流浃背,心情渐渐舒畅起来。甭管李绩那厮立下多大功劳,他的俩儿子都不如我的儿子。一个是只知道读书的腐儒,一个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哪有我这儿子这身功夫,两军阵前,我儿独当一面,你那俩儿子,上去就是送死!
正得意之时,忽然有些鼻痒,打了个喷嚏再细闻,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酒味啊!还是好酒!程咬金抽了几下鼻子,往隔壁看了眼,抬手叫过程处默,道:“知道这是啥味儿么?你家主将从突厥搞了好酒回来?”
程处默听到‘你家主将’几个字,不禁苦笑,没敢接这个茬,抹了把汗答道:“爹,不是从突厥搞来的,是有一个叫李牧的小子,他酿的酒,我也跟着喝过一次,那酒是真好,喝了一口便觉浑身是劲,肚里全是火辣辣的,要烧起来似的!只是不敢多喝,劲儿太大了,一碗就倒了。”
“!说得吓人劲儿的,什么酒你爹没喝过?还有一碗就倒的酒?”程咬金眼珠转了转,回头叫来下人:“去搬把梯子过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酒这么厉害!”
第七十章 滚刀肉
李牧正在做一个实验,这个实验就是,他是否能教会其他人系统中的技能。这非常重要,因为他毕竟不能事必躬亲,就拿酿酒来说,如果每一坛酒都要他亲自酿造,那这买卖做不成了。总不能好不容易穿越一把,是来唐朝做苦力的吧。
所以他要做这个实验,来看看其他人是否能在他的指导下实现技能,同时他也要知道,其他人酿造出来的酒,跟他自己酿造的有什么区别。
在整个酿酒的过程中,李牧都没有使用技能,而是在旁指导,让白根生动手去做。酒顺利地酿了出来,李牧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这说明他可以把自己学会的技能传授给其他人,但是尝过酒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同样是‘三杯倒’,白根生酿出的酒,味道明显不如他亲自酿造的,而且系统显示,白根生酿出的酒没有任何属性加成,不像李牧亲自酿造的‘三杯倒’,喝过之后有力量+1的buff。
这就如同李牧酿出的酒是五粮液,白根生酿出的酒是散白,虽然都是酒,但是档次明显拉开了距离。白根生也尝了一下,愁眉苦脸道:“姐夫,看来我不是酿酒的料,你看我酿的,没你酿的好喝,你还是别教我了,我学不会。”
“算了算了,就这一回,不用你了。”李牧也没打算让白根生酿酒,这小子被李绩走后门从屯卫要了过来,现在和王虎一样,身份是禁军,领军饷,但是充当国公府的家将。这在唐初并不稀奇,无论哪个统兵的大将府邸,都有这样的人。对于禁军来说,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因为这算是一条捷径,跟在大将军身边,随军出征,立功的机会还少么?一旦立下大功,随之而来的就是封爵授官,福泽绵延子孙后代,熬出头的机会大大增加。
白根生闻言嘿嘿傻笑,他挺大个子,人有些憨直,但他并不傻。他好不容易搏来的军中前程,可不想中途夭折,又变成酒贩子。这点他与李思文的想法非常接近,在他们看来,大丈夫生在世间,赚多少钱根本无所谓,钱多了有啥用,若不能建功立业,这辈子都算白活。
“姐夫,那我先走了?王大哥还等着我操练陌刀呢。”白根生见没自己的事儿了,就想溜了,李牧摆了摆手,白根生飞也似地跑了。李牧无奈摇了摇头,自己把酒坛封好,一坛一坛地搬到旁边。这些酒虽然是劣等的,但喝起来也都是高度酒,一样的火辣,只不过容易上头些,没有buff加成而已,当然不能浪费。就算不能送去宫中,也得留着卖。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李牧以为是白根生去而复返,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快点搭把手,还有三坛就搬完了。”
来人也没应一声,闷声去搬酒坛,蒸汽缭绕,李牧也看不清楚。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只有一个人,他转过身看去,差点没惊叫出声,只见面前站着一排壮汉,看面貌像是复制粘贴似的,一水儿的络腮胡子,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酒坛子,正在那儿扣封泥,倒是不客气。李牧只认得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脾气挺傲娇的程处默。这家伙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有他一个人手里是空的。
“这是……”李牧看向程处默,眼神示意他解释一下。其实他已经猜出来了,眼前这几张跟程处默复制粘贴似的脸,必然是他的几个兄弟,而中间那个年长一些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程咬金了。但他又不能直接表现出认识的样子,只好故作不知,等程处默介绍。
程处默是知道李思文和李牧拜把子的事情的,他跟李思文不对付,李牧是李思文的拜把子兄弟,在程处默眼里,已经把他划拨到‘对头’类别中了。此时自己的老爹和兄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暴露在对头的眼底下,让程处默多少有些下不来台,脸上发烧,本就黝黑的面庞已经红得发紫了。见李牧看过来,憋了半天,才开口道:“你这酒多少钱,我、我我给你双倍!”
