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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92章 数据统计(二合一大章)

    走出许府后,许游心里暗暗想道,说起那关张二女,皆是君侯之女,又同是难得的佳人,也不知那冯郎君应该如何抉择?

    在花容月貌的事件出来以后,不止许游心里有这等想法,只要是对关张二女别有心思的人家,心里都在纳闷一件事。

    那就是:这巧言令色冯郎君……怎么没被关家虎女给嫩死?

    毕竟虎女之名,可不是虚的。那许勋仅仅是因为一时口舌之快,就被打断了一条腿。

    这冯土鳖搞得事情可比这个大多了,离死大概也不远了吧?

    冯永回锦城前,关姬就已经能自由出入冯庄。

    冯永回锦城后,关姬更是差三岔五去冯府,虽说是奉了丞相夫人之命,但若说两人没什么其他关系,那是谁也不会相信。

    甚至还有人不止一次地见两人出双入对,最重要的是,听说冯永已经有意向关家提亲。

    所以张姬那个花容月貌的事情一出来,很多人心里其实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哪知事件的后续发展差点让人看掉了下巴。

    发生了这个事后,关姬不但照常出入冯府,就是冯土鳖都像个没事人一般在上蹦下跳,后来吧,还当上了兴汉会的会首!

    许多人在失望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酸溜溜地说一声: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果是大有道理的。

    这冯明文,也不知哪座祖坟上冒了青烟,得了一个关姬,贤和色就都齐活了……

    这关姬……为什么以前就没人发现她是这般贤德的女子呢?

    当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眼看着冯永和关姬的事差不多已经成了定局,不少人的眼光又再次看向张府。

    上啊,打死那个巧言好色的冯土鳖啊!

    许多人心里都在呐喊。

    可是也不知怎的,张姬自得了这么一个仙子谪凡的称号后,就再没在外头的聚会中出现过。

    从张府传出的消息说,张君侯老夫人有意拖一拖张姬的亲事,缓上几年,长大一些再说。

    至于张姬和冯永的事,却是一字不提。

    张姬因为一首清平乐而名满锦城,而且随着这篇佳文的散播,传遍大汉是尽早之事,甚至传遍全天也未可知,所以注意到她的有心人就不少。

    于是有人就发现,张府停止了张姬的议亲后,锦城的权贵家里有女子和张姬一般年纪的,也跟着停止了议亲,都说是再等等。

    有人觉得这风气不太好,有心要说两句,可是人家权贵的子女,想要怎么嫁,想什么时候嫁,何时轮得到别人指指点点?

    再说了,如今南征才是第一大事,若不是有人关注张姬,谁会去关心这个事情?

    “关心这个事情的,都是怀了别样心思的,我也不可能让小妹嫁这些人家。再说了,难道咱们张府,还怕这个?”

    锦城张府里,张星彩静静地靠在椅子上,闭目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开口说道。

    此时的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纱衣,额头上却已经微微冒出了汗。

    张夏侯氏就坐在她的对面,面带关切的神色。

    阿梅看到张星彩这模样,知道这次针灸已经有了效果。

    当下便小心地把最后一根艾绒凑近了某个穴道烧完,然后又把张星彩手臂上和肩膀上的所有银针都轻轻拔出来,微微地躬了一下腰,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如今的针灸水平,最多也只能用在手臂和肩膀上。

    后背和胸腹这种重要的地方,还得多加练习,等樊医工觉得过关了,才能尝试一下。

    不过皇后的身体,最重要的,还是得靠药物。

    针灸,只是一种辅助手段。

    张夏侯氏听到女儿这么一说,便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四娘迟几年,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如今有几家也跟着我们这般做,万一这个事有什么岔子,那如何跟他们交待?”

    自家大女儿难产的事吓坏了张夏侯氏,后面又听到宫里当了皇后的大女儿传出话来,说女子年纪太小就生子会有危险,让她暂停了四娘的议亲。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她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只是后来,大女儿后面的做法,让她觉得未免有些不稳重。

    再把四娘放在闺中多养几年,等年纪大一些再成亲,这本没什么。

    但把这风声放出去,让锦城里跟张家关系好一些的权贵都知道了这事,几家有跟四娘年纪差不多的,如今都跟着有样学样,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万一这事被人捉住把柄,说张家起了个不好的风气,只怕大女儿这个皇后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

    “需要什么交待?”

    张星彩看着阿梅婀娜的身姿消失在门外,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听到阿母这话,嘴里随意地说道,“他们要学,学着就是,又吃不了什么亏。”

    “什么意思?你就这般肯定这种说法是真的?这世间十三四岁成亲生子的女子比比皆是,别的不说,就是我,不也生了你们几个?”

    担心女儿,不想让女儿出一点问题。但凡有一丁点危险的可能,能让女儿规避就尽量规避,这是作为母亲的本能。

    但相不相信这种说法,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就张夏侯氏本身来说,她开始跟着那个死鬼夫婿的时候,其实也就是十三岁多不到十四岁。

    “是不是真的,半年后就知道了。”

    张星彩拿起宫女递过来的抹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站起身来,让宫女服侍穿好衣服,“不过就女儿自己来说,还是比较相信这个说法的。”

    “什么意思?”张夏侯氏皱起眉头,“上回你只让人递了话过来,却是连说法的依据都没提,现在回府里来了,正好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星彩指了指门口,说道,“刚才那个女医工的主人是谁,阿母可知道?”

    “自然知道,是那冯……”

    张夏侯氏反应过来,“这话,是冯郎君说的?”

    张星彩点点头,说道,“就是冯郎君所说,而且如今他手下,有一个医工,姓樊,乃是当年神医华元化的传人。那个樊医工,也认同这个说法。”

    “冯郎君……”

    张夏侯氏对冯永还是比较看得顺眼的,下意识地说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才问道,“就算他是师从高人,所学博杂,但这等事岂能儿戏,至少也得有所依据才行吧?”

    “依据便是半年后的南乡。”

    张星彩笑笑,“冯郎君在南乡的工坊里,有一批妇人如今皆有了身孕,大概半年后就会开始生子。那些妇人,年纪最小的也有二九,最大的已经有二十三四。”

    “只要她们当中能有一半平安生下孩子,那么,这个说法就是可信的。”

    “一批?那个冯郎君……他……他……”张夏侯氏惊呼,“一批妇人怎么会同时有了身孕?”

    “冯郎君去年建了不少房子,只要手下部曲与工坊妇人成亲的,皆会送一套房子。而且听说,有一次,有近百对新人在同一天成了亲。”

    张星彩面色古怪,看来她也是想不出近百对新人同时成亲,究竟是什么个模样。

    张夏侯氏脸色更是五彩缤纷:这冯郎君行事……怎的老是这般出乎人意料之外?

    而对于张星彩来说,用小妹推迟几年成亲的事来赌这等大事,她觉得值得。

    因为在她看来,此事左右都不会吃亏,为什么不做?

    要是冯永所说的是真的,只要操作好了,说不得就是恩泽百姓的事。

    要是冯永所说的是错的,那么……

    冯郎君啊,你看,小妹因为你所说的那些话,都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你难道就没一个说法?

    “就是这么一个说法。”在冯府的书房里,冯永一只手揉了揉脑门,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情。

    “无论是孕妇的年龄,身体状况,是头胎还是以前就生过,平日里的习惯等等,这些最好都要有记录,记得越是详实,那么得出的结论就越真实。”

    一只手把桌上的纸递给关姬,示意她拿给坐在不远处的黄月英。

    这段时间冯永也是忙得要死。

    汉中的犬群终于送到了,他要加紧准备南下的事不说,还有那兴汉会刚刚成立,千头万绪的还没完全理清。

    这边又要写出收集和统计妇人和婴儿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所以一脸的疲惫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诸葛老妖一人担起大汉上下的政务,需要多大的能力。

    至于谁在准备笑话他,谁在算计他,who care?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关姬接过纸张,先是眼中露出关心之色地看了一眼冯永,同时还有着些许的歉然。

    然后才扫了一眼纸张,只见上面画着许多格子,格子下边还有备注等等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倒是精神有些不振的冯土鳖看着佳人今天又换了一身男装打扮,再想起那天傍晚自己一只手根本无法掌握的宏伟,当下就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关姬看到冯永这个神情,芳心就是莫名地一颤,脸一红,暗中“啐”了他一口,心想亏我还担心他累着了,看他现在这模样,哪有累着的样子?

