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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64章 关姬的心思

    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关姬咬了咬下唇,本想着直接去找冯永,如今却是犹豫了一下,迈步向赵广的屋子走去。

    赵广今日要去阳安关,大清早起来,正在收拾东西,屋门大敞着,看到关姬进来,当下大是意外,高兴道:“阿姊何时回来的?”

    “刚到不久。”关姬本想把身上的包裹随意扔给赵广,却是突然又顿了一下,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手把包裹放好,问道,“你这是做甚?收拾东西要去何处?”

    “阳安关。”赵广倒是觉得此事没有瞒关姬的必要,“兄长托了小弟一件事,要去阳安关找阿舅帮忙。阿姊回来,可曾去见了兄长?”

    “刚到营寨,还未曾去。”关姬神色故作平淡,“赶路有些困乏,欲先回屋休息一会。经过你的房门,看到你在收拾东西,心下好奇,这才进来问问。”

    “哦,原来如此。小弟观阿姊脸色困顿,又是这个时候赶到,想必是日夜赶路?不如先回去休息一阵?小弟先去知会兄长一声。”

    “也好。”关姬点点头,想要起身,又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没发生什么事吧?”

    “其他事没有,不过奇事倒有一桩。”赵广想了想,突然凑过来有些神秘地说道,“阿姊你是不知,兄长不愧是高人子弟,不但自己有本事,就连那府中的侍女,都与别家大不一样。”

    “何用你说?”关姬看了赵广一眼,淡淡道,“有几家的婢女能识字读书?”

    当日关姬还曾拿郑玄家的婢女与冯府婢女做比较,自然记得这个事。

    “不一样,不一样。”赵广摇头晃脑,“小弟说的,可不是远在锦城的冯庄,说的可是那个僚人侍女阿梅。”

    关姬一听到“阿梅”两字,心神就是一动,心想我正不知如何提起此女呢,没想到你倒是自己说起了,当下便顺口问道:“那阿梅,发生了什么事?”

    “那阿梅,想出了一个法子,想要改进那纺车,听兄长言,若是成了,纺出的线,可比如今快上三四倍呢!”

    “竟是这般厉害?”关姬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她这也算是立功了,那冯郎君当是如何奖赏她?”

    赵广奇怪地看了一眼关姬,心想阿姊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这牧场她也有份额,可是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关心此事,反倒是关心兄长如何奖赏婢女这等小事。

    “兄长自是奖赏她啦,她本就是下人,兄长若是将她抬……”

    说到这里,赵广一下子醒悟过来,兄长可是喜欢阿姊的,要是我把阿梅被兄长收了房的事说出来,谁知道阿姊会怎么想?

    虽然此事阿姊早晚要知道,可是却是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去,最好还是让兄长亲自向阿姊说明。

    男人嘛,娶几个妾室,那是常理,想来兄长只要好好跟阿姊说说,阿姊也不会心有芥蒂。

    想到这里,赵广打了个哈哈,“兄长若是要奖赏那阿梅,那也是兄长的事,小弟如何会知晓?阿姊,你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不如就先去休息。小弟先去告诉兄长一声,如何?”

    他自觉已经将心思瞒得很好,哪知关姬却是从小把他揍大的,一看他这神色,就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当下哼了一声,垂下眼眸,轻轻道:“二郎,你自问,小时候赵老将军打你,你哪一次不是哭着过来找我?我哄了你这么多年,你如今怎么这般没良心,连实话也不肯对我说了?”

    赵广讪讪一笑,“阿姊这话从何说起?”

    关姬抬头,也不说话,只是美目如电,扫了一眼赵广,眼中的含意不言而喻。

    赵广本想着强撑一会,可是一看到关姬这般凌厉的眼神,当下脚一软,哀叹了一口气,兄长啊兄长,不是小弟不义,只是此事早晚必为阿姊所知,早知晚知,想来也差不多。

    这般安慰了一下自己,赵广只得开口说道:“那阿梅,本就是兄长的贴身女婢,兄长将她收了房,想来也是正常,阿姊你说,是吧?”

    “奖赏是收了做房中人么?”关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如此也不错。”

    “阿姊,兄长大才,乃是大汉所需之人。”

    赵广看关姬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当下走到门口看了看四周无人,又把门关上,这才回来低声道,“兄长让那阿梅收了房,也是好事。”

    “如何是好事?”

    关姬脸色平静,看着赵广问道。

    “丞相和叔母,不是一直担心兄长是山门中人,有朝一日会不辞而别么?如今将阿梅收了房,不正说明他欲留在世间么?不然何以会让自己多个累赘?”

    关姬听到此处,冷笑一声:“你这话,掩耳盗铃耶?山门中人,多是无情之辈,小小一个婢女,又如何能将其束缚?”

    “他人无情,兄长却是重义。”赵广却是大不赞同关姬的话,“自小弟与兄长相识以来,兄长于私不说,小弟自是知道其情义之重。于公,则是对大汉多有功劳,何来无情之说?”

    说着,又再次压低声音:“就是对阿姊,小弟觉得,兄长亦是情深义重。”

    关姬冷笑不语,瞥了一眼赵广,心道我怎么看不出来哪里情深义重?

    “阿姊莫要因为一时的心气而蒙了心智,”关姬神色如此明显,赵广如何看不出来,当下有些不平道,“且不说兄长一个外人,却为关家做了不少事情。就单阿姊而言,这牧场分量之重,别人不知,难道阿姊不知?”

    关姬当即一怔。

    “当初那祝鸡翁之术,就令多少人眼红?这牧场分量,只怕比那还要重上不少,兄长却是眼也不眨地送了阿姊一份,只说是与阿姊的嫁妆,这份嫁妆之重,就是那些世族大家,又有多少人愿意白送与女儿陪嫁的……”

    赵广还在絮絮叨叨,关姬本听得心有愧疚,哪知眼前这家伙却是扯到自己的嫁妆上去,当下心头又是慌又是乱,同时还有一些恼怒,嫁妆嫁妆,谁知道送给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要是……要是……真拿了这个当嫁妆,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别说了!”

    关姬当下娇喝一声,一拍案几,“啪”地一声巨响,把赵广吓了一大跳,“你不是要收拾行李么?还不快点收拾?到时误了冯郎君的事,看你怎么办!”

    赵广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关姬。

    只见阿姊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当下咬咬牙,心想我为了兄长说句话,也大胆这一回吧。

    想到这里,终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阿姊,小弟觉得,兄长这般大才,世间女子若不都是眼盲心瞎之辈,只要兄长一日没有成亲,终是会有人纠缠上来。阿姊若是当真有意,不如早早下了决心,抢占先机,反客为主,免得以后要与他人争夺……”

    关姬冷漠地看了一眼赵广。

    赵广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最后直接断了句,再不敢说。

    “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学的?还抢占先机,反客为主,你当是沙场?”

    “兄长……”赵广嗫嚅地说了一句,“教的兵法……”

    关姬:……

    “哼!教给你的好东西,不好好用在正道上,全是用在了这些旁门左道上!羞也不羞?”

    关姬训斥了一番,当下再不多说,拿起包裹,出门而去。

    赵广看着关姬直接夺门而出,当下晃晃脑袋,心道这日头才上来多少,我怎么就莫名被阿姊这般教训一番?当真是倒了血霉。

    关姬出得门来,转身便向自己以前的屋子走去,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咬了咬下唇,赵广刚才的话,让她又想起了在锦城时叔母对她说过的话。

    “这世上配得上你的人虽有,可是合适娶你的人却是不多,能容得下你的男人,那就更加少了,配得上人你,合适娶你,容得下你,又能入了你的眼的,如今看来就只有一个,要是错过了,以后还有没有这么合适的,可真说不准。”

    “皇后当初可是想着要把四娘嫁与那冯明文的,幸好那时君侯夫人没下定决心。但你别忘了,四娘过了今年,可就十二了,谈婚论嫁,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男女之事一直从未放在心上的关姬,突然就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那阿梅,是立了功劳,这才被他奖赏,虽是做法与人有些不同,但她本就是他的贴身侍女,模样又不差,当个妾室也是足够了,此事谁也说不得是他的错。

    可是我这般辛辛苦苦为他奔波这么久,难道就没有功劳?他却连一声道谢都没有说,这可不成。

    给自己想到了这个理由,当下又转身身冯永的屋子走去。

    此时的冯永已经穿衣洗漱完毕,房门大开。

    关姬走到门口,又徘徊了一下,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冯永看到关姬,当真是又惊又喜,连忙迎了过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走到跟前这才觉得不妥,只好又有些尴尬地收回来,搓了搓手,问道:“三娘何时回来的?”

    关姬看到冯永那喜悦的神情不似做假,当下心头有阴云有些散去,笑了笑:“刚回来不久,本想马上过来见兄长的,可是看到房门关着,又想起兄长平日都有早起炼体的习惯,今日没看到,想必是昨晚太累,所以才没有打扰。”

    冯永却是不知道关姬话语中的陷阱,听到她如此体贴,心头有些暖意,很自然地接过关姬的包裹,同时解释道:“昨晚确实太累了,想起了师门中的一些学问,怕忘记了,所以忙着记下来,所以睡晚了。”

    咦?这个说法,和二郎的说法怎么不一样?

    “那阿梅,不是一直在服侍兄长么?怎么没有提醒一下兄长注意休息?”

    关姬跟着冯永走进屋里,听到这个话,目光闪了闪,又关心地问了一句。

    “那阿梅不小心扭伤了脚,昨晚我让她早点回自己的屋子休息了。”

    冯永自然没有看到身后关姬的神色,随口说道。

    让关姬坐下后,冯永亲自了一碗水,递给关姬,继续说道,“那阿梅可不能小看呢,心思灵活,就是见识差了些,我打算教她识字读书,以后说不得是个好帮手。”

    “兄长所为,总是与他人不同。”

    关姬按过水,突然笑靥如花。

    冯永没想到一向清冷示人的关姬会如此一笑,当下顿觉得满室百花齐放,连昨晚没睡够的些许疲惫都一扫而光。

    “兄长在看什么?”

    关姬只是驱散了心头的阴云,心情舒畅之下,不自主地一笑,却是没想到自己这副与往日极端反差的模样,有多么地吸引人。

    “三娘平日里多笑一些,那该多好。”

    冯永赞叹着说了一句。

    “小妹才一回来,兄长就不能不与小妹说笑?”

    关姬抿了抿嘴,努力地想恢复往日的冷清,可是不知为什么,冯永总觉得她眉眼之间,有些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高兴。

    “好好,说正事。”

    关姬毕竟一直是以清冷见人,冯永好不容易才拉近了与她的关系,能与她这般轻松交谈,可不想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而再一次与她疏远。

    “只是三娘不觉得我教那婢女识字读书,有违常理吗?”

    “兄长做的事情,有多少不是有违常理的?

    关姬神色虽是平淡,可是美目流转间,眼波微微泛光,“兄长之才,世人少有人及。所做之事,不为他人所理解,最是正常不过。”

    “还是三娘知我。”

    冯永只觉得关姬当真是自己的知己,哈哈一笑,“这阿梅,将来说不得会有大出息。”

    关姬听到冯永又一次提起阿梅,目光垂了下去,“兄长既是如此看重这阿梅,可曾想过,若她真如兄长所言,有了出息,那兄长又如何对她?”

    “怎么对她?”冯永奇怪地问道,“她是我教出来的,又是府上的婢子,就算是有了出息,难道还能因此跑了?”

    “跑自是不会,可是兄长有没有想过,待她真有了出息,成了兄长的帮手,想必兄长让她所管之事,必是重要。可是兄长别忘了,就算她是婢子,那也是要嫁人的。若是嫁与他人,那时就算是别家的人了,介时兄长岂不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冯永心头猛地一跳,这个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舍不舍得?

    可别说那些圣母的话,就算是几千年后,女儿带了个男朋友回家,父母还觉得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得小白菜被猪拱了呢!

    老子种的可不是白菜,少说也是灵芝。

    想要拱我辛辛苦苦种下的灵芝?呵呵,试看老夫的刀利否?

    关姬看到冯永这神色,哪还不知他的想法,当下笑了笑,说道:“如若兄长当真不舍得,小妹倒有一法。”

第0165章 我想起来了

    “什么办法?”

    冯永随手拉过一个木头凳子,坐到关姬身边不远处,开口问道。

    同时心里想着,如果自己好不容易才发掘一个人才出来,却又要拱手送出去,这岂不是在自己的心头割肉?

    “与其到时被迫让她嫁人,不如主动给她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关姬倒是没有排斥冯永坐得有些近了,反是极为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儿的一个狡黠之笑,“反客为主,兄长不是教过二郎么?”

    “信得过的人?”冯永一愣,心头同时闪过几人影,不确信地问道,“三娘的意思,是有了合适的人选?”

    “妾身离开锦城前,从叔母那里得了消息,那王郎君的大人王将军,得了兄长的举荐,升了讨寇将军之职,不日将去南中任职。而王郎君,虽与兄长无师徒名分,但却有师徒之实。王家上下,都对兄长感恩戴德了吧?这世间,难道还能找出比王郎君更值得信赖之人?”

    “三娘的意思是……子实?”

    冯永有些犹豫地说道。

    “正是。兄长觉得如何?”

    关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冯永,也不知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什么东西。

    说实在话,关姬说的话,也并不算是没有道理。

    王训这个兄弟,别说是阿梅,就算是一个无盐女,只要冯永当真开了这个口,估计他也会闭上眼,咬咬牙直接就答应了。

    反正是兄长的主意,想来定是有什么深意的。

    现在王训对冯永就是这么盲目。

    “不成。”冯永想了想,终是摇头拒绝了,“阿梅是僚女,但如今哪个敢说子实不是汉人?把阿梅嫁过去,未免有轻视子实之嫌,我虽非有此意,可他人却难免不这般想,此事不妥。”

    “是小妹考虑有些欠妥了。”

    关姬嘴里说着欠考虑,眼里却是透出一股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阿梅是僚女出身,但凡有些身家的,能把她当妾室已经是破例。若想做个当家夫人,最多只能寻一户普通人家,而且还不能让人知道她的根底,不然就算是普通人家,那也未必愿意。”

    关姬微微皱起眉头,仿佛当真是在为冯永考虑这件事。

    “只要不是迫不得已,哪个又愿意娶一个不知根底的?愿意娶这种女子的人,总会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只怕阿梅过去,也未必能过得舒心。”

    冯永说了这么多,表现出来的为难神情也是半真半假,说句心里话,他倒是有些庆幸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然就真是为难了。

    关姬拿起碗,喝了一口水,很好地掩饰了她嘴角翘起的一抹笑意。

    “其实还有一个,兄长没有想到。”

    关姬放下碗,终于说了一句。

    “还有谁?”

    冯永皱起眉头,心想难不成是李遗?这个就更不可能了。

    “兄长今年已经十六了吧?”

    关姬低下了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脸色。

    “嗯。”

    “他人到了兄长这个年纪,多是已经当了大人了。”

    关姬把手放到案上,看样子又想是拿碗喝水。

    冯永听到这个话,终是明白过来,却又有些不敢相信:“三娘的意思……”

    “是啊,”关姬把碗拿到手边,拨弄了一下,终是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说不清的味道,“阿梅既是兄长的贴身侍女,抬举她做了妾室,兄长日后不管是教她什么,要她做什么,都不再妨事,这不是很好吗?”

    很好吗?

