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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98章 反常

    不想打扰诸葛老妖,那剩下的人选自然就是皇后了。

    张星彩啊……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冯永叹了一口气,皇后,自然没有她妹妹可爱啦!

    想当初,冯永给小萝莉送去一件羊毛衣,没曾想她还让关姬带回来一封信,里面的字迹虽稍显稚嫩,可是整封信的字体笔划间,却已经隐隐可以看出柔中带刚的笔风。

    那字体,可比冯土鳖这种披着高人子弟外衣的伪文盲好看多了。

    里面的内容,就如同当初在冯庄时她与自己说笑时的口气差不多。

    什么冯郎君何时回去看看她啦,什么以前给她编的那些草物都干枯了,想让他再给自己编上一些,什么柳哨也吹不响了,什么能不能再给她讲几个故事……

    全是以前的点点趣事。

    最后还说她专门去打听了一下,知道汉中荒凉,要自己多注意身体。

    可是你还是太小了哇!

    冯永心里叹息。

    “兄长?兄长?”

    李遗的叫声把冯土鳖从某种萝莉情结中叫醒过来,“兄长可想到何计?”

    “何计?”

    冯永茫然地反问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和李遗讨论僚女的事情,随口说了一句,“此事,还是得靠皇后。”

    “皇后?”

    李遗愕然。

    “是啊,”冯永理所当然地说道,“这纺织之事,皆是妇人所为,由皇后出面,自然是最好不过。”

    “皇后的话,自然是最好。”

    李遗咽了一口口水,听兄长这口气,委实太大。

    本来自己还觉得,此事只要找少府的人就够了,介时少府的人自然会报上去。

    没曾想听兄长这口气,竟然是直接要去找皇后?

    “此事自然是越早办好越好,不然误了时间,总是要耽误事。介时我写一封信,让汉中冶的人送给皇后,她看了自会明白。想来这等好事,她不会拒绝。”

    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以皇后的名义出面,再由少府的人操作,皇室的人表面上得了好名声,暗地里再从纺织厂里拿份干股,不要太爽!

    冯永与皇后有过类似的合作,轻车熟路得很。

    “兄长……当真是大气!”

    李遗此时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翘起大拇指,叹服道。

    “对了兄长,还有一事。”

    “何事?”

    “何家六房的五郎,想见兄长一面,不知兄长有无空闲?”

    李遗有脸上有些许的古怪之意,咳了一声,说道。

    “何家六房?”

    冯永想了想,再看看李遗不太正常的神色,心下一动,笑了笑,“我记得文轩看中的那个女郎,也是何家的吧?”

    “正是,乃是何家三房的嫡女,五郎的七妹。”

    原来是来为自己的未来大舅子做说客?

    何家是蜀中大族,冯永本不该与之有太多的联系,而李遗做这个中间人,想来也是为难,怪不得脸色不太自然。

    何家三房?

    冯永听到何家,就不由地想起锦城隔壁的李家。记得当初王训说过,那个李太公有心拜访自己,没曾想到如今却是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何时要来?”

    终是不想让李遗太过为难,再说了,说不得此事还是他的意中人传的话。

    少年人最是好面子,若是让李遗在那何家女郎面前失了面子,说不得两人之间就有了隔阂。

    “自是越快越好,兄长若是方便,明日就可过来。”

    “这么急?”

    冯永微微有些惊讶。

    李遗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凑近了说了一句:“何五郎得了个官职,不日即将赴任。”

    “是何官职?”

    冯永更是惊讶,这何家,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向诸葛老妖服软了?派了嫡子出来当官?

    世家子出来当官的事情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发生在刘备刚入蜀的时候。

    后来吧,刘大耳的所作所为,当真是伤了不少大族的心,再到刘大耳病重,诸葛老妖掌权的那几年,大族们更是集体唱凉凉如果他们会唱的话。

    所以近几年来,世家大族的人,已经很少有人出来为民主服务,嗯,为万民之主的大汉天子服务。

    就是迫不得已出来,也是丢一两只族里不待见的小弱鸡应付一下。

    至于最开始投靠的世家子,要么在划水,要么就是利用身份的便利,腐蚀拉拢朝中大臣。

    让冯永戴上巧言令色帽子的廖立,就是一个堕落的典型。

    像何五郎这种世家嫡子,宁愿在家里开无遮大会,蹦迪嗨皮,也不可能出来为国为民。

    “何五郎……”冯永迟疑了一下,“有事?还是何家三房……嗯?”

    最后一个嗯字,冯永挑了挑眼眉,示意了一下。

    虽然话没说清楚,不过李遗却是会意,点了点头:“那何五郎其实在族里,一直不受待见,此次这才答应了地方上的举孝廉。”

    “做的什么官?”

    “武兴督。”

    冯永听到武兴督这三个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这尼玛!

    在钟会进占汉中,进攻阳安关时,蒋舒是什么身份?不正是武兴督?

    不就是因为这个家伙当武兴督时,毫无值得称道的地方,所以后来才让别人代替他的职位?结果让这家伙因此怀恨在心,直接投降了来敌。

    坑死了傅佥,让阳安关这个雄关直接沦陷,钟会一下子长驱直入,兵临剑阁……

    “兄长?兄长?”

    看到冯永神情僵住了,阴晴不定的模样,李遗心里有些忐忑,感觉兄长今日特别容易走神。

    “武兴,是在何地?”

    冯永晃晃脑袋,问了一句,这个球地方,究竟是在哪?

    “此地兄长也是熟悉,正是前些时日兄长提议诸葛伯松收羊毛的沮县小城。”

    “那不叫沮县么?”

    “伯松兄到了那处,察看四周地形,觉得地势极是险要,乃是用兵兴武之地,西去又扼望武都,故上报了丞相,建议在此处设防。丞相故取了武兴之意,设了武兴督。”

    李遗解释道。

    设个毛的防!

    根本就是看地势险要,可以作为北伐前哨,再加上又是将来羊毛交易的重要场所,所以迫不及待地想着要把这个地方捏在手里。

    这种事情,骗谁也骗不过老子。

    不过说起来,这算不算是,老子第一次明显地改变历史轨迹?

第0199章 何五郎

    “明日便叫他来吧。”

    冯永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若这何五郎武兴督的任命下来以后,他肯定就不好过来了。

    毕竟到了那时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地方官虽然沮县那个地方现在除了收收羊毛,没什么球用。

    但你一个地方长官,不在自己的治理之地好好呆着,反而跑几百里开外的汉中去跟人聊天,想做什么?

    但也正是因为那个地方目前只能收羊毛,所以才绕不过冯永,他又不得不过来拜访。

    不过这个何五郎,也不知搞了什么投名状,竟然能让诸葛老妖把他放在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

    这里面,估计也有李遗的功劳吧?

    或者,南中那边的李家也使了劲?

    冯永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李遗,随口问了一句:“文轩与那何家小娘子进展如何了?”

    “有劳兄长挂心了,大人前日刚来信,说是正打算与那何家三房商量,先定个亲。”

    李遗脸上稍有羞涩之意。

    把妹达人啊!

    冯永感叹,自己果然还是弱鸡!

    关姬天天在眼前晃,竟然只是发展到拉拉小手的地步,想要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当初在阳安关送关姬回驿舍时,自己嘴贱说了一句“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然后就被关姬抓住话头,接了一句“若有一日,郎君真能践诺,妾身便是为郎君叩首,亦是心甘情愿。”

    这种主线攻略任务,当真是地狱级别。

    当然啦,也不是说非要等到重振大汉时,才能提娶她之事,毕竟她只是说叩首,又没说嫁娶。

    可是就如今天下这鸟样,大汉连自己最后的地盘,蜀中这一亩三分地都没能完全平定下来,你叫冯永如何开得了口?

    最起码,你也得等诸葛老妖平了南中不是?

    不然你叫穿越者的脸面往哪搁?

    “这般说来,那可真是要恭喜文轩了。明日便叫他来吧,过两日,我欲出门一趟。”

    “小弟明白。”

    何五郎单名一个忘,字慎思,是一个胖乎乎的胖子,比阿斗还要胖,那个圆脸看上去很有喜感。

    如果不是李遗带过来说他就是何家五郎,冯永觉得他更像是乡下土老财的傻儿子。

    看到人就会笑,一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条缝,有点憨憨的。

    完全没有一点世家嫡子的风范。

    “何慎思见过冯郎君。”

    小胖子很有礼貌,一见到冯永,就直接行了一个礼。

    “何郎君无须如此,且坐。”

    议事厅里没有他人,就是李遗,也只是把人带过来后,就直接出去了。

    “谢过冯郎君。”

    何五郎又是一个拱手礼,这才坐下。

    看起来没有一点不习惯坐椅子的样子,估计在自己家里没少坐。

    阿梅把汤水送上来后,出去时顺带把门带上了。

    如今汉中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如果不把门关上,外面的冷风直灌进来,让人都不能好好说话。

    “茅舍简陋,还望何郎君不要介意。”

    看着何五郎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水,冯永笑着说道。

    “无妨,无妨,一口热汤,足以驱寒。”

    何五郎放下碗,笑眯眯地说道。

    这家伙,既没有一些世家子温文尔雅的风度,也没有部分世家子的娇贵模样,完全一副异类的模样。

    “何郎君此次前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刚坐上的椅子有些冰凉凉的,冯永有些不舒服,微不可见扭了扭身子。

    “想与冯郎君求一样东西。”

    “哦,何郎君进这寨子时想必也看到了,连所住之处都是茅草屋,难不成还有何郎君能看上的东西?”

    冯永开玩笑似地说了一句。

    “冯郎君所在之处,宝物多矣!”

    何五郎看向冯永,仍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不简单,“故慎思前来,乃是求宝而来。”

    “我怎不知自己有何宝?”

    冯永觉得有些意思,想起赵广初次来冯庄时,对自己说的话,基本也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听闻冯郎君有一本千字文,乃是给孩童开蒙佳作,故慎思欲求之。”

    还以为是说羊毛的事,没想到却是说出了让冯永没想到的千字文。

    “此事易耳,文轩当初亦曾从我这里拿过一本,何郎君既与文轩交好,直接问他拓上一本便是,又何必费此周折?”

    “还有一事想问冯郎君。”

    “何事?”

    冯永自然知道这何家五郎自不会专门就为了这个来找他,这个事情,其实也就是个话引子。

    “听闻冯郎君在锦城种了不少茶树?”

    冯永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何郎君如何得知此事?”

    “自是从李家六房那里打听到。”

    何忘倒是一点不避讳,仍是一脸的自然。

    “何家三房,与李家六房有姻亲之好。闲暇时曾听得李太公随口提了这么一句,后来慎思还专门去打听了一下,得知冯郎君能种出茶苗,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当初我还答应了李太公,要送他些茶苗呢。”

    冯永倒是不怕有人知道这个,反正他种茶出来,又没打算在大汉境内贩卖,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做成茶砖卖给游牧民族。

    所以他不怕别人也跟着种茶,甚至种得越多越好。

    这一点,相信还没人能猜得出他的心思。

    “冯郎君种出那些茶树,莫不是别有所图?”

    何忘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卧槽!

    刚刚还在得意没人能知道自己心思的冯土鳖大吃了一惊,这家伙难道知道了什么?

    “何五郎,想说什么?”