    只是佳人这副轻嗔薄怒的神情,不但没吓着冯土鳖,反而让他禁不住地有些口干舌燥。

    对于他来说,关姬……当然是贤德良淑啦,怎么可能像那些见不得好的小人心里所想的那样,因为嫉妒张姬而谋杀亲夫?

    至于小小地让自己泪流满面……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为了证明张姬与自己之间的清白,冯土鳖祭出了万能的师门,说师门里曾有过研究,这女子十二三岁成亲实在是太早了,而且生孩子极度危险。

    他这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怎么可能会当怪蜀黍?

    最后这才把关姬哄骗了过去。

    而他敢哄骗关姬的底气,就是如今的南乡。

    如今在南乡,就算没有万人,也有七八千人,都是在给他幸福地做牛做马。

    去年的时候,他开启了基建狂魔模式,盖起了大批的大院子当职工之家。

    而且还特地举行了集体婚礼,让那些战乱里幸存下来人们,重新组建起幸福美满的家庭。

    普通人家平日没有多余的娱乐,天黑连灯都不舍得点,加上食堂伙食又不差,老话不是说得好吗?暖饱那啥嘛。

    就在他离开南乡前,不少新家庭的妇人已经有了身孕。

    可以预见,南乡在下半年,很快将会迎来第一批婴儿的集体出生。

    虽然妇人的怀孕有些影响到工坊的毛布产量,但为了人口的繁盛,冯永还是咬咬牙,定下了规矩:一年的产假!

    每月的钱粮按照没怀孕前算,生下孩子的话,无论男女,都奖一条狗,坐月子期间,还有羊奶供应。

    男女平等,从我做起!

    也幸好他早就料到了南乡未来几年会迎来婴儿潮,所以倒也做了一些准备。

    先是加紧多印了《疗妇人方》的医书,又拼命地搜罗产婆,让樊阿的弟子尽可以地教给她们必要的生产知识。

    要是哪个敢不听,拿那些不卫生的陋习来说那是习俗,直接就上皮鞭!

    人口繁殖……不是,应该叫人命关天的事,冯永才不管习不习俗。

    同时为了避免有人泄露出去,利用谣言造成恐慌,冯永还特地制定了严格地保密条例。

    在新式接生方法没有被众人所广为接受前,不许任何人乱说,否则,直接扔到山里的矿坑里挖矿挖到死!

    从良心上来说,为了南乡妇人的生育,冯土鳖觉得自己当真是操碎了心。

    给予的这些福利条件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就是小地主家也未必有这条件。

    孕妇的年龄合适,身体状况良好,再加上营养普遍比他处高上不少,还有改进了接生方式的接生婆随时待命……

    种种有利的条件下,冯永觉得,要是南乡今年出生的婴儿死亡率还是和以前那样居高不下,那就当真是没天理。

    也正是有了这个底气,冯永这才敢拿女子在十二三岁生孩子过于危险,故不宜早成亲的说法来哄骗关姬,以证自己的清白。

    哪知关姬对于冯永那个神秘莫测的师门,却是非常地崇敬,于是连忙把这个说法跟黄月英提了。

    黄月英知道了,代表着大汉丞相也知道了。

    诸葛老妖为了复兴大汉也一样是操碎了心,一听到竟然还有这等说法,不顾南征就在眼前,还特地关注了一下这个事。

    为了把自己这个说法圆过去,冯永只好再提出一个说法,那就是收集南乡妇人和婴儿的数据,与锦城那些十三四岁就生孩子的女子做个对比。

    虽然在冯永眼里,这种粗浅的数据收集和对比,只能算是小得不能再小的数据统计,而且从科学角度上来说,它的统计,未必适合大汉的普遍情况。

    因为南乡那些妇人,都是从战乱里活下来的,无论是从年龄上,还是身体上,都肯定比较适合生育的。

    甚至在心理上,因为她们本身的经历,都要比一般的妇人有优势得多。

    但对于诸葛亮黄月英等人来说,这种新型的统计方法,却是如同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门一般。

    所以正在抓紧时间研制鼓风机和改进铁炉的黄月英,这才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赶到了冯府,要亲自问冯永一个究竟。

第0393章 万般学问,你学了多少?

    之所以把这个事情托付给黄月英和皇后,是因为这个妇人生育的事情,如今还没有下定结论,官府贸然插手,容易造成世人的误会。

    毕竟这种违反了世俗观念的事,没有定论之前,如果传了出去,有心人只要稍加煽动,就容易引起群情汹汹,那就肯定会坏了大事。

    诸葛亮能托付黄月英和皇后跟进,那就已经是对冯永的极大信任了。

    所以就目前而言,这事也就算是几人私下里的讨论。

    黄月英从关姬手里接过纸张,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才抬起头说道,“照你这个说法,那这妇人生产的道理可多了去了。”

    “确实很多。”冯永看了一眼默默地守在门边上的关姬,顾不上失礼,直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舒缓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缓缓道,“但最主要的一点,还是要看妇人的身体状况。”

    “至少就目前大汉的情况来说是这样。妇人的身体状况如何,决定着生孩子时危险性的大小。至于剩下的种种,都是在这个基础再想法子降低风险。”

    “就目前大汉的情况?”

    黄月英敏锐地感觉到了冯永话中别有意味,“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别的情况?”

    “有。”冯永没有避讳这一点,点头承认道,“若是能达到我师门那种地步,九成九的妇人就不必再担心生孩子会有危险。”

    “那你就是白说!”黄月英白了冯永一眼,然后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像是在神往。

    “若是大汉当真能如你所说的,九成九的妇人不必再担心生孩子会有危险,那将是何等幸事?那时,全天下的人夫妇都会无比感激吧?”

    听这这话,闭着眼的冯永嘿然一笑,也不说话。

    黄月英看着冯永古里古怪的神情,皱皱眉,“又在想什么古怪?”

    “没什么。”

    黄月英看到冯永不想说,也不追问,“既如此,那我们就等半年。只要你所说的是事实,等着的这半年就太值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纸张,抬起头疑惑问道,“只是这里头,要收集的数据,呃,是叫这个说法吧?”

    “对,就是叫收集数据。”

    “这个什么数据的类型也太多了点吧?这般繁琐,你又是如何能保证全部收集上来?就算是收上来,再等核算出来,那又得多久?妇人生子也就是半年后,难道你不要时间核算?”

    冯永听了,终于睁开眼,自信一笑,“夫人,我在南乡的工坊时办有一个学堂,学堂里的那些孩童,以后不管要做什么,有两样必须都要先学会。一个是识字,一个是算学。”

    “我之所以把这些东西叫做数据,是因为这些东西都可以计算出来,其结果可以当作我们行事的一种依据。”

    黄月英听到这话,精神一振。

    这岂不是这小子师门的核心学问了?

    这种大数据的收集,统计,再加以运用,在黄月英看来,当真算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学问。

    所以说,南乡这批婴儿的出生,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大汉以后的婚姻政策。

    想到这里,黄月英转过头去,对着关姬使了一个眼色。

    关姬会意,侧耳倾听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外面没人。

    黄月英这才开口问向冯永,“所以你让学堂里的孩童一定要学会算学,是有目的的?”

    “对。”冯永点点头,“我的师门认为,要想认识世间万事万物,就必须收集足够的数据,再对其加以整理,最后再计算出结果。”

    “而这个过程,每一步都需用到算学,所以在我的师门里,识字和算学,是做学问最重要基础。”

    “记得你以前曾说过,你师门里专注于求世间万物运转的根本,难道便是用这种方法来求得?”