李牧岂会如此轻易放过他,叫道:“不是钱的问题!这可是太上皇点名要的酒,我好不容易酿出这十坛,你们喝了,我怎么交差!不行,明日你们跟我进宫请罪吧,我可担待不起!”
那边程咬金已经闷了一大口了,烈酒入喉,只见他瞪圆了眼睛,一副被箭矢击中的样子,憋了好一会儿,才哈出一口酒气,单手拎着酒坛,黑熊一样的手掌拍了一下程处默的肩头,差点把一米八几大个子的程处默拍个腚墩儿。程咬金哈哈笑道:“我儿果然没诓我,果然是好酒,够劲!这酒才是咱们行伍之人喝的,够辣!够烈!舒服!!”
说完他看向李牧,道:“小子!你就是李牧?恁地小气做什么?你知道我是谁么?喝你点酒,吵吵嚷嚷的,还要告状怎地?你去告呀,太上皇面前我老程还是有点面子的,看太上皇能不能说我什么!”
李牧赶紧施礼,苦笑道:“程伯父当面,小子怎敢放肆,刚刚是一时情急,说秃噜嘴了,您喝,敞开了喝,这十坛都送给您了,我连夜再酿就是了。”
“你叫我伯父?”程咬金耷拉着眼皮,上上下下打量了李牧一眼,转头问程处默,‘小声’道:“这小子什么身份,也敢跟我攀亲戚?”
程处默尴尬不已,悄声把李牧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程咬金听罢之后,再看李牧的眼神,变得没有那么轻视了,道:“看不出来啊,你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做了这么多大事。逃营报信,冒死守城,夺回玉玺,功封县侯,还跟李家老二拜了把子……嗯,这声伯父倒也叫得,不算你脸皮厚。嗯……你这个酒着实地不错,你叫我声伯父,我想喝你肯定不好意思不给。但我身为长辈,不好意思总找你要,不如你把酿酒的秘法写出来,我安排几个下人去酿,也省得你麻烦了。”
如此厚脸皮的话,也就程咬金能说得如此自然,仿佛真像是为李牧着想似的。李牧不知如何作答,傻愣在当场。他的亲儿子程处默都听不下去了,小声说道:“爹,您这样不太好吧……”
“什么不好!”程咬金呵斥一声,道:“晚辈孝敬长辈,理所应当之事,叫我一声伯父能白叫吗?一个秘法而已,算得什么?还亏了他不成?”说着,他瞪眼看向李牧,道:“你来说,亏了你么?”
“这……”
正在李牧为难之际,救星来到了。原来是演武场门口守卫的家丁听到程咬金的声音,知道事情不好,跑去给李绩通风报信了。李绩大步走来,人未至声音先到:“姓程的,你休要为老不尊,小辈儿的东西你都要抢,还要不要面皮了!少惦记,这秘法给不了你!”
第七十一章 合作谈崩
“呦呵,我当是谁,原来是立下不世之功的曹国公当面,失敬失敬!”
“少阴阳怪气的,陛下不让你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堂堂一品国公,竟然翻墙越瓦,威逼晚辈,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翻墙越瓦怎么了?怪你家墙修的低矮!”
“好个匹夫!强词夺理!”
“夺了又怎样?敢骂老夫匹夫,是不是想打架?二姓小儿,可敢与我马上一战?三招之内,斩你!”
“匹夫之勇!你也就会三招!三板斧!”
“胡说!我五十四路程家枪法,举世无双!”
“那是人家罗成的罗家枪法,跟你有个屁关系!”
“你怎么知道是罗成的枪法?你把他找来对峙啊?”
“你还要脸不要了!罗cd死了多少年了!”
“那我不管,没人对峙,就是我程家的!”
“匹夫……!”
李牧目瞪口呆地看着俩人吵架,担心俩人打起来,想要劝一劝,却根本就插不进嘴。不过看了一会儿,他便看出来了,这俩人虽然吵嚷的欢,但是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就像后世隔着屏幕的两个键盘侠,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喷,看客以为这俩人八成得线下约架了,其实人家只是为了解闷儿,关上电脑该干嘛干嘛,只有围观的人当真。
程处默悄悄凑过来,难得递来一个歉然的眼神,小声道:“我爹就这个脾气,你切莫当真。这十坛酒就当卖给我了,多少钱你说个数。”
李牧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自己酿的,要什么钱。”
程处默也不是那种虚伪之人,闻言便道:“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还你。”
李牧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那边吵嚷告一段落了。程咬金貌似莽撞,实则心细的很,他刚刚只尝了一口酒,就想到了此酒的巨大利润,所以才豁出脸皮出言诓骗,此时见李绩出面了,哪还不明白李绩已经拔得头筹,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退而求其次,道:“李绩小儿,老夫懒得跟你扯皮,直截了当,你出多少,我也出多少,你占多少,我也占多少,行还是不行!”
