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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213章 张星忆

    大女儿素有主见,又是一个不输男子的脾性,自家那个死鬼阿郎极是疼爱她,听了她自己取的名,倒也没反对。

    无论是先帝,还是自家阿郎,亦或者是那丢了荆州的关君侯,甚至是赵老将军,皆是草莽英雄人物,不拘小节惯了,对大女儿给自己取名的事反倒是觉得有趣。

    “那阿母,我能自己也取一个吗?”

    张星听了自家阿姊的事,心里甚是佩服,不由地也问了一句。

    张夏侯氏正想着大女儿的事,听到小女儿这么说,心中惊讶,不由低头看了女儿一眼。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当年先帝听了大女儿自己给自己取名的事,甚至还赞了一句,说她以后定是不凡。

    如今小女儿也想要自己取……

    那按先帝的说法,自己的两个女儿,岂不是都会不凡?

    “你想取个什么名?”

    张星在张夏侯氏怀里翻了一下身,用食指点了点嘴唇,目光不由地落到窗台旁边那个木头小人上,又看了一眼藏着水盆的角落,心中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惆怅起来。

    “叫忆可以吗?回忆的忆,张星忆。”张星轻轻地说了一声。

    “星忆?张星忆?”

    张夏侯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笑了笑,“听着倒是不错,只是为何要取个这名?”

    “女儿也不知道,只是想到这个,就说出来了。”

    张小娘子又翻了一个身,把头埋进张夏侯氏怀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你若是真想要这个名,今晚等你大兄回来,问过他的想法,只要他同意,那便成。”

    “嗯。”

    “对了阿母,那沾了血的衣物,如何洗去?”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只须用冷水浸泡片刻再揉搓就行了。”

    “不能用热水吗?”

    “可不能用热水,用热水后就洗不掉了。”

    “啊……”

    张小娘子听了这话,猛地直起身子,目光落到某个角落,怔怔不语。

    因为小女儿的突发情况,张夏侯氏没能按时进宫来,只好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皇后手里。

    皇宫里,皇后挺着大肚子,半躺在躺椅上,拿着张夏侯氏的来信,正细细品读。

    她的神色安祥而从容,表明此刻的平静心理。

    越是到临产的时候,就越要保持心情的安宁,这是侍医和那些生过孩子的妇人经验之谈。

    看完来信后,张皇后的脸上荡起一丝笑意,摸了摸肚子,喃喃道:“这冯郎君被丞相如此看重,果真是有过人之处。”

    想了想,又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正在她冥思苦想的时候,当今的大汉天子阿斗走了进来,脸上竟是有着又羞又恼的神色。

    只是一看到挺着大肚子的皇后,又很快地把这神色掩饰了下去。

    “陛下这是有心事?”

    哪知皇后却是先行一眼看穿了阿斗的掩饰,开口问道。

    “无事。只是一些小事,不妨事的。”

    阿斗走过来坐到皇后身边,眼中带着喜悦,侧下身子去,仔细倾听皇后的胎动。

    随着皇后的身子日渐沉重,阿斗已经不再让她管理皇宫之事,只想让她安心养胎。

    “陛下的神色,可不像是无事的样子。”

    皇后拉过阿斗的手,轻轻地说道,“与妾身说说吧?这宫里的事,妾身好久也没管了,什么也不知道,陛下就与妾身说两句,就当是陪妾身聊天了。”

    “宫里有丞相的人看着,能出什么事?”

    阿斗勉强笑笑。

    “宫里无事,那就是汉中出事了?”

    皇后拿起放在身边的信,递给阿斗,说道,“刚才阿母来信了,我方才还总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呢,陛下这一说,我倒是想出来了。”

    阿斗疑惑地拿起信。

    看完后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容,“这冯明文,倒是懂得体会上意。要是此事做成了,于皇后名声,大是有益。”

    “妾身与陛下,还能分彼此吗?再说了,这是好事,也算是为咱们的孩子积了福分。”

    “对对对,不分彼此,还可以给孩子积福。”

    阿斗连连点头,笑容满面。

    “此事,汉中那边,没报给陛下?”

    皇后终于问出了关键的一句。

    “别提了,那黄皓……”

    阿斗刚提到黄皓二字,顿时又停下了。

    皇后微微皱眉,“那黄皓,如何了?迁南中僚女去汉中做纺织之事,既可为皇室积累好名声,又可解女织工不足的问题,这是大好事。”

    说着,皇后又稍微侧了一下身,以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按理说,此事从汉中冶那边报上来,自是要方便不少,为何那冯郎君宁愿要通过阿母,也不通过内府上报?而且看陛下神色,似乎之前并不知道此事?”

    阿斗看着瞒不下去了,这才有些恼怒地说了一句:“那黄皓,前些时日私自去沮县收羊毛,还与那武兴督起了冲突。最后此事被报到丞相府,丞相把那黄皓判了个死罪。”

    “什么?”皇后惊呼一声,上半身稍微坐直了些,“怎会如此?”

    才说完这句话,皇后顿觉肚子有些不对劲,知道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又不得不躺下,努力地平息自己的心情,闭了一下眼睛,缓缓道:“汉中冶,有问题?那霍弋,来消息了吗?”

    “尚未。”阿斗懊恼地说道,“估摸着还在路上呢。皇后你说,黄皓这般大事也不上报,自己却又私自去收羊毛,往日在宫里也算是机灵,但为何一到了汉中,就如此犯蠢?”

    “陛下莫急,容妾身想想。”

    皇后闭上了眼,轻轻地说了一句。

    过了好一会,皇后这才问道:“汉中冶的人不知道,那羊毛事关重大,不能轻易插手吗?”

    阿斗一愣,想了想,自皇后撒手不管后宫之事以来,宫中确实有些混乱,这个事情,自己好像确实没想过要通知汉中冶那边。

    看到皇上这个神色,皇后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今天下只有那冯明文能用羊毛做出布匹,黄皓去收羊毛,最终还是绕不过冯明文,所以这个事情,冯明文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为何不提醒黄皓?”

    皇后像是在问阿斗,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迁南中僚女至汉中之事,冯明文宁愿通过阿母绕了这么一个弯,也不通过黄皓。说明两人之间有了隔阂,至少对于冯明文来说,他是不相信黄皓的。”

    皇后抽丝剥茧,很快就理清了头绪。

第0214章 死人

    “皇后的意思是,黄皓与冯明文不和?”

    阿斗终于听明白了。

    皇后笑了笑,“谁知道呢?此事,终究是要等霍弋的消息传过来,才能知道情况。”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其实在她心里,已经在怀疑,黄皓的犯蠢,未必是没有原因的。

    这冯明文和黄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这黄皓终是从宫里出去的,做出这等事情,却是让我丢尽了脸。”

    丞相府上传来的消息,当真是让阿斗觉得自己颜面无光。

    毕竟这汉中冶名义上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好不容易才做了一回主,没曾想放出去的人却是如此不争气。

    你说这不是故意让自己在丞相面前抬不头来么?

    阿斗如今也明白,只要这个相父还在一日,自己就别想着能真正掌控大权。

    再说了,他本也是个偷懒安逸的性子,只要他能坐稳这个位子,谁帮他治理天下,倒是没多大要紧。

    只是少年人,终是好面子,总是想着要做一些什么来证明自己,哪知这黄皓才去汉中多久?就做出这等事情,怎么不让他又羞又恼。

    张星彩却是想得更多一些。

    无论黄皓与冯明文之间,发生了什么,甚至黄皓的死,不管与冯明文有没有关系,她都只能继续拉拢那冯明文。

    毕竟黄皓只是一个家奴,死了一个,宫里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但才高如冯永者,放眼整个大汉,又有几人?

    在她这一辈里,目前能看出以后有能力挑起大梁的,基本也就是关兴与自己的大兄。

    但两人皆是勇武之辈,冲锋陷阵那是一把好手,可是论到谋略与治国,却是难堪大任。

    当年先帝有二伯,有阿翁,有赵老将军,论带兵冲阵,天下又有几人能比得过他们?但是结果呢,不还是到处寄人篱下?

    也就是三顾茅庐请出丞相之后,这才能有了自己的基业。

    可见出谋划策,治国安邦之才,远要比勇武之将可贵得多。

    高祖皇帝平定天下后,不也一样是把萧何排在功臣第一?

    再说那冯明文,年纪正好与陛下相仿,而丞相,终是要老去的。

    等陛下得掌大权,效仿先帝,再来一次君臣相得,未尝不是又得一段佳话。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张星彩眼中露出精光,神色坚定。

    “陛下,黄皓此举,是罪有应得,他死得倒是干脆,只是此人终是陛下派出去的,终究还是要陛下去收拾首尾,陛下不如,去向相父表个歉意吧。”

    “什么?”阿斗差点就跳了起来,“这……这……”

    “汉中冶可是管着陛下的十万亩田庄呢,还有,如今那羊毛织布已然是必成之事,所以那牧场,可不是小进项,若是因为黄皓之事,让丞相再派人去当了汉中冶监丞……”

    张星彩话还没说完,阿斗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义正辞严地说道:“那黄皓,最是当死!我身为万民之主,更是当作天下表率,此事之错,我亦有份,改日我就向相父表个歉意。”

    那可是自己唯一的小金库啊,千万不能出问题了。

    张星彩笑了,缓缓道:“那黄皓一死,汉中冶就少了个监丞,只是如今寒冬到来,不便另行派人。想那冯明文,本就是从诸冶监出去的,不如就叫他兼任如何?”

    阿斗眼睛一亮,心想皇后果然是有想法的。

    冯明文好哇,反正那牧场之事,正是他主持,叫他兼这汉中冶监丞一职,想来不会坏了宫中的进项。

    “此事听皇后的,待我找了相父后,便提一下此事。想必我已然知错,再提此事,相父定不会拒绝。”

    新建的砖窑由于赶工,质量没有好好把关,又塌了一个,在里面干活的十几个氐人就这样生生被活埋在里面。

    “这是第二起了吧?”

    冯永穿着厚厚的毛衣,裹着毛毯,远远地看着那倒下的废墟冒起的一股股黑烟,幽幽地说了一句。

    “是的,这个月,已经死了五十多个胡人了。”

    王训站在旁边,回答道。

    冯永“啧”了一声,“那就算了,窑子就不要再建了。这个冬日,就用旧窑子烧吧,反正房子已经建好了。”

    新窑子之所以会塌,其实也是为了烧出更多的砖瓦,匆忙间赶着建出来的,远没有原来的旧窑子结实。

    看着兄长说完这话,转身就往刚盖好不久的砖瓦房走去,王训心里有些发寒:这个兄长,有时心肠当真是硬得跟石头一样。

    而冯永却是没那么多想法,后世早些年,那些小黑煤矿,还有那些非法开挖铁矿金矿的,哪来的安全措施,哪一年不死人?早见惯了。

    当年为了捣毁那些非法的挖矿点,有时需要保密行动,甚至还会请部队的人出动,冯永有幸跟着去过几次。

    若不是亲眼所见,你永远想不到为了金钱,人类的道德下限会有多低。

    也就是国家下足了力气整顿,才没有让小矿黑矿非法矿继续猖獗下去。

    当然啦,相比于非洲光明正大用矿奴挖矿这种野蛮之事,我们肯定,绝对是没有的。

    所以一开始搞这些窑子的时候,冯永就有了会死人的心理准备又不是他故意要把那窑子搞塌的,只要是与土木工程有关的行业,哪有不死人的?