    冯永定了定心神,问向何忘。

    “若是冯郎君种茶只为自家饮用,或只想供于大汉境内,就不会如此爽快地把茶苗送与李太公,故慎思这才觉得,冯郎君别有所图。”

    这死胖子,头脑还挺灵活啊。

    “茶汤多是大族才能饮用,且多是在南方,北方中原,倒是少见。冯郎君自己种这般多茶树,还送李太公茶苗,想来所需茶叶甚多,定不只是自用或用于大汉境内。”

    何忘说到这里,再看看冯永的神色。

    冯永脸色微微有些阴沉,这个何忘连续两次说出大汉境内这四字,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第0200章 冯郎君莫慌

    “慎思前些年,也曾跟着家族中人,去过那阴平等羌人聚集之地。那羌人的头人,曾用三头羊与我换过一斤茶叶……”

    老子要捅死你这个死胖子!

    冯永听到这里,心里当真是又惊又怒,妈的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竟然被眼前这个家伙一口道破。

    想想这个事情未必没有可能。

    蜀中饮茶历史悠久,阴平又是靠着蜀地,羌人能拿到茶叶,并不算奇怪的事。

    茶叶能补充日常所需的维生素,又能解油腻,胡人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他们喝茶觉得身体舒服,不喝茶身体就容易出问题,所以自然就会把这茶叶当宝贝。

    喝得爽就行,哪管它为什么?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答应送李家茶苗?

    这特么的,不是自己作死培养出一个竞争对手么?

    而且是自己肯定竞争不过的对手。

    掌握着知识解释权的世家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贬低商人?

    难道是因为他们当真看不起铜臭?

    恰恰相反,他们是为了能更好地收敛铜臭。

    看起来很是高贵的世家,嘴里喊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叫世人鄙视那些商人,其实哪一个背地手脚是干净的?哪一个家里的进项是单单靠地里刨出来的?哪一个没有商号?没有被他们拿来当作白手套的商人?

    只有商人的地位低贱下去了,才会更好地被他们控制。

    所以,世家经商那是妥妥地历史悠久,你叫冯永如何去跟一个世家竞争?光是渠道就搞不过人家。

    除非,有国家做靠山。

    可是茶叶这玩意,冯永当真去找诸葛老妖合作,后面哪还有他的事?

    毕竟缉茶司几千年历史摆在那呢!

    “冯郎君莫慌!”

    看到冯永瞄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何忘连忙说了一句。

    “那个羌族部落,常年与我族里人交易,那族长喜学汉俗,故也学了汉人饮茶,只是羌人体内本就油腻,吃茶时从不放油,没曾想却是上了瘾,这才高价交换茶叶。”

    “但那族里也就他喜吃茶,又因我与他相熟,这才找我换茶叶,他人却是不知此事。”

    冯永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这个胖子能把这个事说开来,说明他没打算破坏冯永的计划。

    “茶叶能解胡人体内油腻,冯郎君想必亦是知晓。若是以后想要卖茶叶给胡人,慎思可从中帮忙一二。”

    冯永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下边这个胖子似乎,有些稍微的可爱。

    “慎思不日将去沮县上任,据我所料,那里必将成为大汉与胡人交易之地所在,冯郎君以后若有所需,但请吩咐便是。”

    好大的人情?

    冯永放松了身体,缓缓地靠上椅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何郎君想要什么?”

    虽然何忘能当上武兴督,至少是得了诸葛老妖的一部分信任,可这并不代表着冯永就会相信他会无私地帮助自己。

    “冯郎君写千字文,教庄户孩童识字,又拿出八牛犁,献计屯垦汉中,君之所图,慎思略知一二。”

    不行!

    老子一定要捅死这个死胖子,冯永猛地坐直了身体,心里这回当真是动了杀机。

    这死胖子,当真是绝顶聪明,连自己心底想要做的事,都能猜出一些。

    为什么冯土鳖一开始被诸葛老妖那般挖坑,都没舍得离开蜀汉?

    不但没离开,反而是主动用行动表明了心迹,帮了诸葛老妖不少忙?

    难道仅仅是因为心怀大汉?

    当然啦,这仅仅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无论魏国还是东吴,世家当权,他去了任何一方,哪有出路?

    也就蜀汉的诸葛老妖敢对世家下狠手,让他能认同一些。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百年之后,中原世家那帮混蛋,是要对五胡乱华负很大责任的司马家要负领导责任。

    看看衣冠南渡后,那帮世家都干了什么玩意?

    涂脂抹粉,走两步路就气喘吁吁要人扶,还有磕药乱嗨,大街裸奔……

    特么的就是不干正事!

    若不是因为知识解释权作为底蕴,好歹出了些风流文采作为闪光点,只怕那段历史就是全程黑暗。

    所以,要什么世家?

    可是现在的冯永哪里敢对世家呲牙?

    他偷偷摸摸搞了个千字文,完全就是一个试验的东西。

    而纺织厂职工子弟学校,则是准备再进一步的尝试。

    就是这样,他都没想着要触碰世家的底线,去搞知识解释权。

    问题是现在连纺织厂都没搞起来,身为世家子的何忘就跑过来跟他说,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老子干你妹啊!

    也不对,他妹是何家小娘子,那是李遗的,搞不得。

    入你娘?

    世家真要知道了冯土鳖的真正心思,是要撬他们的根基,继而再弄翻他们,怕不得直接跳脚扑上来弄死他?

    就算他有诸葛老妖的庇护,那又如何?

    世人都知道关羽失了荆州,是因为曹魏和东吴的联手。

    但估计却没多少人想过,为什么关羽的大后方会如此轻易地丢失?

    吕蒙白衣渡江,没法带攻城器械,没法带长兵器,甚至连铠甲都带不了多少,可是却敢送死般地过江,然后又如有神助般地拿下江陵要说没接应,没内鬼?谁信?

    那么问题来了,荆州之地,谁有这般大的能量?

    想都不用想,当然是荆州大族。

    为什么?

    因为刘备进蜀后的做法已经让深深地伤害了世家大族的心,同时也让他们心生警惕:真要让刘备得了天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天下大族都是同样的做法?

    关羽失荆州,那就是北方世家和东面世家为了避免自己以后重蹈蜀中大族的覆辙,联手对刘备势力进行绞杀的结果。

    当然,这个说法可能有点严重,你也可以说成是对刘备势力的一次教训。

    关羽威震华夏那般的英雄人物都扛不住,你叫冯土鳖哪有胆子去扛这泼天大事?

    诸葛老妖北伐为什么难以成功?

    蜀中大族的牵扯也起到了一部分的作用。

    所以冯永搞风搞雨,装疯卖傻,其潜在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掩饰他想搞死世家的想法。

    至于在世人眼里那些所谓的委屈,屈服之类的,在冯土鳖眼里,那就算是个屁!

    老子掉块肉了?

    一群眼里只有自己的目光浅短之辈!何足与之高论?

    韩信还有跨下之辱呢!

    “冯郎君莫慌。”

    何小胖子再次说出这个话来,同时抹了抹脸,也不知是着急得热了,还是因为兴奋,只见他的小眼睛里闪着莫明的光芒。

    “慎思,愿与冯郎君其谋之。”

第0201章 说不清

    “谋什么?怎么谋?”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可是冯土鳖还没蠢到直接就承认的地步。

    何五郎憨憨一笑,也不对冯土鳖的否口承认做什么评价。

    只是冯土鳖看他这个笑容,再也不敢有轻视之心,因为这胖子不简单啊。

    “初时八牛犁刚出来,锦城就闹得沸沸扬扬,家中多有田地的,无不想尽方法,欲得其物。”

    何忘拿起碗又喝了一口热水,再抹抹额头。

    这大冷天的,他竟然微微沁出了些许汗水。

    “只是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出来的消息,说此物只先供朝中大臣,暂不考虑民间之用。”

    这个事情冯永当然知道,那时王平还因此得罪了不少同僚,最后冯永才让王训给他带了话,让他告假去帮自己找羌人,顺便避避风头。

    只是不知这个小胖子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

    冯永心头寻思着,看了一眼何忘,正好撞上对方投过来的钦佩眼神。

    “后来又听说要屯垦汉中,八牛犁正是因此而制,朝中有赏汉中之地者,可优先从少府赎买八牛犁。此二则消息一出,可是急坏了不少蜀中大户。”

    “后来有忧国忧民者,再三上书陛下,说民间亦需这八牛犁,劝谏陛下不可忘了天下百姓,后陛下又垂询于丞相。”

    “此言是正理,朝中还是有能人的,能顾及百姓。”

    冯永赞同地点点头,脸上露出和何忘一样的钦佩之情。

    可是心里却是“呸”了一声,还忧国忧民?明明就是潜伏在朝廷中的敌对分子!

    用得上八牛犁的人家,那叫百姓?

    听到冯永的话,何忘嘴里呵呵一笑,脸上却是不露笑意,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听得他继续说下去:“丞相言因为担忧误了汉中屯垦,故这才先不卖予民间。后陛下心忧百姓,又令汉中冶有制八牛犁之权,专供汉中,而锦城所产八牛犁,则不得用于汉中,以免有重耗之忧。”

    很好,这一招直接绝了世家从锦城拿着八牛犁跑去汉中抢地的想法。

    官面上说得好听,是怕有重复生产的忧虑。

    但实际上就是诸葛老妖提出的世家们可以买八牛犁的条件。

    汉中容易开垦的地,一部分被分给了功臣,一部分被朝廷自己圈了准备屯田,剩下的,基本都是鸡零狗碎。

    要么就是开出来的田地比较零散连不成块,要么就是比较难开垦的,要么就是粮食产量不高的,给黔首们糊家还可以,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世家哪会看得上?

    所以究竟是要光明正大拿到八牛犁的权利,还是去要汉中看不上的荒地?

    这个根本就是无须考虑的事情。

    再说了,锦城去汉中就那么一条路,中间还有那么多城关,有了这个规定,你就算是想阳奉阴违,你又怎么拿过去?

    难不成想学邓艾偷渡阴平?

    “朝廷这才许了民间亦可从少府处赎买这八牛犁。一时间,有能用到八牛犁的人家,皆汹涌而至,彼时之盛况,实是罕见……”

    说到这里,何忘又是再看向冯永,眼中依然带着钦佩,“八牛犁价格,即便是一提再提,亦挡不住众人抢购,一时间,竟是断了存货……”

    好熟悉的场景,好熟悉的套路!

    冯永听到这里,心里一片惊叹!

    当年有两款手机,不正是采用的这个套路?

    一个是卖了肾连夜排队抢,一个是网上饥饿营销……

    “一副八牛犁,卖得许多钱?”

    冯永一边感叹一边问道。

    “初时是五缗一副,后又变成八缗,最后十缗,如此亦是存货不足。”

    冯土鳖张大了嘴,口水差点流下来。

    作为当事人,他自然对八牛犁的成本最清楚不过,一副也就是一缗上下。

    人家翻倍的利润就可以叫暴利,诸葛老妖这何止是翻倍?这是最低百分之四百,最高百分之九百的利润!

    这一波,朝廷只怕能过个肥年了。

    “也不知此事是何人所谋,对人心之掌控,当真是妙到毫颠,令人佩服啊!”

    何忘摇头晃脑,感叹地说了一句。

    除了诸葛老妖还有谁?

    冯永刚要认同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何忘刚才的眼神,当下一愣: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再看向底下的何忘,只见他正一脸了然于胸的模样,那神情仿佛就是在说,没错,我知道就是你干的。

    然而这事和我没关系啊!我只是做出了八牛犁……

    冯永想要解释,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掌控人心这玩意,它根本就是个虚无缥缈而又自由心证的东西,你如何能说得清?