    黄月英目光灼灼地盯着冯永问道。

    “呃,算是其中的一种吧。”

    “所以你说你师门喜欢逆天而行,其实根本就没说实话。”

    黄月英站起来,神色中带着兴奋,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大的秘密一般,步步逼过来,“那是因为你的师门已经掌握了那些东西如何运转的根本,知道如何改变它们,是也不是?”

    “嗯,算是吧。”

    “算是?”黄月英笑了,抖了抖手里的纸张,“所以说,其实此次你就是用你师门的手段,用手里那批学过算学的人,把数据收集上来,再加以整理,计算。到时候,自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冯永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什么叫我想要的答案?夫人此言何意?这数据我又没作假。”

    “数据作假?”黄月英神情颇为玩味地看着冯永,“说得很顺口啊,看来你的确很了解这个过程。”

    冯永一听,急道,“到时夫人你可以派人过去盯着嘛。”

    黄月英回到座位上坐下,脸上一副了然的模样,“派肯定是要派的,毕竟此事重大。而且所用的方法,对大汉的官府来说,说不得也有借鉴。”

    “但我要说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下半年南乡收集上来的数据都会证明你所说的是对的。”

    说着,黄月英也学着冯永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

    “因为你那个有关妇人生产的说法,其实你师门里早就有过统计和计算,所以你所说的,就是你师门里的结论,是吧?”

    冯永沉默。

    看到冯永不说话,黄月英笑笑,“看,被我说中了,就不说话了?”

    冯永继续沉默。

    妈的,这个女人这么聪明做什么?土鳖就不要面子的吗?

    黄月英把纸张随意地扔在桌上,从这个动作看来,这个结论对她来说,就算是已经定下来了,后面的数据统计,其实就是个过程。

    “你那个师门,果然是高深莫测,连这等学问也有。”

    黄月英长长一声叹息,语气里带着无比的钦佩。

    然后好奇地看着冯永问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想问问你,不知可否?”

    “夫人要问什么?”

    “你究竟学到了师门里的几层学问,就能被放出来行走人间?”

    冯永:……

    沉默,继续沉默。

    “八层有没有?”

    黄月英试探地问道。

    冯永脸皮抽抽。

    八层?

    我不但可以带领你们进入蓝星民族大团结的社会,并且还可以开始向着星空出发。

    看到冯永这神情,黄月英叹息道,“看来是没有,那五层呢?“

    五层?

    我可以让大汉真正实现“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的伟大愿望。

    黄月英微微皱眉,“三层?”

    三层……

    大概可以让大汉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吧?

    这回轮到黄月英脸皮抽搐了,她咬咬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两层?这么少?”

    两层……

    大概……

    冯永悄悄地抬起头,看着黄月英那张已经变得难看至极的脸,再瞄了瞄门口瞪大了美目的关姬。

    心里一声长叹,哭丧着脸,慢慢地伸出一个半屈的手指头。

    “怎么才一层?!”

    黄月英惊叫起来。

    “半……半层……”

    冯永壮着胆子,厚着脸皮低低地说了一声。

    看黄月英那神色,冯永觉得自己如果当真敢说连半层都没学上,说不得她会当场暴走。

    黄月英一声闷哼,对着冯永怒目而视。

    像极了后世自己有一次数学考试得了七十四分,老爸老妈那暴怒而又失望的神色。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好久好久之后,黄月英才长长叹息一声,幽幽道,“造孽哟……”

    羞愧,很羞愧。

    看到冯永羞愧的模样,黄月英又是一声长叹,想起他说过他师父只教他耕种和易牙之术,心里就惋惜万分:你师门里有万般学问,别人渴求而不得,你却这般视而不见?

    只是此时再可惜也是无用,再说了,这小子已经给自己带来了不少的惊喜。黄月英如今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然后又重振起精神问道,“听说,你准备去南中?”

    “是。”

    虽然不明白黄月英为什么会问这个,但冯永还是老实地回答,“丞相曾问过我,若是平定南中之后,南中当如何治理。所以我就想着亲自去看看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你是个有能力的,也是能沉下心来做实事的。”黄月英赞赏地点点头,“虽说在心底,我是不想让你去这般危险之地的,但你们男儿自有雄心,我也就不妄加多言了。”

    “不过南中不比汉中。当初汉中虽说是荒凉了些,但终归是大汉的腹心之地。”

    “而南中不一样,自先汉灭夜郎而定南中,那里就从未真正地平定过,夷人叛乱已有数百年,此次叛乱更是差点就危及锦城。”

    “更不要说,如今你的名声在南中……”

    黄月英说到这里,却是说不下去了,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想着用什么词来表达比较好,只是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

    只好说了一声,“你的名声在南中很不一般。若是真要去那里,一定要做好准备,要小心一些。”

    冯永心里一暖,心道黄月英终究还是关心他的。

    “夫人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

    “你现在这话就是在开玩笑!”黄月英眼睛一瞪,“什么叫小命?你的命比大多人都要贵重!以后切莫再说这种话。”

    “是,是……”

    “好了,该说的我也说了。”黄月英起身,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张放怀里,“知道你这些日子忙,就不打扰了。”

    “永送送夫人。”

    “不必了。你这庄子,我来多少次了,连庄户都认识我了,还用你矫情?”

    黄月英却是一点也不客气。

    “你若有时间,就去丞相府里找一下向长史,问他要南中的舆图,想来对你也是有帮助。毕竟你管着全益州的农事呢,看看南中哪里适合耕种,也是名正言顺。”

    冯永一听,心里顿时大喜,这特么不就是光明正大地看地图?

    “谢谢夫人提点。”

    冯永这回是真心实意地道谢。

    黄月英摆摆手,“我这是怕你不认南中的路,而且更不想让三娘为你多担心。”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姬看了一眼冯永,眼中含情脉脉,这才磨磨蹭蹭地跟着出去了。

    果然,讨好丈母娘还是有用的。

    “怎么?还不想走?”

    走出冯府外,黄月英回过头看了一眼关姬,笑道,“也是,眼看着他就要去南中了,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不舍得也是应该的。”

    “叔母……”

    关姬脸一红,低头不说话。

    “行了,我自己一个人回锦城就行了,你自找他说说话。”

    黄月英到底是过来人,知道如今这对小儿女正处于情热之际,“不过日落前必须要回城,再不能像上回那般。”

    关姬的脸更红了,“嗯”了一声,声音极低极低。

    送黄月英到了庄子路口,关姬转身返回冯府,问了下人,知道冯永一直在书房没出来,当下便向书房走去。

    轻轻地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进。”

    冯永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有人开门后又关上门,还以为是阿梅,也没睁开眼,开口问了一句,“回来了?那位夫人的身体如何了?”

    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冯永有些诧异,正要睁开眼,突然感觉有人按上了自己的两边太阳穴,轻重适度地力度,让人感觉倍觉舒服。

    接着只听得关姬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兄长以为是谁来了?”

    冯永一个激灵,生生控制住自己差点转头的动作,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还有是谁?自然是阿梅那丫头,这书房平日里也就只有她能进来。”

    主人的书房是最重要的地方,一般下人是不能进来的。

    冯永倒也没有说假话。

    关姬的双手抚上他的额头,缓缓地按着,让冯永感觉一阵轻松,让他差点呻吟出来。

    然后再不轻不重地用手啪啪啪地击打他的脖颈部位,冯永只觉得有些昏胀的脑袋终于清醒过来。

    “三娘这手艺,到底是厉害。”

    冯永赞叹道,“就是正在学医的阿梅那丫头,和你比起来,那差得就不是一点半点。”

    关姬的双手落到他的肩膀上,闻言柔声道,“那是因为兄长这些时日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说起来,若不是小妹多事,兄长也不至于这般劳累。”

    冯永奇道,“这些日子确实比较忙,但这和三娘又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小妹把这女子成亲年纪的事跟叔母说,兄长也不至于……”

    关姬刚说到这里,冯永右手就按住她正在按摩自己肩膀的手,然后再一拉,左手伸到后面,环过她的腰,微微一用力。

    只听得关姬“嘤咛”一声,直接就被冯永拉入了怀里。

    “兄长……”

    关姬刚说了一声,接着又是“唔”地一声,好似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巴。

    佳人娇喘细细,含羞半敛眉,玉容羞红血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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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2章 隐隐地担心(二合一)

    “阿郎……”

    关姬带着鼻音的颤声娇吟着,“莫要作怪。”

    原来是冯永的手掌久别重逢故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次掌握那一份宏伟。

    “三娘,你当真不与我去南中?”