    在用胡人的血建好的砖瓦房里,搭起了一个壁炉。

    壁炉周围用的是石头筑起来的,里面的火烧得极旺,烟火通过设计好的通道,把整个房子都熏得热乎乎的。

    早年冯永还跟着女老板胡混的时候,女老板名下有几套房,其中一套就是完全的欧式风格。

    那套房子里面的设计,宛如中世纪欧洲城堡一般,就搭有一个大大的壁炉。

    一到冬天,女老板最喜欢带着冯永去那里住,因为在那种环境下,烧着壁炉,总是有一种浪漫的感觉。

    这女人嘛,一浪漫起来,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为了讨好女老板,冯永还特地研究了那壁炉设计情况不然做起某些事情来,你总得知道哪块墙壁比较暖和不是?

    不然你正情绪浓烈着呢,大冬天里碰到了一块冰冷的墙壁,万一突然冷静下来怎么办?

    阿梅看到冯永进来,连忙过来帮他把毯子收好,待冯永坐好后,又拿过一碗温水,这才走到角落里继续识字。

    没错,这就是一个学习室。

第0215章 沙盘

    这个被当成是学习室的房子,学生除了阿梅外,还有赵广王训等人,就连关姬都静静地坐在另一边,用刀笔在竹简上刻着什么东西。

    “兄长,你这壁炉,当真是好东西。即使是在这隆冬季节,这房子竟也能温暖如春,妙啊!”

    赵广坐下后,凑近壁炉,伸出手烤了几下火,称赞道。

    “少说这些没用的,前几日教与你的东西,听懂了么?”

    冯永却是没心情听这个马屁,直接开口问道。

    “懂了懂了!”

    赵广一听,连忙靠过来,坐到冯永前面不远处,“兄长今日又要讲新课吗?”

    “今日不讲,子实又要识字,又要听课,怕是有些吃力。今日就跟你们探讨一下伏波将军马援。你们若是有想法,皆可以说出来。”

    自发现了赵广对军事特别有兴趣之后,冯永就把后世总结出来的军事理论挑了一些符合现在情况的,拿出来说与赵广和王训听。

    论到行军打仗,冯永也就是开枪,最多加上拆枪擦枪,而到了这里,他甚至连骑马冲锋都做不到。

    但好歹也是被部队送到某个基地受训过的人,基本的军事理论还是会一些的。

    而且部队每一周,都会有政治军事授课,有时还会要求写听后感,甚至会在特定的时间对连队的骨干进行检测,所以有时还得去连队的读书室查资料。

    再加上冯永又是个喜欢读书的,一到周末就泡在连队的读书室里。所以军事上的实际操作他可能不太懂,但打起嘴炮来,只要不是遇到专业人士,他倒是不怕的。

    军事大局观,政治与军事的关系,军队在各个历史时期各自不同的组成结构,以及军队的发展变化,他懂得自然要比别人多一些。

    挑挑拣拣,总是能挑出一些对赵广等人有用的知识出来。

    每到这个时候,关姬总是会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冯土鳖在那里口沫横飞地东扯西扯,有时听到新鲜精彩之睡,总是会眼带欣赏之意会意一笑。

    这是一个虽然性情刚烈,武艺极高,但却又带着这个时代女子特有的温顺性子的女子这般女子,莫说是后世找不着,就是当今世间,只怕也没几个。

    所以冯土鳖一看到关姬这般模样,就更觉得是受到了鼓舞,说得更起劲了。

    “世人皆知伏波将军助光武皇帝重振汉室,平隗嚣,抚平羌乱,二定岭南,盛赞其功勋。但却是少有人知其还有一大功劳,那便是堆米为山。”

    “兄长,伏波将军堆米为山,不正是平定隗嚣时所为吗?怎么说是少有人知呢?”

    赵广奇怪地问道。

    冯永笑笑,“我说的是堆米为山这件事,而不是说他平隗嚣这件事。堆米为山此举,乃是开创了另一种舆图的先河。”

    所谓的堆米为山,指的就是刘秀亲征隗嚣,手下众将领认为前途情况不明,胜负难卜,不宜深入险阻,刘秀也犹豫不定,难下决心。

    正在此时马援奉命赶来,极力劝说刘秀进军,并且命人取米来,摆成山谷沟壑等地形地物,然后指点山川形势,标示各路部队进退往来的道路。

    这便是最开始的沙盘雏形。

    这在战争史上是一个创举,具有重要的意义。

    “阿梅,唤上两个人,去把我前日做好的沙盘抬来。”

    再一次感谢当年的老教授逼着自己画了一个学期的汉中地图,冯永对汉中的地形还是非常熟悉的。

    虽然可能现在与后世的山川河流地形会有变化,但想来大致模样还是相似的,冯永凭着记忆,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拿着沙子和泥巴,捏了以南郑为中心的周围大概模样。

    反正又不是如同后世那般要精确到米级单位,这个简陋的沙盘,只怕连百米的精度都难以达到,但又不是要用做什么重要用途,就算是有错误的地方,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足以让赵广和王训把冯永惊为天人。

    就连关姬都忍不住地凑过来,当她看到那沙盘上那起伏的山川和曲折的河流,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点了点其中的一个地方,惊讶地问道:“这是……这便是营寨?”

    “是啊,这便是我们所在之地。”

    冯永可没忘记还是在授课,当下指了指沙盘,说道:“行军打仗,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有了这等事物,这地利,可尽在掌握之中。”

    “兄长,兄长,这……这是如何做出来的?”

    赵广从愣神中惊醒过来,一下子扑了过来,人就差点压到沙盘上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沙盘,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宝贝啊宝贝,这东西,拿个千金也不换!”

    赵广哧溜了一下,把差点滴到沙盘上的口水吸了回去。

    还千金?真要有人买,每个沙盘百金冯永也乐意卖如果诸葛老妖不介意的话。

    当然,如果冯永当真敢卖出去,只怕诸葛亮要把他大卸八块后,再分别吊到锦城的各个城门那里当众鞭尸。

    洋洋得意地冯土鳖看着几人土鳖的模样,说道:“如何?我可曾说错了?这堆米成山之事,才是伏波将军在平隗嚣时的最大功绩,只是世人无知,哪晓得其中之妙?”

    “兄长所学,果真是高深莫测!”

    王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沙盘,惊叹道,“竟能从伏波将军事迹中推导出此物,若是行军打仗,有了这个东西,就算是做不到知己知彼,但少说也能算得上是立于不败之地了吧?”

    “哪有这般简单?”冯永摆手,“做此物,有一前提,就是必须知晓当地山川地形,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探马呢?若是多派探马,就算做不出兄长这般精细,就是能得个大概模样,只怕也是大有裨益。”

    赵广反应极快,马上问了一句。

    冯永赞赏地点头,“二郎确有悟性,所以说,这行军打仗,万不可轻易冒进。多探得敌方一分消息,便是多一分胜算。这天时地利,皆可为我所用,方能称为一军将领。”

    冯永知道自己最多也就是一个嘴强王者,他也没奢望自己真能教出一个名将出来。

    但是把理论上的东西教会他们,至少可以让赵广和王训以后亲自上了战场,能少走一些弯路。

    如果说,能让他们懵懂地感受到什么叫大局观,以后经历多了,生出自己理解的概念,那就是最好不过。

    而沙盘,则是目前让人感受整个战场,培养大局观最好的工具之一。

    万一呢?

    万一这几人当中,有人偏偏有了这个天赋,那自己好歹也有一份教学之恩不是?

    反正冬日里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

第0216章 自作聪明

    为什么后世军事学院发展越是完善,部队的基层干部就越多是从军事学院出身,而从士兵里提拔干部的事情就越来越少?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在军事学院里,可以让人系统地学习军事理论,掌握军事专业知识。

    然后再把他们下放到连队后,就可以理论和实际相结合,很快地培养出合格的专业军人。

    在这个时代,军事理论都可以算到兵法里面,而兵法,则是被看作是重宝和不传之秘。

    不要说普通人,就是那些带兵的将领,大多都是自己从尸山血海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哪有机会去学兵法?

    就如诸葛老妖南征,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大将不用,而是自己亲自领兵前往?

    难道就真是因为考虑到别的将领都不如自己吗?

    恐怕未必。

    平定南中之战,也就是用了两三万人,比起后面动则十万人的北伐,只能算是练兵的性质。

    但为什么诸葛老妖一定要自己亲自前往?

    因为他从未亲自领过兵,所以就算他读过兵书,同样也要实地积累经验,他这是在为以后领兵北伐做准备。

    第一次的北伐,才算是诸葛老妖首次带领大兵团作战,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确实是天生的妖孽。

    面对曹魏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诸葛老妖这个战场菜鸟就表现出了极强的战争天赋如果不是因为马谡这个黑点太大的话。

    趁其不备,声东击西,把曹魏主力骗了,然后直接带着自己的主力猛扑凉州,眼看着第一次北伐的战略目的就要达到了,哪知就因为马谡的失败,让诸葛老妖功败垂成,当真是让人扼腕叹惜!

    也正是因为这个黑点,让后世的许多人死死地抓住不放,一直往诸葛老妖的身上泼黑水。

    曹操,刘备,孙权,被看作是三国三大巨头,他们哪一个没有看错人用错人犯错事的时候?

    而为什么诸葛老妖就必须是完人,不能有错,一错就是天理不容?

    就连魏延的子午谷之谋,都能被看作是诸葛老妖的黑点特么的你们连人家第一次北伐的战略目的都不知道就开始喷,更不用说这个计谋压根就是后世想像出来的。

    人家魏延只是说分兵,又没说是走子午谷打长安。

    说走子午谷打长安的,是曹魏那边的人,人家连司马懿打了败仗都能吹成大胜仗,还有什么吹不出来的?

    连敌人都知道的事情,诸葛老妖要真这么干了,不是去送死?

    再说了,指望敌人一点也不抵抗,让你直接进入长安,然后凉州和关中还一定会望风而降,在这样的前提下,才能有那么一丁点希望守得住长安,可能么?

    在现实中,凉州三郡都降了,诸葛老妖都得忙着到处分兵去打其他州县,区区一个长安降了,你就能让凉州和关中全部投降?

    进入关中又不是只有潼关一条路,刘邦是怎么进入关中的?要是曹魏走武关,直接切断长安与汉中的脆弱粮道,那蜀汉就直接灭亡了。

    拿一国之运去赌一州之地,和邓艾偷渡阴平,拿一偏师去赌灭国之功,能相提并论?

    这就是后世那些只会理论,却不懂实际,只会人云亦云的反面典型。

    而赵广和王训,如果没有一只土鳖的乱入,则是极有可能没有理论,只能是从实际中一点一点积累经验。

    所以说,理论联系实际,能成为兔子的三大作风之一,不是没有理由的。

    就在冯永让自己的思绪随处飘荡,任由赵广和王训在那里对沙盘品头论足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股冷风裹着直呼白气的李遗冲进屋里。

    “兄长,事情打听出来了。”

    李遗刚反手把门关上,就开口说道。

    “文轩回来了?快坐这边来暖和一下。阿梅,快倒碗热汤来。”

    冯永被冷风冻得哆嗦了一下,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说了一句。

    李遗坐到壁炉旁边烤了一下火,又喝了几口热水,这才继续说道,“兄长猜得果然不错,丞相本是有意给兄长加一个官职,只是黄皓之事传到锦城后,丞相大怒之下,又下令把兄长的赏赐收了回来。”

    “丞相打算赏我什么?”

    冯永缩到太师椅里,问了一句。

    “让兄长兼任南乡县县令一职。”

    冯永点点头,淡然一笑,刚说出两个字:“果然……”

    然后蓦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哪里?”

    “南乡县,兄长前些时日不正是想要去那里么?没想到兄长竟是连丞相要做什么都能猜得出来。咦,那东西是什么?”

    李遗赞叹了一句冯土鳖的机智,突然就被不远处的沙盘吸引住了,却是没注意到冯永那呆滞的神色。

    我靠!

    我这回当真是要被黄月英坑死!