    而这个事情的主体八牛犁,却又是自己搞出来的,别人认为这个事情是他干的,还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何家也算是个大户人家,族中亦抢到了几副八牛犁。小弟家中,刚好分得了一副。”

    何忘放低了声音,凑过脑袋说道,“据小弟所试,那八牛犁极是省人力。以往需百人所耕之地,如今只需十来人便足矣。便是需要留人收割,想来三十来人亦是足够。那剩下的七十人,从此却是无事可做了。”

    “而朝廷,则在八牛犁出来时出过一纸诏令,乃是督令家中畜奴的人家,若有不合政令的畜奴,需让奴人重上户籍……”

    卧槽!

    如果不是何小胖子坐在下面,冯永几乎就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激动地要直接踢翻自己身前的案几。

    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在自己离开锦城后,诸葛老妖利用这八牛犁所做的一切。

    八牛犁好吗?

    当然好啦!

    一副犁顶一百个农人,而且牛仅仅是吃草就够了,又不像那些两条腿的牲畜,还要吃饭浪费粮食。

    所以有了八牛犁这等神器,还要什么耕种的下人?

    冯永几乎完全可以想像得出蜀中大族心里的想法。

    用冯土鳖学过的政治知识来说,就是生产工具的更新,劳动效率的提高,可以让更多的劳动力从土地中解放出来。

    而诸葛老妖自然是不懂这个的,但是他懂得,世家大族把手里的隐匿人口放出来越多,对大汉就越有利。

第0202章 一波神操作

    而八牛犁的出现,让诸葛老妖敏锐地抓住了机会。

    在阿斗第一次观看八牛犁的作秀之后,朝廷就出了一个诏令,就是那个曾被冯永理解成《关于释放奴婢的规定》的诏令,这根本就是诸葛老妖设计的第一步。

    怪不得这个在那个时候看起来不痛不痒的东西,冯土鳖总是感觉自己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后来看到没起什么波澜,还以为是自己被诸葛老妖坑得神经过敏,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后面八牛犁在锦城闹得路人皆知,还有那饥饿营销,根本就是为了让那些世家大族上钩,让他们主动买八牛犁回去。

    然后呢?

    八牛犁一用上,世家们肯定就会觉得这玩意好啊!

    至于原本的那些奴婢还留着做什么?浪费粮食?当然是直接赶人啦!

    原本是可以放到汉中的,可是汉中的地他们现在既看不上,又插上不手,所以这些奴婢就没什么卵用了,不赶人难道养着当祖宗?

    赶人这种事情,肯定也不是世家的本意啦,毕竟他们那么高贵,那么仁慈,那是因为朝廷的旨意嘛,他们也没办法对不对?

    诸葛老妖连梯子都给世家们搭好了,你说那些世家们怎么可能不就坡下驴?把责任推到朝廷身上?

    当然啦,朝廷背了黑锅,好处自然也是要拿的。

    户籍嘛,随时可以重新上滴!

    田地?

    怕什么?这年头还怕没田地?

    都江堰知道伐?

    朝廷正在整修呢,整修完了,那里因为水涝和干旱荒废的田地就重变良田了,正愁没人种呢,你们要不要去?

    如果还想要多种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的嘛,朝廷正在开垦汉中呢,要不你们也去博一把?

    八牛犁普通百姓是用不上的,但是全木头制作的曲辕犁完全可以用的嘛!

    冯永呆呆地坐那里,神色呆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波神操作,我除了跟在后面喊666以外,还能做什么?

    怪不得早先那个李家太公说要拜访自己,如今却是失了约,原来自己离开锦城的时间里,诸葛老妖搞了这么多动作。

    李家六房这回,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钱粮?

    可以想像,等都江堰那边的地安排好了,诸葛老妖估计还会有一波移民移民汉中。

    不然朝廷屯田,功臣新分到的田地,难道全用战俘?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嘛!

    反正自汉武帝开始,朝廷就有移民实疆的做法,如果诸葛老妖再有一波这个操作,冯永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蜀中大族所倚仗者,不外乎土地钱粮,再加上靠其田地所活之人,不在少数。若朝廷强硬对之,一旦依靠其田地活命的人没了出路,便会造成大乱。”

    “如今八牛犁一出,便能让大族自己去其人口。汉中一俟屯垦完毕,朝廷便无粮食之忧。再加上这羊毛织成布匹,朝廷得利想来亦是不少。大族所倚,几无所剩……”

    何胖子眼冒精光,灼灼如日,脸上竟是露出兴奋的神色,“唯一所缺者,便是这为天子牧民之才。冯郎君写千字文,教庄户孩童识字。我虽不知冯郎君下一步如何,但想来定不会是止于此……”

    冯永再一次有了掀案的冲动。

    如果说前面把这些事情放到自己身上,还可以领个深谋远虑的名号,但如果再加上读书识字,那就是自寻死路。

    土地和知识,那是世家安身立命的根基。

    土地有可能会被夺去,可是知识,却是可以长久垄断的东西。

    所以蜀中大族对诸葛老妖对他们手中土地和人口动手的可能性,估计会有心理准备。

    可是只要他们的知识传承还在,知识解释权还在,那他们就不会太过于惊慌。

    高祖那么牛逼的人物,被陆贾喷一句:马上得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

    最后不还是乖乖地“面有惭色”?

    可是如果说有人连知识垄断都不愿意给他们,那么他们还不得拼了老命?

    杨广这熊孩子就是个倒霉例子。

    杨坚那么牛逼的人物,尽扫士族隐瞒户籍之积弊,又开创科举制度,打破世家的知识垄断,最后给杨广留下那么好的基础,最后不还是被玩崩了?

    作为历史上皇帝排名前几位的杨坚,都只能是缩在自家老巢里慢慢搞,一点一点搞那些士族。

    杨广这家伙非要想着一下子就把人家弄死,为此甚至不惜损耗民力。

    这不是熊孩子蹲茅坑炸屎玩吗?

    于是开皇之治的盛世,一下子就变成了天下大乱。

    “这是……何人说与何冯郎听?”

    冯永身子有些哆嗦,心头想着先把事情搞清楚了,然后再叫关姬进来,一刀剁了这个死胖子。

    反正她老爹的死,也和世家脱离不了关系,大不了,哄着她跟自己浪迹天涯,做一对坚夫霪妇。

    “自是慎思自己一人想出来的。”

    说出此话时,何忘露出谦虚的表情,“与冯郎君这般深谋远虑比起来,当真是差得远了。何慎思,愿附骥尾,与冯郎君共谋之。”

    “谋……谋之?”

    冯永咽了咽口水,虽然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着,弄死他弄死他。

    可是想起刚这家伙那兴奋不已的神色,又让他不由得强按下把这胖子剁了点天灯的心思,“何五郎可是何家嫡子,如何谋之?”

    你是世家子啊喂!

    你这是打算要自灭满门?!

    后世那些整天喊着我不被这个世界理解的杀马特叛逆骚年们,都没有你这般有个性。

    何胖子那胖乎乎地脸上,此时终于不再是憨笑,只见眼中露出一股疯狂地神色,本来有些喜感的胖脸,此时有了狰狞之色。

    “好教冯郎君得知,我这个何姓,是假的,是随了母姓。我其实本该姓李。”

    “李?哪个李?”这个话,让冯永当真是大吃一惊,“何郎君,不是何家三房的人么?”

    何忘眼睛已经发了红,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咬牙切齿道:“自是李家的李,李家大房的李。”

    冯永艰难地再次咽了一口口水,感觉自己有点害怕。这家伙,莫不是有精神分裂?亦或者是从小受到什么刺激,心理扭曲?

    自己虽然也顶过一个精神病的名头,可毕竟那是假的,现在碰到真的了只怕精神病不流行喊同行是兄弟吧?

    要不……我还是现在就叫关姬进来?

    反正这些事也是这家伙一个人琢磨出来的,直接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呵呵呵,”何忘竟是笑了出来,“我本是,不当出生在这个世间的孽种。”

    果然是精神有问题!

第0203章 贵圈真乱

    能在他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说自己是孽种的,要么是精神有问题,要么是心理扭曲。

    在冯永看来,这个何五郎是两者兼有之。

    何五郎的故事,要从他出生的前三年说起。

    那时何家三房有一个嫡女,知书达礼,温婉如玉,在当时的世家颇有名声,是众多世家子的爱慕对象这话是何忘一脸深情说出来的。

    后来是李家大房的嫡子得了美人心,率先与她定了亲事。

    哪知那嫡子却是没福气享受美人恩的,还没等她过门,就病亡了。

    按理说那个嫡女是可以另选人家再嫁的,可或许是她的名声过大,也可能是何家想让何家女的名气更响亮一些,于是竟是让她抱着牌位入嫁李家以此来表明何家女的忠贞不二。

    在这冯永看来其实也没什么,虽然世家女看起来风光,可是在很多时候却是家族里的货物,是被用来贩卖的。

    不然那些世家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给她们包装?不就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何家嫡女想来也是个被包装的牺牲品。

    所以事情到这一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真正的大事,是发生在那个嫡女入嫁李家大房三年后,突然传出消息说,她暴毙了。

    注意,是暴毙,不是病亡。

    在这个时候,暴毙并不是一个好词,因为它隐含着一层意思:不得好死。

    那个嫡女的亲兄长是如今何家三房的家主,叫何申。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族里众多嫡子中不算太显眼的一个。

    听到亲阿妹的噩耗,他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伤心的是阿妹之死,愤怒的是暴毙一说,作为亲阿兄,他便自告奋勇去李家处理后事。

    到了李家,他收到的解释是不小心落水身亡。

    虽然恼怒李家给小妹安上的暴毙一词,可他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事情坏就坏在就在他处理完后事准备要回去的最后一个晚上,当初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突然偷偷地找到他,更关键的是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

    那个从小跟着自家小妹长大的丫鬟告诉他,这个小孩是小姐的,而小姐,是自己跳水身亡,不是不小心落水,同时还给了他一封遗书。

    小妹当初是抱着死人的牌位嫁入的李家,怎么会有小孩?

    何申当时便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小妹,怎能有此等丑闻?

    可是遗书上的字迹偏偏又是她那熟悉的笔迹,上面的内容是求他看在兄妹一场的情分上,好好帮她把孩子养大。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却是一字未提,只说是她是被逼的,实是再无法忍受此等羞辱,只好一死了之。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

    何申忍着滔天的怒火,悄悄地安排丫鬟出了门,然后转头就把李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差点就把当时的李家大房家主摁在地上锤个半死。

    但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他付的代价是差点被人打死。

    因为他的冲动,何家嫡女没能在李家下葬。

    李家也不知从哪找来的一个方士,说这嫡女暴毙身亡,乃是不祥之人,甚至把先前的未婚夫早夭之事也安到她头上,所以不让她在李家坟地里下葬。

    从此,何家三房便是与李家大房结了怨。

    而当时何家三房嫡女之所以抱牌位嫁入李家,何家大房也是施了压的,所以三房也因此对大房颇有微词。

    但大房终究是宗主,三房就算是血缘不远,但也只算是旁宗,就是有怨言又能如何?

    一个旁宗,连怼两家宗主,这就是挑衅,为了保持大房宗主的威严,两家大房对何家三房是联手打压,这些年来三房越是衰落了下去。

    或许是受了小妹惨死的刺激吧,本来在众多嫡子中不显眼的何申,从李家回来后苦读经书,勤于治学,又放得下身子,经营族中事物,渐渐地竟是成了能力最出挑的一个。

    从李家偷偷抱回来的孩子,当时还不满一岁,何申就把他当了自己的儿子,对外谎称是自家细君所出,取名何忘。

    虽然叫何忘,可是真实的意思就是千万不要忘记这等羞辱之事。

    何申的那个婆娘,也算得上是贤惠,心地也软,知道了这孩子的可怜身世,就把他当成亲生一般来养。

    所以说这个何忘,小时候也是得了万般宠爱的。

    本来吧,要是事情能一直这样下去,何忘自然也不会这般心理扭曲。

    事情在他七岁时又发生了变化,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的那个妇人死了。

    这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那何申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是要主动迎娶李家大房的一个寡妇!