“这事儿你跟我说不着,买卖是思文和李牧做的,我没有参与,做不了主!”
“虚伪小人!”程咬金讥讽了一句,转头看向李牧,道:“那小子,老夫看上了你们这个买卖,想要跟你合伙,别说我倚老卖老欺负人,各项花销用度,我出一半,占一半,剩下一半你们俩小辈儿平分,够公平吧?”
李牧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听了半天程咬金跟李绩吵架,言语间他已经拿准这厮的脉了。程咬金这人并非完全不讲道理,他就像是后世小商场卖衣服的店主,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要是被他的架势所慑,忽忽悠悠地答应下来,那不好意思,吃亏活该。但你要是冷静地还价,他也不会不做你的生意,究其根本,还是利益所驱使。
李牧看了眼李绩的神色,心中有数了,开口道:“听程伯父所言,果然不是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巧取豪夺之辈,既如此,那小子我就畅所欲言了。”
‘成语三连’,句句戳心,李牧以为多少能破掉程咬金的防御,让他脸皮泛红一下,但很显然,他低估了程咬金的实力。人家战场上可是穿板甲的狂暴战,区区几个成语,怎能撼动得了。程咬金别说脸红了,倒真像听到夸奖似的,微微颔首,道:“想说什么就说,既是生意,就可以谈。”
“那我就说了。”李牧神色一肃,道:“晚辈觉得,不公平。因为您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成平等的合作对象,这样让我非常不高兴,晚辈虽然地位低,也没有什么面子,但是有一丝骨气在。若人看不起我,我也犯不着搭理,大不了这个生意不做,还有别的门道赚钱,也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也是我为何选择与思文合作的原因,在生意买卖上,我不想仰视我的合作对象。而且,我做买卖,一开始就会说清楚,东西是我造的,怎么卖必须我来说的算。我与思文之间的协议是,我占五成半,他占四成半。每年我保证他三万贯的纯利,做不到我来补给他。这样的条件,想必程伯父是不会答应的。”
话语间颇有些得罪人的言语,李牧以为程咬金会甩袖离去,但他又猜错了。只见程咬金眼珠一转,道:“有骨气,我喜欢!年轻人就得有点骨气,刚刚我都是试探于你,果然没让老夫失望。既然你喜欢和同辈合作,那我让处默出钱参股,这生意你们三个来做,你占四成,他俩各占三成,也不用保证三万贯的纯利,两万贯就行,你看如何?”
李牧还是摇头,道:“我做生意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一事不烦二主,我与思文商量这买卖的时候,还看不出这买卖有多大前景,但他信任我,决定跟我合作,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所以哪怕再好的条件,我都不会违背当初的承诺。”
听到这话,程咬金终于是被激怒了,道:“你既不打算跟其他人合作,那跟老夫磨叽这么半天!戏耍老夫不成?你这小子,别以为封了侯老夫就不敢揍你了,告诉你,小小县侯,在老夫面前,屁也不是!”
李牧拱手道:“怎敢戏弄程伯父,小子说这么多,是想叫程伯父知道小子做人做事的原则。酒的生意合作不了,但还有别的生意,如果程伯父有兴趣,也是可以商量的。”
程咬金眯着眼看向李牧,道:“获利与这酒相比,如何呀?”
李牧想了想,道:“若运营得当,差不了多少。”
程咬金思忖了一下,斜睨了李牧一眼,道:“真当自己是半仙儿了,做啥都能挣钱?先且放着,等你这酒的买卖赚了钱,再谈不迟!老夫先品品你有多大能耐,能不能对的你起夸下的海口!”