    大概……是很好吧?

    可是这种话赵广说可以,王训说也可以,关姬说出来,却是让冯永心里一凉。

    “三娘……这是何意?”冯永涩声问道。

    “便是字面的意思啊。”关姬鼓起勇气,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冯永对视,“兄长如果当真看重那阿梅,小妹建议兄长把她收了房。”

    “不行,那你怎么办?”

    冯永脱口而出地说道。

    关姬猛地睁大了眼。

    冯永此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

    药丸!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把关姬也当了妾室?

    “三娘我不是此意。”

    冯永一着急,伸手去握住关姬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尚未娶妻,如何先娶妾?”

    关姬的手被冯永握住,身子轻轻颤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出来,哪知却是被握得牢牢的,当下脸上“腾”变得血红,也不知是羞是恼。可是手上却不敢用力,就怕像上回那样伤着了他。

    “娶妾……与娶妻有什么关系?”

    关姬咬着银牙,又抽了抽手,瞪着冯永,“兄长先放手。”

    “我……这不是怕三娘误会么?”

    冯永讪讪地一笑,终是不敢耍无赖,把手放开。

    “娶妾,与妾身误不误会有什么关系?”

    关姬别开脸,再不敢看冯永,也不知是不是心里真着急了,连自称也变成了妾身,同时心里暗暗道,这人竟是把我与妾同等,当真是可恨!

    “三娘……是我说错话了,当真是对不住,可是,你当真不知我心耶?”

    冯永厚着脸皮,凑过去说道,同时目光落到关姬那颀长的颈部,淡淡的红晕如同染了一层胭脂,很是好看。

    “兄长……先让开。”关姬一直别着脸,勉强定下心神说着。

    “三娘,我刚才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想说,这妾室之事,总是应当由正妻作主才是。还未娶妻,却先纳妾,如何对得起未来的细君?”

    娶了妻再纳妾,就对得起了?

    关姬心里哼道,刚要开口,却又听得冯永说了一句:“当然,若是三娘的主意,想是应该是无妨,我听着就是。”

    关姬心想,为何我的主意你就能听了?

    念头转了一转,终于明白过来,心里又是羞又是喜,虽然强自镇定,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颤音,“兄长再不好好说话,小妹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冯永无奈,心想若是把她逼急了,一走了之,那就当真是过犹不及,当下只得又坐了回去。

    关姬吁出一口气,又瞪了冯永一眼,心想这人当真是无赖,得寸而进尺。

    “娶妻纳妾之事,乃兄长家事,小妹就不再多言了。”

    关姬当下把两人的谈话范围定了下来,她当真是有些怕了这个人,偏偏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

    不过得了他这么明显的暗示,心里却又是一阵甜蜜,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地似浮在云端。

    “不说便不说。”

    冯永看向关姬那红晕示褪的俏脸,突然嘿嘿笑了一下。

    此时的他,想起先前关姬的神色与言语,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清冷如许的关姬,也有着女儿家特有的心机。

    果然宅斗是女人的本能么?

    现在又说了是我的家事了,可是刚才连让我纳妾的话都说出来了,请问是以什么样的心理,什么样的身份在提这个事情呢?

    嘿嘿!

    “那便说说,锦城之事?”

    关姬又白了一眼冯永,“兄长此时终是想起了正事?”

    在我看来,刚才的事,也是正事。

    冯永只觉得关姬那一眼自有一番风情,当下嘻嘻一笑:“观三娘神色,此事想来是成了?”

    关姬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碗喝了一口水,安抚了一下心情,这才说道,“不但成了,四娘还特地托了妾身问兄长一句,问何时回锦城陪她,她一直念着兄长呢,说让兄长写些书信与她,她想听听汉中的趣事。”

    冯永神色一僵,“四娘?哪个四娘?”

    心想老子何时在锦城惹上了这么一位姑娘?

    “张君侯四妹,同时也是皇后之妹,兄长莫不是忘了?说起来,过了今年,四娘十二了呢,等真正取了名,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关姬幽幽地说道。

    冯永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和某个小萝莉差点订了亲呢!

    当下心虚地看了一眼关姬,却是伊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更是有些发慌。

    更让他发慌的是,好像他当初贪图省事,同时为了赶时间,锦城的所有人,只有张星因为身子最小,所以才得了一件羊毛衣,还是托关姬送过去的。

    作死小能手是谁?姓冯,名永,字明文。

    果然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不能贪图省事。

    “原来是张四娘啊。”冯永心里哆嗦着,脸上却是不露半分,故作恍然地说道,“这牧场的份额,还有她的一份呢!”

    “是啊,妾身到现在还是没明白,为何这牧场份额不是给关君侯,而是给四娘?”

    关姬好奇地看着冯永。

    我能说是因为食言了,喜欢上你,而没有按某些人的安排去和张星定亲?所以这是封口费和对张星的补偿?

    “这个,日后自知。”

    冯永强自镇定,故作神秘道。

    关姬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兄长做事总是有道理。小妹此去锦城之前,也未曾想着,能有这般顺利,便是那皇后,也满口答应了此事,竟是和兄长所料一模一样。”

    “那是自然,”冯永得了一次装逼机会,当下便得意起来,心想可惜手上没有扇子,不然也能在关妹子面前装上一回谋士。

    “对了,皇后应了此事后,还托小妹向兄长问一件事情。”

    关姬看到冯永这副模样,心里也是有些好笑,也不知兄长的性子,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时而深谋远虑,时而却又如小孩一般跳脱。

    “什么事?”

    “皇后想问问兄长,兄长师门中的规矩,对兄长收弟子有无什么忌讳?”

    “弟子?”

    冯永一愣,却是没想到皇后竟然是问这种问题。

    “嗯,皇宫里有些忠烈遗孤,若是兄长方便,皇后便想送一个弟子给兄长。”

    这张星彩,好像有些不简单啊。

    冯永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霍弋,听赵广说,这个霍弋,就是被刘备一直养在府中,与阿斗一起长大的。

    所以说起来,皇宫里养的那些所谓忠烈遗孤,都算得上是皇室的心腹之人。

    这皇后,此举很有试探自己的意思,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试探。

    不过,自己身边既然有了诸葛老妖的人,多一个皇室的人,也不算什么。

    “说要忌讳,当然是有的。但如果是皇后开了口,那自然就没什么问题。”

    冯永点头答应了,同时这个话,也表达出了自己对皇室的善意。

    “如此便好。”关姬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兄长到底是明白人,笑了笑,“说起来,那个人与兄长还是有些渊源。”

    “我认识?”

    冯永听到这话,有些好奇。

    “兄长应是不认识。不过当年兄长可记得在夷陵为先帝断后的傅将军?”

    “我那个……故去的大人,当时还是傅将军的副将呢。我如何不记得?”

    “皇后送与兄长的那个弟子,便是傅将军的遗孤,叫傅佥。兄长说,此人是不是与兄长有些渊源?”

    “原来他叫傅佥啊……”冯永点头笑了,脸上突然却又变得呆滞,提高了声音,看向关姬,失声问道,“你说他叫什么?傅佥?”

    “是啊。傅佥如今才五六岁,兄长难道听说过?”

    关姬很是奇怪冯永的脸色,心想这傅佥小小年纪,如何会让兄长这般失色?

    我听说过吗?我当然听说过!

    冯永心道我终于想起来了。

    “小人蒋舒。”

    此时冯永脑子里,想起的却是那个笑起来很好看,做事又很让人觉得舒服的小将。

    你说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以后会当了个叛徒呢?

    看来第一次见到蒋舒的时候,他对自己的介绍当真是到位,还真是个小人。

    宁为傅佥死,毋作蒋舒生!

    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总是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原来这个叫蒋舒的,当真是做了好大的一件事!

    几十年后,钟会兵进汉中,阳安关就真成了“蜀中福祸之门”,傅佥和蒋舒同守阳安关,蒋舒投敌,害得阳安关失守。

    而傅佥则是与其父一般,宁愿战死也不降,连敌人都对他敬佩不已。

    故才有了这么一句“宁为傅佥死,毋作蒋舒生”的话。

    “二郎……二郎呢?阿梅,阿梅!”

    冯永突然大喊了一声。

    阿梅急急地进来,还没等她行礼,冯永就直接吩咐道,“去!把二郎叫来,快点,我有急事。”

    “兄长这是怎么啦?”

    关姬没想到冯永突然变得这么激动,心下有些担心,站起身来,想要上前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兄长可是有旧疾的。

    “没事,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冯永看到关姬的关心眼神,知道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当下定下心来,连忙安抚道。

    关姬却是好像没有听到冯永的话,径自上前,伸出自己的手,按在冯永的额头好一会,觉察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和眼睛,发现神志清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0166章 甜味

    看到佳人这么关心自己,冯永心里顿时又有些骚动,正要想做点什么。

    谁知关姬有了先前的教训,看到眼前这家伙的神色,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当下警惕地看着他说道:“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看到关姬如临大敌的防备模样,冯永只得熄了心思,故作茫然道:“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关姬看了冯永几眼,心想莫不成是我太过于小心了?

    “那兄长刚才又是怎么回事?”

    “哦,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故有些激动,待二郎过来,再一起说。”

    赵广所住的地方离冯永不远,听到了阿梅的传话,当下就“哎呦”一声,心道莫不成是因为阿姊知道了兄长把这阿梅收了房的事情,所以对兄长大打出手?这还得了?

    再说了兄长虽是会此拳脚,但可不是像自己一样从小练武。就算是自己,那也挺不住阿姊下手之狠啊!这般一想,心里就越发着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了过来。

    哪知到了门口,却不是自己想像中鸡犬不宁的样子,反而是见兄长与阿姊两人同坐在一案几旁,举止有些暧昧。

    这顿时就让赵广有些发蒙:阿姊何时变得如此贤淑,连得知兄长把阿梅收了房都没有生气?

    再看向冯永,不禁更是佩服:兄长的眼光,当真是准。以前就听他说过,阿姊虽是看起来冰冷,可是若是得了芳心,只怕能变成绕指柔。

    虽然不知道绕指柔出自何典故,但顾名思义,阿姊此时在兄长面前,只怕也离绕指柔不远了。

    还没等他多想,屋内的两人都同时看到了赵广。

    “二郎来了,快进来坐吧。”

    冯永站起来,招呼着说道。

    “小弟听得阿……阿梅说兄长有急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赵广进得屋来,说到阿梅两字时,看了一下关姬,见阿姊神色不变,心下又是禁不住地称奇。

    “哦,此事说急也急,但又不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所以说不急,也不急。”

    “哦,却不是兄长唤小弟前来,是有何事?”

    赵广好奇地问道。

    “二郎先暂且坐下,待我慢慢跟你说。”

    冯永让赵广坐下,自己也自然而然地坐回原位置。

    哪知关姬却是轻轻咳了一下,隐蔽地扫了一眼冯永,这个位置,可是离自己很近呢。要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还好说,但现在二郎来了,这家伙,怎么还好意思坐在这里?

    冯永当作没看到关姬的眼色,自顾坐下来,只是为了不让关姬着恼,只好又把凳子挪了挪。

    关姬心里还是有些羞恼,虽然离得比刚才远了些,但也有限,分明还是比正常的距离要近很多。

    眼睛又瞟了一眼赵广,只见他坐在那里,眼睛只是看向冯永,却是没注意到自己这边两人有什么不妥之处,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这样悄悄松了一口气。

    趁着赵广没注意,又在底下踢了一下冯永,以表示她的生气。

    冯永却是没有在意,只是在赵广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关姬挤挤眉,然后这才转过头对赵广说道:“二郎此去阳安关,我还想请二郎帮我查一个人。”

    “兄长有托,小弟自是义不容辞。”赵广拱手说道,“何来请不请之说?”

    “好,”冯永点点头,歉然笑道,“是我言辞不当。是这样,二郎到了阳安关之后,帮我再去查一下那个蒋舒。”

    “蒋舒?那是何人?”

    赵广皱眉,在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必要记得还是小人物的蒋舒。

    就连关姬都有些疑惑,心道这蒋舒是何人?

    看看两人的神色,冯永有些无奈,你们这两个官二代,当得还真是合格,人家好歹在阳安关也是鞍前马后地为你们跑过腿,这才过了多久,就不知道人家是谁了。

    “二郎莫不成忘了我等刚到阳安关时,马将军刚好外出巡视边境,留下了一个小将,专门听使唤的。”

    “哦,原来兄长说的是那个小将。”赵广恍然,“小弟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却是不曾记过他的名字。”

    “那叫蒋舒的小将,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兄长竟是要二郎前去查他的底子?”

    关姬在一旁问道,同时想着刚才我跟兄长说的不是傅佥么?怎么兄长会突然想起蒋舒来?难不成这两人还有什么联系?

    “现在还不能说。”

    冯永却是摇头,再看向赵广,“二郎此去,一定要把此人的底细都查得明白,品性如何,有何嗜好,家里几口人,有多少亩地,几头牛,就是连那未出五服的亲戚最好也要查明白。”

    赵广开始听着,原本还没有在意,哪知兄长连那人未出五服的亲戚都要查出来,这口气,听起来可不是小事。

    “兄长,此人与兄长有什么大过节?”

    不单是赵广,就连关姬都有些惊愕地看着冯永。

    只见冯永神色微微有些阴沉,心下更是骇然。

    查人家五服亲戚,兄长这是想要做什么?

    “我未到阳安关前,从未见过此人,何来大过节?”

    冯永摇头笑笑,“二郎只管先去查,我还未曾想到究竟要如何做。”

    兄长这神色,可不像是没有过节的样子。

    赵广心里这般想着,却是没敢说出来,只是点头应下:“兄长放心,小弟此去,定然把此人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同时又暗暗道,此人看来,年纪与自己等人相仿,倒也不像是做过大恶的人,莫不成是他的长辈得罪了兄长的师门,如今被兄长认出来了?

    不过兄长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再说了那蒋舒与自己无亲无挂,就算是兄长要做些什么,我这当小弟的,自然也是只能帮着兄长。

    “那就成。二郎此去辛苦了。还有三娘,这一路奔波,更是辛苦。若是无事,我这便叫阿梅准备些吃食,一是为二郎送行,二是为三娘接风。”

    赵广听了,连忙涎着脸说道:“兄长叫阿梅娘子多做一些,小弟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吃惯了兄长府上的吃食,再去吃别的,当真是觉得难吃。阿姊你说,是也不是?”

    赵广刚才说了阿梅,看到阿姊没有什么反应,也就放下了心。这回却是下意识地随口把“阿梅娘子”也说了出来。

    哪知关姬却是哼了一声,心道你叫那一声“阿梅娘子”,倒是顺口得很,看来你早就已经是把她当成兄长的房中人了,当真不是我阿弟!

    “兄长府上的吃食,自然是好吃的,可是若要说好吃的东西,这世上还是有不少的。”

    关姬却是不同意赵广的说法,瞥了一眼赵广,淡淡地说道。

    赵广一噎,心道我就是那么一说,阿姊你这话,怎的如此针对我?