    当年的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何家三房这些年又是受尽了何李两家大房的排挤。在他人看来,这是三房变相地服软了。

    于是李家的寡妇就这么嫁过去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何忘的事,但李家大房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家大房的人当了何申家的主母,何忘哪还有好日子过?他就从万般宠爱突然变成了人憎狗厌。

    可是何申对此却不闻不问,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性格大变。

    何申本身才能就出挑,娶了李家大房的寡妇后,又得了外援,在三房上一任家主死了之后,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三房家主。

    在他成为三房家主的第二年,那个一直活蹦乱跳,喜欢欺负何忘的继室,突然就死了!

    传出来的消息和当年那个何家嫡女死的时候一模一样,暴毙身亡。

    一直受人欺负的何忘又被何申想起来了,甚至受到的宠爱比以前还更甚。

    “阿母受尽屈辱,自尽身亡,阿翁为了复仇,不惜含辱负重十数载,身为人子,不报此仇,何以有脸面存于世间?”

    何忘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击案长呼道。

    那是你阿舅,不是你阿翁,你阿翁是谁恐怕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呢。

    冯永默默地吐槽。

    同时心里又在感叹,妈的都说后世贵圈真乱,这世家大族也差不离多少。

    那何家嫡女嫁过去三年,孩子就快一岁了,再加上怀胎十月,也就是说,她嫁过去的第一年就……

    看着何忘在那里号哭,冯永叹了一口气,劝道,“慎思兄节哀……”

第0204章 正室和小三

    最后,冯永和何忘在议事厅里究竟谈了什么,外人是无从得知。

    就算是一直在外面等候消息的李遗,也只是看到何忘满面春风地出来后,竟是与冯永把臂言欢,就如同多年知交好友一般。

    “何慎思的身世,文轩可曾知晓?”

    目前着那胖乎乎的身影远去,冯永问了一句站在身旁的李遗。

    “略知一二。”

    李遗笑笑,似乎猜到了一些何忘与冯永所说的内容。

    冯永惊讶道:“这等辛秘,何慎思也会四处乱说?”

    “他巴不得闹得世间皆知呢。”李遗淡然一笑,说道,“只是这世家大族,皆是以大房为宗。其他旁枝,说话如何比得过宗主房大声?”

    “再说了,这何家三房,这些年来又受何李两家大房挤压,其势已是衰落不少。这等陈年老帐,又无凭据,说出去谁信?平白得了个污蔑他人的名声,何慎思如何会这般愚蠢?”

    “文轩不相信那何五郎之言?”

    冯永更是惊讶了。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兄长莫要忘了,小弟亦算是李家的一份子。”

    李遗满脸的不在乎,悠悠地说道,“这世家几百年风流,所图者,不过一个延续罢了。至于是哪一房延续,哪一房衰落,就看各自选择,反正左右都是同一个姓。”

    “这何家……是在分开站队?”

    冯永恍然大悟。

    心想我还是太年轻了。

    刘备入蜀后对世家大族的态度,本就是打压一部分拉拢一部分,后来丢了荆州,诸葛老妖掌权后,为了蜀汉政权的巩固,对于那些摇摆的大族,更是全面打压。

    现在就可以预见到,在诸葛老妖掌权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蜀中世家要想像以前那般逍遥自在,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已经开始了再一次的分别下注。

    就如李恢投靠了诸葛老妖,也仅仅代表着南中的那一支李姓投靠了蜀汉,但并不代表着整个蜀中李姓大族就会听话。

    但李恢现在还不一样是诸葛老妖的铁杆心腹?

    当然啦,因为何家小房与何家大房的矛盾,何家小房与李家大房的矛盾,这何家三房可能会特殊一些,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样的,分开下注,而且更加顺理成章。

    就算是诸葛老妖亲手弄死了何家大房,那何家三房估计也只会在一旁递刀子。

    这就是世家的生存之道,因为他们毫无节操,同时也是最有节操下了注,就一条胡同走到黑,反正这一枝被灭了,总还会有别的一枝活下来。

    不然人家掌权者凭什么要相信你?

    就如同诸葛老妖这一家族在三个魏蜀吴里全部下注一般,诸葛老妖作为蜀汉的当权者,也没见会对另外两国有私心,反而是一心想要灭了他们。

    “这三房对李家大房怨气如此之大,怕不是想要毁了这蜀中李姓大房?”

    李遗目光灼灼,看着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的何忘,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冯永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李遗,心道你好歹也是李姓啊!怎么听上去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李遗感觉到了冯永的目光,嘿嘿一笑,“兄长莫要奇怪,当年我家大人亦只不过是建宁郡督邮,只能算得上是南中李家丢出来的一枚棋子。若不是大人命大,南中的瘴疫差点就要了大人的命。”

    “也就是后来大人目光独到,舍了刘季玉,投了先帝,这才能博出这般大的事业。那李家大房若是倒了,说不得南中李家,就成了宗房……”

    妈的,我都忘了这也是个心理阴暗的。

    看来当年的李恢也是个有故事的,估计同样是不受重视的李家旁枝。不然怎么会呆在建宁郡那个鬼地方?

    建宁郡就是后世的云南那一带,在这个时候,属于典型的不毛之地。

    若是何家三房投靠了诸葛老妖,如果当真博对了,那么想尽办法搞死李家大房估计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么一来,与李家大房关系密切的何家大房也会受到波及,要是那个何申心再狠一些,把何家大房也弄下去,三房从此就可以成为宗房……

    而且还是乖乖听话的宗房,甚至是一下子得两个,李家一个,何家一个。

    卧槽!

    冯永猛然醒悟过来,怪不得李恢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与何家定下亲事,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

    冯土鳖能想到的事情,诸葛老妖怎么可能想不到?

    何忘得武兴督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应该就是何家三房投靠过来的一部分回报吧?

    冯永越想越是感到心里发冷。

    这诸葛老妖,当真是恐怖无比。

    这不就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哦,不,应该叫给点阳光就能搞个核聚变,把光和热撒满人间……

    “算了,那不是我要操心的事,”冯永咕哝了一句,转过头对李遗说道,“烦劳文轩去叫一下二郎等人,后天吧,我欲出门一趟。”

    “兄长要去何处?”

    “往东南三百里左右吧。”

    “此去东南三百里,不正是西乡侯的食邑所在?兄长要去那里做甚?”

    李遗奇怪地问道。

    “西乡侯食邑?”

    冯永愕然,张飞的食邑怎么会跑那里去了?

    不行,这事得问清楚。

    “是啊,南郑东南三百里,便是南乡,当年先帝分成固县南境置南乡县,后张将军封西乡侯,采食于此地。”

    李遗作为朝廷派来汉中的天使,功课看来做得很不错。

    这特么的,汉中不是说荒芜之地吗?在冯永的想法里,除了南郑这么一个城镇外,应该没有其他城镇了,怎么又冒出这么一个南乡来?还好死不死地被刘备封给了张飞做食邑?

    冯永牙疼般地抽气,这么说来,难道又要跟张家打交道?

    想起张星写给自己的那封信,自己一直没给她回信就算了,连她让自己再做一些好玩的玩意都当作没看到的冯土鳖,这回心里当真觉得这老天肯定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既如此,那就不用去叫人了。”冯永长叹一声,“我还得要做些准备。”

    “兄长可要小弟帮忙?”

    “不必了,我要做玩具,你又不懂。”

    冯永闷闷地说了一声,心道还要给小萝莉写一封回信,这写与小女儿的信,如何能叫李遗和赵广帮忙?

    可是,叫关姬帮忙的话,这岂不是成了叫正室帮自己写情书给小三?

    还是得多多练字啊!

    冯永土鳖再次长叹一声。

第0205章 男女平等?

    “咦,三娘你如何在此?看你神色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永刚想要回到自己的屋子,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哄好张家小娘子,却见关姬怀里抱着长刀,呆呆地站在屋子门口,也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这般冷,你站在此处,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冯永上前,关心地问了一句。

    这年头,发烧感冒也是可以要人命的。

    关姬看到冯永,脸上勉强一笑,“有劳兄长关心,方才心有所思,故没注意。”

    “三娘这是有心事?”冯永把屋子打开,嘴里说道,“进来说吧。”

    关姬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有事情找他,所以这才一直等在这里。

    “先坐下,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冯永把阿梅倒好热水的水碗往关姬面前推了推。

    关姬颔首道:“谢过兄长。”

    这才端起水碗喝了几口,看样子确实被冻着了。

    “说说吧,有什么事?”

    看着关姬喝完水,欲言又止的模样,冯永笑了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关姬看了一眼屋门的方向,只见阿梅倒好热水之后,就自动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小妹此来,只是想问兄长一事。兄长以前曾对小妹说过,孤阳不长,男子独大,终不是好事。小妹就想问问,女子难道,当真能有一日,比得上男子么?”

    关姬脸现羞意,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难以问出口的问题,甚至不敢看冯永一眼,只是垂着头,声音低低地问道。

    “那是自然,我师门有一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说的就是,女子未必不如男。”

    看着关姬很是难为情的模样,冯永心里叹了一口气,即使是在风气开放的汉代,女子地位远要比后世高,但仍然是要被男人压上一头的。

    东汉班固、班超之妹,名叫班昭,是有名的才女,博学高才。其兄班固著《汉书》,还没写完就死了,班昭奉旨续写。

    后面汉和帝又多次召班昭入宫,并让皇后和贵人们视为老师,号“大家”。

    邓太后临朝后,她还曾参与政事。

    连当时的儒家学者,著名经学家马融都曾拜在其门下读书。

    就是这么一个牛逼的女子,却写出了一部《女戒》,规定了女子的行为准则和思想,影响中国后世一千多年。

    也幸好这本书才出来一百多年,而且读书这种事又是世家大族才有资格,所以对世家女的影响大一些外,对世间的其他女子还没有多大束缚。

    但看看关姬这番模样就可以明白,越是地位高的女子,受到这本书的影响就越大,所以她觉得问自己这种事情,是一件令人羞愧的事情。

    而且冯永还记得,关姬觉得自己不会女红,是一件很是丢人的事情。

    听了冯永的话,再看看他脸上没有取笑她的神情,关姬这才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知怎的,听到那何家嫡女的事情后,小妹心里就着了魔一般,一直在想着,如是那女子,当真如兄长所言那样,就不会受那般欺辱。”

    一提到何家嫡女,关姬脸上露出一丝哀痛,继尔又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李家大房,也不知是何人作出此等禽兽之事,当真是该死!”

    在与何五郎在议事厅里交谈的时候,冯永曾让关姬悄悄地藏在外面,以防有不测之事,所以她是唯一知道两人说话的内容。

    “越是大的家族,里头的肮脏事越多。”冯永笑了笑,安慰道,“放心,那李家大房,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我估计着,这李家大房,很快就要要换了另外一家来做了。”

    有了何家三房这把刀,再加上以李恢为代表的南中李家的投靠,李家大房十有**已经被诸葛老妖列入死亡计划表,哪还可能会有活路?

    “兄长如何如此肯定?”