李牧也不恼,道:“程伯父所言在理,只是到时若有其他人想跟我合作,程伯父可就要与之竞争了。”
“呵!狂妄的小子!”程咬金冷笑一声,一把推开李绩,拎着酒坛子带着六个儿子,大摇大摆地从门走了出去。来时的梯子还挂在墙上,李绩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下人扛着给送了过去。碰上这么个混不吝,他也没辙。
第七十二章 马蹄铁
翌日,李牧继续酿酒,这次都是他自己来做,没有假他人之手。由于他的技能熟练度已经很高了,各步骤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蒸馏凝结过程,等着就行,不需要他看管了。
他也没浪费时间,让李弼弄来一套打铁的家伙事儿,一边等着酒液凝结,一边开始准备锻造更粗,更长的铁管,为日后酒坊所用做准备。这个步骤,李牧同样也没找人来帮忙,主要还是为了提升技能熟练度,锻造技能在他的规划中是占据非常重要位置的,他要尽快升到中级。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准备送去宫中的十坛酒已经酿好,时间有限,李牧没有学新配方,打算等酒坊建造完成之后再做打算了。另一边,他也熔出了二十块铁锭,明日他便要把酒坊的大蒸馏设备所用的冷凝管锻造出来,剩下的木工部分,李牧打算把大件画出图纸交给熟手的工匠,精密的小件部分自己来做,这样可以赶一下进度,而他的木匠技能,近期也没打算升级。
李绩对李牧做的事情很上心,每日都会差人过问。但他非常有分寸,派来的人从来不进演武场,只在门口等着,这是为了打消李牧心里的疑虑,免得他担心是不是有人偷学秘法之类的。
除了李绩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很关心李牧做什么,这个人就是程咬金。那日不欢而散后,程咬金的脑海里总是晃过李牧从满脸陪笑到肃然拒绝的模样,但这不是重点,程咬金堂堂国公,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牵挂在心念念不忘。真正令程咬金动容的是李牧说话时浑身散发出的那股自信的神态,程咬金活到这般年岁,虽然给人以莽夫的印象,但实则他是最精明不过,尤其是这相人的本事,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别人相人以术,或看面相,或听言谈,自有一套方法。而程咬金相人,全凭野兽一般的直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至今为止,他还没看走眼过一次。
所以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走眼。李牧这个后生,绝对有不一般的地方。
在家憋了一天,程咬金终于是憋不住了。下午操练儿子的时候,程咬金听到墙外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但他国公之尊,总不能天天搬梯子爬墙,实在太过不自重了。程咬金抿嘴想了想,伸手一指演武场中正在举石锁的二儿子程处亮,道:“你去搬梯子,看看李牧在干嘛!”
“爹,他在打铁呢!”程处亮答道,眼神中透露着纳闷,这么大的打铁声,老爹怎么听不到呢?
“蠢材!我不知道打铁啊?你爹耳朵没聋,我是要你看看,他在打什么!磨叽劲儿的,赶紧!”
挨了骂,程处亮不敢怠慢,忙去搬了梯子,爬上了墙头。程咬金站在梯子旁边,抬头看着程处亮手搭凉棚往隔壁瞅,问道:“看清了没啊,那小子干嘛呢?”
“爹,有点晃眼,看不清……啊!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月牙铁,还有一匹马,正往马掌上面敲……爹,我看不明白啊!”
“蠢材!你给老子下来!”程咬金把程处亮薅下来,自己爬上了梯子,别看他年岁不小,眼睛贼的很,眼睛一眯,一切尽收眼底。
要说李牧在干什么,这要从昨天说起。昨天傍晚时分,李牧熔炼好了十个铁锭,但其实他锻造冷凝管只需要四个,剩下的六个,他是为了‘冲级’,李牧算过经验值了,锻造完冷凝管,初级技能熟练度接近满点,但肯定满不了,最后还差三到五点,玩过网游的人都知道,生活技能最难练的就是将要升级前这几点熟练度,因为此时的技能熟练度已经很高,再提升的几率会很小。熟练度低的时候,也许做一个东西就能升级一点熟练度,但到了这会儿,十个东西也不一定能提升一点。
怎么办?只有一个办法,拿材料堆!如何堆,自然是选择同等级图纸中,最省材料的图纸来冲了。在锻造类的初级图纸中,最省材料的,莫过于‘马蹄铁’了,这玩意就是两片月牙形的铁片,需要的材料比铁蒺藜还剩一半,消耗的体力也少,绝对是冲级的最佳图纸。李牧当然没有不选它的道理,所以今日上午锻造完冷凝管之后,他便开始锻造马蹄铁了。
程处亮爬墙头的时候,李牧刚刚把余下的六块铁锭用完,一共打出来六十套马蹄铁,将将把技能熟练度升满,锻造术终于到了中级。看了眼中级熟练度的需求,比初级多了十倍,顿时连练级的心情都没有了。正好李牧很好奇这马蹄铁上面的‘速度+1’是什么意思,就让李弼找了匹马过来,连同几个下人一起研究怎么把马蹄铁给钉上去。
程咬金恰好看到了这样一幕,他见几个人围着一匹马转,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意思,忍不住心里好奇,开口问道:“嘿!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李弼抬头见是程咬金,赶紧施礼,道:“回宿国公,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打了些铁片,说要钉在马掌上。”
程咬金从墙头跳下来,走到近前,看了看李牧手里的马蹄铁,又看了看马蹄子,皱眉道:“小子,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祸害马做什么?”