    关姬也不解释,当下拿起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用麻布细心包好的东西,解开后里面是圆肚大口瓶子,瓶口被封得严严实实。

    关姬小心地撬开瓶口,这才说道:“烦请兄长叫人拿两个碗和汤匙来。”

    冯永看着关姬拿着宝贝般地拿出那瓶子,当下也是极为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听到关姬这么一说,当即就喊阿梅去拿。

    阿梅拿来后,关姬小心地从瓶子里挖出灰褐色的粘稠液体,各往两个碗里放了一些。

    刚要把瓶子重新封好,想了想,又在其中的一个碗里多放了一份,然后把较多的那个碗挪到冯永面前,剩下的那个递给赵广。

    “尝尝。”关姬的神色极为少见地带着一丝得意,“且看看有人知道这是何物?”

    冯永看着碗中灰不溜秋的粘稠液体,觉得实在是没有胃口,很是狐疑地看了一眼关姬。

    “兄长莫要看这东西难看,可是少有的好吃呢。”

    “好甜!”赵广可管不了那么多,碗一拿到手上,直接就是吃了一口,当下眼睛大亮,脱口而出地说道,“阿姊说得极是,这东西当真是好吃!”

    碗里的东西本就不多,赵广说话间,三口两口就吃完了,砸了砸嘴,眼睛望向关姬,讨好地笑道:“阿姊,能不能再给我一份?刚才吃得快了,还没尝出味道。”

    “不给!”关姬瞪了赵广一眼,小心地又把瓶子包起来,“这可是东吴那边送过来的土产呢,我好不容易才求了叔母拿到了这么些。”

    “甜的?”冯永听到赵广的话,心想这劣质毒药似的东西竟然是甜的?没听说过这时代有什么甜品啊!麦芽糖也不是这模样吧?

    当下鼓起勇气尝了一口,入口果然是甜的,而且是极甜的那种甜。

    再尝一口,这回感觉出来了,甜味过后,嘴里会有些许的涩味,同时还有些细细渣子。

    只是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甜味能让人愉悦,更重要的是,甜味在这个时代是极为稀少的味道,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一年到头也未必能尝到多少次。

    为什么冯永做一次冰酪要费那么大的周折,原因很简单,麦芽糖太难找了,或者说甜味太难找了。

    如果不是赵广这种官二代,冯永压根就找不到带甜味的东西,所以做了几次用来哄小萝莉张星,顺道再提高点黄月英的好感度后,冯永直接就把这东西的做法送了出去做不起啊!

    后来么,事实也证明了,要用到甜味调味的冰酪,就是权贵之家,都未必能做得出来,也就皇宫里偶尔流传出来一些。

    说实在话,吃惯了后世各种各样的人工甜品,碗里这种略带着涩味的甜食还真入不了冯永的口,长时间未尝过甜食,他尝了两下过了瘾,就不再吃。

    “三娘,这究竟是何物?”

    冯永把碗放下,看向关姬。

    “石蜜。”

    关姬看到冯永浅尝了一下就不再吃,微微有些吃惊,自己第一次吃到这等甜食,都忍不住地要多吃,没曾想兄长不但能控制住自己的口舌之欲,就是看那神色,似乎也未把它放在眼里,当真是难得。

    “兄长为何不多吃些?难不成不喜甜食?”

    “不好吃。”

    冯永摇摇头,神色淡然。

    “如何不好吃?”赵广差点蹦了起来,“兄长觉得不好吃,不如给小弟吃如何?”

    “拿去。”

    冯永推了推碗,示意他不想再吃。

    “谢过兄长。”

    赵广毫不客气地过来端走碗。

    “这石蜜究竟是什么做成的?”冯永微微皱眉,“怎的我从未听说过此物?”

    “此物可是贡品,仅产于交州一带,以往只有皇室中人才偶尔能吃上,常人如何得知?”

    关姬觉得冯永不知道也是正常,就是朝廷之中人,也大多不识此物,要不是叔母生于荆州大族之家,恰好见过,只怕这回就要被东吴笑话了。

    说着,关姬又包裹里拿出几根短短的棍子放在案上,拿起其中一根晃了晃,笑道,“石蜜便是用此物做成的。兄长可识得?”

    冯永看到关姬从包里拿出棍子还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她可真是好武成痴,别人包里放衣物,她包里放棍子,而且这么短的棍子能做什么?

    哪知细看之下却是大吃一惊,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根,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这才不敢相信地冒出一句:“甘蔗?!”

    关姬本还想着兄长肯定不晓得此物,哪知却是从冯永嘴里听到了甘蔗这两个字,眼睛登时瞪得圆溜:“兄长也知此物?”

    “我如何不知?小……”

    冯永只顾看着手里的甘蔗,嘴里差点说漏了,幸好及时止住了。

    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甘蔗开始有甜味的时候了,村里成片成片的甘蔗林,简直比青纱帐还青纱帐。别说是人,就是大牲口钻进去,只要不发出大动静,外面就什么也看不出来。

    对于缺少零食的孩子来说,这个时候是最幸福的时候。

    就是平时最不爱干农活的孩子,只要听说是去甘蔗地里干活,就特别的喜欢。

    无论是给甘蔗剥叶子,还是除草,眼睛都会仔细地看着每一根甘蔗,只要是有虫眼的,或者是倒地了的,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掰断了拿来吃。

    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汁水充满了口腔,感觉那就是世上最吃好的东西。

    有时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就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地把一根压倒在地上,又不敢让它断了,因为甘蔗断了就会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大人肩上担着甘蔗叶,甘蔗叶里往往塞着两三根甘蔗。

    后面跟着的小孩,手上胳膊上全是被甘蔗叶割出一道道红红的细小伤口,可是他们却浑不在意,反而会拿着一根甘蔗欢天喜地,死活都不愿意放到甘蔗叶里让大人担着。

    “好东西啊!”

    冯永拿着甘蔗呵呵傻笑,在赵广和关姬的目瞪口呆中,“咯嚓”一声,一口咬了下去……

第0167章 好像有搞头啊

    没有记忆中的那一种脆爽,更没有那一股清甜。

    现在的甘蔗死硬死硬的,而且味道比不上后世,甜味有些差。

    冯永嚼了嚼,“呸呸呸”地吐出渣子,摇了摇头,“差远了。”

    小时候村里种的甘蔗有两种,一种杆子比较硬,啃起来口感也不好,但是糖分高。

    一种杆子比较脆软,虽然糖分稍微低一点,但是村里人喜欢吃,所以这种甘蔗种的是最多的。

    但是不管哪一种,都比如今这种要甜。

    想想也是,后世的甘蔗都是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培育,再精心挑选出来的优良品种,肯定要比这种原始的甘蔗要好。

    原本这两种甘蔗的糖厂收购价格,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后来吧,遇到国营企业改革的浪潮,糖厂也开始区分甘蔗的品种了。

    杆子硬的那一种因为出糖率高,糖的品质好,所以收购价格要就要高一些,搞得村里后面大多都是种那种,杆子软的那一种虽然好吃,可是却是越来越少人种了。

    就这个,还让冯永和小伙伴们咒骂了好久。

    谁知又过了两年,又来了一次农村改革,冯永所在的县城直接被剔除在蔗糖业的范围之外,莫名变成了茉莉花茶种植基地。

    也就是说,以后不收甘蔗了……

    甚至还有不法奸商还利用消息不对称的因素,趁机坑了一把农民兄弟,让农民伯伯拿出血汗钱去种茶树,当真是丧尽天良。

    甘蔗开始有甜味到收割再到留种第二年开始下种时,半年时间都是难得的零食呢!这说没就没了?

    这特么的!

    不但冯永和小伙伴们蒙了,连村里的人都蒙了。

    以往糖厂收购甘蔗上去,后面榨出白糖来,还会根据各家各户收购的多少,给予一定量的白糖补偿。

    现在好啦,不收甘蔗了,以后到哪吃白糖去?

    买?开玩笑吗?那时候家里哪来的闲钱买白糖?

    可是一直以来,年年种甘蔗,吃甜食吃习惯了,一下子没了甜味,以后日子怎么过?

    村里的人议论纷纷,气愤的也不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听说糖厂都没了,你难道还能强求别人收甘蔗?

    要不说劳动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呢?

    这个时候,村里的老人站出来了,说以前没这糖厂的时候,村里不也一样熬过来了?

    他们不收,我们自己熬。

    没错,就是用祖传的土方法熬糖。

    村里想要熬糖的人家,都留着一小片地种甘蔗,等收下来一起过了称,再集合到一起熬,最后熬出来的糖再按各家的甘蔗份量分。

    土方法熬出来的糖不是白糖,是像砖头一样的方块红糖。

    这种红糖,伴随了冯永好几年的记忆,最后因为生活条件好了,村里的人有钱买白糖了,渐渐地就再没人种甘蔗自己熬糖。

    但是那种方块红糖,在冯永看来,却是要比白糖好吃得多。

    这不是假话,土方法熬出来的红糖,再过十几二十年,就是纯绿色食品,没有一丁点添加剂,再怎么吃也不会腻,而白糖,吃多了,总感觉到味蕾上有一种工业添加剂的味道。

    原来石蜜就是蔗糖啊!

    冯永又啃了一口甘蔗,感叹了一声,如今这种蔗糖比白糖还难吃,估计是熬糖技术不过关,以及里面的杂质过多的原因。

    “兄长,你无事吧?”

    赵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盯着冯永看,问了一句。

    “我能有什么事?”冯永莫名地看了一眼赵广,举起手中的甘蔗,“要吃吗?”

    虽然口感和味道比不过后世,但是在这个时代,甘蔗也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甜食。

    “这竹子,如何能吃?”

    赵广干笑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有昨日误会了兄长发癔症之事,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出手把兄长制住了。

    吃竹子?哪个正常人会生吃竹子?虽然看起来兄长的牙口很不错,竟然能把竹子啃成碎渣。

    赵广同时求助般地看向关姬,有些惊慌,眼神里带着询问,阿姊带过来的这个叫做石蜜的东西,不会是有问题吧?自己可是比兄长吃得还多呢!

    “没见识,土包子,这是竹子?看清楚了,这是甘蔗。”

    冯永鄙夷地看了一眼没吃过甘蔗的可怜孩子。

    “看好了,竹子是空心的,甘蔗是实心的,嚼一下,里面全是汁水,可甜了。”

    “这甘蔗,确是要啃着吃,”关姬看懂了赵广的眼神,当下解释道,“只是兄长如何得知?莫不成以前见过?”

    看着兄长熟练地用嘴撕下甘蔗皮,又咬下一口里面的甘蔗肉,这模样估计以前没少吃。

    “当然吃过,”冯永又吐出一口渣子,觉察到了赵广和关姬异样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这是,看到自己啃甘蔗,觉得有些失了仪态?

    饶是他厚脸皮,也禁不住地有些发烧,“失态了失态了,好久没吃到这东西,看到就一时忍不住。”

    冯永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尴尬地放下甘蔗。

    关姬抱以解理的一笑,悄悄地把案上的一根甘蔗挪了挪角度,那根甘蔗的一头,同样有啃过的痕迹。

    偏偏这个时候,赵广听了冯永和关姬的话,惊奇地拿起一根甘蔗,恰恰是关姬挪过的那一根,说道,“这竹子般的东西,还能啃着吃?”

    “那是自然,二郎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冯永怂恿道。

    赵广当下就跃跃欲试。

    “这根不能给你!”关姬急了,劈手就压了过来,随手又递了一根过去,“吃这根。”

    也就是赵广没见过这东西,所以没注意到上面有人咬过的痕迹,当下也没在意。只是看了看冯永,几次凑到嘴边,却又下不去嘴。

    “这……还是等会再试试?”

    赵广干笑一声,最终还是放下了甘蔗,长期以来的礼仪教育,让他过不了当众啃甘蔗这个心理关。

    “小弟觉得,还是石蜜好吃些。”

    不敢吃就是不敢吃,连甘蔗都没吃过,你从哪知道石蜜比较好吃?

    冯永撇撇嘴,说道:“差远了。这石蜜比我以前吃过的蔗糖差远了。”

    “蔗糖?”

    关姬和赵广都一齐看过来,赵广一时没想明白,关姬却是一下子听明白了。

    “兄长所说的蔗糖,也是用甘蔗所制而成的?”

    “是啊。”冯永点点头,“这制作石蜜的手艺不过关,色泽难看也就罢了,连味道也难吃,比蔗糖差远了。”

    “这甘蔗仅在交州一带有种植,没曾想兄长不但见过,竟然还见过比石蜜好吃的东西?”

    关姬觉得用甘蔗做出石蜜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毕竟是贡品呢。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蔗糖这种东西存在。

    “三娘喜食甜品?”

    赵广心大,没有看到关姬的小动作,冯永却是看到了,甚至他还看到了关姬尽量掩藏起来的咬痕,心头一动,问了一句。

    关姬脸上微微一红,却是大方点头承认:“小妹自小便喜食带甜味的吃食。”

    冯永“啧”了一声,心想这个爱好在后世当真不算什么,满大街的甜品。

    可是在这种年代,当真是难以从这个方面攻略好感度。

    “可惜了。”冯永叹了一声,“这甘蔗,其实不仅仅是在交州可种,虽然在汉中种不成,不过在蜀中还是可以种的,越往南就……”

    说到这里,脑子突然一阵灵光闪过。

    再往南,就是南中。

    南中种粮食不划算,可是种甘蔗……

    南中对于现在的大汉来说,就是一块鸡肋,不管他吧,他又蹦得太欢,一个搞不好还会威胁到锦城平原这块心腹之地。

    管他吧,又实是浪费人力物力,不毛之地,要来有毛用?

    “兄长却是说笑了。蜀中大好的田地,种粮食都来不及,谁敢拿来种甘蔗?”

    关姬路上没人时,也曾偷偷啃过甘蔗,觉得虽然好吃,可是一听冯永竟然想拿蜀中之地来种甘蔗,只觉得兄长是异想天开,这种想法,太过于荒谬了。

    “蜀中自然是不行,不过南中嘛,却是可以一试。”

    冯永这个念头一起来,当真是觉得再也忍不住,“三娘有所不知,这甘蔗,在北方,是种不成的,反而越是往南,种得越好。”

    市场经济和经济作物跟古人说了也不懂,不过说利益却是可以的。

    “南中尽早是要平定的,可是平定之后呢?如何安抚,这是个大问题。我觉得种甘蔗倒是不错。”

    关姬只觉得越听越糊涂,“听闻南中平地少山地多,要是拿来种了甘蔗,没了粮食吃,那不是逼着南中再反?再说了,种了甘蔗,又有什么用?总不能光吃甘蔗不吃粮食?”

    “甘蔗用处大了。”冯永嘿嘿一笑,“拿甘蔗换粮食啊,再说了,南中多雨,就是山坡上,也可以种甘蔗。”

    “和谁换?”

    “当然是我。”

    冯永指了指自己,心道这甘蔗好像当真有搞头啊,拿粮食换甘蔗,再拿甘蔗榨蔗糖,蔗糖比那粮食贵多少倍了?

    有搞头,当真是有搞头!

    “且不论丞相允不允兄长这般胡闹,就算是为了稳定南中大局允了吧。可是兄长又能有多少粮食换甘蔗,就是收上来又有什么用?”

    关姬关心的眼神看向冯永,当真是觉得他有些不太正常了。

    “甘蔗用处可大了。”冯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至少做出来的蔗糖,可以让三娘吃个够。”只是此人说着说着,嘴里又开始溜边。

    听出来了,这个兄长就是正经两句就没正形,关姬暗恼,脚在下面又踢了冯永一下。

    这一回可是用了不小的力道,让冯永疼得咧了咧嘴。

    “咳,小弟想起屋中还有此行物件没有收拾好,这就先去收拾。”

    赵广心里暗自佩服兄长竟然如此大胆的同时,又感叹这个谁也不服的虎女阿姊,好像终于要被人降服了。兄长这般举止言行,阿姊竟是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反而有了少见的女儿像。

    当下觉得自己再呆在这里不合适,便借口离开。

    出了屋子,心下还得意了一下,自己当真是有眼色。

    “兄长,怎的当着二郎面说胡话?”