    关姬美目看向冯永,眼里闪着疑惑,虽然她也很想让李家大房这等藏污纳圬之地早些倒下,但那可是几百年风流而不倒的世家大族,再加上蜀中大族又是同气连枝,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这就不是我与三娘所能关心的事,我等只要安心看着就成。”

    冯永心道我当然肯定啦,只是诸葛老妖要如何操作此事,就自己这等政斗渣渣,目前暂时还想不出来。

    关姬显然很不满意冯永的说辞,咬了咬下唇,瞥了他一眼,问道:“若是兄长猜错了呢?”

    “我要是猜错了,我就亲自把他们扳倒,成不?”

    关姬一听这话,再看看冯土鳖那漫不经心地表情,好像扳倒李家,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一般。

    她心里也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欢喜之意,只觉得他这副模样当真是让人喜欢,只是又有些担心他会过于大意。

    “兄长说得轻巧,小妹听了那何慎思之言,才晓得兄长往日看起来随手所做的事情,却都是大有深意的。兄长要对付那些大族,万不可掉以轻心才是。”

    想想方才那何五郎之言,兄长所为,步步精巧,实是非常人所能及。若是不认识的人,只怕皆以为这是一个老谋深算之辈。

    可是在自己时常跟在兄长身边等人眼中,反而是觉得这位兄长往日所为,看起来却是一直随了心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若不是听了那何五郎提醒,只怕自己还不知要多久才会想明白?

    “那是丞相所为,和我可没多大关系。”

    冯永摆摆手,这种把人计算到极致的事情,他可不敢揽自己身上。

    “是吗?”

    关姬眼波流转,看了一眼冯永,眼中竟是罕见地有了些许妩媚之意,对冯永所说的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那兄长是打算答应与那何家五郎联手了?”

    “我与他联手,倒是可以各得所需,只是不知此人信是不信得过?”

    何忘需要报仇,冯永呢,需要人,需要读书识字的人。

    读书识字的人哪里最多?当然是世家那里最多啦。

    虽然自己也可以培养出来,但要成为一定规模,那得多少年?

    冯永又没打算当一辈子的乡村教师。

第0206章 阉奴

    “兄长信不过此人?”关姬心里一惊,“那他方才所言之事,要是被那些大族知道了,兄长岂不是……”

    “放心。那只是他的一己所想,又没证据。再说了,那八牛犁,家中多有田地的人难道不喜欢?恐怕他们还巴不得多要一些,不然锦城那边一开卖八牛犁,也不至于人人争先抢购。“

    “至于我教人识字的事,那是教化之功,只要不碰圣人之语,谁人又能奈何我?”

    教化这种事情,那是一直以来都被鼓励提倡的。因为被教化的人越多,掌握着知识解释权的士族优势就越明显。

    不然,你叫那些只会数经论典的人去跟不遵教化的胡人讲道理试试?看他们会不会听你的?

    胡人能听话,靠的难道不是刀子快而是嘴皮子溜?

    所以就算是何忘跑去满世界地跟人家说,那个巧言令色的冯郎君对世家不安好心,只怕也没多少人会信,反而会把他的话当成笑话看。

    对世家最不安好心的是诸葛村夫,那小小的一个冯癫子,能成什么事?

    所以只要诸葛老妖还顶在前面一日,冯永就能蹦哒一天。

    不过想法子测一测何忘,还是有必要的。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冯永写给皇后的信送到了汉中冶,但汉中冶的黄皓很快又拿着那封信,找到了冯永,并且明确地告诉他,这封信不能送到皇后手里。

    “这是为何?”

    冯永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竟然会是在黄皓这里卡住了,他瞪大了眼,问向坐在对面的黄皓。

    “哎呦我的冯郎君,你可是外臣啊,外臣岂能就这般随意地与深宫里的皇后娘娘通信?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不说冯郎君你,就是奴婢,那也是要被连累的。”

    黄皓悠哉地坐在那里,听到冯永这一问,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冯土鳖这才醒悟过来,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啊。

    外臣私通内宫,那确是犯忌讳之事。

    可是为何李遗当初没有提醒自己?

    冯永的目光看向李遗,却见李遗眉头皱起,开口说道:“可是黄监丞,兄长汉中典农官,对汉中所有耕织之事,皆可问之。此事关系到妇人织布之事,算是在兄长的职责分内之事,想来是无妨的吧?”

    说着,他对冯永示意了一下,这才转过头去继续对黄皓说道,“再说了,这羊毛织布之事,乃是以往从未有过之事,兄长也只是在摸索,个中细节,何须在意?而且我亦算是天使,此事自会在例行公文里向丞相说明,丞相想来自不会责怪。”

    冯永沉默,心中有些明了,这诸葛老妖,原来一直在关心这个事情呢。

    而且看来他对李遗有过交待,估计是放权自己折腾,只要不是太过于出格,应该不会怪罪下来。

    后世的改革伟人都说过呢,摸着石头过河,不要怕犯错,就怕不敢做。

    想到这里,自觉地披了一层虎皮的冯土鳖胆气顿时一壮。

    反是黄皓,听到“丞相”二字时,神情就有些变化,再看看冯永,只见他正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仿佛李遗所说的,正是他要说的。

    心里有些发突,当下脸上的笑意就真诚了许多:“若是真如李天使所言,丞相不会怪罪的话,那小的自然就没有这个担心。是奴婢多心了,对不住对不住。”

    “无妨无妨,是我疏忽了。”

    冯永反而对黄皓道歉道,“没有向黄监丞说明。反倒是让黄监丞白跑了这一趟。阿梅!”

    “去,把库里的羊毛布拿出十匹,送给黄监丞,记着,那最好的三匹也一并拿出来。”

    冯永对着进来听令的阿梅吩咐道。

    “兄长……”

    赵广一听就急了,直接就要说话。

    冯永一使眼色,坐在他旁边的王训直接就一扯赵广袖子,“兄长,近日天冷,那氐人有人冻病了,尚未处理。此处小弟也插不上手,不如就让小弟与二郎前去看看如何?”

    冯永点头,说道:“可。义文就与子实先去看看。”

    王训当下拉着赵广,对着众人行了一礼,便告退出去。

    “黄监丞有所不知,这羊毛所纺的线,大多都是粗的。但也有些许的羊毛是细软的,用那细软羊毛织出来的布,不但比那平常的羊毛布暖和许多,而且穿在身上也较舒服。”

    “这种布我也就是凑齐了三匹。黄监丞见识多广,不如就帮我看看这布还有没有瑕疵之处,也好让我再改进。”

    黄皓听得能拿十匹羊毛布,当下就已经乐得眉眼都眯了起来,谁人不知这羊毛布如今是极为难得的冬日保暖之物?除了裘衣,再没有比它更好的东西了。

    再听到还能有三匹最好的,只觉得这冯永当真是极能体会人意。

    自己割了裤裆里的二两肉进宫伺候陛下,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富贵?

    可惜的是陛下如今权柄不大,连宫中之事都不能做主,再加上丞相又提倡节俭,宫里日子过得也不甚富余,他身为黄门,又哪来的油水?

    好不容易听说少府名下的诸冶监搞出了个八牛犁,毕竟少府算得上是陛下私人之所,原本还有点想法,哪知还没等付诸行动,宫里就因为此事死了人,他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后来皇后与陛下商量新设个汉中冶,专供皇宫之需。这按理说是个好差事,可是那汉中荒废已久,去那里哪有在宫里过得舒服?所以宫中之人,大多怕点到自己去那苦地方。

    可他却是多想了一层,寻思着宫里虽然比汉中过得舒服,但要是去了汉中,那就代表着陛下啊,那不得比宫里威风?

    再说了,汉中好歹有十万亩皇庄呢,就是苦上两三年,等有了出产,难道还怕没有油水?

    所以自己才自告奋勇过来当了这个汉中冶的监丞。

    平日里就听说了,这个冯郎君是个豪爽之人,又是个能会赚钱的。

    如今自己稍微拿捏了一下,就得到十匹布,当真是舒爽。

    这以后,只要他还呆在汉中一日,自己还怕没有油水捞吗?

    “见识多广不敢说,但奴婢在宫里,还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这布匹的好坏,待奴婢细细看过之后,定会给冯郎君一个交待。”

    黄皓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

    “那就有劳黄监丞了。”

    冯永脸上笑意不减,道谢道。

    “应当的,应当的。既然李天使能担得下此事,那冯郎君的这封信,奴婢就是担了干系,也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皇后手里。”

    “兄长,这阉奴,当真是欺人太甚。”

    冯永站在营寨门口,笑容满面地送走了黄皓,听到赵广满脸怒气地说出这个话,脸上忽然冷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远去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第0207章 远小人

    此时的宦官在世人眼中,大多没有什么好名声。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桓灵二帝时,长达几十年的党锢之祸,皆是由因宦官而起。

    党锢之祸,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宦官为了把持朝政,不惜排除异己,拷打不满他们的士大夫,杀害朝中正直大臣,甚至让那些大臣以及与他们有关的所有人永远不得当官。

    这一做法,让原本就已经开始**的东汉王朝局势更加迅速的恶化下去。

    可以说,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宦官起到了一个极强的催化剂作用。

    所以后来诸葛老妖在《出师表》中,就是拿了这个例子来劝戒阿斗,让他亲贤臣,远小人。

    可惜的是,阿斗把诸葛老妖的话听反了,偏偏搞成了亲小人,远贤臣。

    而在诸葛老妖和他的继承人掌权的时间里,也很注意对宦官的压制。

    在董允掌控禁宫的时候,就经常对阿斗所宠信的黄皓进行训斥。

    黄皓在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得到过太大的官职,在董允面前乖得跟个孙子似的。

    更让人叹惜的是这个阿斗,和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实在是有些类似,都算得上是因臣子而成败的家伙。

    齐桓公得了管仲,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称霸中原,后来辅佐他的管仲一死,齐国就迅速地衰落。

    一代霸主齐桓公,落了个病死无人管,尸体生了蛆爬满了屋子都无人给他下葬的地步。

    阿斗也差不离多少。

    他得了诸葛老妖的扶持,不但让因为荆州之失和夷陵之败而差点覆灭的蜀汉政权迅速稳定了下来,而且还能平定南中,甚至能频频北伐。

    前方打得魏国苦不堪言,后方却是国泰民安,就连东吴的使者来到蜀汉,看到诸葛老妖治理下的蜀地,都佩服不已。

    待诸葛老妖和他点名的继承人全死了以后,阿斗就彻底放飞了自我,宠信的大臣陈虽然是个有才能的,但私心过重,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势,不惜与黄皓勾结,互为表里。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黄皓步步掌握大权,到了后面竟是再无人能制。

    若不是阿斗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不能滥杀大臣,只怕后期的蜀汉就要重蹈桓灵二帝的宦官之祸。

    可惜的是诸葛老妖最后的继承人姜维,只学到了他的一半本事。带兵本事有,但政治上却是个小白。

    九伐中原劳民伤财,完全不能与一边打仗,一边保证民生,甚至还能完全掌控朝政的诸葛老妖相比。

    由于冯土鳖的非法穿越,历史开始发生了一点点的偏差,原本应该一直呆在宫中的黄皓,这个时候被放到了汉中。

    这个时候的黄皓估计还没有遭到董允打压,所以性子并不像原来的历史那般会隐忍。

    偏偏冯永前面立下了大功,却又被诸葛老妖流放了一般,把他放到汉中来,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这很明显就是不被大汉丞相所喜。

    再加上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竟然连锦城卖八牛犁给大户人家的事都不知道,还问出此事是不是丞相之意的话,可想而知消息闭塞到什么程度?

    丞相真要看重他,何至于此?