李牧见这二人的反应,诧异道:“你们都不知道这是在干嘛?”
程咬金跟李弼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茫然之色。程咬金不耐烦道:“有屁快放,打什么哑谜。这月牙铁片,到底是干什么的?”
难不成唐朝没有马蹄铁?李牧心里暗道,怪不得后世的网络游戏也好,历史小说也罢,总免不得要被一些钻进旧纸堆的‘考据党’们喷,功课做得属实是不够到位啊。破游戏还敢叫大唐群侠传,大唐二字是摆设么?又是酿酒,又是马蹄铁的,不知道唐朝没有马蹄铁么?净瞎设定。
第七十三章 授官工部
见俩人是真不知道,李牧心里微微窃喜,本来是为了冲级的消耗品,没想到还成了一个小发明。李牧清了清嗓子,拿出前世到乙方公司推销的架势,脑海里迅速形成了一个故事,开口道:“此乃小子的一个小试验,还不知能不能行,还望各位长辈指正。在我被俘之时,起初是在突厥大营里喂马,整日与马匹厮混,时间长了,我就发现了一件事。”
程咬金是急性子,道:“赶紧说!什么事?”
“突厥人杀马的规律。”李牧道:“突厥大营里马虽然多,但他们并不常常杀马,只有在马蹄子破损的时候,才会把马杀来吃!”
“这不是废话么!”
“您别着急,还没说完。”李牧又道:“我本以为,这马蹄子的磨损程度,应该是与这马的年龄相关的,越老的马,马蹄子磨损越严重,但实际观察下来,发现却不是这样。当时突厥大营聚拢残兵,哪里来的部落都有。我观察发现,戈壁部落的马蹄子要比草原部落的马蹄子磨损得快!”
“又是一句废话!踩在石头上和踩在草皮上能一样么?”
李牧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当时我就在想,马蹄子是一样的,因为在不同环境生活,所以磨损的程度就不一样。人也在不同的环境生活,为什么脚的磨损就没有那样的差异呢?”
程咬金又接话,道:“人都穿鞋,你把鞋脱了试试!”
“着啊!”李牧终于回应了他一句,道:“就是这个道理,人可以穿鞋,马为什么不能?如果给马穿上鞋子,不是跟人一样,能抵挡蹄子的磨损了么?”
程咬金下意识张开嘴,想要接话,但听到李牧这么说,忽然不知道怎么接了。没错,这又是一句废话,但问题是,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没人想得到呢?
李牧拿起一根树枝,蹲下在地上画了个马蹄子的形状,道:“大家请看此图,这是马蹄子的样子。”说着李牧又指了一下旁边的马,然后他把打造好的马蹄铁,放在了图案之上:“我打的这个铁片,正好可以覆盖马蹄子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同时它又可以把马蹄锔在一起,防止马蹄踩到硬物裂开,寻常路上,最硬的东西也就是砂砾,但砂砾没有铁硬,因此伤不到马蹄。”
说完李牧拍拍手起身,道:“我琢磨着能有点用,但还没实验,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预想中的效果。”
这句话也是一句废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傻子都知道肯定有效果。程咬金和李弼都没有说话,在场的家丁也没说话,他们不是被震惊到了,而是都在想,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程咬金深吸了口气,强把怀疑自己智商的念头压下去,道:“小子,你要跟我做的生意就是这个?这可不成,你这东西虽然心思巧妙,但谁一眼都能看明白,挣不着钱。”
李牧摆手笑道:“哪能用这个挣钱,只是灵光一闪的小聪明而已,若能有用,肯定要叫天下人都知道,要是因此能少一些马匹折损,岂不是大唐之福么?”
“好一句大唐之福!”
突然演武场门口传来一声叫好,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李世民驾到,高公公伴在身后,李绩跟在旁边,众人赶紧施礼,李世民摆了摆手,道:“又不是在朝堂上,不必拘礼。今天朕来此,是有人拜托朕,有一件私事想跟李牧商量,这才特意来了一趟。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段对答,心中甚慰,李牧年纪轻轻,才智过人,又能为国着想,殊为难得,甚好,甚好!”
李牧赶紧道:“陛下谬赞,臣不敢当。不过是几块铁片而已,算不得什么,臣只不过是多留意了一眼罢了。”
“爱卿不必过谦。”李世民走过来,捡起一块马蹄铁,仔细看了一眼又放下,道:“此物虽然简单,但追溯千年,却无人想到,偏偏你想到了,这不是本事么?而且此物虽小,却有大用。好马难得,常有好马因马蹄磨损,而不得不弃的事情发生,有了此物,不知能救多少好马的性命,我大唐骑兵,也必因此物获益良多。此功不小,朕该赏你。”
“不敢再受陛下赏赐了,臣年纪轻轻,侥幸得陛下、太上皇偏爱,已获封县侯,心中惶恐不安已甚。臣心中知晓,微末之功,不足以撑起侯爵之位,只盼能多为陛下分忧,心中也能安稳一些。几块铁片而已,若陛下再赏,臣该不知如何面对天下了。臣恳请陛下,千万不要赏赐臣了。”
嘴上这么说着,李牧心里却在狂喊,李世民,你可是千古一帝啊,别受我这个小子的影响,你千万要坚持己见,越不让你赏,你就非得赏,得有这个脾气啊!