    冯永埋头在深深的沟壑里,闷声问道。

    关姬此时的身子,当真是柔如弱柳,坐在冯永大腿上,上半身竟能生生折成一个拱形。

    让冯土鳖心里不禁暗赞,这练过武的……就是不一样!

    “妾,去不成的。二兄去了南中,侄儿又未能主事,府上总要人看着……呀……轻些……”

    关姬眸含秋水,几乎就要滴了出来,双颊越发地潮红水润。

    再加上呼出的香热气息,当真是媚态四溢。

    看到她这副颠倒众生的模样,冯土鳖心里当真是爱极了。

    同时不由地暗暗得意,幸好老子知道,这等冰山般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极品。

    什么世家女子,算个卵!

    和关姬这等真正内媚的女子比起来,世家女特意训练出来的那些表面东西,都是渣渣!

    “三娘,我想问你个事。”

    “阿郎但说就是……”

    关姬媚眼如丝,喃喃地说道。

    “送丞相南征的那一天,那首《击鼓》是不是你唱的?”

    “嗯……阿郎如何得知?”

    “你的声音,我听得出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三娘,我也愿意这般的。”

    关姬听了,吃吃地笑道,“阿郎又没上沙场。”

    “不用上沙场,这辈子我愿和你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也愿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关姬哪里想到《击鼓》这等明明是送人出征的文章,到了冯土鳖嘴里,就忽然成了让人动情至极的男女情话?

    当下身子更是如没了骨头一般,软软地靠在冯永身上,香舌搅动晶液,主动送了过来。

    冯永心头大喜,手上就想要去解开她的衣带。

    哪知关姬反应极快,死死地按住冯土鳖想要往下的手,不让他越过防线。

    她的原则极是坚定,不管两人如何亲密,就是不肯逾越最后一步底线。

    “阿郎……等你从南中回来……”

    关姬在冯永耳边呢喃道。

    冯土鳖一听这话,心头就是一颤,这意思不就是要等到成亲的那天?那还得等多久?

    虽然有贼心也有贼胆,但是偏偏武力值过低,这特么的……

    冯土鳖当真是欲哭无泪。

    也不知两人在书房温存了多久,只听得房门又传了敲门声,罗衫半解的关姬吓得当场就一蹦而起,直接躲到书房屏风后面,再不肯露头。

    冯永正兴奋着呢,被人突然来了这么一下,真是如同让人直接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谁?!”

    冯土鳖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声,满腔的火气没处发泄,当真是让人恼怒万分。

    “主君,是婢子。”

    门外传来了阿梅的声音。

    除了她,要是没有主人的允许,一般府中的下人敢靠近书房,直接就是拉下去被打个半死。

    我要这……有何用?

    冯永长叹一声,起身去开门。

    “吱呀”,书房开了一条缝,冯永只露出一个脑袋,没好气地问道,“何事?”

    “婢子……就是想告诉主君一声,樊师傅回府上了,主君不是说,回来后要尽快来报吗?”

    阿梅看到冯永的脸色不大好,有些畏缩地说道。

    冯永这才想起今天樊阿和阿梅去张府时,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当下只好缓下语气说,“我知道了。待会我就过去……”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什么,“算了,你先去吩咐一声,叫下人准备好水,我要沐浴一下,记着,要冷水,不要热水。让樊师傅先休息一会,我沐浴完了自会去找他。”

    “是。”

    阿梅应下后,转身下去了。

    回到屋里,只见关姬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面色绯红地从屏风后面出来。

    “三娘……”

    冯永看着佳人媚意未消,又是轻声叫了一声。

    “兄长不是要去沐浴么?”

    关姬却是不再让他沾身,眼中含情,“叔母吩咐过了,要小妹日头落山前回去。这时间也不早了,小妹要走了。”

    黄月英,你这就过份了哇!

    人艰不拆不懂嘛?

    迟早的事嘛,何必呢!

    看着冯永不满的神色,关姬看了看关着的房门,主动依偎过来,丰盈红润的唇轻轻地啄了一下冯永。

    “阿郎南下,须千小心万谨慎,妾不在身边,切切注意身体。妾在锦城苦候阿郎归来。”

    说罢,飘然而去。

    冯永无奈,只得跑去用冷水冲灭那满腔的火气。

    不一会,浴房里就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歌声:“我要这铁棒有何用?我有这变化又如何……”

    顿时就把冯府的下人惊得面面相觑。

    有人正要凑到一起想要说点什么,哪知面色阴沉的赵管家如同幽灵般地冒出来,“活都干完了?都愣着做什么?找抽呢?”

    于是众人顿时如鸟兽散。

    待众人消失后,赵管家悄悄地凑近了浴房,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主君在嚎什么呢?怎的这般难听?不会又发病了吧?

    洗完了澡,神清气爽的冯永从浴房里出来,就看到管家正面带担忧地站在门口候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咦,赵叔,你这是有事?”

    赵管家一看到冯永,脸上就换了一副笑容,说道,“无事,无事,就是想着提醒主君一声,虽说天气暖和了,但用冷水淋身,还是要小心风寒。”

    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仔细观察冯永有什么异样。

    “哦,偶尔洗一下,无妨的。”

    冯永满不在乎地说道。

    “主君……好着的吧?”

    赵管家小心地问道。

    “好着呢。”

    冯永奇怪地看了赵管家一眼,“赵叔当真没事?”

    “无事,无事,好着呢,好着就好。”

    赵管家确认了冯永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只要主君好着,那一切就都好。”

    虽然不知道赵管家为何有些反常,但只要他说了没事,那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冯永去了前院,让人把樊阿找了过来,开口问道,“刘夫人的身体,如何了?”

    “回冯郎君,刘夫人的身体,已经有了些许的起色。春日里又是阳气上升的时候,正是治疗的好时机。只待再针灸一些时日,就可以开始用药了。”

    樊阿不是傻子,他已经隐约猜出张星彩的身份极不一般,但只要没人点破,他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好。”

    冯永松了一口气,“此事就劳烦你多用操点心,那位刘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就是我,有些地方也是要仰仗人家呢。”

    “是,小人明白。”

    樊阿连连点头。

    “对了,说到用药,你那位师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来锦城?”

    华佗门下,樊阿善用针,李当之善用药。

    张星彩的身体,需要两人配合,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得了樊阿的投靠,冯永又把主意打到了华佗的大弟子李当之身上。

    如今已经通过樊阿,得到了李当之的消息。

    “师兄得了小人所托,已经托人传话过来,准备再去采些刘夫人要用的药来。故还需要一些时日。”

    冯永点点头,说道,“那就最好不过。过些时日,我要去南中。到时,阿梅就留下来帮你医治那位刘夫人。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就让她去找关娘子帮忙。”

    随着府中的人和事越来越多,冯永这个时候才觉得,出门在外,若是有一个女主人留在府中主事,确实会方便很多。

    “是。”

    “还有,”冯永沉吟一下,“到时樊启要跟着我去南中,你再挑几个弟子,最好是熟悉南中的,到时我一起带下去。”

    樊启就是樊阿推荐给冯永的最得意门生,已得樊阿大部分真传,如今任为益州典农校尉手下的右曹,已经被冯永定位为自己的随身医生。

    樊阿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年龄已经不小了,毕竟是医学界的泰斗人物,要好好保护,冯永不可能让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跑。

    “小人明白。”

    “行了,你下去。”

    交待完事情,冯永加紧时间准备南下的一应事物。

    毕竟此时的南乡可不比后世。

    那可是传说的瘴疫之地,听说到了那里的人,很多都会无缘无故打着摆子死去。

    眼看着三月已经过了大半,终于有一日,李遗满脸兴奋地从锦城回来,直奔后院,身后还跟着从前院过来的杨千万。

    李遗顾不得礼仪,大声喊道,“兄长,来消息了。南中传来消息了。”

    “来了?”