    虽然他的身边还跟了一个赵广,但赵广以前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货,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就算是上进。

    要是跟着一个赵统,那就不一样了。

    而赵广这种家族次子,在没有表现出才能之前,是没有多大话语权的。

    至于李遗,在外人看来,可是领着天使身份来汉中巡察屯垦情况的,与冯永可不算是一路人。

    黄皓久在宫中,对外界的消息,本就不算太灵通。诸葛老妖又是个心思深沉的,他对冯永所做的套路又岂是一般人所能看得懂的?

    就算是到了汉中,又因为世人多是看不起宦官,所以黄皓手下基本没可用之人,又怎么可能打听得到多少内幕消息?

    种种情况结合起来,冯土鳖在他眼里,就成了一个既没多大个根基,偏偏又会不少生财之道的肥羊,可不正是捞油水的好人选?

    不然何以会主动找上内宫,送给皇后这么大个财路?这不就是失了丞相的心意,所以想着要攀附陛下皇后以图有个靠山的意思?

    而内宫之事,这汉中还有谁比他更有优势的?

    所以黄皓自以为想通了这一点,就迫不及待地试探了一下冯永。

    试探的结果很成功,冯永就算是有李遗在旁边替他说话,亦是很识趣地送了他十匹布。

    理由也很是光明正大。

    黄监丞可是宫里出来的人呢,眼光自然要比常人高一些,这些布匹,自然是要拿些回去观摩观摩,看看有无瑕疵嘛。

    黄皓却是没看到,在他走后,冯永看他的背影所露出来的阴冷之意。

    被诸葛老妖坑了很正常,毕竟智商比不过人家,权势比不过人家,而且诸葛老妖也只是为了不让他眼中少年英雄白白浪费在乡野之中,所以这才想法子逼自己进丞相府做事,可以理解。

    被魏延恶心了也情有可原,毕竟是自己无意中坑得人家莫名其妙丢了个太守之位,心中有火气,找自己发飙也是人之常情。

    但黄皓算个什么玩意?

    靠着阿斗就想吓得了他?

    别说是现在黄皓还没到阿斗离不开的地步,就算是到了黄皓专权的时期,姜维上书要阿斗杀了黄皓,阿斗最后还不是让黄皓出来给姜维道歉?

    谁叫你是宦官呢?

    党锢之祸,还历历在目,所以阉奴,天生就背了一个坏名声。

    冯永要是当真就此退让了,不说自己身边的几个兄弟会对他失望,就是那个巧言令色的小人之名,从此也要被扣得死死的。

    如今的巧言令色之名,虽是有人戏言,但心里明白的人都知道,有时这个称呼,未必就没有称赞之意,毕竟可是为了大汉的稳定而献计呢。

    但如是对黄皓退让了,那就妥妥地会被看成是想要通过宦官这条路,阿谀幸进主上,小人之名,从此就定下来了。

    “行了,又没欺负到你头上,你气个什么?”

    冯永压住心头的怒火,看了一眼赵广,淡淡地说了一句。

    “如何没欺负?”赵广差点就跳了起来,“欺负兄长,和欺负小弟我有甚么区别?子实你说,是也不是?”

第0208章 强项令

    王训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看向冯永眼里却是表明了同一个意思。

    毕竟都是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终是容易热血上头,冯永看着几人义愤填膺的神色,心里有些暖意,拍了拍赵广的肩膀,“放心,我自有计较。”

    再看看一脸平淡的李遗,问了一句:“文轩觉得,此事当如何?”

    李遗眼中闪过一道寒芒,低声道:“兄长,小弟觉得,此人不能留在汉中。不然人心总是欲壑难填,他今日得了好处,说不得就想着下一次。这般一次又一次,何时才得安宁?迟早要坏了兄长大事。”

    兄长所做之事,大的来说,是为国分忧,小的来说,是为兄弟几人赚些零花钱。

    这黄皓横插一手,这不明摆着要从兄弟几人口袋里掏钱?这如何能忍得?

    冯永微微一笑,“若是把他逼回了锦城,他定会心有不满,终究还是个隐患。今日我就教你们一句话,叫做斩草除根,不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留下祸害,终是不妥。”

    听了冯永的话,不单是李遗赵广王训,就连站在最外围的关姬神色都变了。

    这个兄长,明明嘴里念的,是难得的佳句,可是在这种时候听来,偏偏却又让人不由地心生寒意。

    “文轩,你帮我传个话给何五郎,如果那黄皓当真去了沮县收羊毛,想个法子抓到他的把柄,然后把这个事情闹大一点,闹得最好让丞相亲自过问。”

    李遗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冯永,脸上也不知是当作何表情,点头道:“小弟省得。”

    顿了一顿,终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兄长,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何书上所记?当真是妙句。听着平白如话,仔细一想却又大有深意。”

    “咳咳,是偶尔翻师门藏书看到的,我也觉得挺不错,所以这才记下,只是忘了那书叫何名。”

    帅不过三秒的冯土鳖,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阴冷之气一下子尽是散去,干咳了一声,说道。

    王训面有担忧地说道:“兄长,如此一来,这黄皓只怕要难逃一死。只是若有人知道了此事的起头,是因为兄长怂恿那黄皓去沮县收羊毛,只怕要连累兄长。”

    十匹布当然不能让黄皓笑得跟吃了喜鹊屎一样开心,所以冯永还给他提供了一条财路。

    那就是自己这里缺少羊毛,若是黄监丞有法子拿到羊毛,他可以高价收购。

    就是这个话,让黄皓眼睛大亮。

    那汉中府的诸葛参军不正是去沮县收了许多羊毛?

    当他知道眼前这个冯郎君是个瓜皮,一斤羊毛竟是出五钱收购,或者纺出来的布可以对半分的时候,身心当下都躁热起来,恨不得当场就跑去沮县收羊毛。

    汉中冶因为要供皇室所需,本就有交易之权,这条财路,可不正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至于这与胡人交易羊毛之事,事关诸葛丞相北伐大计,他一个久在深宫的阉人又如何能知晓?

    甚至如今诸葛老妖要北伐的事,都没多少人能知道。

    就算是知道的,也不敢乱说。

    所以黄皓自然不知道这是冯永给他挖的一个坑。

    “有什么连累?”冯永笑笑,“此事我便是要让丞相知晓。”

    说着,看了一眼李遗,说道,“文轩不必为难,若那何五郎当真按我的话去做了,你便把此事在公文里如实向丞相禀报便是。”

    李遗心头一热,咬了咬牙,说道:“兄长把小弟看成什么人?一个阉奴而已,本就是低贱之人,何足惜哉?”

    “再说了,这个阉奴,不但对兄长如此无礼,连丞相看重之事都敢从中阻挠,正是死有余辜。兄长,要不要小弟让那何五郎直接……”

    说着,李遗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几个少年人,皆是十几不到二十的年纪,围到一起谈论杀人之事,脸上却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全无半点内疚。

    还是那句话,当年的党锢之祸,委实太过于惨烈,让人心有余悸。只要宦官稍有些许逾越的行为,就很容易拨动人们那敏感的神经。

    物极必反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宦官的地位一下子就落到了最低谷,恨不得再踩上两脚才罢休。

    毕竟无论是李遗,还是赵广,甚至是关姬,家里都算得上是重臣,若是让宦官卷土重来,第一批倒霉的,肯定就是他们家。

    所以他们对宦官有一种天然的抵制之心。

    再加上兄长那句斩草除根的话,委实是说到了他们心坎里去了。

    若是黄皓不死,要真被逼回了锦城,重新回到宫里,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就成了隐患?他们现在可是和冯永绑在一起呢。

    而冯永想的则是,反正这个黄皓以后也是罪该万死,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以后祸害朝纲后再死,让他早死早投胎,来生做个好人,自己就当做个善事了。

    唯一所担心的便是,这黄皓是陛下派来汉中的,若是被人知道他是被人设计害死的,自己几人会不会安上个藐视皇权之罪?

    毕竟黄皓可算得上是陛下派过来的人,在外头,是陛下的脸面呢!

    不然他怎么有这般大的胆量,来拿捏兄长?

    “所以这个事情我们不能插手,只能叫何五郎去做。”

    这个计划,最可能出纰漏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汉中冶监令霍弋,会不会知道点什么而提醒黄皓?

    一个是何忘,会不会把这事捅给黄皓?

    以黄皓这种私心小人,如今已经被利益熏红了眼,十有**不会把这个事情跟霍弋说,功劳嘛,当然是一个人拿比较好,发财,两个人分自然没有一个人独吞拿的多。

    至于何忘,如果他当真敢把这事捅出去,那他的官场生涯也差不多完了,拿什么去报仇?

    黄皓是宦官,他去包庇一个阉奴,而且还是破坏国家大事的阉奴,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相信以他的智商,做不出这等脑残之事。

    相反,如果他把这个事情办得漂亮了,相信会在他的官场生涯上增添了亮丽的一笔。

    谁叫阿斗现在是个天线宝宝呢?

    他派到汉中的人出了问题,何忘作为一个百里侯,要是敢直接拿下,不但没人会怪罪他,反而会伸出大拇指说这个小伙子当真有骨气。

    如果再稍微运作一下,说不得还会得一个不畏皇权的“强项令”美名。

    如此一来,冯永不但能去了一个隐患,还能送了何五郎一个人情。

第0209章 赵管家送东西

    当年光武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奴仆杀了人,庇护在公主府中。

    洛阳县长董宣等公主带着这个奴仆出行时,当街拦住公主车架,用刀划地,大声列举公主的过错,呵斥那个奴仆下车,当着公主的面杀了他。

    公主拿这个县长没办法,只好跑去向弟弟光武帝哭述。刘秀也没办法,只好令董宣向公主赔罪,不从。

    然后刘秀又叫小黄门按他的头,让他低下头去,没想到他竟然双手强撑地面,死不叩头。

    刘秀最后没办法,只得放了他,同时还赏了三十万钱,称他为“强项令。”

    董宣好歹还要被逼着向公主赔罪,何忘要是真搞下了黄皓,只怕阿斗还得向诸葛老妖赔罪……

    没办法,阿斗这个皇帝当得实在是太憋屈。

    谁叫你是**oss呢?

    拿你刷经验,升级快。

    何忘有这个胆吗?

    答案是肯定的。

    连自灭满门的事他都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更何况这家伙是一个又疯狂又聪明的人物。

    这种人物最是可怕。

    看着几人都有些担忧,冯永倒也没有卖关子,当下便把其中曲折掰开揉碎了跟他们讲。

    几人一听,当场便全都醒悟过来。

    唯有赵广听完,却是有些失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李遗担心地问道:“兄长,但此事若当真被丞相知道了,那丞相岂不是对兄长又要有看法?”

    又要有看法?

    又个屁!

    他什么时候对我没看法?

    冯永心里腹谤。

    嘴里却是浑不在意地说道,“我便是要让丞相要对我有看法,了不起,把我这汉中典农校尉丞的官职削了去?”

    几人听了都暗暗咋舌,他们可都是知道内情的。

    这个兄长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丞相让他入府做事的提议,后来迫不得已,才入了诸冶监做八牛犁。

    最后么,想到汉中采风,估且算是采风吧,这才答应当上了这个汉中典农校尉丞。

    他们可都是对丞相心怀敬畏的,何尝想过有人能像兄长这般,每每忤逆了丞相之意,反而却是被丞相屡屡迁就?

    想来这就是大概兄长是他们兄长的原因吧。

    “我知道了!”