李世民笑道:“人多不能自省,故此常常自怨自怜。你这个年岁,能有这等认知,朕很欣慰。放心吧,朕不赏你爵位财锦,但朕可赏你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这几日茂公数次谏言,说你年纪尚轻,不能因爵位而封高官,朕心里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迟迟没有给你授官。今天见识到了你的巧思,朕忽然觉得工部很适合你,就封你为工部郎中,明日去上任吧。”
李牧听得发懵,他很想知道工部是做什么的,郎中是几品官,但这种场合他又不能开口问,只好把疑惑藏在心里,领旨谢恩了。
这时李世民看到了程咬金,笑道:“知节,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有上朝了,怎么,跟朕怄气呢?”
程咬金就算再无赖,也不敢在李世民面前放肆,躬身施礼道:“陛下,这几日偶感风寒,刚好了一些,明日臣就上朝了。”
李世民也不戳破,也没问程咬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笑着点了点头,又开口道:“今日朕来,是为了一件私事要与李牧商量,茂公啊,借你地方一用?”
李绩赶紧道:“陛下请。”
李牧求助地看向李绩,想询问一下是什么样的私事,能劳动李世民的大驾。李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李牧无奈,只好忐忑地跟在俩人身后,来到了李绩的书房。
第七十四章 怒发冲冠
既然皇帝说了是私事,李绩便没有跟着进书房,而是亲自守在门口,以防有人偷听。初时还好好的,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忽听书房中传出来一声大喝,吓得李绩赶紧闯了进去。
只见李牧跪拜在地上,李世民脸色铁青,李绩见势不妙,赶紧喝骂李牧,道:“李牧,怎可冲撞陛下,还不请罪?”
李牧按下心头怒火,道:“臣请罪,冲撞陛下,百死莫赎,但要让臣答应陛下的要求,恕难从命!”
李绩还要说话,被李世民摆手阻止,道:“李牧,朕念你年少,又立下许多功劳,不忍轻易降罪。朕再问你一遍,此事你是否应允?”
“臣不能应允!”李牧决然答道,语气中一丝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好胆!”李世民是真生气了,道:“你可知道,违背了朕的心意是什么下场?你就不怕朕削了你的爵位,收回你的官职吗?”
李牧伏地不起,道:“陛下身为天子,富有四海。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乃大唐子民,自然受陛下管制。但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百善孝为先,生为人子,怎可为功名利禄,令母亲受辱,此事臣绝对做不出来。爵位,官职,甚至臣的性命,陛下皆可拿去,但若要臣拿母亲换取富贵,臣不如一死了之!”
李绩在旁边听懵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难道陛下看上了李牧的母亲?不能啊!李牧把孙氏接过来之后,李绩也曾探望过一次,见过孙氏的模样,寻常妇人而已,无甚姿色,再说陛下也没见过李牧的母亲,怎么可能相中她?
李世民被气得七窍生烟,李牧这种态度,尤其李绩还在场,仿佛他堂堂天子,化身成了强抢民女的凶徒似的,这个锅,就算他是皇帝也背负不起,他日青史之上若记下了这样一笔,一世英名都将毁于一旦。李世民强忍着怒火道:“你这小子,怎么就听不懂话?莒国公身为当朝一品国公,出身豪门望族,世代公侯,乃是当世人杰也。此番莒国公相中了你的母亲,也绝非是想要纳妾,而是明媒正娶,要续弦为国公夫人。求朕来做媒,何等的荣耀,你不知感恩,反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好像朕在逼迫于你似的,真当朕没有火气么?!”
李绩这下听明白了,原来相中李牧母亲的是莒国公唐俭,这倒有意思了,李牧把母亲托唐俭照顾,照顾来照顾去,还照顾出情愫了。李绩忍住笑,没有做声,安静当了个吃瓜看客。
“回禀陛下,陛下所言,臣不敢苟同。在陛下和唐大人看来,臣与母亲是穷乡僻壤的小民出身,能得唐大人垂青,臣与母亲当感激涕零才是。但在臣看来,臣与母亲虽然出身低微,但都是有骨气的大唐百姓,并不比任何人低贱一等。今日唐大人相中了臣的母亲,臣就要答应他的要求,那明日再来一个比唐大人还位高权重之人相中了臣的娘子,臣也要让出去么?大丈夫生在世间,当心存底线。臣之底线,唯有忠孝仁义四字而已,若能守住底线,则为人,所守不住,为鬼而已。臣决不妥协,陛下若执意相逼,臣无话可说,请陛下赐死。”
“你这死心眼的小子,哪个逼迫于你了!”李世民差点破口大骂,好不容易忍下,道:“朕是那种昏庸的帝王么?若朕真的想逼你,还用亲自登门来一趟,跟你说这许多?”