    关姬看到赵广离开,没了他人,脸上却又是有了红晕,当下站起来,“若是无事,小妹就先回屋了。”

    “怎么是胡话?我说的可都是正事。”冯永一本正经说道,“这可算得上是家国大事呢,三娘且先坐下来,听我细细道来。”

    关姬眼露怀疑的眼神,看来冯永的信用在她那里暂时被过度消耗完了。

    听到冯永这个话,却是摇了摇头,“兄长所说的,既然是家国大事,就应该去与二郎他们商量,甚至是写信与丞相,也是可以。此时却跟小妹一介女流说这个,不合适。”

    说着,又是狡黠一笑,“小妹这些时日,日夜走路,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冯永一日之内连续两次看到关姬这难得的小女儿笑意,只觉得她突然是变了一个人,当真是明眸善睐,极是可人。

    看着关姬说完提起自己的包裹就要出门,当下拿起案上的一根甘蔗,说了一声:“三娘不把这根甘蔗带走么?要不等会让我吃了?”

    关姬转过头看到冯永手个拿着的,正是自己路上偷偷啃过的那一根,再看看眼前这个人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脸上一下子红了,闪电般地抢过来,夺门而去。

    冯永拿起刚才没有啃完的甘蔗,又咬下一口,同时心里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可不是开玩笑,拿甘蔗换粮食,此事要是操作好了,说不得当真做的。

    怎么你们都不了解我呢?当真是人生寂寞如雪。

    大汉现在缺粮吗?

    只能说是暂时缺。

    可是诸葛老妖仅仅是把都江堰搞好了,就已经有了南征的资本。

    在原本历史上,汉中一直是荒芜之地,就是这样,诸葛老妖光靠锦城那片地方,东拼西凑攒了几年,也能攒出北伐的资本。没道理自己帮着开发出汉中这片汉家宝地,粮食反而不够了吧?

    所以说,等汉中过上两三年,当真产出了粮食,那时南中也平定了,弄点粮食去换甘蔗,也不是不可能的嘛!

    北伐可是要费钱粮的,有了粮,如果再能搞到钱,想必诸葛老不会不同意。

    至于换过来的甘蔗,怎么搞出蔗糖,那还不是闭着眼就能搞定的事?

    石蜜算个卵!这玩意又涩又渣,竟然还能成为贡品?

    而且竟然还是液体的,连运输都不方便,注定是要被淘汰的产品。

    到时候老子搞个砖头似的红糖出来,哪个不服气,就砸到他服气为止。

    板砖红糖就问你怕不怕?

    蔗糖就算是在后世,也算是大宗商品呢。

    凡是大宗商品,那都是贼特么的赚钱的玩意。

    嗯,这事得好好想想,不行,得先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免得以后忘记了。

第0168 皇后真大气

    送走赵广后,冯永又开始回忆后世是如何种甘蔗,以及如何把甘蔗榨成蔗糖。

    写写画画两天,把所有流程都写下来后,冯永拿着图纸直叹气。

    确认了大汉境内如今适合种甘蔗,又是唯一能种甘蔗的地方是南中后,继茶叶事件后,冯永再一次对南中之乱发出了牢骚。

    没事你们吃撑的乱个毛线?又成不了气候,唉,当真是不让人安生。

    当然,好消息也不是没有。

    诸葛乔在上一次来过之后,过了一段日子,直接就派人送了不老少秸杆过来。

    虽然来人没有告诉冯永,但冯永猜也能猜得出来,估计这些秸杆,都是从南郑周围那些没有入籍的流民手里收上来的。

    看来诸葛乔在汉中也不是光顾着分配粮草,平日里也掌握了不少地方情况。

    至于是如何收上来的,还有那些流民的没有了秸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冯永也懒得关心反正又不是他亲自下手去抢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在汉中种地,从来没有让你们上交过一粒粮食,也就是现在,拿你们点秸杆,怎么啦?怎么啦?

    不服气,去上户籍啊,去交粮纳税啊,这样的话你们就是大汉子民,按诸葛老妖那等脾性,诸葛乔估计也不敢下手去抢。

    既然怕交粮纳税,不想上户籍,那出了问题,谁会管你们的死活?

    反正冯永是不管,至少现在是不管,因为想管也管不上。

    秋末的太阳有些暖和,吕老卒半躺在路口的小土堆上,眯着眼在那里晒太阳。

    最近这些日子,营寨周围开始不断有人在徘徊。

    这些人,一开始都是跟着送秸杆的车子过来的,又不敢靠近营寨,只敢远远地窥探。

    他们的衣着很破烂,有很多甚至是披着茅草编成的蓑衣,可以看出,都是流浪世间苟延残喘的野民。

    “都是可怜人啊。”吕老卒喃喃地说了一句。

    “世上有多少人不可怜?”躺在吕老卒身边的老瘸腿接过一句,“咱们若不是遇上了主家,只怕跟着他们强不了多少。”

    “兴许能强点,好歹也是沙场上打滚下来的。逼得急了,拿起刀也能做些无本买卖。”

    吕老卒打了个哈欠,似乎很是享受这个秋日里的太阳。

    “那他们就是没被逼到绝路。”老瘸腿看向远处隐隐露出的几个身影,“你说,他们还能忍多久?”

    “估摸着还能挺一个来月吧。听说汉中冬日不比南中,要冷上不少,也不知能不能冻死人。”

    “冻死人的时候就怕晚了。你说他们怎么就没一个明白人,非得这般受罪?”

    “未必没有明白人,只是自在惯了,没被逼到最后,谁不想一直占着便宜?再说了,上了户籍,就要被人管了,谁知道踏不踏实?就如当初决定要跟着主家,咱们不也是心虚么?”

    两人正说着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看到有一行人从南郑方向沿着大路过来了。

    “敢问老者,前面可是汉中典农校尉丞所治?”

    来人有七八个,打头的是一个骑马的少年郎,看到路口站着两个老者,连忙下了马,拱手问礼。

    吕老卒和老瘸腿侧了侧身,以示不敢受礼,陪着一张笑脸:“正是。敢问郎君何人?”

    这路口下去,只通向营寨,这行人走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目的地。

    “劳烦长者传个话给冯郎君,就说汉中冶监令霍弋来访。”

    “原来是霍监令,快请快请,主家早已说过,只要是霍监令前来,只管前行即可。霍监令请随老仆来。”

    吕老卒笑得越开心,脸上的刀疤就越恐怖。

    “敢问老者主家是何人?”

    虽然霍弋听眼前这个刀疤老者自称是老仆,可是将门之后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个手上沾满了血的老卒。

    “主家正是霍监令口中的冯郎君。”

    “好好,那就劳烦老者了。”霍弋笑道,“这可算是问对人了。”

    一路跟着吕老卒,霍弋看着营寨周边许多人在忙忙碌碌,而且多是羌人。

    可是无论是喂养牛羊,还是伐薪担柴,亦或者搬运东西,却是各有秩序,没有一丝混乱。

    当下不禁暗暗称奇,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究竟是何人大能,竟然能让胡人也变得如此乖巧听话?我观这些羌人,多是妇人,却隐隐有行伍之形,当真是奇哉怪哉!”

    吕老卒听了,笑得眯起了眼,仿佛这话就是在夸他一般。

    “不瞒霍郎君,这等规划,正是出自主家之手。”

    虽然早有猜想,可是听到眼前这个老卒承认,霍弋还是忍不住地惊叹:“早闻冯郎君有少年英雄之名,就眼前这些羌人所为,可知不虚。”

    “这有何奇?”

    难得在贵人面前露脸,吕老卒开口吹嘘道:“此法说来也是简单。不过是把那羌人按人头分成多队,每队各有队长,平日里分配活计,只管说与队长听。至于如何干,那就是他们自个儿商量的事。干得好能吃饱肚子,干不好就吃个半饱。想那羌人,往日哪有吃饱肚子的时候,为了能吃饱,还不得拼了命?”

    这不就是有些类似行伍之制么?

    霍弋心里一惊,同时心里又想道,若是皇庄也这般做法,分成多队,各自竞比,各有赏罚,岂不是要比以往一古脑聚到一起干活要快上一些?

    “哎呀!我等候霍监令久矣!若不是分不开身,早就要去拜访霍监令了!”

    得到消息的冯永站在营寨门口,笑着对过来的霍弋拱手行礼。

    “何敢让冯郎君上门拜访?”

    霍弋看到营寨门口站着一位少年郎君,又听到他说这话,心里明白,看来这位就是自己此行的正主了。

    “在下能得这汉中冶监令之位,说起来还是要多亏了冯郎君,此事还没谢过冯郎君呢。”

    “那是陛下英明,这才设了汉中冶,再加上霍监令得了陛下的青眼,与我可没多大关系。”

    冯永可不敢居功,虽然吧,这诸冶监是在自己手里活过来的,而汉中冶的设立,也是因为他献出的八牛犁。

    可是在阿斗心腹之人面前,这种功劳,还是要把皇帝挂在嘴边比较好。

    “陛下自然是英明,可是冯郎君那也是在里面出了大力的,陛下在宫里,也是赞了冯郎君几回呢!”

    本以为这行人只有霍弋是主角,没曾想一个站在霍弋身后的人突然插了一句。

    虽然话是好话,可是声音却让有人些不舒服,过于尖锐了。

    “这位是?”

    “奴婢黄皓,今任汉中冶监丞一职,以后还请冯郎君多多指教。”

    来人行了一个福礼。

    尼玛!

    冯永登时下意识地就想找关姬。

    原因无他,因为关姬身上总带着一把长刀,现在冯永就想抽刀直接捅死眼前这个叫黄皓的家伙!

    蜀汉后期国疲民乏,除了姜维过度用兵,阿斗只顾享乐之外,还有一个人要负很大责任。

    那就是眼前这个自称是黄皓的阴阳人死太监。

    专秉朝政,玩弄权柄,排除异己,生生把一个朝廷搞成乌烟瘴气的地方,连姜维都吓得不敢回锦城,就是因为这个黄皓。

    “原来是黄监丞,恕我眼拙,失礼了失礼了!”

    虽然冯永目光闪烁,很想一刀了结了这家伙,可是还得强行对他笑脸相迎。

    “无妨无妨,说起来还是奴婢没有事先报与冯郎君,冒昧前来,还请冯郎君不要介意。”

    黄皓半掩着嘴,笑着对冯永说道。

    奴你妹的婢啊,死太监!

    冯永强笑道:“黄监令在宫里,想必定是陛下眼前红人,冯永欢迎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两位里面请。”

    让客人站在外面不是待客之道,虽然里面也是简陋,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是做出了一些案几和凳子。

    “地方寒酸,望两位不要介意。”

    把人迎进权当是议事厅的大草屋,分主客坐下,冯永歉然地说道。

    “好说好说,如今汉中,何处不是草创?就是那南郑城里,其实也没好上多少。”

    霍弋自然不会在意条件简陋,可是黄皓竟然也是坦然地坐在那里,没有一点不自然的神色,笑着附和道,“大家皆是同为陛下效力,冯郎君就不要再客气了。”

    怪不得这个家伙以后能得了阿斗的信任呢,三句不离陛下,而且至少在表面上,为了阿斗,竟然连这般辛苦的条件也毫不在意。

    “黄监丞说得好啊,大家都是为了陛下。那我直言了。在这里斗胆问一句,这汉中的皇庄,分了多大的地?”

    “陛下带头屯垦汉中,自然是要多下力气,所以圈的地自然是多了些,大约有千顷左右。”

    千顷,数目不算多吧?大概是多少亩?

    冯永掰着指头算了算,突然瞪大了眼看向霍弋。

    霍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喝水。

    尼玛!

    这阿斗好大的胃口,整整十万亩啊!

    这汉中有多少能耕种的地方?

    冯永又努力地想了想,大学那时画了一个学期的汉中地图,记录的好像是有二十万左右平方千米?

    这个数据对不对?

    算了,就是把这个数据打个折,那也有一百五十万顷,好像,好像阿斗占的也不算太多哈!

    再加上这个时代肯定比不过后世的耕种技术,那就把零头抹去,一百万顷,嗯,一千顷对于一百万顷来说,还是不算太多,怪不得诸葛老妖能答应阿斗圈这么大的地呢。

    毕竟是皇帝呢,而且又是从头开始垦荒,再加上又把原本属于人家收益的诸冶监给拿走了,所以给这么多,估计也有补偿的意思。

    只是这阿斗看起来也挺会做生意啊,看到诸冶监拿不回来了,竟然能想到在汉中设个汉中冶,又借此机会圈了这么大一块地,诸葛老妖也不好说什么,这头脑可以!

    可是冯土鳖一想起自己,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

    自己那便宜老爹,用命拼死拼活,才拼出六百亩地,自己累死累活,又才得了五百亩……这到哪说理去?

    “前两日得了宫里的信,说是这皇庄之事,还得要冯郎君多多指点,奴婢能不能完成这宫里的交代,还是得落在冯郎君身上啊。”

    霍弋不好意思说话,黄皓倒是开了口,笑眯眯地对冯永说道。

    嗯,关姬刚回来不久,你们就得了宫里的信,看来十有**是皇后发话了。

    “哪有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冯永立刻来了精神,低声试探着说道,“只是这宫里的交代,我也不太能听吧?这如何能帮得上黄监丞?”

    黄皓又是捂嘴一笑:“皇后交代下来的事情,可是点明了要冯郎君才能做成。”

    确定了,就是牧场一事。

    冯永击节一笑:“皇后有谕,小人如何敢不效力?”

    霍弋轻咳一声,接口说道:“皇后的意思,就是千顷这皇庄之地,也不知够不够冯郎君牧场所用?若是不够,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十万亩草地?

    冯永心里就是一哆嗦,这张星彩,当真是大气!

    当初自己在信中曾说过,想借皇庄的一点地方种草料,以喂养牛羊,没曾想这皇后一出手就是十万亩,当场就把冯土鳖吓得够呛。

    为什么冯永一定要借皇庄的地种苜蓿,还不是因为封建社会该死的耕种政策?

    在锦城时,自己想利用一丁点耕地来插扦种茶苗都要罚款,要是用来种草,那还不被人喷死?

    人家才不管你种什么草,更不会管你种草来做什么!

    反正不好好种地就是罪大恶极!

    至于用皇庄那就不一样了,汉中冶嘛,说白了,就是专门供给皇室的部门。人家种什么,如何供给,那都是皇室的私事,他人管不着。

    当年,汉武帝的时期,为了喂养御马,不还是专门开辟了一块地方种苜蓿?

    如今汉中冶,为了给皇室的牧场养牛羊,种点草料怎么啦?怎么啦?

    “用不了这般多!”

    冯永急忙摆手,同时心里想道,真要用十万亩田地去种苜蓿,诸葛老妖怕不活剐了自己?就算张星彩是皇后,这名声只怕也会受到影响吧?