    为什么她只是说了要调我任一县之长,却没有说是任南乡县县令呢?害得我还以为诸葛老妖这是又想着把我绑到他身边,让我回锦城当县令……

    说话留一半,果然是要害死人啊!

    要是我知道诸葛老妖是打算让我去南乡,我早就屁癫屁癫地滚过去了。

    冯土鳖心里当真是懊悔万分,特么的,这回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这是兄长做出来的?”

    李遗从赵广嘴里得知这是冯永做出的又一个新鲜事物,不禁心头一动。

    此物对行军打仗极有用处,大人又极是熟悉南中地形,要是照此法做出南中沙盘,待丞相南征时,岂不是又是一个大功劳?

    想想过两年后,丞相南征,大人把南中地形的沙盘献上,丞相左手拿着沙盘,右手拿着干粮。既无不识地形之忧,又无粮草供应不足之虞,一路大杀特杀,无人能挡,介时论功行赏,大人岂不是要首功?

    越想心头越是火热,李遗不禁地看向兄长那边,心头还想着不知兄长愿不愿意把这沙盘制法说出来,没想到却是看到冯土鳖脸上忽阴忽晴,也不知在想什么。

    “兄长这是有心事?”

    李遗凑过去,关心地问了一句。

    “哦,无事。”

    冯土鳖自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把好大的一个好处给弄没了。

第0217章 张子房

    “兄长无事便好。小弟观这沙盘,制作精巧,也不知兄长是如何做出来的?”

    “哦,这是师门所学,一般人是学不会的。”

    这要涉及到等高线,比例尺,甚至投影等知识,至于捏泥巴的手艺,倒是最不重要的。

    “兄长之意,这世间,他人竟是做不出来?”

    李遗顿时一脸的失望,心下叹惜,难不成是兄长不愿意外传此法?想来也是,这个看来是兄长师门兵法之重宝,如何肯轻易传出去?

    “他人倒是可以做出来,只是做不出这般精细罢了。”

    冯永倒是没多想,笑了笑,“若是想做出这般精细的,却是要学其他学问辅助才成。”

    “就算是再简陋,也比只晓得向当地土人问路要好吧?再说了行军打仗,哪来这般讲究,能知晓山川河流,已然称得上是知地利。”

    李遗本已失望,没曾想兄长却是说出另一番话来,当下大喜过望。

    只见他满脸激动地继续说道,“若是能把山川河流放于眼前一尺之地,那就是真正的运筹帷幄啊兄长!当年的留侯想来亦不过如此!”

    留侯,就是助高祖皇帝夺得天下的张子房。

    这话过了哈!拍马屁也要适度嘛!

    冯永看着脸上通红的李遗,饶是他这般厚脸皮,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文轩此言过矣,留侯何等人物,我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以兄长之才,便是此时不能,以后却是未必不能。”

    李遗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说道,“兄长劝和东吴,计定南中,此乃安邦,屯垦汉中,以羊毛羁绊胡人为大汉所用,又能让朝廷得利,乃此治国。”

    说着,李遗骈指为剑,指了指外头,“问天下,在兄长这般年龄时,有几人能做到这些?更不消说,这沙盘……”

    只见李遗放低了声音,“这沙盘,无论是对平南中,还是收荆州,皆是大有裨益。毕竟这两地,对大汉来说,都是极为熟稔之地,故做起沙盘来,也是容易得紧。”

    “好了,你不用说了。”冯永拍了拍李遗的肩膀,笑了笑,“这沙盘,我做出来,本就没想着要隐瞒,你若是想报上去,便报了便是,何须说出这般话来?”

    虽然心里很舒爽,而且李遗这马屁拍得越狠,关姬的眼睛就越亮,最后看向冯永的目光,差点就柔出水来,让冯土鳖心头舒爽的同时又直痒痒,但他终究还是要脸皮的。

    “那小弟便谢过兄长了。”

    李遗心愿得偿,连忙拱手道谢。

    “过了,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

    “此非全是小弟道谢之意,而是代大人向兄长道谢。”李遗嘿嘿一笑,“毕竟大人在南中,得沙盘,如又得一利器矣!”

    “莫忘了子实的大人也是在南中,到时让王将军也参与此事。”

    “小弟省得,自不会忘了。”

    冯永摆手止住那边王训想要道谢的动作,“对了文轩,除了丞相欲让我做县令一职之事,这汉中太守之位,丞相打算让谁来坐?打听到了吗?”

    “哦,小弟差点忘了,是马参军。”

    “马谡?”

    冯永一愣。

    “正是。”

    这马谡看来当真不愧是诸葛老妖的弟子,深得诸葛老妖的信任。

    我抢了他的平定南中之计,却又送了他一个汉中太守之位,一啄一饮,岂非天定?

    不过这马谡,带兵打仗不行,但却算是个好参谋。

    不然给诸葛老妖献计平定南中时,也不可能会大放异彩。

    只是他如今当上这汉中太守之位,也算得上是牧守一方,等诸葛老妖北伐时,汉中就是后勤重地,也不知会不会再带上他?

    到时就是让他管后勤,也比让他去守街亭要好吧?

    想到这里,冯永沉吟一下,向赵广和王训招招手,“义文和子实过来。”

    赵广等人一看冯永这架势,就知道兄长这是有事情,当下连忙放下沙盘,围了过来。

    “马参军算得上是诸葛老……咳,丞相所重之人。一旦他来汉中当太守的消息传开,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丞相对汉中的重视之意。介时汉中估计就会吸引不少有心人的注意,所以我们要早做准备。”

    “却是不知兄长做何打算?”

    众人精神皆是一震,听兄长之意,这是要搞事啊?

    “这几日,我把沙盘制作之法教与你们。然后义文与子实,带着自家的部曲,前去阳安关找马将军。我估摸着过了最冷的时候,马将军就要动手了。”

    所谓的动手,自然是找借口对周边的胡人僚人进行扫荡不然汉中哪来的人手进行耕种?

    来汉中开垦的权贵们已经憋了整整一个冬天,相信他们都深深地感觉到了人手的紧缺。

    巴郡、汶山甚至阴平,不是僚人就是胡人,以前不管,那是因为觉得他们没价值,现在有价值了,只怕恨不得他们一年能生一窝,一窝就有七八个。

    “兄长觉得,马将军最有可能会对哪里动手?”

    冯永说的什么意思,几个人都懂,毕竟他们都不止讨论过一次这个事情了。

    “阴平和武都。”

    “为何?”

    冯永冷笑一声,“当年乡侯马将军策动氐人反,氐人多响应,阴平氐王强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杀了大汉的将军而投曹贼。此乃旧恨。”

    “再说了,如今阴平武都虽名为曹贼之地,但实是羌氐胡人聚集之所,全是附曹贼而敌视大汉,此乃国仇。拿他们开刀,最是合适不过。”

    “那来年丞相收羊毛之事……”

    “那是丞相要操心的事情,想来马将军若当真要带兵出境,肯定会禀报丞相的,这种大事,非我等所能揣摩。”

    羁绊胡人这种事情,当然是打一半拉一半,没有对比,哪来的伤害?

    先把刺头给收拾了,然后再给他们甜枣,还怕胡人不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后世的美人希不就是这么干的?而且一干就是一百多年,屡试不爽!

    再加上有诸葛乔前面收羊毛立下的信誉,那可是实打实的粮食,一手粮食,一手快刀,胡人愿意要哪个,根本就是不用想的事情。

    出兵的借口,那就更不用发愁。

    年年冬日受了曹贼的指使来骚扰,亦或者是当年汉中之争时,杀我大汉将军,甚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随便扒拉一个出来就行。

    讨不臣嘛,教化嘛,开疆拓土嘛,反正史书上都是这么记的。

    至于被讨的对象,后来怎么样了,谁去操心?王师讨不臣,平蛮夷,吃你三瓜两枣咋啦?牵你家几头牛羊又咋啦?还用给钱?

    不臣的人,被弄去放放羊,耕耕地,以此赎罪,难道不是大汉心胸广阔的象征?

第0218章 变坏的小姐姐

    不说是在中国历史上,就算是整个世界的人类历史上,能做到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秋犯的军队,也就是那么寥寥几支。

    他们无一不是赫赫有名。

    而能做到借百姓钱财和粮食都要打欠条的,并且过了几十年后还会承认并偿还的,据冯永所知,也就那么一支。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这种情况才是常态嘛!

    偏偏后世被惯坏的一些人,觉得自己的子弟兵,保卫国家是正常,用生命抗洪救灾是应该,甚至自己买个站票,看到旁边坐着个当兵的,都逼着人家站起来给他让座……简直了!

    非要站在道德高处去逼着人家给你做牛做马,你还能指望下一次天灾**到来的时候,别人还会尽心尽力去救你?

    大宋倒是把兵卒当奴仆呢,结果呢?

    二十万“精锐人马”被人家的残兵败将打个落花流水,后来连皇室的公主嫔妃太后都被掳去当了营妓,还被迫给野蛮人生孩子,不要太酸爽!

    就是自称是文明世界的后世,自诩为人类灯塔的美人希,在海外那么多驻军基地,哪一年没有和当地的妇女发生一些强迫性的交流?

    所以说,王师大老远地跑过来讨不臣,对蛮夷加以教化,牵几头牛羊犒劳一下自己,这不是很正常的基本操作吗?

    至于犒劳的方式,是吃进肚子,还是剃光羊毛,亦或者是把牛羊赶回去自己养着,那是你能管得着的事情吗?

    “可是兄长,我与子实,乃是汉中典农校尉丞的左右司马,管的可是汉中农事,这要是跟了我那阿舅去掳掠胡人,那就算是僭越了,要是被人拿捏上,可怎么办?”

    赵广毕竟是一个官二代,官场上的事情,他总是要了解得多一些,有这个顾虑也是正常。

    “笨!”冯永骂了一声,“我且问你,汉中典农校尉丞是谁?”

    “自是兄长啊!”

    “汉中典农校尉丞管的汉中农事,这羊毛之事,难道算不得农事头上?就算有人说它不是农事,但总是我这汉中典农校尉丞搞出来的吧?我说它就是农事,谁有意见?”

    冯永不屑地说道,“所以我叫左右司马去看一下那胡人的牛羊情况,以备来年羊毛纺织之事,有什么问题?”

    反正我现在就是羊毛纺织的权威,怎么搞,那是我说了算,不服气,有本事你也搞一个出来啊!

    搞不出来,那还不是随便我说啥就是啥?

    至于跑去看看胡人的羊毛出产情况,遇到那些不服大汉管教的蛮夷,想要对自己不怀好意,自然是要动手啦,不动手,难道站着让他们打死?

    那为什么又要跟着马将军去呢?

    我靠!

    难道你不知道阴平武都是曹贼之地?那里的胡人,多有仇视大汉的,跟着大部队走,当然是为了安全啦。

    所以说,你看啊,为了大汉,为了职责所在,这么年轻的小伙子,竟是不畏艰险,深入羌胡之地,这算不算得上是脚踏实地埋头苦干?

    还有,在这期间,遇到依附曹贼的蛮夷若干,讨而灭之,这算不算得上是忠勇?

    冯永可是知道的,自夏侯渊在汉中被黄忠搞死开始,三国的名将谋臣们,就一个接一个地陨落。

    等到诸葛老妖开始北伐时,都在感伤旧年跟着先帝的屯长偏将们,大多都已不在人世。

    所以,这是二代们开始活跃上历史舞台的最好时期。

    赵广和王训他们,只要跟着马岱,立下了功劳,那么在他们这一辈中,除了关兴和张苞,只怕再没人能比得过。

    踏实肯干,又忠勇无双,还立下了功劳,妈的这种年轻才俊,你都不好好重用,眼瞎了吗?

    辰时之日,指的可不就是赵广和王训他们这样的?