李牧紧闭着嘴唇,不发一语,但看他神色,还是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也要为你母亲考虑一下,我已听过你的事情,你父亲去世得早,是你母亲把你带大,受了不少苦,她现在年纪尚轻,总不能一辈子守寡吧,你若有此想法,也算不得孝顺。”
李牧开口道:“臣并不反对母亲再嫁,臣反对的是嫁给唐俭唐大人。臣宁愿母亲找到一个年龄相仿,意趣相投的良人,哪怕此人是一个无家无业的流民,只要母亲喜欢,他也对母亲好,臣也不在意,甚至愿意出资奉养他。但若因唐俭大人位高权重,就让臣的母亲嫁给他,这等献母求荣之事,臣绝对做不出来,陛下勿用再劝,臣绝不答应!”
“你这小子,你……”
眼见李世民的怒气已经到达顶点,真有可能把李牧拖下去砍了,李绩不得不开口了,道:“陛下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李牧,你也别钻牛角尖,听我一言。”
李牧抬头看了眼李绩,道:“义父也不用劝了,我决心已下,大不了一死而已,绝不答应!”
“唉!你这小子,脾气也太倔强了些。”李绩道:“这件事我听明白了,唐大人心仪你的母亲孙氏,欲娶为妻。而你觉得唐大人不是良配,所以不答应李牧啊,我来问你,你怎知唐大人不是良配啊?”
“唐大人胡须皆白,我娘才多大岁数,怎可能是良配?”
李绩笑了笑,道:“这事儿还真说不准,一个巴掌拍不响,唐大人也不是行为无状之辈,若只是他一人单相思,他断然不会去找陛下做媒。我看你还是去问过你的母亲,若你的母亲愿意,你又待如何啊?”
李牧一愣,道:“这……”
李世民也反应了过来,是啊,这种事情得问当事人啊!问这小子干什么,哼了一声,道:“还不去问?”
“恕臣失礼,臣去去就回。”李牧赶紧起身直奔他所居住的跨院,一路连跑带颠,进屋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看到孙氏正在跟白巧巧说话,冲上去就问:“娘,你与唐俭唐大人之间?可有了感情?!”
一句话把孙氏问懵了,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嚅嗫着说不出话来。李牧见状,心里更懵,喃喃道:“娘,该不会是真的吧?”
孙氏以为李牧这是不同意的表现,狠心道:“没有此事,娘与唐大人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就说嘛,娘您又不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那个老东西。”李牧跳脚骂道:“这老不要脸的,竟然求陛下来说媒,妄图以势压人。娘你放心,儿子绝不妥协,哪怕激怒了陛下,大不了一死而已,断不会让娘亲受辱!”
说着,李牧转身便要走。孙氏一听牵扯到了皇帝,脑袋里一片空白。还是白巧巧反应快,一把拽住了李牧的袖子,道:“郎君!你先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娘和唐大人实是两情相悦,只是顾忌你的感受,所以才不敢承认。你先等等,让娘把话说完,切勿莽撞,不要因此得罪陛下呀!”
第七十五章 黄昏恋
孙氏也缓过神来,叹了口气,道:“儿啊,确有此事。是为娘的不好,愧对你了。”
李牧瞠目结舌,道:“娘,怎会如此啊?唐俭那厮已经年过五旬了!”
“那日你回去守城,王虎为安我心,本来没有说实情,后来禁不住我三番五次的问,还是把实情告诉了我。他安顿完萧皇后之后,要回定襄,临行之前来探望过我。跟我说,若有消息,也就在这几日之间。可是我左等没信,右等也没信,心里便觉得我儿是遭了难了。你若不在了,娘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我就趁着丫鬟不注意,上吊了。”
“上吊!”李牧慌道:“娘,你怎能做这样的傻事,没伤着吧?”
孙氏笑了笑,道:“傻儿子,娘要是出事了,还能在这儿么?多亏丫鬟回来的快,把娘救了回来。”
“万幸、万幸!娘,我定要好好谢谢这个丫鬟,她是我的恩人!”