    “冯郎君不必担心,这皇庄,可以是平地,也可以是坡地,如今还没开垦,都可以改的。”

    哦,明白了,看来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逃脱胡人逐草放牧的思维盲区,觉得冯永这个牧场就算是有青料,估计也要不小的地方。

    如果皇庄有坡地,倒也不算是浪费。

第0169章 画风不大对

    再说了,如今汉中大多都算得上是无主之地。看看那黄舞蝶就知道了,连赏下来的田地,都因为人手不够而被抛荒了一部分。

    所以皇帝圈的地多了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年头,不怕地多,就怕人少。

    “不用这般多,先种个一万亩就成。”

    “那成,就先来个两万亩。”

    霍弋爽快地说道,当场拍板。

    冯永:……

    其实霍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接到宫里的来信,还以为当真要把十万亩皇庄拿去给这冯郎君糟蹋,心里实在是发虚。

    这黄皓不要脸,他还要脸呢。

    真被人捉住了把柄,黄皓最多也就是回锦城,躲宫里继续当他的黄门,可是自己以后是要在官场上混的,这种臭名声的黑点,得多少年才能洗得干净?

    当然,如果说是铁了心要当媚上的近臣,也不是不可以,甚至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还是要风光不少的。

    只是如果真这样,那这辈子基本也就是只能做陛下的传话人,想要建功立业,那就没指望了。

    可是自己的大人可是大汉有名的将军,自己又如何能辱没了先人?

    至于冯永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皇后愿意做这个名头,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然自己到哪找这么多地去种草?

    一亩地能养十五只羊,但那是在后世。

    打个对折,一亩养个七八只,两万亩草地,收割下来的草料做成青料,怎么着也能养个十万只羊,外加一些牛啊,马的什么的,不是问题。

    十万只羊啊,那能产多少羊毛?想想都要流口水。

    和胡人交易羊毛这种事情,诸葛老妖想要就拿去,不稀罕!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才是王道。

    “两万亩种草料,实在是多了些,其实一万亩就差不多了。”

    虽然纸面上的东西很吸引人,可是冯永知道,明年先不说有没有足够的苜蓿种子,就是羊群数量,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只能说是抢一些,再拿羊毛布换一些,然后再繁殖一些,慢慢来。

    一下子两万亩,确实有点浪费了。

    “不多啊冯郎君。”霍弋却是不赞同冯永的话,“来年一开春,就要开荒耕种。这八牛犁是好东西,可是它紧俏啊。一年到头下来,皇庄只怕也开不了十万亩地,还不如留着些荒地种草养牛羊。”

    “可是我要种的那草料,却是有些特殊,最好也是把地翻一遍,不然长不好,如何做得牛羊饲料?再说了,汉中冶不是有制作八牛犁之权吗?为何怕八牛犁不够用?”

    “冯郎君有所不知啊。汉中冶虽能制作八牛犁,可是不光光是皇庄,还有朝中那些官员之家,汉中冶也是要供应的。陛下身为万民之主,如何能先顾着自己,自然也是要想着臣下。所以这皇庄八牛犁不够,也是正常。”

    霍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虽然耕地工具不够,所以部分荒了,拿来种草,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所以说你好会做官哦,怪不得以后能当大官。

    不过冯永更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汉中冶,也要做八牛犁供给来汉中屯垦的勋贵们?”

    你们这不是从诸葛老妖嘴里抢食吗?阿斗何时变得这么大胆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锦城那边,虽是有一部分供应给汉中,但更多的,是卖给蜀中那些需要八牛犁的大户人家。汉中冶毕竟位于汉中,比锦城的诸冶监更方便供给汉中。”

    “卖给蜀中大户?”

    冯永登时有些发蒙,这个不是自己认识的诸葛老妖吧?

    他难道不是应该想尽办法榨干那些世家大族的吗?什么时候画风如此大变了?

    把八牛犁卖给那些世家大族,现在确实可以从他们手里拿到一些好处,可是从更长远的利益看来,却是变相帮助了他们。

    这是为什么?

    “这是……丞相的意思?”

    虽然知道问得很是无礼,可是冯永还是迟疑地问了出来。

    “自然是丞相之意。若是没有丞相首肯,谁敢这么行事?”

    霍弋似乎明白冯永的疑虑,神色没有一点不自然。

    反而是黄皓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冯永。

    这诸葛老妖,又想干什么?

    冯永总觉得这个事情有些古怪,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最后只好放弃。

    送走了霍弋和黄皓,冯永一头就扑到自己的草屋,闷头画装配图。

    草料用地的问题解决了,如今诸葛乔正在沮县大肆收购羊毛,所以材料来源暂时也没问题,那加工设备就成了瓶颈,所以冯永要尽快地把这纺车改进图画出来。

    可是估计是老天爷看不惯这个土鳖的非法穿越,所以还没等他安静两日,就又给他找了些事情。

    这日冯永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把这织机也改成脚踏式的,屋外突然就“怦怦”地响起了敲门声,而且声音急促,听得出来来人的心情很是焦急,当下就把他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灵感给搅和没了。

    “谁啊?”

    冯永觉得有些烦躁。

    不过这个时候,有资格敲他屋门的人,也就三个。

    一个阿梅,一个王训,还有一个是关姬。

    阿梅和王训,如非必要,一般是不会过来打扰他的。而关姬嘛,冯永倒是巴不得她过来呢,可惜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她刚回来时,冯永操之过急了些,这两日都是躲着自己。

    “主君主君,李郎君带了好多人过来。听说还有一个大将军,要主君快点前去迎接呢!”

    刚把屋门打开,阿梅礼都没行完,就急急地开口说道。

    “李郎君?哪个李郎君?”

    冯永一时没转过弯来,正要问个明白,吕老卒就紧跟着出现,对冯永禀报道:“主家,李郎君给了小的口信,说是魏将军亲自带人过来了。”

    “魏将军?哪个魏……”

    念头还没转完,但李郎君和魏将军两个名字联系到一起,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李遗。

    不会是……魏延吧?

    这时,营寨突然出现了十来个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冯永人还没看清,就听得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哪个是姓冯的娃儿,快点出来让老夫瞧瞧。”

    来人好大的口气!

第0170章 价钱合适(还有一更)

    冯永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一溜小跑地就赶了过去,人还没到跟前,就远远地拱手行礼:“我便是冯永,不知何方贵客来此啊?”

    “你便是冯永?”

    带头的来人翻身下马后,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兵同时齐刷刷地下马,除了兵器磕碰和战马轻嘶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

    “我便是汉中太守魏文长。”

    来人走近了,冯永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大约四十多一点,面如重枣,颧骨很高,正是书上记载的魏延的面相。

    只是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天生如此,他的下巴微微仰起,眼睛微眯,虽自有一股威势,但总给人一种审视的感觉。

    看到他的身边,正是一脸歉然和苦笑的李遗,仿佛是跟冯永说着自己的无奈。

    “原来是魏将军驾临,有失远迎,万望将军恕罪。”

    “行了,在老夫面前就不要这般模样了,老夫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客套虚伪之人。”魏延一脸嫌弃地说道,“小小年纪便如此圆滑,也不知谁教出来的。”

    冯永举着手尴尬地停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

    这个魏延,这个脾气,真特么的臭!骂我就行了,连我的师门都骂上了,不知道我的师门是隐世山门?

    冯永拿着师门这张虎皮吓了多少人?没曾想却在魏延这里碰了壁。

    “听李小子说,你这里收人?”

    魏延可不管冯永有没有觉得丢面子,只管自顾地说道。

    “收人?收什么……”

    冯永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刚要问,突见李遗给他使了个眼色,当下猛地反应过来。

    哪知还没等他再开口,魏延却已经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当然是奴仆,胡人,羌人,氐人,你不是说要收吗?”

    “收收收!都收。”

    冯永连忙迭声应了下来。

    “那就好,走,出去验货。”

    验货?

    不是说的收人?怎么又变成了验货?

    冯永茫然地跟着魏延走到营寨外头,这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人,分成里外两拨。

    里头的人多是披头散发,衣着与汉人不同,个个垂头丧气,唯唯缩缩的,外头的人身披甲衣,手中的兵器明晃晃,正在严加看管里头的那群人,还有十来个骑着马,前后驰骋,不断喝骂。

    “看看这些人如何?”魏延带着冯永走到那群人面前,指着里头那帮人说道,“这可都是上好的货色,都是精壮,你开个价。”

    被人当成了货物,那些人却是敢怒不敢言,看到魏延走到跟前,最前面的靠近魏延的那些人更是直缩脑袋,眼里露出畏惧的神色,不自主地后退几步。

    “这是羌人?”

    冯永不敢肯定地问了一句。

    “氐人!反正是胡人。放心,问过了,都是放牧的好手。不会放牧的,都被埋了。”

    魏延满不在乎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个话一说出来,那些被俘虏的氐人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眼中的恐惧之色更浓。

    不单单是他们,就连冯永光天化日之下,都突然觉得周围有些阴森森的。

    “埋了?死了?”

    冯永只觉得喉咙发干,涩声地问了一句。

    “埋了自然就死了,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能在地底活着?”

    魏延奇怪地看了一眼冯永。

    这就是个屠夫啊!

    冯永悄悄地往这边挪了挪,不敢太过于靠近魏延。

    “行了,别再磨蹭了,快看,合不合你的要求?要是觉得合适,就赶紧开个价。”

    魏延不耐烦地指了指眼前这批胡人。

    “合适合适,都是上好的劳动力,最合适不过了。价钱多少,将军觉得合适?”

    冯永有些哆嗦,这当真是把人当物品货物啊。

    就算再不合适,冯永咬着牙也要认下来,就怕这老屠夫听到他说的话不合适,一刀下来就玩完了。

    更何况眼前这批战俘,也不知魏延是从哪掳来的,全是精壮,用来当劳力最是合适不过。

    “嘿,你这娃子,做生意哪有这般做的?都像你这样,不得赔死?”

    魏延登时就乐了,看冯永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这怎么能算是做生意呢?”

    冯永立刻反驳,做什么生意?我怎么可能做去干做生意这种贱业?我可是大汉的汉中典农官。

    “这是我敬佩将军的虎威。再说了,将军这般位高权重之人,想必也不会为难小子的,对吧?”

    “滑头!当真是滑头,也不知丞相究竟是看上了你哪一点。”魏延点了点冯永,嘿然一笑,也不知是称赞还是讽刺,“放心,我堂堂一个将军,自不会跟你为难。”

    虽然嘴里说不为难冯永,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跟来的随从吃了一惊:“一个胡人,一匹布,布必须是那羊毛织成的布,如何?”

    冯永又是一哆嗦,当下就差点笑咧了嘴,可是暗地里狠狠地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生把笑脸痛成了哭脸,“将军,这个有点贵了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出价,怎的?又要反悔?”魏延冷笑一声,“戏耍大汉将军,你可知何罪?”

    “不敢不敢,就按将军所定的价,一个精壮胡人,一匹羊毛布。”冯永哭丧着脸,很是肉痛的模样说道。

    周围的随从们都有些可怜地看着冯永,遇到了咱们将军这等人物,你还想在他面前耍小心眼,当真是不知死活。

    “好,痛快!”魏延拍了拍冯永的肩膀,“好男儿就应该这样爽快。放心,我也不占你便宜,此次打败氐人,也获得了不少战马,有些受了伤不适宜骑着上沙场的,就送与你了。”

    冯永大喜,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那就谢过将军了。”

    能上战场的战马,那可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宝贝。这个时候,战马还没有去势的习惯,当个种马没有什么问题。

    “人数一共有三百二十七人,零头不要,凑个整数,三百人,三百匹布,没错吧?要不要数数?”

    魏延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当下一点形象也没有地搂住冯永的肩头,大方地说道。

    “不用不用,将军说多少就是多少。”

    冯永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心想你这个土鳖懂个毛?

第0171章 老流氓

    一匹布最多也就是十多米,如果有足够的毛线,一个熟练的妇人一昼夜就能纺出一匹。

    以前限制织布速度的是原材料,因为把麻或者毛纺成线的纺车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所以实际上,一个妇人如果从头开始,先纺好足够的线再织布,那基本就要一个月。

    可是抵不住老子有一个能干的婢女哇!

    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哇咔咔。

    如果以后再把纺车和织机一齐改造完毕……只要有足够的羊毛,你有多少胡人我就能收多少!

    “那就成。人交给你了,那货什么时候给我?”

    魏延大是满意,一副毒枭交易毒品的口气。

    “将军,这个就有点为难我了。我这手上的羊毛,实在是不够。”

    冯永脸露为难之色,这不是假装,是真为难。

    “你小子果然不老实,你当我不知,前些日子你哄骗了我那粮草官去了沮县找胡人收羊毛,听说进展的不错。想必不久就有羊毛送过来,我在这可先说好了,这织出来的第一批布,只能给汉中府。”

    魏延先给冯永带来了一个大赚头,现大又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

    “将军此话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放心,只要羊毛一到,我就立刻着人织布,一点不耽搁。”

    冯永终于忍不住地眉开眼笑。

    至于说冯永哄骗诸葛乔去沮县收羊毛之事,冯永心情大好之下,就不介意了。

    当初可是你们求着我给你们出主意,要给汉中府捞些外快,怎么能说是哄骗?

    诸葛乔先来了一趟,现在魏延为了这么点布,竟然还亲自出马,看来这汉中府也是够穷。

    对于这种没见识的穷人,冯永有足够的心理优势。

    “成,你小子可得记住现在所说的话。记着,这织出来的布,只能先给汉中府,不管是谁,都不能抢了去。”

    魏延又重复了一遍。

    “一定一定!”

    冯永满口答应。

    “那就好。这一路赶过来,嘴里发干,小子你也不知道让老夫进去喝点水。莫不成是把老夫借与你的营寨弄得不成样子,这才不敢让老夫进去?”

    魏延说完事情,当下就领头向营寨走去,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不过这营寨也是他借给自己的,说他是主人,也说得过去。

    冯永屁癫屁癫地跟在后面,笑道:“小子带过来的人,可比不过将军的训练有素之军,里面确是乱了一些,还望将军不要介意。”

    “当初把这营寨借给你,就没想过它能保持原样。”

    魏延对冯永把营寨改了不少格局的事情,倒是没有多大意见,轻车熟路地往最大的那个草屋走去。

    “这便是椅子?”

    进入当初的大帅营,如今的议事厅,正对门口的正中间位置,正是冯永特意叫人做的太师椅。

    魏延走上前,好奇地摸了摸,啧啧称奇,“听说此物如今在锦城那边甚是盛行,比跪坐舒服得多,是也不是?”

    “回将军,正是,而且坐上去,亦是颇有威仪,可是跪坐好多了。将军不妨……”

    冯永刚要说出“不妨一试”的话,魏延早就一屁股坐了上去,还左右扭了扭,然后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威严之像,最后眼睛扫了一下左右,心里暗道:这般坐法,虽是有些别扭,却还真如此子所说,感觉舒服不少。

    看到魏延坐定了主位,冯永和李遗只得在下边各自找位置坐下。

    “也不是我欺负你是小娃儿,实是大汉这两年,过得太过艰难,更不用说这汉中府,荒芜已久。去年军中,就有人被冻得手脚残废,可是个顶个的好汉,没死在贼人手里,却是被这老天害得生不如死。”

    魏延说是口渴,却是一进来又说了一大堆话,这才拿起阿梅倒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可都是老夫精心练出来的精兵哩。好不容易听说来丞相给汉中派来了一位少年英雄,只听得那蝶娘说的羊毛之事,就让老夫动心不已。”

    “那羊毛布老夫看了,厚实着呢,冬日里穿上这布做成的衣服,定是暖和。话说这冬日就要来了,老夫心里急啊,所以这价钱压得狠了些,冯郎君不会怪老夫吧?”