    冯永听到这个话,连忙从书房里迎了出来。

    “来了。丞相府那边的公文,我抄了下来。还有,这里还有一封义文的信,是随着公文一起从南边发回来的。”

    李遗举着两三张纸和一张信封说道。

    这些时日,李遗和杨千万两人轮流守在丞相府,就为了第一时间得到南中那边的消息。

    “来了好,来了就好!走,进书房说话,”

    冯永略有几分激动地说道,一直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消息过来了,反而让人能定下心来。

    “公文上说了什么?”

    关上书房门,同时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冯永这才开始问道,同时从李遗手中接过赵广的信,抽出来信纸开始看了起来。

    “丞相领兵沿水道到达道后,兵分两路。一路由柯郡新任太守马德信带着部分人马,自道向东南的柯郡进兵,其前锋正是义文和子实所部。”

    “还有一路则是由丞相亲率,自道折向西面,进入越郡,其前锋为关安国,张兴武所率,开始向着安上进发。”

    马忠,字德信。

    关兴,字安国。

    张苞,字兴武。

    冯永点点头,把赵广的来信递了过去,说道,“义文信上也说了,如今他们已经进入了柯郡,准备向着鳖县进发。”

    此次南中之乱,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实际上只是趁着大汉处于危急无力时才得以猖獗,并没有对大汉的腹心之地造成太大的困扰。

    加上此次平乱,又是大汉丞相亲自带着优势兵力南下,估计还要故意造成声势,以便对叛军施加压力,所以行军路线并不需要太多的保密。

    冯永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卷白纸,摊开,然后拿起笔,凭着印象开始画了起来。

    没有经过允许,私人保留舆图那就是造反,冯永只能自己现场画一张图出来。

    虽然如今的舆图实在是不够标准,但冯永原本就有cad制图的底子,再加上后世的中国地图世界地图都是从小看到大,所以他还是很快地凭着印象画出南中四郡的大略位置。

    “这就是一个凹字啊,而且还是兵分三路。”

    把南中四郡都标出一个大致位置后,再在上面加上进军路线和四路叛军,冯永就喃喃地说了一句。

    西边是越郡,叛军首领为夷王高定,在四大叛军中实力最强,兵力最多,而且身后还有益州郡的雍和孟获随时策应,所以西路军是由诸葛老妖亲自率领的南征主力。

    东边是柯郡,叛军首领为原柯郡太守朱褒,所处的位置与其他三路叛军联系不便,实力应该是最弱的,所以东路军是由马忠带的偏师。

    而中间凹下去的地方,则是降都督李恢镇守,正对南面的,是南边益州郡的雍和孟获,同时还被两边的越郡高定和柯郡朱褒包围着。

    所以诸葛老妖看重李恢是有道理的。

    李恢守住了平夷县,就如同钉子一般死死地把叛军拖住了。

    不但把雍和孟获堵死在益州郡不得北上,同时又可以威胁到两边的高定和朱褒,让他们不敢轻易动弹。

    从地图上来看,南征的战略势态一下子就无比明了,看来诸葛老妖的胃口不小,直接就是三路齐下,要同时荡平三郡叛军。

    但看到这种情况,反而让冯永隐隐有些莫名的担心。

    虽然不是军事专家,但从小就生长在红旗下面的他还是知道一个典故的。

    那就是蒋光头当年伸出两个拳头打人,不小心把胸膛露了出来,偏偏拳头还被拖住了收不回去,最后胸膛被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这一刀,就是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

    再看看明清的萨尔浒之战,还有二战时某元首分兵进攻苏联。

    所以,在大多时候,分兵乃是兵家大忌。

    而且在后世评论诸葛老妖的隆中对时,有一个很著名的论点,那就是蜀汉兵分荆州和益州两路,乃是犯了兵家大忌。

    至少应该是一路攻,一路守。

    而隆中对,偏偏就是诸葛老妖提出来的。

    从地图上来看,冯永私下里甚至觉得诸葛老妖好像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三路,只要有一路出问题,那就直接会成为叛军的突破口,甚至南征全局都会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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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3章 两情千里也缠绵

    “兄长?”

    李遗看到冯永眉头紧皱,还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觉得有什么问题,当下便试探地问了一声。

    “无事。”

    没证没据的,冯永又自知自己是个嘴强王者的青铜菜鸟,再加上历史已经记载得很清楚了,南征最后是胜利的,所以他怎么可能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目光再次落到自画的地图上,冯永忧虑更甚,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思路一时被卡住了,想不出来。

    “文轩,我吩咐的那些东西,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李遗一听冯永这般问,连忙精神一振,“兄长,我们是要先去平夷县么?”

    冯永点点头,“平夷县不但是南中降都督的治所,而且从未被叛军所攻破,地理位置又是处于叛乱三郡枢纽所在,第一步落脚那里,最好不过。”

    说着用手在地图平夷县的位置点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点,冯永终于发现了不妥之处,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问向李遗,“文轩,你可知是从道到安上有多远?”

    “约有百里。”

    “那从道到鳖县呢?”

    “不知,但不会少于八百里。”

    听到这话,冯永终于彻底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你们没觉得,义文的信和这公文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

    此话一出,李遗和杨千万都凝目往桌上的地图看过来。

    “一个百里,一个八百里。如果按公文发出的时间看,丞相那时应该还没到安上。可是为什么义文他们已经快要到鳖县了?”

    冯永又用拿起笔,在纸上着重点了三个浓墨,表示道安上鳖县三个地方,“兵贵神速,马太守走了至少六百里了,丞相连一百里都没走完?”

    此话一出,李遗和杨千万不由地对视一眼,眼中皆露出疑惑之色。

    “或许,义文写这信时,丞相其实已经到了安上了。毕竟公文和义文的信不是同一个地方发过来的,只是半路上汇到了一起而已。”

    李遗迟疑道,“再说了,越郡的山路过于崎岖,丞相走得慢一些也正常。马太守去柯走的是官道,还有水路,行军速度自然要比丞相快上许多。”

    虽然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但如今在没有掌握更多信息的情况下,冯永也只能接受这个解释。

    “也只能这么想了。”

    “兄长,那我们何时出发?”

    李遗跃跃欲试地问道。

    “不急,还有一样东西没准备好,多等两日。”

    “是何物?兄长只管说与小弟听,小弟这就去快些准备。”

    “这个东西,你们谁也准备不了,只有我能准备。”

    冯永笑笑,问道,“文轩,这些日子,叫兴汉会的众人帮忙找酒,找到多少了?”

    “只要是能从锦城里找到的酒,都已经拿回来了。只是如今酒算是珍贵之物,就算是有兴汉会的众兄弟帮忙,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多少,如今只找到十来坛。”

    “我从宫里借出了二十坛,算起来,那就有三十坛,试试看吧。”

    冯永叹了一口气。

    “试什么?”

    李遗疑惑地问道。

    “烧酒。”

    “什么意思?”

    “等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冯永神秘一笑。

    酒精是个好东西,提纯也非常简单。

    困难的是酒精的来源。

    在没有工业化的封建时代,酒精的来源,只能从酒里提取,可是这年代粮食又不够吃,哪来的酒?