    一直愣神的赵广突然一拍手,看到众人的眼光都看过来,当下脸色得意,凑过来低声对冯永说了一句:“兄长,方才的计算,用的便是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是了也不是?”

    此话一出,连关姬都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同样学过三十六计的王训心里暗道一声惭愧,心想自己为何就没想到呢?

    冯永面色有些古怪,看着赵广一脸雀跃,心想这家伙平日里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没想到一涉及兵法谋略,却是这般敏感。

    自己要不要,把后世总结出来的军事理论也教教他算了?

    “兄长在锦城所设的计谋,是不是也有瞒天过海,浑水摸鱼等计?”

    在众人散去后,关姬默默地跟在冯永后面,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办法,谁叫那一波操作实在是太过于惊艳,竟把蜀中大族玩弄于股掌之间,让她不得不佩服万分。

    冯永转过身,看向关姬,只见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异样的光彩。

    冯永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娘,其实吧,我觉得,你平日里学些女红也是好的……”

    关姬白了他一眼,嗔道:“兄长不愿说,那不说便是,又何必拿这些话来搪塞小妹?”

    冯土鳖最是受不得关姬这般神态,往日里冰冷的她,一旦做出小女儿之态,就会形成极为强烈的反差,让人觉得要比其他女子多了几分吸引力。

    “好好好,不搪塞。”冯永嘻嘻一笑,“外面这般冷,三娘不如跟我回屋里,让我细细说与三娘听?”

    锦城里,赵管家走到西乡侯府门前,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只觉得在这等冷天,穿着羊毛衣当真是暖和。

    “这位郎君,劳烦禀报张家小娘子一声,就说冯庄冯郎君托人从汉中给小娘子送东西来。”

    西乡府可算得上是锦城几大府门之一,门房自然也是眼光高的,看着一个老头子步行过来,又没带仆从,身上穿的衣服更不是什么值钱物,当下正要摆一摆姿势,装一装逼。

    哪知这老头一开口,就把冯郎君抬了出来。当下就把他吓得缩了回去,本来还挺首昂胸的模样一下子就变成了哈腰点头。

    别人不知,他还不知?

    这冯郎君可是小娘子天天嘴里念叨的人物,而且没老少往府里送东西。

    “好教长者知道,小娘子此时不在府中。不知长者贵姓?是先进门房暖暖身子等小娘子回来,还是留下口信?”

    不在府中?

    赵管家听了,倒是有些意外。

    如今这等天气,一般人除了在府上,基本都不会出门。没曾想这张小娘子还会出门,也不怕被冻着了。

    正踌躇间,只听得身后一声带着惊喜的清脆叫声:“可是赵叔叔?”

    赵管家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车上正掀开帘子,一个小娘子正露出半个身子,惊喜地向这边望来。

    她的身后,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裘衣,隐隐约约有叮嘱声让她不要着凉了之类的话。

    那小娘子回头笑着说了一声话,便把身上的裘衣裹紧,也不用人扶,当下一蹦便跳下了马车,向着赵管家快步走来。

    “赵叔叔,可是冯郎君叫你来找我的?”

    张星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脆声问道。

    “回小娘子,正是。”

    赵管家躬身行礼道。

    “那冯郎君终是给我回信了?”

    张星看着赵管家手里拿出一封信,眼睛当下就弯成了月牙,“他还有东西要送与我么?”

    手里接过信,眼睛却还一直盯着赵管家手里拿着的包裹。

    “四娘莫要如此失礼,”黄月英跟着下了马车,拍了拍她的后背,叮嘱了一句。

    张星背着黄月英吐了吐舌头,却又乖巧地提着裙裾行礼道:“敢问赵叔叔,那冯郎君,可还有其他物件交与妾身?”

    “见过夫人。”

    赵管家看到黄月英,连忙又行了一礼。

    “赵管家不必如此客气,这般冷的天气,还要劳烦亲自送东西前来,当真是辛苦了。”

    虽然黄月英去过冯庄几次,但从未透露过真正的身份,赵管家只知道眼前这位夫人是一位贵人,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想来能如此教训张小娘子的,想必定然是其长辈,身份肯定不低。

    他却是没想到这位身份不低的贵人,竟然还能记得他的名字,当下就有些惶恐。

    也顾不上回张星的话,再次弯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昨日主君给庄上送回了一批物资,其中还有给张小娘子的信件和物品,小人可不敢怠慢。”

第0210章 小女孩

    “哦,冯郎君又有消息从汉中那边传过来了?”

    黄月英似乎很是有兴趣的样子。

    “是的。是专门给张小娘子送了东西过来。”

    赵管家说着,把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

    黄月英伸手接过来,感觉并不重,可是却又比衣物要重上一些。

    “辛苦赵管家了。这般天冷,赵管家若是在城里还有事要办,不妨说一声,我叫下人去帮办即可。”

    “有劳夫人关心。此番前来城里,专是为小娘子送东西,并无他事。”

    “那好吧。我这便差人送管家回庄上。”

    黄月英没有让赵管家有拒绝的机会,直接便吩咐了下去。

    回头看到张星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包裹,当下笑了笑,递了过去。

    “谢过叔母。”

    张星立刻接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眉眼里全是笑意。

    黄月英摇摇头,笑道:“这般宝贝冯郎君送过来的东西,想必你上回写信给人家,定是提了要求。所以这回给你送过来了,是也不是?”

    张星大眼睛骨碌地转了几下,笑嘻嘻道:“这是侄女与冯郎君之间的秘密,可不能乱说。”

    “你一个小小人儿,能有什么秘密?”

    黄月英有些好笑地说道。

    张星嘟起嘴,不满地说了一声:“前些日子,叔母还说侄女长大了,这回又嫌人家小。”

    说着,一甩小脑袋,蹦蹦跳跳地跑进府里,顺便留下了一串脆语:“侄女先回去看看冯郎君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跟在后面的黄月英脸上笑意缓缓散去,看着张星走路都按捺不住喜意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一丝忧虑,若有所思。

    张夏侯氏正在厢房中做女红,看到小女儿急匆匆地跑进来,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四娘为何如此匆忙?你叔母呢?”

    张星“咚”地把包裹放在案几上,头也不回地回答:“叔母在后面呢。”

    手里着急地就要解开包裹。

    “你这是在做甚?哪来的包裹?”

    张夏侯氏起身,正要上前看个究竟,却见小女儿手忙脚乱,怎么也解不开那包裹,正急得满头大汗。

    身上披着的裘衣歪歪斜斜地滑了一半,张星却是全然不顾,全无一点淑女形象,张夏侯氏心下大是不满意,正要呵斥一声,却见案几上掉下一封书信。

    “这是哪来的信?”

    张夏侯氏捡起信来,正要看个明白,只听得门口有人说了一声:“这是冯郎君从汉中托人送给四娘的东西,这信,也是写给四娘的。”

    “冯郎君?”

    张夏侯氏大是惊讶,小女儿写信给冯郎君,她自然是知道的。

    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毕竟她可是四娘的亲阿母呢,小女儿如今年纪虽小,但写信与其他男子,她肯定是要过目一下,以免她不懂事,上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在她看来,那信里大多是童言无忌的话,小儿之言,唯一一句让冯郎君注意身体的话,还是她交待写上去的。

    换了他人,估计也就是拿那信当了小孩游戏之言看待。

    没曾想这冯郎君竟是正儿八经地回了一封信,甚至送了东西过来。

    这包裹里边,不会当真是孩童玩耍之物吧?

    心里正想着,只听得女儿欢呼一声,她终是解开了包裹,只见伸手在里面摸了摸,竟是掏出一个物件来。

    “还真是玩耍之物?”

    张夏侯氏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只见张星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个用木头雕成的物件,虽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模样,但基本可以看出一个小人骑着马的轮廓。

    “阿母你看,这个小人像不像我?”

    张星献宝似地跑过来,举着手里的玩具,递到张夏侯氏面前。

    张夏侯氏定眼一看,发现张星手里的物件,一个女将模样的小人儿骑着一匹马,一手举枪,一手控缰,正作出领军冲锋陷阵模样。

    那女将眉眼间,细细看去,当真依稀有小女儿的模样,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很是神似。

    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

    只是这冯郎君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会刻出小女儿这身打扮的?

    张星看起来极是喜欢这个东西,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到底下有一个弧度的板子,当下便把它放到案几上,只需轻轻一碰,那女将便一晃一晃地动起来。

    张星乐不可支,咯咯直笑。

    那边黄月英把张星送回来后,与张夏侯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那冯郎君看来,当真是宠爱这四娘。”

    张夏侯氏送走了黄月英,看着小女儿还在那里乐此不彼地玩那个木头小人,便抖了抖手里的信,“四娘,冯郎君的信,你还要不要看了?”

    “要!”

    张星猛地醒悟过来,冯郎君,可不止给了自己这个玩物。

    当下连忙奔跑过来,接过阿母手里的信,挑开封口,里面除了信纸外,竟然还有另外一封信。

    “咦,好像这是写给阿母的。”

    “写给我的?”

    张夏侯氏这回是大出意料之外,心忖自己与冯郎君基本无甚交集,他如何会写信给自己?

    她久历世事,心里自是沉得住气,当下先不着急拆开看,却是让张星念出冯永写给她自己的信。

    小女儿写信给其他男子,她要过目,而其他男子写给小女儿的信,她自然也要知道内容。

    而且让女儿念信,也是一种读书认字的方法。

    冯永把张星当成小女孩看,自然不会写上不该写的东西,基本也就是一些汉中的见闻,还说给她送了个把玩的物件,算是应了她上回信里的要求。

    只是在最后,还提到了送给她一套衣物,正是汉中特产的羊毛衣。

    “去,去看看冯郎君送你的衣物究竟是什么模样。”

    张夏侯氏听完,略略点头,心道这冯郎君还是知道分寸的。

    张星又急忙跑过去翻包裹。

    张夏侯氏这才把冯永写给自己的信拆开看了起来。

    三国时候已经有了裤子,不过是开裆裤。

    冯永送过来的冬衣,其实和后世的秋裤差不多,只是按现在的裤子改成了开裆的,还特意叮嘱张星穿的时候要注意在最里面穿上一层内衬。

第0211章 家有女儿初长成

    张星翻出了冬衣,看看阿母正坐在那里看信,当下便抱着衣物,偷偷地跑到厢房屏风后面,准备试试冯郎君送过来的新衣服。

    张夏侯氏没注意到小女儿的动作,她看完信后,露出深思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什么。

    张星穿好衣服后,跑出来炫耀了一句:“阿母,这羊毛衣,当真是暖和,可比披着裘衣舒服多了。”

    张夏侯氏这才惊醒过来,看向女儿,见她的外衫已脱去,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衣服。

    “这便是汉中新出来的羊毛衣么?”

    张夏侯氏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看,再摸了摸,只觉得这羊毛衣当真是厚实,“果真与送来的上一件大不一样,这可比那件好多了。”

    虽然她没穿在自己身上,可是光凭手感,就觉得当真是冬日里的保暖佳物。

    看到这羊毛衣,再想起刚才冯郎君信中所说的话,她沉吟一下,说道:“四娘,我记得你好久没见过你阿姊了吧?过两日,我带你去皇宫里看看你阿姊好不好?”

    “好啊好啊!”张星拍手娇笑道,“阿母也去吗?”

    “嗯,这回阿母跟你一起去。”

    “那太好啦,阿姊肯定会很高兴的。”

    张夏侯氏摸了摸小女儿的头,笑了笑,不说话。

    “这个竖子!”

    诸葛亮狠狠地把手里的书简砸到地上,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次,嘴里又骂了一句:“竖子,当真是竖子!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气死老夫了!”