    “不怪不怪,将军心怀手下士卒,爱兵如子,正是我等楷模。”

    冯永连声说道,同时心里有些愧疚,这个价钱,压的好像,当真是有些狠了,要不要适当再提高一些?

    “那便好,此次,就当是老夫占了你的便宜,以后这汉中如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跟老夫说一声,老夫能搭手的,自然会伸手拉一把。”

    得了这一声承诺,冯永心里更是愧疚,还是找个借口提高一下价格吧。

    “听得李小子说过,你曾用羊毛布织出了衣物,且拿来瞧瞧。”

    才说了两句话冯永感动的话,这老东西又露出了本性,直接开口问冯永要东西。

    第一件羊毛衣也就是让冯永试穿了一次,然后一直在赵广手里呢。如今他人去了阳安关,那件是不用想了。不过幸好自己又叫狗子阿母重新做了一件,听说已经快要做完了,正在准备收线,当下便吩咐阿梅前去叫狗子阿母前来。

    狗子阿母很快捧着衣服进来了,大概是听说了上头坐着的,正是汉中最大的官,还是大汉的君侯,将军,她看起来很是紧张。

    “莫慌,”冯永作为主家,此刻自然是要安抚一下,“叫你前来,只是想问问你,那羊毛衣,做好了没?还有就是将军想看看这衣物是什么个样子。”

    “是。”狗子阿母应了一声,对着最上头的魏延行了一个礼,又转头对冯永回答道,“回主家,已经做好了。本想着今日早上就送过来,不过听阿梅娘子说,主家正在忙,所以就没敢打扰。”

    “可是做好了?那就拿上来让我瞧瞧。”

    上边的魏延听了两人的对话,当下就有些着急地说道。

    狗子阿母看了一眼冯永,得了冯永的示意,当下便上前递了过去。

    魏延拿起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不满道:“怎的这般小?”

    冯永看了一眼魏延那如同人熊一般的身材,嘴角抽了抽,这老货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老流氓,妈的那是按我的身材来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由于愧疚心理而一时冲动想要提高价钱的念头,就因为魏延这流氓言行,一下子烟消去散。

第0172章 魏昌(还有一更)

    “魏将军,这本就是给我做的,自然是按我的身材来。如若是将军真心喜欢,不如我就让这个妇人再给将军做一件?”

    冯永虽然心里在骂这个老流氓,可是表面仍不得不笑着给魏延解释道。

    “不用,这件就挺好。”

    魏延翻了翻白眼,想了一下,对外面喊了一声:“昌儿进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直守在门外的亲兵里,有一个披甲小将走了出来,抱拳应道:“末将在,不知将军有何事吩咐?”

    “这营寨已经借给他人,不算在军中,昌儿不用如此。”

    魏延摆摆手,把手中的羊毛衣递了过去,说道,“我看这件衣服挺合你的身子,出去找个地方穿上看看。记着,穿好后仍把甲披上,看看碍不碍事。”

    “是,大人。”

    披甲小将一副憨厚的模样,听了魏延的话,当下憨憨地咧嘴一笑,应诺一声,上前接过衣服,出门而去。

    那是我的!

    冯永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将消失在门口,心里无奈地喊了一声。

    好像这是第二件了吧?难道自己与羊毛衣犯冲?第一件被赵广抢了去,第二件又被这魏延抢了去,这年头,为什么想穿一件羊毛衣就这么难呢?

    “刚才那小将军喊魏将军大人?”

    冯永随即想起一个事情,悄悄地凑头过去问了一声坐在旁边的李遗。

    记得赵广说过,魏延不是孤家寡人么?

    “那是魏将军前些日子刚认的义子。”

    李遗瞟了一眼上边的魏延,轻声向冯永解释了一句。

    魏昌?是叫这个名字吧?

    “两个小娃娃在底下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魏延眼尖,看到冯永和李遗在说悄悄话,顿时不爽地拍了一下案几,“老夫坐在这上头呢,看不起老夫咋滴?”

    “没有没有。”冯永只觉得这魏延当真是难伺候,“只是刚才看到那位小将军,只觉得相貌不凡,故有些好奇。”

    魏延嗤笑一声,“小娃儿莫要在老夫面前耍嘴皮子。好奇就好奇,光明正大说出来便是。刚才那位,本是老夫一位老兄弟的儿子。我那位老兄弟,也算得上是老夫远族,从荆州那边就一直跟着老夫。”

    说着,魏延脸上露出一丝哀伤,“只是前些日子,前去探路时中了那些氐人的埋伏,受了重伤,前些日子不治而亡,临死前将儿子托付与我。老夫自是要将其当成自己家儿子看待的。”

    “是小子无礼了。”冯永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当下站起身拱手道歉,“不该提起将军伤心之事。”

    “这算什么伤心事?”魏延示意冯永坐下,无所谓地说道,“这个世道,既然吃了这碗饭,那就有死在刀枪之下的觉悟。只不过早死晚死而已,早看淡了。”

    “将军威武,小子佩服。”

    这魏延,虽然人不咋样,不过这份胆略,当真不是盖的,值得自己敬佩。

    “我那位老兄弟,虽是受了那胡人的暗算,但老夫也算是为他报了仇,那些参与暗算他的人,只要没被当场杀死的,全被老夫活埋了,就当是给他做了祭奠。”

    魏延想了什么,突然又是冷笑一声,口气虽是轻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突然让冯永觉得毛骨悚然,只觉得魏延身上那股杀气更是不自觉地弥漫而出,连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起来。

    这股说不出来的感觉冯永实在是太熟悉了,无论是前世还是穿越以后,自己都曾见到过。

    这是一种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才可能出现的气息。

    看了一眼李遗,只见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估计当时也看到了那个场景。

    一直站在一旁的狗子阿母更是身子轻轻颤抖,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咳,那个谁,你先下去。”

    冯永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对狗子阿母说道。

    “是,主家。”

    狗子母线如临大赦,行了一礼后逃也似地出了门口。

    魏延略有奇怪地看了一眼冯永,“你这个娃子,还挺体恤下人。”

    “将军有所不知,这个妇人可是如今唯一会织羊毛布的,要是吓坏了,实是不值当。”

    以前用麻丝织布,如今换了羊毛,也是一种新尝试,两者的差别就算是不大,但总会有一些。

    如今只有狗子阿母最有经验,冯永还指望着她教那些羌女们呢,可不能出了什么事。

    几人正说着话,只见刚才拿着羊毛衣去试穿的魏昌回来了,脸上喜见于色,“大人,这羊毛衣穿上后,极是贴身,穿上后再披甲,一点也不妨事。而且孩儿如今感觉身上如同裹了一层裘衣,当真是暖和,是个好东西啊!”

    废物,当然是好东西啦。

    这可是冯永按后世的衣服设计的,怎么可能会妨碍日常行动?

    “此话当真?”魏延一听,眼露精光,情不自禁地起身走下来,左右打量魏昌,还不时捏捏他的身上,好一会这才大笑道,“果是好东西。用手触之,方觉得你身上厚实不少,可若是只用眼看,还真看不出来多穿了东西。”

    魏延虽然这些年一直流落南方,可是他本就是中原人,所以他自然是知道,北方冬日里究竟有多冷。

    一到下雪的时候,穷苦人家哪一年没有人被冻死?

    更不用说那西凉,听说可是极寒之地。阳安关的马仲华就曾说过,在西凉最北之地,八月就有下雪。

    以后丞相当真要北伐,这御寒之物不但要重视,而且可是得及早做准备才行。

    一念到此,魏延看向冯永的眼光就不由自主地带了欣赏之色。

    这冯明文,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就这般轻易地解决了北伐的一道大难题。

    丞相的眼光,当真是精准,少年英雄之名,确是当得起。

    想想这羊毛,本就是无用之物,可经过他的转了一圈,不但能拉拢羌胡之人为大汉所用,又能解决北伐御寒衣物,妙啊,真是妙啊!

    想了想,当下拉着魏昌,对着冯永说道:“来来来,我儿过来认识一下,这位便是你这一辈里,最是让人佩服的少年英雄,冯永便是。”

    魏昌听了魏延的话,当下就是弯腰行了一个大礼:“魏兴思见过冯郎君。”

    冯永连忙起来还了一礼,“当不得魏小将军之礼,冯明文见过魏小将军。”

第0173章 托儿索

    “,小小年纪,怎的如此不爽利?你们两人,皆是惺惺相惜,何必如此礼来礼去?”魏延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听说这里皆是以你为首。众人皆叫你兄长,我儿也就不用客套了,不如随了大众如何?”

    我特么的,我什么时候和魏昌惺惺相惜?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冯永只觉得果然脸皮这种东西,在魏延眼里是不存在的。

    “是,遵大人命。”魏昌看起来很是听魏延的话,当下憨厚一笑,对着冯永又是一礼,“小弟见过兄长。”

    冯永只觉得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差点没吐出来。

    黄月英塞了一个赵广过来,诸葛老妖塞了一个李遗过来,皇后又塞了一个傅佥,估计现在在路上,好嘛,就连魏延还要再塞一个魏昌老子这里是开了托儿索?哈斯给!死亡如风,常伴……啊呸,说错了,是托儿所?

    冯永想到这里,顿时就觉得有些气不顺,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脸上掩不住地露出了些许端倪。

    “怎么的?不愿意?还是看不起老夫的孩儿?”

    魏延白眼一翻,冷冷地看了冯永一眼。

    冯永只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毒蛇般地缠了过来。

    李遗看到魏延的神色不对劲,当下起身,站到冯永的身边,略略做出防御之态,哪知这个小动作,却是立马惹恼了魏延。

    当下也不见他有什么花哨,直直就是一拳打向李遗。

    李遗双手交叉想要格挡,魏延就直奔着他那交叉的双手而去,只听得怦地一声,李遗当场就飞了出去,撞到墙上,闷哼一声,嘴角就流下血丝。

    “魏将军请手下留情!”

    冯永大喊一声,直接就挡在李遗面前,心下愤恼之极,这魏延果真如史书上所说,一言不合就对人大打出手,活该在诸葛老妖死后被墙倒众人推!

    “文轩无事吧?”

    冯永没有看身后的李遗,只是嘴里问了一句,眼睛警惕地看着魏延,以防他再上前来下手。

    “多谢兄长关心,小弟无事。”

    身后的李遗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大人,大人莫要冲动。”

    魏昌跪在魏延面前,连连磕头。

    “看来你们倒是有些情义,”魏延负手而立,脸上毫无愧疚之色,“一个为了兄长敢对老夫出手,一个为了小弟敢挡在老夫面前,不错,不错。”

    呸!

    不要脸的老东西!

    李遗只是见到你脸色不对劲,站我身边做了一个防御的动作,就成了对你出手?

    虽然他这个动作很是无礼,但换了别人,最多也就是说一声李遗不遵长辈,哪像你这么霸道,直接出手教训人?

    你当是赵四在教育赵广呢?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魏昌还跪在那里,努力地劝阻魏延。

    这个可怜的娃儿,一点眼色都没有,如今这脾气暴躁的老东西正是上头的时候,你现在这个模样,就是他原本不想动手打你,估计也要被你气得出手教训你一顿。

    冯永正这般想着,只见魏延当场就是飞起一脚,把魏昌踢飞出去,哼道:“没用的东西。”

    魏昌撞翻了案几,滚落到李遗身边,又是闷哼一声。

    要不是当真打不过这个老东西,冯永真想上去把他暴打一顿。

    “行了,老夫自己下的手,自然是知道轻重。”

    魏延拍拍手,重新走回去坐回主位,对着李遗和魏昌说道,“没死的就快点起来。”

    冯永转过身去,只见李遗和魏昌的脸同时有些发红地站了起来。

    “没事吧?”

    虽然看上去都没什么事,可是冯永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谢兄长关心,没什么大碍。刚才只是一时顺不过气来。”

    李遗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哪知李遗身边的魏昌也跟着说了一句:“大人下手有分寸的,有劳兄长关心了。”

    冯永:……

    你叫得可真顺口!

    冯永眼角抽抽,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这魏延用的根本就是苦肉计,魏昌的这一声兄长,看来他摆不脱了。

    老子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都喜欢把你们的孩子往我身边送?

    不过冯永还是有些担心李遗,“刚才我可是看到文轩你吐血了。”

    “只是咬到了唇……”

    好了,我知道了,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你们的皮都厚得很。

    魏延坐在上面看着冯永几人表演兄弟情深,见状洋洋得意道,“如何?”

    说着又指了指李遗,“这天下能入得了我的眼的人不多,李都督算是一个。没曾想他的后辈却是如此不知礼数,李小子,以后得了空,陪老夫多过两招,让老夫指点指点你。”

    李遗的脸色刚有了些红润,当下又变得发白,当下求助般地看了一眼冯永。

    冯永别过头去,当做没看到。

    虽然刚才咱们兄弟情深,可是就算绑到一起,也打不过上边这个老东西。他要指点你,你就好好地学习一下吧。

    “以往这汉中,除了驻守的大军,就没多少人了。不过自你冯小子献了这么一个屯垦汉中的计策,这往后啊,估摸着人会越来越多。”

    魏延对着李遗说完了话,又开始对着冯永说道,“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坏就坏在这人一多,汉中就比不得以前那般省心。就拿这营寨来说吧,以前因为没人,所以这边不用驻军也是无妨,可是以后若是人多了,这南郑周边,该做的防卫还是要做的,你说不是不这个理?”

    “魏将军的意思,是要把这营寨收回去?”

    冯永听出魏延的话中意思,心里有些着急,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吧,可是好歹要提前说一声吧?

    这冬日看着就要来了,匆忙间到哪再去找一个能安顿这么多人的地方?

    “老夫话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魏延看了一眼冯永,不紧不慢地说道,“如今你这地方,可算得上是汉中重地,是要为汉中府将士做出御寒布匹的,轻视不得。”

    “是呢是呢,”冯永连连点头,表示深为赞同,所以说吧,你不能随意让我挪地方不是?

    “既是重地,那驻些兵卒看守,也是当然。魏昌听令!”

    “末将在!”

    魏昌条件反射般地应了一声。

    “着你带上一校人马,就在这附近重建营寨,看守此处,以免别有用心之人破坏咱们汉中府这生产御寒衣物之地。只要产出了布匹,立刻收上来,交到太守府,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

    妈的!听到前面的话,还让冯永感动了一下,谁知后面的真正目的,还是为了羊毛布匹!擦!

第0174章 文盲算术

    “我这个孩儿啊,虽算不上是灵醒人物,但胜在老实听话。以后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但凡只要能学到你身上一成半成学问,也不枉老夫的老兄弟把他托付给我一场。”

    魏延达到了目的,心怀大开,带头走出议事厅,很不要脸地拍了拍冯永的肩膀。

    冯永看了一眼老实跟在后面,一脸憨厚的魏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观文思兄虽是稍嫌木讷了些,应变不足,但守成却是足够了。就算做不得自主一方,但凡有事交与他去办,却是可以放心。”

    “你就直接说他只会听令办事,不会动心思。”魏延鄙夷地看了一眼冯永,“巧言令色。”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冯永气得浑身哆嗦,只能在心底暗暗劝告自己,你打不过这个老东西,就当他的话是在放屁,呸!