    最后也就是冯永面子够大,在白送了一批毛布给阿斗后,阿斗非常爽快地想法子帮他搞到了二十坛酒其实也就是藏在宫中府库最深处的最后一批酒。

    阿斗在这方面口碑不错,人特厚道,也好说话。

    特别是在诚意足够的情况下,收了钱肯定办事。

    叫人把所有的酒都搬到一个院子里,然后全部开封。

    一时间,酒香味充满了整个院子。

    “行了,你们全都出去吧。”

    冯永对着众人说道,只留下李遗杨千万还有阿梅三人。

    院子里早就搭好了一个古怪的灶台,上面架着一个蒸锅,旁边还有一个木桶,两者之间有一根中空的竹子连接着。

    木桶靠底的地方还有一根引流管。

    这样就搭起了一个简单的蒸馏器。

    “文轩和魏然,你们把酒倒进这锅里,记住莫要倒满了,倒大半即可。”

    酿酒这行当,对冯永来说非常简单。

    因为他的老爸有个外号,叫“酒爷”。

    从这个外号就可以看出他的嗜酒程度。

    小时候的农村,哪有钱去买酒?

    老爸那时每年都会在农闲的时候,找个时间和村里要好的叔叔伯伯凑到一起,这家出场地和工具,那家出粮食和柴火,大伙一起凑合凑合,一起就把酒给酿出来了。

    那个时候冯永可没少帮忙烧火。

    后来生活质量上去了,但村里人聚得也少了。老爸一个人没法酿出酒来,就会让冯永去邻村帮他买酒。

    那个时候冯永最是喜欢,屁颠屁癫的,美不滋滋。

    因为老爸每一次都会多给几毛一块的,让他去买点零食吃。

    然后冯永每次都是只花一半,回来分给弟弟妹妹,另一半就悄悄地藏到自己的床头。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藏的毛毛钱掉到了床底下,好多都被老鼠啃坏了……

    他还不敢吭气,只能是大半夜闷在被窝里掉眼泪。

    想着小时候的糗事,冯永眼中有些发热,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噙着一丝笑意。

    第一批出来的酒的度数已经勉强算是达到冯永的使用要求。

    越往后,酒的度数就越低,但也比那些所谓的美酒高多了。

    把头酒小心地收起来,看看李遗和杨千万不断地吸着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边,身子一个劲地往导流管旁边凑,就差点把舌头伸到下面接了。

    冯永不得已,只得把后面流出来的酒接了一点,递过去:“尝尝。”

    李遗连忙接过来,直接就倒进嘴里……

    然后他的脸当场就胀得红紫,眼睛鼓得快要突出来了。

    可是偏偏就不愿意张嘴,仿佛把那酒味哈出来都是浪费。

    李遗只觉得一团火从嘴巴顺着喉咙直烧到肚子,整个人差点就炸了起来。

    到了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张嘴大喊一声:“好酒!”

    冯永又接了一点,递给杨千万,笑着摇头道,“每人只能喝一点,这酒,我可是有大用的。”

    三十坛所谓的美酒,最后得到勉强能用的高度酒只有两坛。

    剩下的,虽然再反复蒸馏,可能还再得到一些,但冯永已经没有时间了。

    “汪汪……”

    “咴儿咴儿……”

    几日后,锦城外前些日子丞相誓师出征的地方,此时犬吠声,马儿的嘶叫声,还有人声嚷嚷,交响起一片。

    冯永等人正在与前来送别的众人道别。

    “兄长此去辛苦了,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是啊是啊,那南中乃是蛮荒之地,蛮僚又不识礼数,兄长可得保重。”

    “说的甚胡话?兄长的名声,在南中那可是赫赫有名,那蛮僚见了兄长,只怕当场就要吓得魂飞魄散……”

    “是极是极,兄长是何等人物,还会怕那蛮僚之辈?”

    兴汉会的众人皆是拍着冯永马屁。

    “我此去,就是为兄弟先行探路的,待寻了好地方,自会派人回来通知众兄弟,到那个时候,就要兄弟们一齐努力了。”

    冯永拱了拱手,笑道。

    “兄长放心,只要有了消息传来,到时我也是要去看一看的。”

    “就是,若不是家里不允,我此时恨不得就跟了兄长去。”

    众人七嘴八舌地应诺下来。

    冯永看了看锦城的方向,仍是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不由地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此次去南中不算是出征,但那里仍是战乱之地,关姬害怕犯了忌讳,只把他送到庄子的路口,没有一直跟着送到锦城外。

    “好了,我们走了,诸位兄弟且先回吧,等着我们的消息就是。”

    冯永再次拱拱手,在众人的一片道别声中,翻身上了一匹滇马,带头向南而去。

    前些日子从汉中带狗过来的胡人,有两个水土不服的反应极为严重,没能撑过去,直接就挂了。

    冯永不得已,看着还有几个上吐下泻也跟着快要挂了,只得又让人把他们送回汉中去。

    没办法,如今训狗也是一种技能,只要有技能的人,都算是难得的人才。

    剩下的,只希望到了南中,也能和在锦城这里一样适应下来。

    狗也一样,路上有病了的,有受伤了的,甚至还死了几只,最后只挑出二十来只,与从汉中出发时相比,不足一半。

    再加上南中天气比锦城还要湿热,从汉中带过来的战马十有**不适应那边的气候,所以冯永最终还是决定骑滇马南下。

    前年从李遗手里拿到第一批滇马后,他就发现,这滇马耐力极佳。

    经过测试,成年滇马负重四百斤,一日可以行走六七十里路,连续使役半个月不用休息。

    换成后世的单位,那就是负载一百公斤的重物,每天走三十公里,轻松无比。

    若是事情紧急,不怕累坏了马匹,还可以把负重和路程加多三分之一。

    而且滇马成长速度极快,生下来的小滇马,只要一年就能长到成年滇马的八成高度。

    更重要的是,这滇马还和蒙古马一样,极耐粗料,就算是自由采食,也能靠啃山里的青草自己活下去。

    有了这等上佳的运输畜力,再配合上手推车,冯永差点就放弃了修路的念头。

    若不是土路天晴时会扬尘土,下雨时又会变得泥泞,让冯土鳖觉得实在恶心,再加上汉中牧场的滇马数量远远满足不了运输的要求,说不得他就懒得修路了。

    所以这两年来,他一直在想尽办法增加手里的滇马保有量。

    但可惜的是,滇马产于南中,而南中那些蛮人,连用牛耕地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大规模地繁殖滇马?

    再加上叛乱的影响,那滇马就更加难以获得。

    所以如今汉中牧场的滇马数量,也就一百来匹上下,这还是算上这两年产出的小马驹的情况下。

    如今冯永南下要用到滇马,也是仅仅挑了二十头公马出来,而且还是全被阉割了的公马。

    益州典农校尉任下的前曹吴明,如今江湖人称“一把刀师傅”,业务范围已经从养猪场扩散到了牧场,不少牛马纷纷惨遭其毒手。

    如今牧场的牛马群,只挑出最强壮的公牛公马做种牛种马,剩下的全被吴明和他带出来的弟子手起刀落,割了个干干净净吊丝也想要交配权?

    断了是非根,安心干活去!

    马铃铛“叮叮铛铛”地作响,中间还夹杂几声“汪汪”的犬吠声,众人目送着冯永一行人渐渐远去。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歌声,声音空灵而悠扬:“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已经走远的冯永猛地勒住了马,回头看向歌声来源,只见那一处山坡草木茂盛,只闻声音,哪里看得到人?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跟来了。

    待那句“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唱完,余音仍缕缕不绝,绕空不散。

    “这是谁唱的?这般好听?”

    送别的人里终是有人忍不住地好奇问一声,“要不上去看看?”

    “呵!”有聪明一些的就冷笑一声,“这明显就是来送兄长的女子,你管是谁?”