    冯土鳖这一番心思说出来,不但赵广和王训目瞪口呆,就连李遗都呐呐不能言。

    兄长这番计算,莫说是他们这些十几岁的少年郎,就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只怕也没多少人能想出来吧?

    李遗这般想着,看向赵广和王训的目光就不由地带了些嫉妒。

    兄长对此二人,当真算得上是费尽心思,仁至义尽了。

    可惜谁叫自己跟兄长的时间比不过他们呢?当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而且好歹还给远在南中的大人定下了一个功劳呢。

    坐在几人后面的关姬脸色倒是微微变了变。

    她想起了前几日的那件事来。

    当时何五郎在议事厅里与兄长密言,她有幸听了两人的对话,那何五郎可是说过兄长在锦城那边的算计的。

    事后自己还跟兄长提起,没曾想他却是不承认,还一口咬定是丞相所为,说自己没这般本事。

    自己还半信半疑,心里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人才多大年纪,若是这般老谋深算,岂非是妖孽一般?

    如今看来,他肯定是对自己说了谎,不然看看现在的计算?

    这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有几人能在这个时候竟为二郎十年之后的事做出了打算。

    关姬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恼怒,自己都这般对他了,没想到他竟还对自己不说实话。

    当下忍不住地伸出手,隐蔽地拧了一下冯永腰间的软肉。

    冯永说完自己的打算,正要再对李遗说话,没想到腰间突然传来一阵蜂蛰似的疼痛,当下不禁“哎呦”一声痛叫,伸手摸向腰际,同时转过头去。

    关姬的武艺,在座的几个男人哪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反应何等迅速,怎么可能让冯土鳖捉住?

    赵广几人正倾听着冯永的谋划呢,哪会注意到关姬的小动作,当下关心地问道:“兄长怎么啦?”

    冯永张了张嘴正要问关姬,却见佳人美目晶莹,神态自然,正疑惑地看着自己,那神情好像也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冯土鳖看到关姬这神情,话到嘴边,就只能变成:“无事,好像有只虫子叮了一下。”

    关姬听了,嘴角微不可见地轻轻一弯。

    确定了,就是这个正在逐渐变坏的小姐姐。

    当初的关姬何等正经,在外人面前,那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冰山,谁能料到,这才跟了自己多久,就变成这个模样,当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说好的冰山御姐女王范呢?

第0219章 帮我看好那个地方

    冯土鳖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他既喜欢关姬那清冷的模样,又喜欢她对自己亲近……

    唉!个中滋味,当真是说也说不清啊。

    “冬日里,也有虫子?待小弟看看。”

    李遗看到冯永正要对自己开口,没曾想竟是被一只虫子打断了,恨不得当场就把那只可恶的虫子揪出来捏爆。

    “算了,这房子温暖如春,想来有只虫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冯永嘴角抽抽,拒绝了李遗的好意,沉吟了一下,说道,“文轩此次来汉中,也算是立下了功劳,有没有过牧守一方的想法?”

    李遗是个心思玲珑的,一听冯永问这个话,便想起了南乡县。

    “兄长的意思,是想让小弟去当那个南乡县县令?”

    冯永点点头,说道:“丞相本欲让我兼任这个县令,但我想着,要不了两年,丞相必然会南征。南中之地,我还是要去一趟的,所以不能被绑在汉中。”

    “但那南乡县,却又是个地下有宝贝的地方,不放一个自己人在那里,我委实不放心。”

    不然冯土鳖为什么还要去撩那个十来岁的张星忆,真当他是好这一口?

    还不是为了给张府留个好印象?

    南乡可是西乡侯的食邑呢,有些事情,要是张府愿意开口,就会好办不少。

    冯永拿起案几上的碗,喝了一口,这冬日里烧火,暖和倒是暖和,但身体却是容易丢失水分,所以要经常喝水。

    “如今汉中荒凉,想来也没多少人抢着要这个位置,文轩若是愿意当这县令,官声功绩什么的,倒是容易得手。”

    “地下有宝贝?”

    不单是李遗,便是赵广等人都被冯永这个说法吸引住了。

    这年头,埋在地下的宝贝,要么是金银,要么是铁矿,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坐上了这个县令位置,那就是躺着也能拿功绩的地方!

    “兄长如何知道那里有宝贝的?是什么宝贝?”

    李遗怦然心动了。

    “是金还是银,亦或者是铁矿?”

    赵广也迫不及待地问道,就如李遗刚才对他有嫉妒之意一般,如今反了过来,他心里也有些嫉妒李遗。

    “都不是,是涅石。我从师门出来时,曾听师门中人说过,那南乡,地下有涅石,而且极易开采。”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南乡有煤矿的,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汉中有一个“金三角”,那里不但有丰富的铁矿,还有黄金矿,只是目前不宜开采罢了。

    当年为了学会cad,容易嘛我?

    “涅石是何物?怎的我从未听说过?”

    赵广疑惑地问道。

    “兄长说的可是石炭?小弟曾听闻,地下有一种黑色石头,不但能烧,而且极是耐燃,听说天下未大乱时,大汉的将作监也曾用此物来冶铁。”

    李遗却是不像赵广那般不学无术,“涅石之称,乃是《山海经》说法,但世人见其坚硬如石,又像木炭般能烧火,故多叫石炭。”

    汉代就已经有了用煤炭冶铁的纪录,李遗知道煤炭,不算是稀奇。

    “原来是石炭,这东西也就是耐燃一些,但实是难用,远不如柴火方便,算什么宝贝?”

    赵广一听,顿时失望道。

    冯永鄙夷地看了一眼赵广,“那牲畜粪便,我未用它们来耕作时,谁人知道此物能让田里多打粮食?”

    “兄长之意,那石炭,还有其他妙用?”

    王训插了一句。

    在近代工业兴起时,最主要的两个重量标准是什么?

    一个是煤,一个是铁。

    如何用煤冶铁冯永肯定是不会的,据他那可怜的物理知识,他只知道,用煤冶铁是可以的,但需要经过一系列步骤,不然冶炼出来的铁杂质过多,铁的质量就会不过关。

    然后他那个稍微丰富一些的历史知识告诉他,西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用煤来冶铁了。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容易开挖的煤矿,然后组织人把黑色宝贝挖出来。

    用木炭冶铁,和用煤冶铁,产量能是在一个档次?

    至于怎么冶铁,那不是将作监和少府的事情吗?

    什么都要我做,像什么样子?难道不知道我才十六岁?

    “据小弟所知,用石炭冶铁,倒是不错。只是因为这石炭本就不多,又常是掩埋地下,哪是这般容易寻得的?若是兄长能找得到这石炭掩埋之地……”

    李遗毕竟是世家子,见识可比赵广这种半路的暴发户强多了,更不消说是王训这种蛮人半路转汉人的。

    只见他沉思着说了一句,“说不得,还当真是一件功绩。”

    冯永笑了笑,“这石炭冶铁,不是我等要操心的事。我要这石炭,是另有他用。”

    “何用?”

    “说了你也不懂,待我做出来时,你们自会知道。你们只要知道,这是个宝贝就成。”

    冯永看了一眼赵广,懒得跟他解释。

    “如何?文轩要不要考虑一下做这个南乡县县令?”

    李遗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兄长的话,他自是相信的,说是容易得到官声和功绩,那肯定就不会是骗他。

    毕竟兄长前面做了那般多的事情,如今兄长的招牌差不多就是是金子做成的,最是硬实不过。

    只是他更在意的,是兄长所说的,要不了两年,丞相就要平南中,兄长说他肯定要去一趟南中,自己如何能不跟着?

    但做了这个县令,那就只能呆在汉中,如何能轻易离开?

    “小弟也不敢瞒兄长,要说这县令之位,兄长要是真让小弟做,那小弟肯定是没二话的,毕竟这是多少人求不到的好事呢。只是小弟才跟着兄长这么些时日,就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遗咬牙说道,“所以一直觉得自己才学不足,还想着多跟兄长一些时日,不知行是不行?兄长要真想让信任之人守住那地方,小弟倒是有一个人选。”

    冯土鳖倒是没想到自己对李遗的影响有这么大,竟然宁愿放着躺着捞官声的好事都不要,也要想跟着他到处混。

    不过冯永也只是想要一个信任的人帮他看着那个地方,倒也不是非李遗不可。

    其实在他心里,赵广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赵二哈这货,唉,不提也罢。

    王训倒是有这个能力,只是王平如今才升了官不久,只怕在诸葛老妖那里,王训是谁都不知道,哪是说让他当就能当的?

    冯土鳖还没到那种不拿县令当干部的程度,好歹这官少说也是一个百里侯呢!

    “哦,是何人?”

    “族弟李球。”

第0220章 李球

    “李球?”

    冯永重复了一遍,微微皱起眉头,这是他第二次从李遗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在冯庄的柳树下,曾听李遗说过,那时他送人到汉中,所送的人,正是李球。

    只是冯永总觉得,他应该还从别的地方见过这个名字。

    最大的可能,就是蜀汉后期,这个李球肯定是做过什么事情,所以他才有可能会有这个印象。

    “我记得你曾对我提过,就是送他来汉中,这才与何家娘子车驾起了冲撞?”

    “兄长果然好记性,正是。”

    李遗笑着点头,“我那族弟字信厚,就比小弟我小一个月,他的阿母阿翁早亡,故大人就一直把他养在身边,与我胜似亲兄弟。”

    “马参军年初巡视四方郡县时,曾听信厚之名,欲举荐其为孝廉,但信厚觉得自己年纪尚幼,欲择良师继续潜心求学,所以这才拒绝了马参军的好意。”

    “能让马参军举荐的人,想来定是才能不凡?”

    冯永听到这里,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此人与李遗年纪同岁,看来年纪也不大,没想到竟然能让马谡另眼相看。

    李遗赞同地点点头,“小弟说句不自谦的话,信厚之才,在同辈里,也是出挑的。其人尤喜兵法谋略,在这方面,小弟也是自愧不如。”

    冯永这回是当真有些惊讶,李遗心性,也算得上是有几分傲气,没曾这李球竟能让他自惭不如,看来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

    “既是文轩所荐,想来肯定是值得相信之人。只是文轩也曾说过,你这位族弟,连马参军的举荐都拒绝了,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当县令呢?”

    如今李家与自己关系不错,就连那远在南中的李恢对迁南中僚女至汉中当织工一事,都曾对自己好心提点过。

    这李球既然是李家人,又是李遗推荐过来的,算得上是自己人。

    李遗听了冯永的话,当下就是一笑,“若是他人,我那族弟自然想继续求学。但若是兄长开了口,想来他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冯永愕然:“这又是为何?”

    “兄长难道当真不知,如今大汉的少年郎,是何人为首耶?”

    “是谁?”

    “当然是以兄长为首。如今大汉的少年郎,若要说高才,举兄长第一,那自是有心高气傲之人不服。但若说是以我等这般年纪,为大汉立下的功劳,推兄长为首,却是无人能加以反驳。”

    李遗一脸的与有荣焉,“故大汉未到弱冠的儿郎,莫不想与兄长交识。我那族弟,便常叹恨不能得兄长提点。”

    “文轩莫要说笑,我何时成了大汉少年郎之首?”

    老子这就成了大汉少年的好榜样了?

    “兄长自轻矣!”

    这时,就连旁边的赵广都开了口,“我那大人,以前对小弟,轻则喝骂,重则拳脚,皆是因小弟不成器之故。”

    赵四对赵广的教育方式,冯永早就知道了。

    还在冯庄时,就经常听他述苦,时不时还挽起袖子让冯永看他手上的清淤。

    其实不仅仅是赵广,如今的家长教育子女,都差不多一个模样。

    不听话的,打。

    听话但不争气的,还是打。

    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是被奉为真理的。

    “但自跟了兄长之后,虽还是时有打骂,但终究是少了。”

    赵广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一脸的兴奋。

    “特别是这些时日,大人还托人送了信,说小弟总算有些出息了,实是瞎眼都能碰到金子,要小弟一定要好好跟着兄长,莫要辜负了这等福气。你说稀奇不稀奇?”