    妈的,最开始的时候是哪个王八蛋把这个外号给老子安上的?是不是廖立那个老货?

    少年英雄这个名号多好听?大气,清新脱俗,一听就知道是个不平凡的少年。

    哪像这个巧言令色?呸!让人一听就会想起某个鼠头鼠脑猥琐的形像。

    “那边又是在做甚?”

    魏延本要打算走了,但穿过营寨里的空地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狗子阿兄,我做完了,你看我这题算得对不对?”

    “唔,我算算,**七十二,进七加四,得十一,再进一位,你这少加了一个数。”

    当下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角落里,一群小娃娃正围在那里,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孩子里有一个站着,挺胸昂首,有一个正捧着一块木板在对他问着什么问题。

    “那是在做甚?”

    魏延指了指,突然问了一句。

    “哦,那是冯府上的一些孩子,正在学算术。”

    冯永瞟了一眼,不在意地说了一声。

    “算术?什么算术?”

    魏延却是吃惊地问了一句。

    “就是一加一等于二,七乘八得七十二啥的。”

    “嗯?你再不好好说话,信不信老夫抽你?”

    魏延扬了扬手,瞪着冯永骂了一句。

    “七八五十六。”看到魏延的手扬起来,冯永立刻怂了,改口说道,“就是教他们学一些算学的东西。”

    “那娃儿,你过来。”

    魏延再不理冯永的胡说八道,指了指站着的狗子,喊了一声。

    狗子听到了喊声,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又有些愕然地看了看冯永,看到冯永点头,这才激灵一下,撒开脚丫就跑过来。

    “见过主家,见过这位太公。”

    狗子很是乖巧地行了一礼。

    “叫大将军。这可是咱们大汉少有的几位将军呢,可不能失了礼数。”

    冯永满怀恶意地说了一句。

    “可当不起大将军名号,叫太公就挺好。”

    魏延对狗子倒是挺和气,摸了摸狗子的头,刚说了这么一句。

    冯永是狗子的主家,而魏延却是第一次见面,他哪会听魏延的,当下又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小人见过大将军。”

    魏延那笑眯眯的脸色当即僵住了,那模样就像是吃了屎一样恶心。

    冯永看得心里大是畅快,让你个老东西在老子面前摆资格?就让狗子叫你大将军,看你敢不敢应下来?

    反正是无知的小儿么,叫你一声大将军,是尊重,是佩服,是仰慕,你能把人家怎么样?

    魏延强忍着把冯永暴揍一顿的冲动,就当作没有听到狗子的称呼。

    大汉如今,只有一位真正的大将军,那就是赵云。他要是真应下来,那就是自认能与赵云相提并论。

    说实在话,目前的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不然为什么五虎之位没有他?

    当然,如果自己再立下些功劳,比如拿下西凉或者关中,那这一声大将军,自然就可以问心无愧地接受。

    可惜的是虽然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自己却不能像揍别人一样揍他,李遗算得上将门之后,他身为一个将军,教训将门子弟,那就当作是教训小辈。

    这小子身份却是不一样,说白了,他还没资格跟人家师门叫板,丞相来了差不多,听说赵将军也曾师从高人,估计也可以教训这个教唆别人恶心人的家伙。

    “老夫手里有五十石军粮要分下去,共有十五校人马,每校人马能分得几石?”

    魏延看着眼前这小娃子,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狗子拜起手指头算了算,可能是没算出来,又蹲到地上划拉了一会,这才说道:“回太公,这个是分不完的。十五校人马,每校分得三石。那太公手里还会剩下五石。”

    “这不可能,老夫……”

    魏延听到狗子的话,当场就要反驳,说到一半,却又突然不说了,神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冯永站在一旁,听了这个对话,差点笑了出来,连忙死命憋住看向别处。

    这个老东西出的题目也恁有意思,分粮食还有用五十除以十五的说法?

    看他那模样,估计那个给他分粮食的,应该是没有剩下的……剩下的,当然是落入自己的腰包啦!

    咦,这么说也不对,这粮草官不就是诸葛乔么?诸葛乔不到于做这么败人品的事情吧?

    魏延想了一会,突然转过头问向冯永:“冯小子,你来说,这五十石粮食,分给十五校人马,能分得完不?”

    “这个嘛,”冯永咳了一声,“分自然是分得完的,就看魏将军是个怎么样的分法。剩下的五石,再分成五十斗,然后再分一下,最后也就剩个五斗,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

    冯永这话说得恶毒之极,什么五石分成五十斗?五十斗不还是五石?这不是笑话他不会分?

    魏延听了,拳头捏了又松开,转身一脚踢向魏昌,魏昌当场又是串葫芦一般滚了出去。

    “你前些日子是怎么把那些个军粮分出去的?嗯?”

    魏延踢了还不算,还破口大骂了一句。

    魏昌滚了几圈后,无事一般爬起来,只是目光幽怨地看了一眼狗子,又看了看冯永,缩了缩脖子,呐呐不能言。

    狗子虽然机灵,可毕竟只是个庄户的孩子,看到这个情形,有些害怕。

第0175章 饥不择食?

    “莫怕,太公看着你这孩子顺眼得很。今年多大了?”

    魏延一转身,干脆直接蹲了下来,满脸和蔼地问一句狗子。

    “回太公。我已经十岁了。”

    狗子可能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的原因,模样要比实际年龄瘦小一些,看起来也就七八岁。

    “认得字不?”

    狗子又看了一眼冯永,冯永点点头,说道:“老将军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怕。”

    “是,回太……回将军,认得字。主家教过千字文。”

    “千字文?有一千字?你全识得?”

    狗子点头。

    魏延猛地瞪大了眼,比了比狗子的个头,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娃儿你听好了,我问的是,你能识得一千字?”

    狗子再次点头:“不敢欺瞒将军,这千字文差不多一千来字,我全能写会背的。”

    这回不光是魏延,就是刚才还一脸幽怨的魏昌都张大了嘴。

    魏延起身,看向冯永。

    冯永心头舒畅看着狗子在那里装逼,同时顺便鄙视了一下这个老土鳖。

    看到魏延看过来,当下连忙换了一个笑脸,解释道:“将军,这个狗子可是庄子里最聪明的娃儿,确实能写认得一千字。”

    “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魏延又摸了摸狗子的头,感叹了一声,“这么一个好娃子,竟然是奴仆之后,当真是可惜了。”

    说着看了一眼冯永,问道:“娃子的大人和阿母是何人?过来让老夫见见,竟能生出这么一个娃儿。”

    “回将军的话,狗子的大人,早就因为战乱而去了,他的阿母,将军也是见过的,就是刚才拿衣服上来的那个妇人,是这营寨里最会织羊毛布的巧手呢。”

    身世这种东西,冯永也没办法帮狗子编,又不像他这种发过疯癫,又消失在众人面前反正在消失的这些日子,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所以只能尽量把狗子的阿母提高一下。

    “乱世人命贱如草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魏延难得地说了一句人话,又问向狗子,“你的本姓是什么?可曾取了名?”

    “回将军,小人姓魏,大人去得早,还未曾取名。”

    “这倒是巧了,竟是和老夫同姓,”魏延大笑,“莫不是老天注定的?”

    什么老天注定?

    冯永心里突地感觉有些不太妙。

    “老夫突然想起,这羊毛衣只见过,还未亲自穿过,小子,你且叫那织娘过来,让她也给老夫做上一件。”

    魏延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突地又转了一个折,提出了个要求。

    “哦,好好。”

    嘿,魏延亲自做表率?这个敢情好。

    冯永一下子就被魏延这话吸引走了注意力。

    “可是将军,那织娘可能要先给将军量个体型,毕竟将军这般威……威风的,世间少见。”

    冯永还趁机小小地拍了一个马屁。

    “这是自然。那就给老夫找个屋子,让她给老夫量一量?”

    魏延点头答应。

    看着魏延和狗子阿母进了一个屋子,魏延还特意把房门关上,冯永也没多想。

    这量身材嘛,总是要脱掉最外面的衣服,才能尽量量得准确,魏延估计不是愿意在一大帮小辈面前失了仪,可以理解。

    至于狗子阿母……妈的都生了这么多孩子了,又只是一个农妇,长得又不好看算是夸她,给魏延量一下身材而已,用不着避嫌。

    难道魏延这种会饥不择食到这种程度?

    “兄长,小弟留在此处,若是给兄长带来困扰,还请明言,小弟以后自会找机会给大人解释一二。”

    几人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魏昌上来赔了一个礼,脸上有些抹不去羞意,似乎对自家大人这等做派,感觉有些丢人。

    冯永摆摆手,说道:“文思莫要小看了魏将军的用意。”

    说着,指了指还在外面站着的那帮氐人,“那些人,可是见过人血的。魏将军把你留在这里,还不是为了能镇住这些人。说起来,我还是得多谢魏将军呢。”

    冯永此时也看出来了,这魏延虽然明说着是要防卫南郑,可是真正目的,还是为了看住这些氐人,免得有不长眼的看到冯永这边人少,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在与魏延的谈话中,从他重复了好几次织出来的布要第一时间优先供给汉中府,冯永自然是感觉到了他对这羊毛布的重视,甚至还让魏昌亲自领兵守住这里,不还是怕坏了织布的进度?

    当然啦,留魏昌在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让自己教他点什么东西。

    人情这东西,自然是谁亲自做的,谁领的人情最大。

    现在魏昌亲自来做这件事,冯永自然也不好意思推脱敷衍。

    而且他也没想着推脱敷衍,反正教一个是教,赶两只羊,啊,不是,意思是说教一群也是教,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就看魏昌自己了。

    “原来如此?”魏昌恍然大悟,当场就拍着胸口保证道,“兄长且放心,这些氐人,小弟一定帮你看得妥妥帖帖,哪个要是敢不听兄长的话,”

    说着,拍了拍腰间的刀,“这把刀自然会叫他们听话。”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冯永虽然对魏昌这种用刀来跟人说话的习惯不太感冒,但仍是笑了笑,“有你带着人马在这里,我看哪个敢乱来?”

    “乱来的都已经被大人给埋了……”

    魏昌的话才说到一半,只听得紧闭着房门的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房门猛地被打开,狗子阿母脸色发红跑了出来,手里还紧紧地捂着自己的领口,看到冯永等人,连礼都没来得及行,就低着头匆匆地跑了。

    尼玛!

    冯永觉得自己穿越以来,从来都没有今天骂人的次数多。

    这算是什么回事?

    过了好一会,魏延这才带着回味的神情从屋里出来,看到冯永几人站在外面发愣,还嘿嘿淫笑几声。

    不管他是不是淫笑,反正冯永都把他看作是淫笑了,就刚才狗子阿母那模样,再看看这老淫棍的模样,说他不是淫笑,冯永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魏……魏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永只觉得自己的肺快要气炸了,连话都说得不太利索,指着狗子阿母逃去的方向,问了一句。

    “一个仆妇而已,你紧张什么?”

    魏延斜视了一眼冯永,漫不经心地说道。

    放屁!

    那是我以后赚钱的重要人才,你个武夫,你个老流氓,你个老色胚,懂个卵!

    再说了,你竟然连这等妇人都感兴趣,你究竟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嗯?

    身份不是问题?年龄更不是问题?阻碍你的,是不是只有物种?

    “文思,刚才你说什么?乱来的人会如何?”

    冯永气得头脑发晕,口不择言地问向魏昌。

    魏昌“啊”了一声,茫然地看向冯永。

    魏延才不管冯永如何,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当场就让冯永再次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第0176章 心痛

    “就凭老夫如今这身份,就算是真把那仆妇如何了,那你觉得,老夫当受何种惩罚?”

    “啊?”

    “啊个屁!快说!”

    魏延不耐烦地催促道。

    或许罚点钱,判他向自己道个歉?

    没错,是向冯永自己道歉,而不是向狗子阿母道歉。

    谁叫他们是黔首呢?没人权就是这个样子。

    遇到个善良点的主家,把魏延赔的钱给了她,遇到个心黑的,直接揣进自己口袋,她能说什么?

    “一个仆妇之位,换一个汉中太守府的妾室之位,换不换?”

    没等冯永想出个一二三来,魏延又紧跟着说了一句。

    “什么?”

    冯永这回是真惊呆了。

    “老夫说了,把她抬入老夫府中,给个妾室之位,你愿不愿意放人?”

    我愿意个屁!

    冯永真想破口大骂,她去给你当一个妾室,能做什么?给你暖床?还不如在老子手下织布!这两者的价值能一样?

    但目前估计只有冯永这么想,魏延可不这么想,甚至包括狗子阿母都未必这么想。

    “你可想好了。老夫府中,除了那碟娘经常过来,还有老夫的这个孩儿,也就没其他能作主的人了。她要是过去入了老夫府里,虽然名上是妾室,可是府内也就她一个能操持事务的,不是主母,但也差不离。”

    魏延又继续放大招。

    卫子夫?

    冯永这回莫名想到的是这个赫赫有名的大汉皇后,两人的际遇虽然差得有些远,但过程很相似,都是从最底层一下子飞到高枝。

    然后又想到阿斗的生母甘夫人,她不就是以妾室之身,常年操持刘备家政,后来追谥昭烈皇后?

    “可……可是,魏将军,以你这份尊荣,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这魏家娘子,年纪是不是大了些?长得……”

    冯永实在是不知如何措词。

    “长得周正就可以了。到了老夫这等年纪,你以为还需要看女子容貌?晚上又不需要点着灯烛睡觉。”

    魏延不等冯永说完,就直接接口说道。

    这老流氓的话简直不忍直视啊!

    哎呦额滴神!

    你实在是刷新了我对周正这个词的看法,同时更无限刷新了我的感观底线。

    冯永感觉自己实在是没有和这个老东西对话的想法,有气无力道:“此事,小子总是要问一下魏家娘子的意见。”

    “嗯,是这个理。”魏延点头同意,“所以老夫刚才在屋里问了两句,她说了,此事还是需要你的同意。所以说,你这是同意了?”

    我说呢,量个身材你还要特意关上门,两人在屋里折腾那么久,原来是趁机给人家说这个事?

    我很想说我不同意!

    可是冯永知道,如果他当真说出了这句话,那就是当了断人前程的恶人。

    “我……我还是去问一下魏家娘子的意见。”

    虽然知道事不可为,冯永觉得还是尊重一下狗子阿母的意见,至少表面上,要做一个询问。

    “嘿!”魏延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冯永,“没想到还是个心软的。”

    我这叫尊重别人!

    冯永额头青筋暴起,说实在的,他真心不想再面对这老流氓,一刻也不想!

    “看出来了,你这里不欢迎老夫,也罢,老夫也不在这里自讨没趣,这便回去了。”

    滚,快快地滚!

    老子就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恶客。

    “问完后,记得派人来跟老夫说一声,老夫选个良辰吉日,好把她抬进府里。”

    走到营寨门口,魏延又叮嘱了一声。

    “魏将军,这事情还没定下来呢,魏家娘子未必会答应。”

    冯永板着脸说道。

    还好,这老流氓还知道是要抬进去,而不是让人家自个儿走进去。

    “不答应,老夫就再过来让她做一件衣服?”