    最先开口的人当下就缩了缩脖子,干笑一声,“我也就是随意说说。”

    不管上头的女子姓关,还是姓张,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惹的。

    说不得,你惹了一个,就是同时惹上两个。

    君不见,那许勋如今在外,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另一头的冯永痴痴听完后,呆立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

    也不管众人莫名的眼光,重新让身下的马儿迈开蹄子的同时,开口就唱起谁也听不懂的曲子来:

    “腰仗三尺正义剑,胸怀柔情千万千……”

    “汪……”

    “潇洒来去山水间……”

    “汪汪……”

    “两情千里也缠绵……”

    “汪汪汪……”

    “尼玛的把这条傻犬给老子管好了!它敢再叫一声,老子晚上就炖了它!”

    冯土鳖注定帅不过十秒,这才唱了几句,就被身后的狗叫声扰乱了音调,当下恼怒无比,当下一声爆喝,吓得跟在后头的胡人连忙想法子安抚好那条捣乱的犬。

    “腰仗……”

    冯永又开了个头,再瞄了一眼那条狗,果然不叫了,这才哼了一声,鄙视地骂道:“单身狗!”

    再转过头去看看那个山坡,虽然不见人,但他知道关姬肯定在目视着自己,一念至此,心里更是得意万分,于是又重新开口唱道:

    “腰仗三尺正义剑,胸怀柔情千万千,潇洒来去山水间,两情千里也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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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4章 献计

    “这是什么曲子?这般古怪?阿姊你能听得懂吗?”

    山头上,张姬探头探脑地看着冯永一行人渐行渐远,回头看了一眼正静立在一旁的关姬。

    关姬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轻轻摇头,“我也听不懂,不过我知道,这是兄长师门里的话语,以前我听他唱过。”

    前年去汉中时,一路上,他可不就是用师门里的话唱了好几天?

    当时的自己还觉得难听至极,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出声制止。

    还有南乡那条河边,兄长还专门唱给她一个人听呢。

    如今想起来,心里犹是一阵甜蜜。

    “原来如此!”

    张姬微微一侧头,想了一下,这才一拍手,娇笑道,“哈!我也想起来了,冯郎君还教过我呢。”

    只见她开口就唱起来,声音清脆无比,“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天天我等着你……”

    关姬听了,脸色就是一僵。

    倒是站在她们身后的黄月英微微皱眉,努力地想把冯永所唱的口音记住。

    同时在心里想着,既然这是他师门里的话语,以后若是有机会在别的地方听到,那么那个地方岂不是跟他的师门必然会有联系?

    下头的众人正准备散去,忽然又听到有人唱起让人听不懂的曲子,声音清脆无比,与方才那空灵而悠扬的声音完全不同。

    于是不由地面面相觑,每人的心里都冒出一个想法:果然娶妻还是要娶贤呐!

    柯郡鳖县是南中叛乱后,叛军控制的最北边的一个县。

    当时原柯郡太守朱褒在叛乱之初,还曾想通过这里,绕到平夷县后面,断了李恢的后路。

    后来因为叛军之间配合不畅,又各有私心,朱褒仅凭一己之力,无法与降都督府相抗衡,所以这个计划才不了了之。

    再到了后面,由于某人的毒计,致使民团如蝗虫般蜂拥南下,这个最北边的鳖县首当其冲,深受民团之害。

    别说是裹胁而乱的苍头百姓蛮僚之类,就是朱褒自己手下的士卒,都有人时不时地消失,到了夜晚,根本不敢走出城门一步。

    再加上这里又实在过于靠北,远离自己的老巢且兰,朱褒到了后面,在大汉还没发兵过来的情况下,竟被迫生生地放弃了这里,全面往南龟缩,也算是一个奇葩事。

    叛军裹胁着大部百姓往南退走了,剩下的百姓也是全逃光,不敢再停留,而民团南下,又基本是在平夷县那里补给,这里无利可图的时候,谁会过来?

    所以这个昔日里还算是繁荣的县府,如今竟生生成了一个鬼城。

    今日这个鬼城,终于第一次迎来了大队人马。

    “都四处查找,仔细着点,莫要出了纰漏。”

    赵广站鳖县城门口,大声吆喝道。

    身后的士卒齐齐应诺,便分成小队鱼贯进入城内。

    这时,只见有部曲来报:“禀郎君,府上的民团派了人过来。”

    赵广挑挑眉,说道,“让他过来。”

    “见过二郎君,见过三叔。”

    来人身披着简陋的皮甲,腰上佩戴一把刀,一个包裹,一个水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先是对着赵广行了一礼,然后又对着赵广身边的一位老头行礼。

    老头眯眼看了他一下,略略颔首,又闭上了眼。

    赵广看到老头的模样,知道来人没错,又仔细地看了看来人,觉得他颇有些眼熟,看来当真是府上的人。

    “不必多礼。前些日子,我交待下去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二郎君,小人这些日子找了南中境内的所有民团管事,他们倒是好说话得很,皆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告之了小人,故那朱褒的动静,小人倒是大略知晓。”

    “怎么可能会不好说话?”

    赵广冷笑一声,“南中的民团,谁敢不给兄长几分面子?兄长前些日子已经在锦城找了他们背后的金主,那些人都指望着兄长给他们找条路子呢!”

    赵家民团的管事嘴角抽了抽,这一声“兄长”,二郎君叫得真顺口。

    “你继续说。”

    “是。回二郎君,这鳖城,早就已经是空无一人了。不仅如此,那朱褒听说朝廷大军压境,已经把所有兵马都集结到了且兰,故从鳖城一直往南,直至且兰这一片,皆是通畅无阻。”

    “朱褒集结人马,是想要守住且兰还是南逃,知道吗?”

    赵广看向南边,只见目光所及,全是荒草树木,连官道都已经淹没在草丛里,更不用说有什么人影。

    来人面现惭愧之色,摇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若说是且兰以北,莫说是叛军,就是哪个山头可能藏有蛮人,小的都可以给二郎君说出来。”

    “只是……这过了且兰往南,那就已经算是蛮人的世代居住之地,民团就是去了,最多也就是探探路,想要打探消息,却是极难,更别说是找劳力,就算是找到了,只怕也带不回来……”

    赵广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赵府的老人,心道你们凭着手上这点东西,就逼得那朱褒龟缩到且兰,已经算是让人难以置信,还想再往南?

    那还要朝廷的大军做什么?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问你劳力的事了?你这是找劳力找上瘾了?

    不过……劳力确实是一个好东西啊!

    赵广摸了摸下巴,心想兄长不是打算要在南中再开些庄园么,所以这劳力,当然是越多越好,“劳力……你们现在还在找劳力?”

    民团管事摇了摇头,“自今年始,锦城和平夷县就已经不再卖干粮。没了干粮,如何还能去找?”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晓那朱褒的动静?”

    “虽然没法子再找劳力,但朝廷发话了,若是在大军南征时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可以酌情再卖些干粮,故如今有不少人都在想法子探听消息。”

    赵广一听,心里想道,这法子倒是不错。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方才说,且兰以北,哪个山头里有蛮人,你都知道?难道且兰北边,还有蛮人?”

    民团管事却是咧嘴一笑,“不但有,而且还不少。只是这些蛮人,皆是躲在深山老林之处。若是无人带路,却是没法子找到他们的山寨。”

    “而且南中这边,林中多有瘴气,人若是不小心误入瘴林,致死者十之四五。而那些蛮人久居此地,早已习惯,却是不受其害。故一般人是不敢前去寻找的。”

    赵广听了,心道怨不得呢,我还道你们什么时候这般有这般善心,肯放过他们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赵广挥挥手。

    来人行了个礼,便下去了,不一会,便消失在那荒草之中。

    不一会儿,只见入城的兵卒过来禀报,说城中空无一人。

    赵广点点头,说道,“进城。”

    带着中军落后前锋一日行程的马忠接到前锋赵广传过来的消息,当下直接下令:“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

    命令被层层传了下去,“加速前进!”

    于是逶迤行走在官道上的军伍开始渐渐地加快了行动。

    “还有,派人给赵将军送信,就让他在鳖县休整一日,然后立刻南下,不得耽误。”

    “诺!”