孙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唐大人知晓了我上吊的事情,立刻赶过来探望我。对我良言相劝,说了好一些话。我当时心中悲苦,只盼着能找个人倾诉一番,就把这多年闷在心里的事情,该说不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唐大人安慰我,也说了他的事情,没想到他也是一个苦命之人。”
“自那天之后,或许是担心我还会犯傻吧,唐大人每日从官署回家,都会到我那儿坐一会儿,聊一会儿。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本来我是不知道唐大人的心意的,但那日你来接我,我看到唐大人的眼神,我不知怎地,便知晓了他的心意。临走之时,照顾我的那个丫鬟,递给我一个包袱,我以为是些衣物之类的,到了家打开才发现,除了衣服,还有银两,还有一封信。”
“信是他写的,娘不认字,就让巧巧帮忙看了,他在信里对我坦白了心意。说这几日就央人来做媒,娘正为此事惴惴不安。娘知你脾气倔,担心你不答应,不敢跟你说。方才你进来的时候,娘正在跟巧巧商量,想通过她探探你的口风。没想到他竟然求了陛下来说媒,一下子把娘逼到死胡同了,这该如何是好啊,若因为娘的事情,让你得罪了陛下,娘就算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
说到这儿,孙氏已是泪水涟涟。白巧巧赶紧拿了帕子,帮忙擦泪。
李牧此时多少有点懵,他没想到这事竟然还跟自己有点关系。他相信孙氏不会说谎,若按照她所言,唐俭非但不能说错,反而算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从穿越到现在,李牧对于原来李牧的这位娘亲,想法是经过好几次变化的。从最开始他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不打算管,到他意识到这是他的责任,决定要管,再后来,一起生活,接触下来,他发觉孙氏真的是一位好母亲。她会给李牧缝衣,担心李牧会不会饿肚子,一心想给他寻个好媳妇,万事都把儿子放在前面。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唐女人,但她做到了一个普通母亲能给孩子的一切。时至今日,李牧早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若非如此,他刚才也不会热血上涌,豁出命来反驳李世民了。
李牧不是没想过给孙氏找个良人的事情,他是后世之人,后世单亲妈妈再嫁的事情太普通了。他并没有那种迂腐的想法,但在他的预想中,怎么也得是一个与孙氏年纪相仿的人,因为这样才能跟她相守终生,唐俭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他这个年纪……
李牧叹了口气,道:“娘,儿子没有反对您再嫁的意思。只是有几件事,儿子想知道您想没想清楚。”
孙氏听到此言,眼中顿生希冀,既然李牧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万事都好商量,连忙道:“儿子你说,什么事情?”
“娘,那唐俭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跟您差着十多岁,怕是不能共度晚年啊。您这辈子已经守寡一次了,若再来一次,儿子心里不好受,也怕您受不了。”
孙氏道:“儿啊,这件事娘想过的。儿啊,娘不知你心里怎么想,但是娘觉得,一辈子遇到一个良人不易,唐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对娘是真的很好。而且娘的身体你也知道,指不定谁先走到前面呢。这事儿娘不介意,你也不必担心。”
李牧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下来。他心里其实明白,他为孙氏所设想的,并不一定是她想要的。什么事情,都要以当事人的想法为主,既然孙氏都不在乎了,李牧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尽责提醒罢了。李牧想了想,又道:“娘,咱家出身卑微,虽然儿子被封了侯,但也只是个挂名的侯爵,算不得数,也无甚地位。唐家几代公侯,儿子担心您会受气。”
孙氏赶紧道:“不会不会,娘在唐家住时,曾与唐家的几位公子见过,都是知书达理之人。而且他们都已有家室,除了幼子唐观之外,都不在府里住,娘肯定不会受气的,你放心吧。”
见孙氏这样的态度,李牧忽然有了一种女儿急着嫁人,老爹瞎操心的感觉。虽然这么比喻有些不恰当,但确实是这样的心情。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牧若是再阻止,就成了不孝的恶子了,叹了口气,道:“娘,儿子只求您开心快乐,只要您高兴、开心,儿子这儿没什么不答应的。既然您愿意,我这便去回复陛下了。”
李牧回到了书房,把详情一说,李世民哈哈大笑,拍了拍李牧的肩膀,道:“朕就说有些事情你们年轻人不懂,怎么样?还跟朕犟嘴么?”
李牧还能说什么,垂首道:“陛下洞悉人情,臣莫能及也,臣已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责罚就免了,你也是维护母亲,孝字当前,朕若责罚于你,岂不是昏君了么!既然你母亲已经应允了,那这事便定下了。七日之后就是一个好日子,喜事就定在七日之后吧。赐你白银千两,供置办嫁妆之用。再赐你母亲孙氏一品诰命,封莒国夫人。你可要好好准备着,七日之后,朕可要吃上一杯喜酒!”
李牧垂首施礼,道:“谨遵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