    你老爹骂你眼瞎你高兴个什么劲?

    冯永无语。

    王训也点头道,“大汉之内,换了他人坐我等这一辈的首位之座,小弟肯定是不服的,但若是兄长,小弟却是无二话。”

    我说,你们几个,拍这个马屁,让我有点飘飘然啊!

    冯永摆摆手,谦虚道,“这些话,在兄弟几个自己人之间说说就罢了,有他人在场,莫要乱说。免得落了人口实,说不把天下人看在眼里。”

    说着,伸手止住了几人把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转而问李遗道,“不知我当如何,才能请文轩那位族弟,答应当这南乡县令?”

    “此事易耳。我那族弟,尤喜研读兵法谋略。小弟曾无意中说露了嘴,让族弟知道兄长有一本三十六计兵书。故他一直渴求此书。”

    李遗说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待兄长见过了他,若觉得其算是可造之材,那便让他求学于门下,他自会对兄长之命无所不从。”

    你这卖自家兄弟卖得很彻底啊!

    冯永感叹一声,在这古代看来,知识果然是非常宝贵的东西,为了求学,连自己都愿意出卖自己。

    “求学之事就算了。”

    冯永笑了笑,这三十六计,当初本就是自己为了安慰赵广才拿出来哄他的,只能算是游戏之举,从来就没想过会被人称为兵书。

    但这古人,有时候当真是君子。

    冯永从没想过保密,所以李遗也曾听过一些,可是他没有得到冯永的开口同意,却是连对自己的族弟都守口如瓶。

    “他若是想学,等寻得空闲,直接过来就是。反正这些时日,我也在教二郎他们。”

    李遗大喜,当下又是起身对着冯永拱手行大礼。

    “只是前些日子,丞相本欲让我兼这南乡县县令一职,却是让我好一番折腾,丞相一怒之下,又把这县令一职给收了回去。如今大伙都想想法子,如何才能推这李球坐上这南乡县县令之位?”

    冯永说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些懊悔,当初就算是忍一忍,自己不当,先另外推荐他人上去,再想法子对黄皓动手,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兄长何用忧虑?”

    李遗此时心里当真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感觉,“他人也就罢了,此事对兄长来说,却是举手之劳。”

    这位兄长,什么都好,就是为人过于自轻,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个本事。

    指了指那边的沙盘,李遗继续说道,“只要兄长把此物献给丞相,再跟丞相说两句软话,这南乡县又是个没多少人的地方,想来兄长举荐之人,丞相定不会拒绝。”

    “我说话,有这般好使?”

    冯永表示深深地怀疑,这诸葛老妖,从来没有给自己好脸色,想来哪有这般容易?

    李遗长叹一声,说道:“丞相不怕兄长参与家国之事,就怕兄长不想参与。”

第0221章 野民

    南郑出来的官道下去,直通往营寨的路口,用砖瓦盖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权当是汉中典农校尉丞治所的门房所在。

    “两位老哥请了。”

    何老六披着一件破烂的袍,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浑身哆哆嗦嗦着,站在小房子的门口,哈头弯腰对着正在里面烤火的吕老卒和另外一个老兵得了一礼。

    “这位老哥,有何事?”

    吕老卒伸手把放在旁边羊皮帽子戴上,又披上羊毛毯子,这才走出房门来,问了一句。

    虽然是在大冷天里,但全身上下都是主家做出来的好东西,加上又是躲在房子里烤火,竟是感觉到有些闷热,出得门来,感觉到的不是寒冷,而是清凉。

    对面的何老六却是被冻得牙齿格格地上下打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问道,“野民不敢得老哥的称呼,小老姓何,别人都叫我何老六。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下,也不知是何方贵人住在此处?”

    吕老卒皮笑肉不笑地上下看了一眼何老六,脸上的刀疤蠕动了几下,“这位老哥,贵人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不想要命了?若是无事,还是快走吧。”

    何老六听了,脸上露出惨笑,“反下都是活不下去了,冻死和被贵人杀死,有什么区别?恳求老哥说一声,究竟是何方贵人?好让这附近的野民们,死也死个明白。”

    吕老卒的手按上腰间的刀,缓缓道,“既是知道自己是野民,就应该明白不要乱说话,否则就是杀了你们,只怕比杀一只鸡还简单。”

    当时庄上有人不愿意孩子跟着主家来汉中,吕老卒竟是连自己人住的新房子都不愿意让那些人沾手,如何能忍得别人在他面前说主家坏话?

    只见他眼露杀机,“锵”地一声,拔出刀来,放到何老六的脖子上,“说,是谁指使你来污蔑主家名声的?”

    “老哥也说了,野民生死,比不得一只鸡,哪来污蔑一说?”

    何老六脸上的笑容愈发地悲惨。

    “那你们这些野民被冻死,和主家又有何干系?这不是攀扯,是什么?”

    吕老卒丝毫不为眼前人的可怜所动,冷冷地问道。

    何老六呵呵一笑,“穷人过冬,比不得贵人,更何况是四处飘荡的野民?小老这身上所穿,还是百多人凑出来的。”

    说着,眼中竟是流露出一丝悲愤,“往年过冬,都是指望着躲在收上来的秸杆堆里,咬牙熬过去。就这,每年还是冻死不少人。”

    “没曾想,今年过冬前,那些秸杆,却是被官上强收了去,最后眼睁睁地看着送到这里来了。老哥,你不知道,这收走的不是秸杆,是命啊!”

    何老六眼中,终是落下了浑浊的泪,顺着那老树皮一般的脸流了下来。

    “哦,这么说来,你是为这秸杆而来?”

    吕老卒听到这话,脸上神情毫无波动,甚至拿着刀的手还微微用力,刀锋压了压何老六的脖子。

    “官上怎么收的秸杆,和我这主家没有干系。你要找,就去找城里的官府,跑来这里瞎咧咧什么?”

    “野民若敢找官府,还叫野民?”

    何老六只觉得脖子上已经渗出血来,心里一声长叹,自己死了倒是没什么,只是自己身后还有百多条人口呢,也不知自己死了,他们还敢不敢再过来找这个贵人?

    “哦?照你这意思,不敢找官府,就敢来攀扯主家?”

    吕老卒冷笑一声,脸上更现狰狞之色,眼看着就要下死手。

    “扑咚”一声,何老六竟是跪下了,痛哭道,“不敢瞒老哥啊,这些年,这地方都是你杀我我杀你,个个都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官府,种出的粮食,给了这一家,那一家又要过来收,自己反倒是被饿死了。”

    何老六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家里但凡有男丁的,全都被拉走了,有多少人家都是这样死绝了哇!我们这些,都是死剩下的,真的是怕了,真的怕啊!”

    吕老卒沉默,说起来,他也就是个大字不识的老卒,大道理是一个不懂,但从沙场上下来的,因为战乱而导致的惨事却是不知看了多少。

    所以眼前的何老六说的事情,他知道不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如今这天下,哪里不是这个样子?

    “这个冬日,秸杆被官上的人收了,野民们可都是看到了,全送到这边来了,也不敢跟贵人提什么要求。毕竟都是贱命,死了也就死了,但时间久了,却是越发不甘心。”

    何老六指了指营寨那边,“看着那里边,那胡人天天都吃两顿饭,吃多少都不管。我们便知道,这贵人是个难得的,这心里,也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我主家自然是个难得的贵人,只是你们莫不成是看到我主家这般好心,就起了什么坏心思?”

    吕老卒把刀收了回去,但却是不回鞘,只要眼前这个何老六敢乱动,他能保证,一刀下去,就是一个碗大的刀疤。

    何老六也不敢起身,只是抬起头,“这周围,全是将兵,想来住这里的定是个了不得的贵人,哪敢起坏心思?”

    “只是小老常听得那边的房子日日有机杼之声,又看到每日都有胡女进出,想来贵人是叫那胡女织布。”

    “你这老头,倒是挺会想。”

    吕老卒没有反驳,默认了这一个说法。

    何老六听了,脸上竟是露出一丝兴奋和渴望的神色。

    “老哥啊,胡人牧牛羊,那是让人无话可说。但说到织布耕种,却是蠢笨无比,如何比得过汉人?贵人既然用胡女织布,说明手下定是缺少人手,何不找些汉人女子呢?”

    “你说得倒是轻巧,”吕老卒撇撇嘴,说道,“你当主家不想,但如今在汉中,上哪找这般多的汉人女子?”

    “老哥,贵人想要多少汉人女子,小老也不敢打听,但其实这周围,说三四十个妇人,还是可以找得到的。”

    吕老卒一听,顿时露出极有兴趣的模样,竟然蹲了下来,有些急切地问道,“在何处?”

    何老六指了指自己身后,“也不敢瞒老哥,这附近,约摸有百多个野民,妇人就有三四十人,以前汉中未曾大乱前,也算是大汉的子民。若是贵人缺少人手,这些妇人,想来定是要比那胡女好使……”

第0222章 月犯心星

    吕老卒听到这话,突然笑了,拍了拍何老六的肩膀,说道,“你们这般,也算是费尽心思了。若不是快要被冻死,只怕还要躲着不愿意出来吧。”

    何老六脸色一变。

    “行了,你也不用掩饰了。老子在刀口下,都不知差点死了多少回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吕老卒站起来,说道,“回去告诉你身后的那些人,想要投到主家门下,也不是不可以,但须紧记一点,要守主家的规矩。”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横刀,“要是发现有怀了奸滑心思进来的,莫怪我拿他来试试这刀利是不利!”

    何老六“啊”地张大了嘴,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的?不愿意?”

    吕老卒轻喝道。

    “老……老哥的意思是,除了妇人,其他人也要?”

    “要,怎么不要?不拘是妇人还是壮劳力,甚至是老人小孩都要,尽管让他们前来就是。”

    何老六仍是不敢置信,呐呐道:“贵人……如何这般好心?”

    吕老卒轻蔑一笑,“主家的心思,岂是你等所能猜的?你身后那些人,想来也是抱了团才能活到今日。”

    “主家说了,就算不是一家人,但既共了患难,那就是有了情分,让你们分开,想必也是不舍。”

    吕老卒终于把刀收回鞘里,继续说道,“你回去跟他们说,多给一口吃食让老人小孩吃,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要记在那些劳力和妇人头上。以后跟了主家,得多干一份活补回来,要是愿意的,那便来,不愿意的,也不强求。”

    何老六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人看个通透的同时,又觉得老天突然眷顾了自己。

    “愿意愿意,他们肯定都愿意!”

    何老六连连磕头。

    吕老卒闪到一边,“莫要磨叽,速速起来吧。这头不是给我磕的,是要给主家磕的。”

    “好好好……”何老起身后,抹了抹眼泪,“小老这便回去,最晚不过明日就回来。”

    说着,转身便走了,眼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同时嘴里喃喃自语道,“造孽哦,早知道这贵人这般好说话,还用等这么久?冻死的那些人当真是死得冤啊……”

    “主家,那野民终于挺不住了,方才有一个叫何老六的过来。问了主家能不能收留他们。”

    在何老六走后,吕老卒一刻也没耽搁,连忙报给了冯永。

    暖房里,冯永的脚搭在小矮凳上,前面还放着一个小火炉,小火炉里烧的,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木炭,正烧得红通通的,却没有多少烟气。

    冯土鳖整个人缩在太师椅里,昏昏欲睡。

    反正此处远离锦城,这里他又是老大,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谁敢说自己不遵礼法?