    “幼常,你说说,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安安份份地不要再给我闹事?嗯?难道非要老夫把他收拾一顿,他才甘心?”

    诸葛亮咬牙切齿道,想了一想,又极是不甘心地再骂上一句:“这个竖子,当真是气死我了!”

    马谡笑了笑,上前把书简拿起来,重新放到案几上。

    “丞相息怒,那冯明文再如何,也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受了这般委屈,若是再不闹点事情出来,丞相只怕又要担心他是不是心志消沉了。”

    这个冯明文,在丞相心中,当真是分量极重。

    当初听说他想离开锦城去汉中,丞相还担心了好一阵他是不是心灰意冷了。

    甚至在他离开锦城后,还时时派人暗中跟着。

    后来听说羊毛之事,虽然丞相表面没有说太多,但作为他的弟子,又如何不知丞相心里的喜悦?

    那时丞相一天里可是踢翻了好几次门槛呢!

    “他闹出这般事,便算得上是品性有亏,如何能牧守一方?”

    诸葛亮长叹一声,“每每想安排他职位,总是要折腾一番,我便是厌烦他这一点。这般才华,为何就不能踏实一些?”

    “此事,又无多少人知晓,丞相何须担心?”

    马谡自然知道丞相说的是什么事。

    如今的沮县,因为收羊毛的关系,已经渐渐成了一个与胡人交易的场所。

    现在逐渐入冬变冷,胡人大多已经散去,但那里本就是汉胡杂居之地,所以也有胡人半定居在附近。

    虽然如今没法大量收羊毛,但总还是有些零星的胡人过来。

    汉中冶监丞黄皓,前些时日私自去沮县与胡人交易,被武兴督何忘抓住,闹出了好大一番事情。

    此事报到丞相这里,让丞相大是恼怒,报与宫里知晓的同时,直接就判了他一个死罪。

    再后来接到李遗的公文,这才知道是这黄皓找了冯明文麻烦,被冯明文设计了一次。

    死罪已经判了下去,而且那黄皓本是黄门,如今出了宫外,得了一点权势,便如此大胆,就算是罪不致死,也是要重罚的。

    宦官乱权,乃是大忌。

    而其所作所为又确是该死,所以自不会更改。

    但那冯明文有恃无恐的模样,却也是同样是惹得丞相大怒。

    “无多少人知晓,那也是有人知晓!”诸葛亮闷哼一声,“那何家三房刚刚投靠过来,若是看到我如此徇私,又如何能心服?”

    “这竖子!当真是让人头疼。”

    诸葛亮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此子所为,是恼怒宦官乱权,情有可原,但做法却太过阴损。那羊毛之事,他是立了大功的,本该奖赏,既然他不愿意要,那便罢了。”

    “压一压也好。”马谡再次宽慰丞相道,“他年纪尚小,若是当真让他做了那南乡县令,只怕让人觉得太过。”

    “汉中荒凉,那南乡县又是刚分出去的新县,本就没什么东西,且让他去那里胡闹一番,又碍什么事?”

    诸葛亮却是不同意马谡的说法,“再说了,那廖公渊,未至三十,便当上长沙太守,不是更过吗?当时长沙可是重镇,太守更是重臣之位。”

    “只是可惜,这竖子自己折腾,又把这职位弄丢了。”

    诸葛亮咬牙道,“我当真是怀疑,那竖子是因为提前知道自己要成为县令,这才故意这般。”

    “提前得知?他又如何提前得知?”

    马谡有些惊讶道。

    诸葛亮又是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如何提前得知?当然是因为自家细君写信说的。

    当时他立了大功,偏偏又因此恼了魏文长,以致魏文长跑去他那里闹了一番,让他受了不小的委屈。

    作为公正严明的丞相,虽然看不惯这家伙,但肯定也要赏他的嘛。

    再加上自家细君又担心他年少,容易激起血气,这才在给他的回信里提前透露了一下准备奖赏他的事情,哪知……

    唉,这家国大事,果真是不能与妇人说。

    诸葛亮又是长叹一声。

    张夏侯氏作为皇后的阿母,申请入宫看望女儿并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皇后如今怀孕,正是需要有经验的妇人陪伴,作为生过几个子女的张夏侯氏正是最好的人选。

    “阿母快一些。”站在庭院里的张星提着裙裾,脆声喊着。

    自冯郎君去了汉中后,她就没借口去冯庄了,去皇宫又重新成了她的首选玩耍之地。

    “好啦好啦,”张夏侯氏终于从屋里出来,“你怎的又不披裘衣?冻着了怎么办?”

    “不披啦,披上好闷热。阿母我跟你讲,这羊毛衣很暖和的。”

    张星摇头晃脑,得意地说道。

    这两日已经不知听她说过多少回了,但那时只是在房内,自是不用担心着凉。

    这回可是要出门的,所以张夏侯氏并不放心,上前伸手探入里层,只觉得果是暖热,这才点点头,说道:“便是不穿,也要带上,待觉得冷的时候再穿上。”

    当下便吩咐下人把张星的裘衣带上,这才领着她向府外走去。

    走到府外等候的马车前,张星不需人扶,自己逞强正要爬上去,谁知突然觉得肚中有些不舒服,手脚不稳,一下子就跌到地上。

    张夏侯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起她,问道:“四娘可曾伤着了?”

    “阿母,女儿肚子有些难受。”

    张星脸色苍白,捂着肚子说了一句。

    “怎么会肚子突然难受?”张夏侯氏吓得魂飞魄散。

    张星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四周,抱住张夏侯氏的脖子,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哭腔说道:“阿母,女儿……女儿想更衣。”

    张夏侯氏一愣。

第0212章 取名

    有人说要更衣,一般来说,都是指上茅房。

    当然,也有人用更衣来逃跑,比如说高祖皇帝在鸿门宴上,就是借口更衣,这才逃了出来,这就是所谓的屎遁,尿遁。

    张星也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更衣,但当她被扶回府中,看了一下换下来的衣物,这才发现上面沾了血迹。

    当下心里害怕极了,吓得“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四娘怎么啦?”

    张夏侯氏在外头听到哭声,连忙冲进来。

    张星一头扑到阿母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阿母,我生病了,下面流血了,是不是快要死了?”

    早有预感的张夏侯氏此时却是松了一口气,听到小女儿的话,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四娘莫哭,这不是生病了,是来天癸了。”

    “天癸?”

    张星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带着茫然。

    “是啊,”张夏侯氏中蹲下去,帮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道,“四娘要长大了,从此以后就是大人了。”

    小女儿来天癸了,张夏侯氏心里高兴,却又带着一丝丝的伤感。

    高兴的是她终于要长大了,伤感的是长大了就得嫁人,就要离开她了,也不知要便宜了哪一家的儿郎?

    “好啦好啦,不要哭了。先把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再去里屋休息。”

    张夏侯氏站起身来,爱怜地摸摸张星的头,说道。

    “那阿母你呢?”

    张星听话地点点头,手里却是紧抓着张夏侯氏的手不放。

    小姑娘初次遇到人生长大的第一件大事,虽然听到阿母的解释,心里没了害怕,但总是带着莫明的紧张。

    “乖,听话。阿母去叫下人熬点姜汤给你喝。记得这几日不得沾生寒之物,知道吗?宫里今天就不去了,你的身体不舒服,不适合出行。”

    张星听到这话,才松开了手。

    “可是,可是女儿想去宫里看阿姊……”

    “过几日等你身体好了再去……”

    说到这里,张夏侯氏怔了一怔,这才想起女儿已经长大了,皇宫只怕也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进出了吧?

    虽说皇帝是她姊夫,但终究是男女有别。

    张星却是没注意到张夏侯氏的神情,听了自家阿母的话,这才欢喜地转过去重新换衣服。

    今日不能再进宫了,小女儿刚见了血,大女儿又怀孕,两人见面,总是不太吉利。

    张夏侯氏这般想着,便转身出去了,她要把事情安排下去。

    待张星换好衣服后,才要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拿起换下的羊毛裤,看到上面沾了好大一块血渍。

    当下就嘟起了嘴,心疼地眼泪又差点流下来。

    这可是冯郎君送给自己的新衣服呢,才穿了两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能不能洗干净?

    看看阿母不在,她小心地把羊毛裤包好放在背后,然后轻轻地打开房门,探头探脑地两边看看,除了等候门外的婢女外,再无他人。

    张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当场便吩咐婢女道:“去,打一盆热水到我房里来。”

    然后这才抱着裤子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里。

    婢女很快把热水端来了,张星挥挥小手,让她出去,这才关上房门,然后拿出裤子,把那染了血的地方浸到盆里,学着下人洗衣时的模样,努力地搓了搓。

    这羊毛裤与那衣服可是一套,如今锦城里只有她有,而且又是冯郎君叫人专门给她做的。

    冯郎君信上说了,这可是他亲自设计的,与别人的不一样呢!

    所以张星心里才着急着把它洗干净,却是等不及让下人去洗。

    偏偏她又听了阿母的话,知道自己这几日不得沾生寒之物,想来冷水也是不能碰的,便自作聪明地想用热水来洗。

    哪知却是这血渍先用冷水洗还好,一旦碰了热水,却是再难洗下来了。

    于是只见这裤子上的血渍虽然洗淡了些,可后面无论她怎么样揉搓,那一层淡淡的红色就是洗不去。

    洗着洗着,张星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流了下来。

    这时,只听得房门“笃笃”两声,张夏侯氏在外面问了一句:“四娘,开门。”

    张星一惊,连忙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又慌慌张张地把水盆藏到角落,这才跑去开门。

    虽然女儿的眼眶红红的,可是张夏侯氏知道她不久前刚刚哭过一次,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她可没想到开门前她又哭了一次。

    “来,把这碗姜汤喝了。”

    张夏侯氏把碗放到案几上,对张星说道。

    “好辣!”

    张星喝了几口,吐了吐舌头,苦着一张小脸,对张夏侯氏说道。

    “辣也要喝完,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再说了,冬日里喝姜汤,身子会暖和起来。”

    张夏侯氏看着张星把姜汤喝完,这才拉着她的手,又把女儿家应该知道的私事细细地跟她说了。

    张星听了,只觉得脸上发烧,也不知是姜汤起了效果还是害羞。

    “所以说啊,女儿家都是要有这一次的。四娘你要记着,长大了,就再也不能像以往那般了,闺秀就要有闺秀的模样,莫要被人笑话了去。”

    张夏侯氏说完,拍了拍了张星的手,“还有,长大了,就要取个正名了,再不能叫小名了。四娘想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阿母想要给女儿取个什么样的名?”

    张星扑到张夏侯氏怀里,听到这话,又抬起头,小脸红红地问道。

    女儿家取了名,就算是待字闺中了,嫁了人,才能让夫家取字。

    “按理说,你的名是由你阿翁取的,可是你阿翁不在了,那就由你兄长取。只是咱们是武将之家,比不得那些诗书世家。你大兄也不喜读书,想来也取不出什么好名。”

    张夏侯氏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许的遗憾。

    “你二兄学识倒是不错,可以让他想上一个。”

    “阿姊的名也是二兄取的么?”

    张星好奇地问道。

    “自然不是。是她自己取的。”张夏侯氏忍不住地一笑,“当年你阿姊嫌你阿翁取的名不好听,所以她自己闹着要自己取。”

    “当时啊,她的窗外正好有一只彩蝶飞过,所以就取了个彩字。”

    张夏侯氏神情有回忆之色,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想起了那个已经贵为皇后的大女儿的趣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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