    魏延一点也不在意冯永的威胁,当下咧嘴一笑,“总得问到她同意为止。”

    冯永当下差点又被气得直想打人。

    不行了,练武,必须练武,等老子的武艺比这老东西高了,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那个娃儿,狗子是吧?说的就是你,你再过来一下。”

    魏延交代完事情,看到了远处的狗子,招了招手。

    狗子刚才已经被赶到孩童群里继续当小老师,这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到魏延招呼,又跑了过来。

    魏延满脸的欢喜,眼里爆出精光,爱不释手地摸着狗子的头,称赞道:“多好的一个娃子,当个下人真是可惜了!”

    说着,又鄙夷地看了一眼冯永,“老夫可不像是一些人,看到好苗子,竟然还能下得去手如此作贱。”

    冯永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时候,他要是还不明白,这老东西真正目的是狗子,那就是真瞎了眼。

    老子培养个人才,容易吗?

    是,狗子当你儿子,比当下人好得多,可你直接说一声会死啊?还拿老子来做反面例子。

    要是放在以前,狗子就这么被魏延挖走了,能让冯永心疼死。

    可是现在嘛……如果说狗子是个人才,那阿梅就是个天才!

    她现在才是自己的心头肉。

    想到这里,冯永悚然一惊,是了,千万不能让这老个流氓知道阿梅的存在,哦,不,已经晚了,阿梅也是给他倒过水的。

    不过还好当时阿梅只是以一个普通侍女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不行,得想办法把阿梅藏好了。

    不然万一老流氓知道了阿梅的真实情况,再来一次兽性大发,那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这丫头现在可是个水灵丫头呢。

    冯永正在这边胡思乱想,一时没有留神魏延在对他说了什么。

    “嘿,你这小子走什么神呢?”魏延伸出浦扇般的大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刚才老夫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哦哦,是小子失礼了,一时走了神,不知刚才将军说了什么?”

    冯永回过神来,歉然地说了一句。

    大概是魏延遂了心意,心情大好之下,竟是没在意冯永的失礼,还很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老夫就是跟你打个商量,狗子这娃子,只要在你这里呆一天,你就好好教人家。莫要因为老夫而对他心怀芥蒂。以往怎么教,以后还是怎么教,如何?”

    打个商量?

    冯永听到这话,倒是对魏延有些刮目相看,这老家伙,看不出来,还当真是个爱才之人。为了狗子,竟然还能说出这等话。

    “魏将军请放心,狗子可是少见的灵醒娃子呢,我喜欢都来不及。再说了,”冯永指了指营寨角落里的那一群孩童,“现在我还指望着狗子能帮我教会那些娃子呢。”

第0177章 往上爬

    “那就成!”

    魏延得了冯永的保证,满脸欢欣,再次摸摸狗子的头,又想了想,在身上摸了摸,最后掏出一个不知什么东西的牙齿,递给狗子。

    “这是老夫上回去山里打猎时,碰到一只斑斓猛虎,费了老大的劲才把它杀死,最后留了这么一颗牙,就送给你这娃子了。”

    狗子不敢伸手去接,又转过头用征询的目光看了一下冯永。

    “老夫给你东西,你看他做甚?叫你拿着就拿着。”

    魏延估计心里已经把狗子当成是自己府上的人了,很是不满意狗子还要看冯永脸色行事。

    “将军叫你拿着,你便拿着就是,这可是重礼呢。”

    冯永也懒得跟这魏延再扯皮下去,只想着早早把这老流氓送出营寨,以后再不见他。

    “谢过将军。”

    狗子听话地收下后,又是弯腰行礼。

    “这娃子礼数教的不错,也不怕人,若不是知道身份的,哪个敢信是庄户之子?”

    魏延很是满意地赞叹了一句,真是越看狗子越觉得喜欢。

    “狗子能这般懂得礼数,其实他家的阿母也是居功不少呢,那妇人是个懂得感恩的。”

    冯永此时,也只好尽尽人意,尽量把魏家娘子抬高一些。魏延越高看她一眼,她在魏府里的日子就会越好过。

    “不用你说,日后老夫自会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魏延一脸“我才最有发言权”的模样。

    冯永差点吐了。

    这个死不要脸的老东西!

    “知道怎么回事不?”

    终于把这瘟神送走了,冯永叹了一口气,觉得心好累,摸了摸狗子的头,问了这么一句。

    狗子摇摇头,脸上的神色茫然,可毕竟还是个孩子,眼中的眼神没有藏好,出卖了他的内心。

    冯永笑笑,也不戳破,拍了拍他的后背,“去,叫木兀哲过来。”

    狗子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魏昌,转身跑了。

    看出来了,小家伙虽然不可能知道全部,但估计也猜出了一点。

    “兄长,小弟……”

    魏昌走上前来,脸色很是羞愧,刚要说话,却被冯永伸止住。

    “文思不急,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兄弟之间,有些话不必说,放在心里就行。”

    冯永自然知道魏昌想说什么,可是现在的他刚刚把那老东西送走,实在是不想再提起与他有关的一丁点事情,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

    魏昌明白,眼里泛着感动的光芒,抱了抱拳,再不说话,学着李遗站到冯永身后。

    “兄长,那便是魏将军么?”

    由于没有机会参与进来,只能一直躲在一旁观察的的王训和关姬,刚刚走到冯永身边。

    王训还有些好奇地看向魏延离去的方向,此时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了一句。

    “自然便是魏将军。”

    冯永笑了笑,指着魏昌做了个介绍,“子实,三娘,这位便是魏将军的儿郎,魏昌魏文思。文思,这位便是关君侯家的女公子,这位也是我的兄弟,叫王训,字子实,以后可都算得上是自家兄弟了。”

    “原来是关家虎女,魏文思久闻盛名,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魏昌惊艳于关姬的容貌,又慑于关姬的冰冷,当下连忙行了一礼。

    关姬抱拳还礼:“见过魏郎君。”

    “我在李郎君那里,可是久闻王郎君之名。听说王郎君和赵郎君可是与兄长最是亲密,以后还请王郎君多多指教。”

    魏昌又对着王训行礼说道。

    王训连忙还礼:“都是自家兄弟,无须如此客气。”

    “好啦,大家都认识了,都且住了吧。”冯永摆手,打断了几人之间的客套,对着刚刚赶过来的木兀哲说道,“过来吧。”

    木兀哲听了,小跑过来,匍匐在地,“小人见过主人。”

    此时的木兀哲再不是刚见到时那副披头散发的羌人模样,而是学着汉人把头发束起,自他穿上了麻衣后,再也没有碰过羊皮衣。

    每日里学着汉人拿筷子吃饭,看到自己的有些族人有时候没有洗手就习惯用手去抓吃食,心里鄙视的同时,也会拿起鞭子抽过去因为主人说过,这样子太脏了。

    至于回到山里放牧,那是再没有想过。

    在这里不但吃好穿好,还能住屋子,下雨不用担心淋着,下雪不用担心冻着,晚上睡觉不用躺荒野,为什么还要回山里?

    主人还说过,只要好好干,不管是族人还是羊奴,干的出色的人,以后不但每个月会给钱粮,还会给一个户籍,放给他们自由。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户籍,但是听说,只要有了户籍,那就是一个真正的汉人,可以自由地进出汉人的城,再不用那些兵卒的刀子落到脖子上。

    嘿,没想到那些羊奴,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木兀哲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嫉妒。

    虽然现在还没有一个人能得到主人赏赐的钱粮,但木兀哲依旧觉得,这些羊奴,当真是好运。

    “起来吧。”冯永让木兀哲起身,指了指营寨外的那群氐人,说道,“看到了吗?”

    “看到了,主人。”

    木兀哲恭敬地弯着腰说道。

    “那些人,以后就归你们这个部族管。”

    木兀哲惊讶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主人,那些人太多了,管不过来。而且全是男人……”

    冯永“嘁”了一声,“怕什么!他们就是给你们这个部族的羊奴,哪个敢不听话,直接下死手抽,抽到听话为止。哪个敢还手,告诉这位小将军,他会帮你处理。脑袋砍下来,哪有不听话的?”

    说着,冯永指了指身边的魏昌,同时又对魏昌说道,“此事,还要烦请文思费些心思。”

    魏昌连忙点头:“此乃分内之事,如何敢不尽心。”

    木兀哲大喜过望,又匍匐下来:“有了主人这句话,小人一定会帮主人看好这些奴人。”

    这可是做梦也不敢相信的好事,就算是自己部落最强大的时候,也未曾有过这么多的男人。

    “知道应该怎么管吗?”

    冯永淡然地问了一句。

    木兀哲迟疑了一下,“主人的意思,是不是也按现在这个模样,分成多个队?”

    冯永笑了笑,这个木兀哲,能当上首领,还是有一定的脑子的。

    “没错。就按现在这个方法,只不过,队长只能由你们部族的人当。记着,你们族里的羊奴,从现在开始不再是羊奴。现在的羊奴,只能是那些氐人,明白么?”

    既然当初许诺了给那些人些许希望,现在有机会,当然就要稍微兑现一下,不然怎么让他们给那些氐人做榜样?

    等那些氐人被驯服了,自然也可以往上爬嘛。

    而原本的小队长,可以升到大队长,监工,工头?

    管他呢,反正只要随便加个名头上去就行。

    至于越到后面,究竟会不会越少人能得到许诺的东西,就不是现在冯永所要操心的。

    背叛了自己阶层的人,往往会比别人更下得去手。因为心理的扭曲,因为那代表着自己过去的丑陋……

    冯永相信,那些一直被人奴役的羊奴,一旦翻身骑到氐人头上,肯定会很卖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下手估计也会狠一些。

    这正是冯永所需要的,有矛盾的胡人,才是好胡人。

第0178章 有点意思

    “子实,你对这里的规矩熟,这次就跟着文思,做个副手。文轩,你此次奔波辛苦了,先去好好休息。”

    冯永吩咐完毕,就让各人各自散去,迎向目光有些闪躲的关姬,微微一笑,“我还有一事,想请三娘帮个忙。”

    “兄长请说。”

    关姬刚才在众人面前一副冰冷模样,可是这副模样在单独面对冯永时,就如同是冰雪遇到三伏里的太阳,一下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极淡极淡的羞红色染上脸蛋,就如三月春风拂过大地时,那一种暖春色。

    冯永仔细看了一下关姬这难得的神情,心里暗想这关姬看起来平日里冰冷模样,没曾想一旦害羞起来,却是要比普通女子更是持久,都过了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没有完全适应下来。

    这般想着,当下又是把魏延与狗子阿母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道:“我毕竟是一个男子,单独去问这件事总是不太好,所以请三娘跟在旁边,也好做个缓和。”

    关姬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兄长如此看重那魏家娘子的态度,可是因为爱惜狗子之才?”

    “你就当算是吧。”冯永笑笑,带着关姬一齐走向议事厅,喊了一声:“阿梅,去,把魏家娘子叫过来。”

    就连同为女子的关姬,都觉得自己过于看重狗子阿母的态度了,这就说明,在这个时候的世人眼里,狗子阿母能魏延看上,本身就是一个幸运儿。

    这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思维的区别黔首本就没有人权,就算是你强行赋予她人权,别人也未必承认。

    狗子阿母很快就来了,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就默默地立在下面等候冯永的问话。

    “魏家娘子,此次叫你前来,想必你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说吧,你究竟愿不愿意进入魏府,当个妾室?”

    “全凭主家作主。”

    魏家娘子低声说道。

    冯永失笑道:“你这个话说得不对,我可做不了你的这个主,这可是你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呢。”

    魏家娘子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妾身毕竟是冯庄的人,狗子可是一直跟着主家呢,主家什么意思,妾身就是什么意思。”

    “行吧。既然你想听听我的意见,那我就说说。这个事情呢,你要是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我自会派人去告知魏将军一声,挑个良辰吉日,让你进了府。虽说是个妾室吧,但实际按魏将军的意思,府内的事应该是让你作主,和主母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有些可惜了魏家娘子这个织布能手,但要是她愿意,事情还是要跟她讲个明白。

    “如果不愿意呢,你是咱冯庄上的人,在锦城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官虽算不上大,但好歹也能跟城里的贵人说得上几句话,所以咱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让人白白欺负,到时我自会找那魏将军讨个说法。”

    魏家娘子似乎没想到这个事情会严重到这般地步,当下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上边的冯永,又连忙低下头,急急地解释道:“主家误会了,魏将军其实并没有对妾身做过什么事。”

    哦?这似乎是个新情况?

    冯永挑挑眉:“那你从那个屋子出来时的样子,又做何解释?”

    “是魏将军要妾身这么做的,当时在屋里,魏将军说了些话,先是让妾喊了一声,又让妾捂着领口,装作被人欺负的样子出去了。这个事情,就算是主家不问,妾身也本是想要找机会解释的。魏将军可不能平白无故地污了名声。”

    他有个屁的名声?

    冯永刚想骂一句,心中突然一动,“污了名声”?

    这魏延,平日里在汉中的名声究竟是怎么样的?

    心里想到此处,脸上不露声色,嘴里说道:“那按你的意思,你是愿意了?”

    “妾身愿意。”

    虽然是已经生了几个孩子的妇人,可是这种事情,害羞终是女人的天性,魏家娘子声音极低地应了一声。

    冯永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底气当场拒绝魏延的原因。

    不管他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情,魏家娘子的模样被那么多人看在眼里,就算他没做过,那也是做过。

    但是如果魏家娘子愿意入府,那就是另一回事,冯永这个主家还真不好说什么他手上可没有狗子阿母的卖身契,人家只是个庄户。

    “那成,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你先下去,我自会派人告诉魏将军。”

    冯永挥挥手,让狗子阿母先下去了,然后闭上眼,靠在太师椅上,揉了揉额头,这个事情,到此就算是基本完结了,有些身心疲惫地感觉。

    毕竟和那个老东西打交道,当真是累人得很。

    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太阳穴两边,接着便是一阵力度适当的按揉,同时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关姬终于开了口,声音清幽:“兄长这是舍不得她的儿子?”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冯永有些受宠若惊地刚想睁开眼睛,听到关姬这么一问,当下便顺水推舟地享受起关姬的服务,继续闭着眼睛,开口说道:“狗子在我这里,能有什么大出息?若是成了将军之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兄长何以如此自轻?”

    关姬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不是自轻,我是有自知之明。”

    狗子是个人才,但如果一直呆在冯永手下,那冯永很可能一开始就会让他当个工头做起,以后撑死了,当个技术总监?亦或者总经理?

    就算是把他放出去,以他这种出身,就是有了冯永的推荐,能得个县令算是他家祖坟冒青烟,而且还是特大号青烟的那种。

    他是个人才,但不是天才,阿梅那种才叫天才,可惜阿梅是个女儿身。

    当然,也幸好是个女儿身。

    但如果狗子能有了魏延之子这个出身,起点就已经比大多数的人要高,那情况又是大不相同。

    “再说了,就算是他真成了魏将军之子,那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他能忘得了这个情分么?而且他身上所学,哪一点不是我教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这辈子,能和我扯得清关系?”

    冯永细细地给关姬掰开了讲,“此事,我得了魏将军的人情,又得了狗子母子的感激,就当是做了一回吕不韦之事。”

    “原来如此。”关姬恍然大悟,有些郝然道,“是小妹想得浅薄了。那兄长既然一早就明白,为什么还这副模样?”

    “只是有些膈应罢了,不过现在却不这么想。”

    冯永嘿嘿一笑,原本以为是魏延本性如此,没曾想竟然是自污啊!这个事情有点意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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