    听得吕老卒的回报,冯土鳖终是来了一丝精神。

    当下有些感慨道,“他们竟能挨到这般冷的天才过来,倒是真能忍。行了,吕叔辛苦了,要不路口那门房就撤了吧,这般冷的天,吕叔你们呆在那里,也是受累。”

    吕老卒揪下头上的羊皮帽子,咧嘴一笑,“主家多虑了,小的上下裹得这般严实,呆在屋里全身都在冒汗,巴不得出去凉快一下呢。”

    “以往过冬,担心被冻死,如今过冬都过成享福了。主家要是没事,小的就先出去了。”

    冯永也不是第一次提这个事,看到劝说不动那些老兵们,当下也没奈何,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吕叔了。”

    “无妨无妨,这是小的本分。”

    吕老卒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文轩,此事就交与你了。”

    等吕老卒出去后,冯永对着一旁正在写着公文的李遗说道。

    李遗应下。

    旁边捏着泥巴的赵广抬起头来,问道:“原来兄长让伯松兄收那些秸杆,就是为了逼那些野民出来?”

    “谁说的?”冯永否认道,“收秸杆是为了喂养牛羊,你难道不知?这野民,只是当时临时起意,其实我亦未确定他们会不会出来。能收服他们,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远远坐着刻字的关姬抬头,轻扫过来一眼,眼中藏着一丝鄙夷之色。

    这个人,又在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

    “对了二郎,以后这里,人会越来越多,所以也要更多的人手看着。到了阳安关,如马将军手下有老卒无处可去的,可以让他们都过来。”

    “小弟明白。”

    建兴元年最冷的时候,冯永手里又多了一百多个仆役,籍贯是汉中毛纺织工坊。

    建兴元年十二月丙子,月犯心大星。

    占曰:“心为天王,王者恶之。”

    青城山的某一个地方,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拈起一个棋子,放在棋盘上,再指了指天上的星象,说道,“如何?”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三十多的中年人,听到老者的问话,却是浑不在意地一笑。

    “还能如何?三月时,就曾有过月犯过心星之象,后刘备薨。如今时隔九月,这星象又重现,却是不知会应到哪一家头上。”

    老者略有惊讶地看了中年人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担心那刘家天子。”

    中年人悠悠道:“我是修道之人,自应遵天道轮回。如今天下三分,便有三位王者,此是事实,又何用自欺?非修道者所为。”

    “但你那二兄,可是蜀汉丞相。”

    老者拈胡而笑。

    “我还有一位大兄,在东吴呢。”

    中年人正是弃官而入深山修道的诸葛均,只见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老者,“我说李老神仙,你究竟能不能看出来,这月犯大星,是应在哪一家?”

    “天意难测,谁能看得出来?”

    李意摇摇头。

    “你莫要诓我,我可是知道,你画了一幅画给刘家天子,若是心中没数,岂敢这般添乱?”

    诸葛均自是不信李意所言。

    “这如何是添乱?”

    李意脸上毫不在意诸葛均所说的话,摆手道,“三月时的那次月犯大星,刘备又病重于白帝城,谁都知会应于他身上。”

    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当年我与这位刘家天子,好歹有过一份机缘,哪知他当时怒在心头,却是不愿意听我所劝,非要伐吴,最后落了个身死白帝城。新天子登基后又派人过来,我总不能厚此薄彼,故这才回了一幅画。”

    说着,看了一眼诸葛均,“还有,你口口声声自己是修道之人,却不潜心清修,问这世间大事做什么?”

第0223章 左右都不亏

    诸葛均见这老狐狸看破了自己的来意,只好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身无尺寸之功,却被刘家天子封为长水校尉,若是不回报一二,又如何能安心清修?”

    “如今大凶天象又再出现,最要担心的,只怕是刘家天子,毕竟刘备曾应过此象。所以我才想着,过来问问你,究竟能不能看出此次应在何处?”

    “你口口声声说天下共有三王,其实心里所偏倚的,还是刘家天子。”

    老者指了指诸葛均,大笑道。

    诸葛均默然。

    “这天下事,我本是不该多加置喙。但也不瞒你,在三月那次天象之前,我本以为这天下三足鼎立,乃是必成之势。”

    说到这里,李意脸上露出微微深思的神情,“没曾想今年天象频现异常,三月一次,上月又有月晕北斗,此时又是一次,此乃有人要再次乱天下之象啊!”

    “天下还有此等枭雄?”

    诸葛均骇然道。

    “是否枭雄我是不知,但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扰乱本已天定之事,算得上是逆天而行,想来必不是易与之辈。故我也很是好奇,此人究竟从何而来?”

    李意看向远方,只见远山云雾缭绕,如同这世间之局,令人无法看清,“只是希望天下苍生,能少受些苦难吧。”

    “老神仙,可能看出此人大致方位?”

    诸葛均低声问道。

    李意轻轻摇头,眉头有疑惑之色:“这正是我的不解之处。此人来不知何处,去不知所在,当真是如鬼魂一般。星象里,竟是没有显出此人的踪迹,当真是奇也怪哉!”

    “奇也怪哉,当真是奇也怪哉!”

    诸葛亮摇头晃脑,手里拿着一封信,嘴里虽然说着奇怪,但脸上却是掩不住地有一丝得意。

    “丞相何以欣喜?”

    马谡很敏锐地看到了丞相脸上的笑意,当下心里莫名地跟着高兴起来。

    丞相终日劳累,能得如此放松一刻,当真是难得。

    “这小子竟难得对我服软,你说稀奇不稀奇?”

    诸葛亮把手里的信递给马谡,说道,“还派人给我送了这么一封信,里头的口吻可不像是他所说的话。”

    马谡看完信,指了指手里的信,脸色古怪,“丞相,这信上,说了那甚么沙盘,可是对行军打仗大有裨益。还举荐了李球。”

    说到这里,马谡想了一下,“弟子记得,那李球,算得上是一个少年才俊,弟子也曾想举荐过此人,却是被他拒绝了。没想到这冯明文倒是好本事,竟是能说动他出仕。”

    这些才是信中的正事吧?

    可是看丞相这模样,却是更关心那冯明文的态度,甚至因为冯明文这里边说的几句恭维话,都能露出笑意。

    这可不是丞相一惯的作风。

    他却是不知,诸葛亮权倾朝野,但总是拿捏不住某个滑头小子,心里头早就憋了火。

    如今终于看到他愿意伏低做小,当真是如三伏天里吃了冰酪一般爽快,浑身通透,一时间竟是压抑不住自己的舒爽。

    “他的本事,幼常又不是第一次知晓,再拿出个新鲜事物,不算是稀奇。”

    这沙盘,诸葛亮和马谡都没见过是什么样子,一时间哪会想得到会有多大个用处?当下也只是觉得,会对行军打仗有所帮助,至于帮助多大,却是得用了才知道。

    “再说了,如今随着这八牛犁的推广,这小子的名气越发的大了,算得上是大汉少年郎之翘楚。大汉少年,多是以之为楷模,他能说动李球出仕,不算太奇怪。”

    诸葛亮终是大汉丞相,心头的舒爽感过去后,立刻就恢复了往日的睿智冷静。

    这小子这般滑头,总是会做些出人意料之事,岂能以常理待之?

    诸葛亮心里暗暗忖道,他前些日子不愿做这南乡县县令,还道他是像以前那般,想要偷奸耍滑,没曾想到如今却又亲自举荐他人,看来此子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此次难得他这般主动,如此看来,倒是不能冷了这份心意。

    诸葛亮想到这里,当下便开口问道:“依幼常所见,这南乡县令之位,那李球能胜任否?”

    马谡想了想,点头道,“那李信厚颇有才干,年纪虽是小了些,但正如丞相所言,汉中南乡之地,不过是新分之县,又无多少人口,正是积累实干经验的好去处。”

    “那成,那这个南乡县县令,就让李球去当吧。”

    既然马谡都认为这个李球是个有才干的,那南乡县又不是什么重要之地,诸葛亮倒也没把此事看得多重。

    若李球当真名实相符,那大汉便是白得一良材。

    若李球是徒有虚名,那南乡本就是无足轻重之地,想来也无关大局。

    更重要的是,若李球最后令人失望,那举荐他的滑头小子,想来总是要担些责任的,那时,将那小子搓圆捏扁,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如此一想,左右都是不亏,诸葛亮不禁拈须微笑。

    “幼常,再过几日,便是元旦。等过了元旦,天气就会渐为转暖。你这几日早做准备,等过了元旦,便起身赶往汉中,注意多多督促那汉中农耕事。”

    “是,弟子省得。”

    天还没亮,汉中南郑附近营寨的专门独立出来的小庖房里,阿梅就已经在忙碌开了。

    主君醒来的时辰一向很准时,她必须要在主君醒来之前,把早食做好。

    关姬从外面进来,看到阿梅忙碌的身影,眼中若有所思,开口问了一句:“阿梅娘子今日要做什么早食?”

    阿梅显然没有想到这大清早的就有他人进来,很明显地被关姬的问话惊了一下。

    当她回身看到是关姬时,连忙行了一礼,说道:“回关娘子,今日是元旦,婢子已经准备好了五辛盘,待会再做几个饼子,这里熬着糜子和大米。”

    关姬点点头,脸上竟是少有的柔和,说道,“你自忙着,不用管我,免得误了正事。”

    “是。”

    看着阿梅双手灵活翻动,不一会便摊出了薄薄的面饼,关姬眼中竟是有了几分挫败之色,问道,“此间可有要搭手的?”

    阿梅低头摊饼,闻言笑了笑,“可不敢劳烦关娘子,婢子一个人就够了。”

    “那还缺什么东西不?”

    关姬实是有些不甘心,又怕阿梅看出她的异样,便多余地解释了一句。

    “今日是元旦,又是二郎他们在南郑的最后一天。明日他们就要去阳安关找马将军了,所以我想着趁着元旦,也做点什么给他们饯行。”

第0224章 温柔可人?

    阿梅想了想,笑道:“关娘子既这般说,婢子倒是想起这庖房里,还真是少一样东西。”

    “哦,是何物?”

    关姬眼露关心之色。

    “便是那桃枝。元旦饮桃汤,能厌伏邪气,制百鬼。婢子昨日倒是把这事忘了,本想着待会再去采些桃枝回来,若是关娘子能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方便方便,那我便去采桃枝了。”

    关姬脸露喜色,当下便转身出去了。

    阿梅看着关姬的身影消失在模糊的晨色中,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想了想,弯腰拿起箩筐里已经洗好的桃枝,塞到柴火后面。

    冯永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火坑,什么都好,就是身体容易流失水分。

    天外已经蒙蒙亮了,可是屋内还是黑乎乎的,只能模样看出炕前屏风的一点轮廓。

    冬日里从温暖的炕上起来,当真是需要勇气,冯永翻了个身,又闭上眼,嘴里喊了一声:“阿梅,阿梅……”

    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声音有些沙哑,这是睡了一晚体内水分流失太多的缘故。

    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接着便听到一个脚步声走了进来。

    “拿点水给我,好渴。”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亮了屋内的灯烛,然后便听到屏风外面响起了“咕噜噜”的倒水声,不一会,一只手拿着装水的碗递了过来。

    冯永睁开朦胧的眼,接过碗猛灌一气,灌完这才发现水是冰凉冰凉的。

    当下被冷水激得一个激灵,感觉喉咙终于滋润了不少,声音恢复了正常:“这水,怎的是冰的?”

    外边的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低声说了声:“对不住……”

    刚起床的冯土鳖神志还没完全清醒,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脑子还是有些昏沉,随时要睡过一般。

    “唉,这冬日里,当真是不想起来,要是能整日里如此拥衾高卧,那该多好?把我的衣物拿过来。”

    冯永咕哝了一句,又吩咐了一声。

    衣物很快又被递了过来。

    冯土鳖接过来,只觉得手里的衣物没有半点温度,竟是没有像往日那般加热过的,当下便觉得今日的阿梅有些古怪。

    “你这丫头,今日怎么回事?给的水是冰的,给的衣服也是凉的,昨晚没睡好,今早昏了头了?”

    冯永絮絮叨叨地说道,“你也就是遇到了我这般好说话的主君,要是在别的人家里,犯了这样的错,怕不被打板子?”

    话虽是这样说,但冯永却是没多少责怪之意。

    阿梅这丫头,平日里极少出错,这些时日学习又刻苦,偶尔犯错,冯永倒也不忍心责怪。

    一边说着,一边把衣物放到衾被里捂上,过了好一会才躺在衾被里蠕动着折腾穿上。

    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一掀衾被,大喊一声“强撸灰飞烟灭!”

    然后便挺身而起。

    哪知刚越过屏风,看到外边的人儿时,冯土鳖被吓得立马弯下了腰,夹住“强撸灰飞烟灭”的玩意肾好的男人晨起时,身体的某些地方,总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三……三娘,你怎么会在此?阿梅那丫头呢?”

    冯土鳖弯着腰,结结巴巴地问道。

    “今日是元旦,阿梅在庖房里忙着准备元旦吃食呢,没空过来服侍兄长早起,小妹便代劳了。”

    在朦胧的灯光下,关姬的脸红红的,目光闪烁地看向别处,不敢去看冯永。

    “那就多谢三娘了。”

    换了平日,冯土鳖能得关姬如此,心里只怕早就美不滋滋的了,可是如今他这种情况,却是不敢让关姬看到的。

    只见他哭丧着脸,“三娘刚才为何不说话,害得我还以为你是阿梅。”

    “这端水递衣之事,对小妹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兄长何须在意?”

    关姬话是这般说着,但脸上却是越发红艳。

    “那不知三娘还有无事情?”

    关姬听出冯土鳖有赶人之意,心下不禁愕然,然后再觉得是又羞又愤,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没曾想这家伙竟是如此不解风情。

    “没有了,小妹先出去了。”

    如同热火被冰水浇下一般,关姬心头也变得一阵冰凉,脸色就不由自主地恢复了往日在外人面前那副冰冷的模样,努力地保持着平淡的声调说道,尽量不让冯永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

    冯土鳖好歹也是在欲色里打过滚的人,怎会不知道他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连忙补救道:“三娘若是无事那便是最好不过,能否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打些水来,记得要温水。”

    关姬一听,脸上终于又绷不住了,“啐”了一声,“我哪来这般闲功夫?待会你自叫阿梅服侍。”

    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哎,三娘莫急啊,就帮我这一次如何?”

    冯土鳖装模作样地在后面喊了一声,却是让关姬逃得更快了。

    待关姬不见了人影,冯记这才吁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同时心里暗暗奇怪,关姬这些时日,是越发古怪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却说关姬跑出冯永的房间,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待心里平静了些,却又有些发愁起来。

    想着叔母只说了世间男子,皆是喜欢温柔可人的女子,可是如何个温柔可人法,却是没提,也不知自己当如何去做?

    如今锦城的贵妇人圈里,都流传着西乡侯府的四娘子,皇后的小妹,已经取名叫张星忆也就是说,已经可以准备嫁人了。

    她可是知道的,当初兄长来汉中之前,若不是那张家的夫人最后没下决心,皇后早就让四娘与兄长定亲了。

    三娘未入宫前,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好姐妹,自己当然清楚地知道这位大汉皇后,可是比世间大多男子还要出彩,心性更是坚韧。

    前些时日,宫里又传过来诏令,让兄长兼任那汉中冶监丞一职。

    叔母的来信中,也提了这事,说这是皇后拉拢兄长之意。

    所以说,只怕皇后从未放弃过把四娘嫁与兄长的意图,不然叔母也不会让自己温柔可人一些,甚至曲意去迎合兄长。

    唉!

    关姬叹了一口气,抓抓脑袋,方才之事,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温柔可人?只是觉得好丢人……

    希望莫要被兄长看低了才好。

    “元旦?要吃这些东西?”

    冯永洗漱完毕,又习惯地锻炼完身体,这才坐到大房间里,看着阿梅端上早食,指了指盘里的葱、蒜、韭菜、芸苔、胡荽这五种东西,吃惊地问道。

    “还是生的……”

第0225章 张机?张仲景?

    “今日是元旦,算是开春过春节了。吃五辛,可以发五脏之气呢。”

    阿梅看到自家主君一脸惊讶的模样,一边摆好饭食,一边笑着解释道。

    “主君多吃一些,还有这桃汤,这可是关娘子在天还没亮时,就出去采桃枝回来熬成的。是关娘子在元旦给各位郎君的一片心意,主君多喝一些。”

    冯永听了,眼光落到下边的关姬身上,只见伊人正举袖遮脸吃东西,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元旦算是春节?”冯永觉得有点蒙。

    在这副身体的记忆里,关于过节的记忆极少。

    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民,哪来的资格过节?

    等后来家里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百亩地,那也只是脱离了流民的身份,勉强能吃上饭,但一年到头却还是有大半年只能算是半饱,哪有心情过节?

    能吃上五辛的人,家里少说也是能不愁吃饱饭的。

    “元旦自然就是春节,也是过年。过年要喝桃汤,说是可以避百鬼。”

    赵广拿起桃汤碗,“咕噜噜”地喝下去。

    后世子孙不孝啊!

    冯永叹息,原来现在的元旦和后世的元旦不是同一回事。

    看着那有点褐绿色的汤水,冯永心里实在是有些拒绝,只是再看看关姬,当下一闭眼,端起碗“咕咚”地喝了几口。

    赵广拿起面饼,把盘里的五辛菜卷在里面,然后咬下一大口,嚼了几口咽下去后才又开口说话。

    “只是元旦要吃五辛,我却是不知是为何。吃五辛发五脏的说法,阿梅娘子是如何知晓的?”

    阿梅摆完饮食后,站在冯永身后随时伺候主君,听到赵广问话,弯腰回答道:“回赵郎君,婢子是听大人说的,婢子的大人,是个医工。”

    阿梅的大人,当年就是因为去深山采药才与她的阿母认识的。

    “怪不得。”

    赵广三口两口吃完面饼,丝毫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以前大概是有的,可是跟了冯土鳖这么久,就是有也变得没了。

    “我说呢,你怎么会做月牙馄饨。”

    月牙馄饨,就是饺子。

    这种食物,如今还算是一种半药材。

    是张仲景为了避免老百姓耳朵上生冻疮而做出来的。

    所以说,现在的饺子,往往是与医工联系在一起。

    这是东汉末年最伟大的医生,没有之一。

    至少在冯永眼里,他比华佗还伟大。

    这个时候,医生还不叫医生,叫医工或者医匠,是与工匠同一阶层,属于贱籍,连黔首都比不过,远不是后世那种白衣天使所能比的。

    或许华佗的医术要比张仲景的高,但华佗却只因为这个职业被人看不起,而经常懊悔自己做了医工。

    但张仲景不一样,他的出身,勉强算是一个世家子。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世家子,对贱籍的事情产生了兴趣不说,甚至还苦学医术,给黔首们看病。

    世家子总是很容易当官的,张仲景虽然当了官,却很轻视官途。

    甚至当他坐到了长沙太守的位置时,为了给百姓解除病痛,竟然不顾世俗的眼光,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大开衙门,亲自坐堂,给百姓把脉看病。

    这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件极为轰动的事情。

    “坐堂医生”,便是由张仲景而始。

    相比于华佗经常后悔自己做医工,张仲景在世人眼里,却是自甘堕落。

    但他却不顾非议,只愿能解除百姓病痛,形象确实要高大不少。

    “主君,这饭食不合胃口吗?要不要婢子拿些酏汤?”

    看到冯永看着月牙馄饨,突然怔怔地发呆,阿梅有点担心地问道。

    “哦,不是,挺好的。”

    冯永从发呆中回过神,问向李遗,“三娘,我想问个事。”

    “不知兄长要问什么?”

    关姬听了,放下手里的吃食,又拿着绢子擦了擦嘴,这才放下半掩着脸的袖子,端端正正地坐好,看向冯永。

    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关姬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大家闺秀。

    容貌清丽,不苟言笑,平日娴静,行坐间自有姿态如果不是女红太糟糕的话。

    “张君侯旧年镇守荆州时,三娘可曾听说过当年的长沙太守张仲景此人?”

    这个年代,可能有人不怕死,所以看不起医生,可是冯土鳖怕啊!

    可是冯永对张仲景此人的了解,最多也就是到长沙太守为止因为历史书上就只记载过他当过长沙太守。

    后来这位医圣跑哪去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却是再也没印象了

    因为到了后来,荆州一带就是刘表为备曹操孙权等这些大人物的舞台,小小一个医工,谁有闲心去关心?

    “张仲景?”关姬想了一下,问道,“兄长问的可是张机?”

    “张机?”

    冯永一愣,心想张仲景叫什么名来着?好像他从来没留意过。

    后世都张仲景张仲景地叫,想来是叫他的字,至于名是什么,鬼才知道?

    “张机,也叫张仲景?也做过长沙太守?”

    冯永问道。

    关姬点点头,说道:“张太守名机,字仲景,当年做过长沙太守,后来为了避战乱,就辞官去了岭南隐居。当年大人中了箭毒,听说张机医术了得,才特地派人去请来去箭毒。”

    “刮骨疗毒?!”

    冯永脱口而出道。

    “对。”

    关姬挺了挺胸,脸上焕发了一些神采,仿佛想起当年自家大人的豪迈无畏。

    “当年张机为长沙太守时,曾大开衙门为人看病,所以医术在荆州一带,早有名气。大人也是听到传闻,这才请了他过来看病。”

    “不是,刮骨疗毒,不是华佗做的吗?”

    冯永感觉有些混乱。

    “华佗医术,自是名满天下,只是那时他是曹贼的人,而且已被曹贼所杀,距大人负箭伤已有多年了,又怎会来荆州?”

    关姬脸上带着奇怪的神色问道。

    卧槽!

    冯永一脸蒙逼。

    所以说当年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关羽的刮骨疗毒,许多人都以为是假的。

    可是冯永当年为了和别人辩论关羽当不当得起威震华夏这个词,还是专门去看过三国志关于关羽的记载的,他知道确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书上没记载究竟是哪个给关羽动的手术,没想到竟然张仲景。

    想来也是,虽然没有华佗的麻沸散那么牛逼,可是刮骨这种事情,必然是会大出血的,如果没有精湛的医术,想必关羽也会失血过多而挂掉。

    而张机,恰恰是合适的极少数人选之一。

第0226章 期望很大

    “那张仲景,张机……三娘可知如今在何地?”

    冯土鳖激动起来,医圣啊!

    有了这么一个医圣在身边,还怕个毛的感冒就有生命危险?

    “那张机,本就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不然也不至于辞官不做。他为大人疗伤完毕,不受大人的挽留,仅仅是受了些礼金,说是岭南百姓多受病痛之苦,要拿这些礼金去救治百姓。”

    关姬脸上露出一丝尊敬的神色,“说起来,此人所作所为,虽是古怪了些,但其品性,确是令人佩服。”

    古怪吗?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可能是真的古怪吧。

    不过那岭南……

    冯永听得有些心动,心想要是他还真在岭南,那我得想个法子把他弄过来不惜一切代价。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人没了,那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大人素重恩义,后来又几番派人送了些礼品去岭南,只是听说不久后,那张机便去了人世。此人在岭南颇得人心,当地的百姓还自发给他立了祠。”

    听关姬说到这里,冯永心里便凉了半截,心道我果然不是天选之人,这结局竟是如此地不美好。

    开了春,天气转暖得很快。

    马谡一路上紧赶慢赶,最终还是没能在冯永离开南郑前到达汉中。

    作为汉中的新任太守,他的官邸肯定就是落在汉中的治所南郑。

    可是马太守表示,汉中乃是朝廷屯垦之地,如今开春,正是忙于农耕之时,本太守岂能空坐官堂?

    所以他要去巡视汉中春耕之事。

    然后新任的太守进了汉中,车驾都已经走到了南郑城边,却是连城都没进,拐了个弯,直接向汉中东南方向去了,目标很明确,正是南乡方向。

    冯永此时正蹲在一个矿坑前,努力地探着脖子向里面瞧。

    听到李遗传过来这个消息,当下就想破口大骂,汉中辣么大,全都是卯足了劲要春耕的人,听说有人为了抢租朝廷那几百号降俘,都快打起来了。

    你身为汉中太守,不好好组织春耕,跑去巡视?

    跑去巡视就算了,你不先巡视汉中治所南郑的周边,直接就奔着这个方向来,特么的你敢说不是针对我来的?

    马谡为什么会直接奔着自己来,冯永还是能猜到一点点的。

    自他当了这个汉中冶的监丞,霍弋也借机把汉中冶治所搬到了营寨,这其中,十有**就是皇后的意思。

    冯土鳖倒也不介意,好歹还披了皇室的一层皮呢!

    最重要的是,诸冶监里的匠工多哇!不但可比阳安关借来的好多了,而且还是归自己管的,这么多高级技术人才,你说这怎么不叫冯土鳖直流口水?

    于是,原先的营寨,如今已经成了汉中典农校尉丞和汉中冶的共同治所所在。

    这么重要的地方,当然是有重兵反守啦,而且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随意进出。

    马谡当时听到这个说法,差点肺都气炸了!

    老子是汉中太守,算是闲杂人等?

    霍弋的老爹当年带着几百号人,面对着上万人都能面不改色,他又岂会给他老子丢脸?

    所以霍弋很冷静守在营寨门口,对着马谡说道,太守自然不是闲杂人等,可是这里算是少府重地,太守要入内,不知有没有宫里的批条?

    或者,有汉中典农校尉丞的允许?

    典农官职能类同于太守、县令,冯永身为汉中典农官,真正算起来,至少在表面上,位置并不比汉中太守低。

    只是太守的权力要比典农官大得多。

    再说了,冯土鳖自己也知道,汉中典农官这个职位,其实也就是诸葛老妖放自己来汉中的一个借口,让自己镀镀金,攒点资历,同时也是让自己接些地气。

    所以他可以对汉中所有与农耕有关的事情叨叨两句,甚至看哪里不顺眼了,还可以给诸葛老妖写个公文,提个意见啥的。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没有执行权,或者说没有强制他人执行的权力。

    有点类似于智囊。

    威慑力取决于诸葛老妖对他的重视程度。

    目前来说,威慑力应该不小。

    当然啦,按理说,他名义上其实还有一个执行权的地方,那就是军屯之所。

    但那只是名义上,他其实也知道,汉中军屯这么重要的事情,诸葛老妖怎么可能让他们这几个十几岁不到二十的小孩子去瞎搞?

    所以他从来不插手那方面的事情。

    太守就不一样了,太守有执行权,对汉中所有的政事都有执行权。

    这就是冯永和马谡两人之间的权力大小之分。

    但太守再大,在冯土鳖自己的地盘里,上面还披着一层皇室的虎皮,马谡又能如何?

    当下没得奈何,马谡只能是远远地看着那一排排房子传出的机杼之声,同时不断地有人抱着羊毛进入,又偶尔抱出一些布匹。

    心里犹如几十只爪子在抓挠,偏偏又不得不强自按捺住,当真是痛苦万分。

    虽然恨不得直接闯进去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这霍弋是宫里出来的人,眼中只有陛下,就是自己抬出丞相来,也毫不畏惧。

    最后只得问清了冯永的去向后,立刻令人转了车驾,赶往南乡。

    羊毛织布是丞相极为看重的地方,他来汉中,肯定是要马上了解清楚,这个冯明文,究竟能不能配合得上丞相用羊毛拉拢胡人的大计。

    所以马谡竟是连南郑都不去,直接就要去找冯土鳖。

    而当事人冯土鳖却是死活都没想到,诸葛老妖竟然会对自己抱着这么大的期望。

    在他的想像中,他把如何清洗羊毛然后再织布的方法交上去就差不多了。

    至于改进织布纺车什么的,那当然是留着自己发财比较爽啦!

    蜀锦都被诸葛老妖搞成官营的了,万一,他看到这些织机纺车,也把它们收回官营,那自己岂不是要哭死?

    毕竟在名义上,自己可是只对他说了牧场养羊收羊毛的事,可没说纺织厂的事。

    所以在诸葛老妖那边,到现在都只是以为,自己拿羊毛织布,最多也就是和农户里织麻布一样,就是做点散活。

    最多最多,也就是规模大一些,弄些僚女一起搞,哪里可能会想到有工厂这种事情?

    至于诸葛老妖会让他参与羊毛拉拢胡人这样的国家大事,冯土鳖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

    入娘的!

    冯土鳖心里正在默默骂着,只见矿坑里终于冒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儿,堪比后世的黑鬼。

    只见那人一张嘴,就是一口别扭的汉腔:“大人,这里面掏到了这个……”

    说着,捧着一块和他一样黑的东西递到冯永面前。

第0227章 要什么保险?

    冯永接过来,掂了掂,问了一句:“周工匠呢?”

    “回冯郎君,小人在这。”

    只见矿洞口又出来一个黑人,回了一句。

    周工名叫周浩,名字听起来不错,但他祖上不是汉人,和王平一样,是人。

    人这个种族,属于羌人的一支,勇健好歌舞,他们在武王伐纣,汉高祖平天下时,都曾作先锋,击溃了不少对手。

    最重要的是,他们世代以挖矿冶铁为生。

    他们不但冶铁经验丰富,而且找矿挖矿经验也非常丰富。

    冯永敢挖煤的底气,就是手底下有这么一批人。

    王平当初也算是人的一个小头目,原本的族人大多都已经被迁往北方。

    归顺了大汉后,被刘备封了一个裨将军的官位,虽然不算得志,但这在巴西郡的老乡眼里,那就算是锦衣还乡了。

    毕竟能当汉人的官,对人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好处那些七姓夷王,可不都是汉人的官?

    再后来,王平受冯永所托,前去找能牧牛羊的羌人,路过老家时,还停留了一个晚上。有老乡想跟着王平混,奈何王平当时不算得志,只能婉拒。

    后面得了冯永的推荐,终于扬眉吐气了,这才想起老家里还在过着苦日子的老乡们。

    自己好歹也有了一个将军的名号,虽然是杂号的,但它也是将军啊!再说了去南中平乱,没有点亲兵怎么行?

    而且人原本就勇健善战,叫自己老乡当部曲,也算是给老乡福利了。

    就算是战死了,也能有些抚恤,总比挖矿时被埋在矿坑里或者一年到头吃不饱饭饿死的强。不然先祖们一逢战乱,就出去当雇佣军给别人打天下?还不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

    只是自己的部曲不能太多,老乡又太热情,想想儿子那边可能也需要些人手撑场面,便又分了些人去投靠王训。

    冯永这只土鳖,原本就对三国的历史感兴趣,看到不同于汉人的人,当然是好奇地问了怎么一回事。

    一听如今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还有这么一帮天然的矿工,当下真是喜不自禁,妈的这不是给老子送财路来的吗?

    矿工好哇!

    后世的戚家军,不就是以矿工为主体组成的吗?

    原因很简单啊,他们有最初的组织纪律性。

    冯永注重培养自己奴仆二代的队列意识,不就是为了培养他们的组织纪律性吗?

    当然这是以后的问题,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汉中冶那帮匠工,虽然冶铁打造是一把好手,可是找矿挖矿的人才,那却是少之又少。

    哪像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于是冯永和王平的老乡们一拍即合,他们帮冯永找矿,冯永负责他们吃饱穿暖。

    很合理,很高兴,很融洽,各取所需不是吗?

    “这回是真石炭,不会再错了吧?”

    冯永举起那块黑乎乎的东西,对着太阳看了看。

    可惜的是他不是学地矿类专业,所以看不出原煤和煤矸石的区别。

    第一个从矿坑里出来的氐人听了这话,身子轻轻颤了颤。

    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是好看的小郎君,在他眼里其实就是一个恶鬼。

    这些时日以来,为了挖出他所想要的东西,已经死了近一百个族人了。

    有的是因为地坑塌了好几回,人被活生生地被埋在地底下,还有一些是昨日刚挖到这个黑乎乎的东西的时候,就莫名被地底下的恶鬼夺去了生命。

    “冯郎君且放心,这回肯定不会再错了。这东西虽然看上去和前几回挖到的黑石头差不多,但却是要比石头轻了一些,而且还可以砸开,待小人砸给冯郎君看看。”

    周浩说着,接过冯永手里的黑色东西,拿在手里就使劲地往地上的一块石头砸去,只见“当”地一声,果然裂开了,里面还是一样的黑色。

    冯永“哈哈”一笑,弯腰拿起来看了看,“果然是煤!”

    “此洞下去,有多深可挖到石炭?”

    冯永又探头看了看矿坑。

    “回冯郎君,约有六丈。”

    冯永默默地算了算,大约十八到二十米,这个放在后世是很简单的事情。

    放在这个时代,其实也不算是太难,特别是在有专业矿工的情况下。

    南乡县的煤,即使到了后世,也仅仅是在矿产图上做了一个标记,说这里有汉中最大的煤矿,而且是浅层煤。

    但是并没有开发出来多少,最多也就是零星开采,

    原因很简单,因为北方的煤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要比这里大,所以这里没必要开采。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南乡县在后世,又会再分成两个县,其中有一个县还被联合国评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之一”。

    所以说,保护环境才是放在第一位。

    但对于现在的冯土鳖来说,破坏和开发才是最适合生存的,没有破坏和开发,连冬天都能被冻死,还生存个毛?

    待老子破坏开发完了,把这里挖空,后世那些不孝子孙就不会再打主意了,不一样会自己恢复生态环境?还是一样会成为最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之一嘛!

    过程不一样,其实结果都一样。

    “那行,我们就从这里开挖。”

    冯永当场拍板,可能别的地方还有更浅的,可是那需要运气去寻找。

    既然这个已经达到开采的标准了,为什么还要再费心思和时间?

    反正又不是他下矿坑。

    “记着下边先把木板全部搭起来撑住,免得里面又像前面几次不小心塌了。”

    冯永吩咐道。

    “冯郎君且放心,小人晓的该如何做。”

    周浩应了下来。

    “还有,这石炭刚露头时,会有毒气灼人。你们拿一个巨竹,凿通关节,一头削尖,插入那石炭中,那毒烟就会从竹中透上来,再下去,就不会中毒了。”

    煤矿事故,无非是瓦斯爆炸、陷顶塌方、透水三种。

    古时候的开采工艺还没有到多层开采,所以不会出现采空区,也就不会出现积水透水。

    所以这个时候最多也就是瓦斯爆炸、陷顶塌方。

    陷顶塌方前面出现过两三回,死了近百个氐人。

    迫不得已,冯永这才不得不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跟着部队去搞掉那些非法小黑矿场时,矿场究竟是怎么做的?

    陷顶塌方无非就是支上木板。

    而瓦斯的问题,要么就是想办法导出来,要么就是想办法灌新鲜空气把它逼出来。

    有极黑心的老板,连鼓风机都不舍得搞,于是就拿了根竹子插到煤层里,把瓦斯导出来。

    这种方法当然也有用,但总是不太保险。

    可冯土鳖表示,有用就行啦,还想要保险?太平洋保险要不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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