    待军令传了下去,这才有僚属开口道,“将军,大军一路过来,已有疲态。赵将军所部,更是探路在前,只怕劳累更甚。何不让将士们多休息两日,以恢复力气战那贼军?”

    三十多岁的马忠正值壮年,闻言傲然一笑,“朱褒乃无胆鼠儿耳!我大军未到,便已自退数百里,如今把兵力全收缩到且兰,大军只管前进到且兰城下再歇不迟。”

    “万一那朱褒使的乃是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之计,那岂不是坏了丞相大事?”

    马忠听了,当下就是哈哈一笑,“若是换了他人,我尚有这顾虑,但那朱褒么……”

    说到这里,马忠脸上轻蔑之色尽现,“此人本就是志大才疏之辈,被先帝派来柯当太守却反了大汉,此乃无义。在任太守期间又恣睢暴虐,无恩加于百姓,谁会真心给他卖命?”

    “在民团面前,他连鳖城都守不住,何来计谋之说?分明是无计可施。”

    马忠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若是他妄加守且兰,那就是自困于笼。怕就怕,他要是打算收拢兵马往南逃窜,与益州叛军合成一处,只怕却是不美。”

    “再拟一道军令给前锋,到了且兰城下后,若是发现那逆贼有南逃之迹,必须想法子拖住!”

    “诺!”

    益州郡孟获和雍自叛乱后,虽然东吴任雍为永昌太守,但由于永昌功曹吕凯、府丞王伉率领吏士死守永昌,雍难以入城,不得已,只得退回,与孟获分治益州郡。

    孟获势大,自己亲自驻守滇池县,又派其族弟孟琰驻味县。

    而首倡叛乱的雍仅仅是得了以堂狼县为中心的益州郡一小部分,心里早有不满。

    南方益州郡的滇池县内,孟琰步履匆匆,径自走入滇池府衙,对守在府衙门口向着自己行礼的蛮兵恍然无视。

    他制止了要前去禀报的蛮兵,自己越过前堂,人还没到堂厅,就已经开口喊道,“阿兄,我来了。”

    “昂雄来了?”

    前厅走出一人,身子矮壮,脸部黝黑,头顶嵌宝紫金冠,紫金冠边上的野雉的尾毛不时地晃动,正是霸占了大半个益州郡的孟家当家之主,孟获。

    “外头闷热,昂雄且先进来再说。”

    “阿兄,我听说,高定和朱褒皆派人过来了,要我等前去支援?”

    落座刚坐好,孟琰就开口问道。

    “正是。”

    孟获点头。

    “那阿兄是如何个打算?”

    “尚未决定。”孟获面有疑虑,看向孟琰,“所以我这才派人叫昂雄回来商议。”

    “阿兄可有考虑?”

    “有,我本意是让那雍率军去援助高定,我亲自带兵去且兰与朱褒汇合,你看如何?”

    “不可!”

    孟琰急忙阻止道,“益州乃是我孟家之根本,万不可有失。阿兄这般做,益州郡岂不是空虚?若是那李恢带兵南下,谁人拒之?”

    “自然是你。”

    “我?”

    孟琰眼中露出一丝精光,然后又很快地掩盖住,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之色,“阿兄的意思是……”

    “那李恢若是想要南下,必要经过你所驻守的味县,只要味县不破,益州郡则安然无恙。所以此次我亲自领兵,而你则守好我等的后路。”

    “何不让我带兵前往,阿兄自守之?”

    孟琰心头一动,嘴里却是说出另一番话来。

    “不成,那朱褒虽然势弱,但好歹也算是南中四大义军首领之一。若是你去了,名义上少不得要位屈其下,到时他故意叫你率军挡住汉军,你听是不听?”

    孟获摇摇头,“若是听了,我等这手上的兵将少不得要有折损,若是不听,又会生了间隙,两不讨好。还是我亲自去比较妥当。”

    孟琰一听,心里更是叹息,这还未开战,就已经各有私心,各自计算,又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阿兄能否让我说说看法?”

    “昂雄但说无妨。”

    孟获素知这个族弟勇悍,又知兵法,所以这才让他去守了益州的门户,味县。

    此时听他要说说看法,岂有不听之理?

    “汉军势大,数倍于我,即便是三路分兵,仍有优势。我们如今所恃仗者,不过地形险要。若是我们也像他们那般分兵迎敌,岂不是正中其下怀?”

    “不如集中兵力,攻其一部。只要破其一路,我等回旋余地就大了许多。到时或攻或守,那就是我们说了算,这样岂不是更妙?”

    孟获听了这话,细细想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此言有理!”

    再看向孟琰,面露喜色,“那依你之见,破哪一路?”

    “自然是诸葛亮。”

    孟琰毫不犹豫地说道,“高定兵力最强,离我们又最近,方便救援。而且对面又是诸葛亮亲自带兵,乃是汉军主力。只要能破了此路,说不得其他两路就自己退兵。”

    “有理!有理!”

    孟获猛地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越想越觉得此话当真不错。

    他虽是孟家之主,而且为益州郡夷汉所服,但他也知道,那是靠了族长之威,还有这一身的勇悍,再加上平日里又能公平处事,所以少有人不服。

    但若论到带兵谋略,揣人心思等,却是远不及族弟孟琰。

    “那朱褒怎么办?”

    孟获冷静下来后,又问道。

    “依我看,那朱褒定然是守不住且兰的,不若直接叫他放弃且兰,继续向南边撤退,这样一来,我们与他之间,距离就会近上不少。”

    “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声势相连,方便救援,而且还可以利用险要地形继续阻挡汉军。”

    “只怕他不肯。”

    孟获犹豫道。

    “不肯就不去管他了。”孟琰眼中露出狠色,“汉军势大,我等切不可分兵。只要把形势说与他听,若是他知些时务,自然就会知道如何做。”

    “也罢。”

    孟获一听,点了点头。

    他经孟琰这一番分析,深觉得他说得有理。

    建兴三年四月初,益州郡叛军孟获和雍一齐率兵北上越郡,欲救援高定。

    同时,东路军马忠率军急行,直扑且兰。

第0395章 喜事

    “退?还要我退?退哪?再退的话就得一路退到益州郡了,去那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

    得知了益州郡的孟获和雍没有一个人过来援助自己,甚至还叫自己放弃且兰继续往南退,朱褒当场就暴跳如雷,直接抽刀就把送信过来的小卒砍翻了。

    且兰再往东就是荆州的武陵,当初朱褒之所以敢响应雍的叛乱,最大的底气还是东吴。

    在他想来,不说蜀汉敢不敢派军南下,就算是敢,自己也可以很方便地得到东吴的接应,就是按最坏的情况想,打不过汉军,难道还不能跑到东吴境内?

    哪知东吴这些无胆鼠辈,明明在夷陵大败刘备,竟然还要主动求和?

    雍杀了太守正昂,又把益州太守张裔绑往东吴,东吴仅仅是给了雍一个永昌郡太守的空头名义,连一兵一卒都没派!

    所以当朱褒知道雍进入永昌受阻退回益州郡,东吴仍然没有援助的意思后,直接就掀翻了案几!

    那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东吴既是想要占便宜,又怕惹上麻烦。

    当真是市井妇人作派!

    要早知道东吴是这等德性,他如何会反?

    更何况现在汉吴已经重新定了盟约,他要真敢去东吴那边,说不得会被东吴的人砍了脑袋,然后被当成礼物送回蜀汉这边。

    想到这里,朱褒心里就是一阵惊惧。

    汉军已压境,东吴去不得,难道当真只能继续向南边跑?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只见有人连滚带爬地进来,惊叫道,“将军,不好啦!探哨发现了朝廷的前军!”

    “什么,怎会这般快?”

    朱褒失声叫道,虽然想强自镇定下来,可是只听得“咣当”一声,手上竟是拿不稳刀,直接掉到地上。

    且兰城外,赵广所率的前军终于可以遥遥看到且兰城的城墙。

    “子实,有斥候回来禀报了吗?”

    赵广眼中闪出兴奋之色,舔了舔嘴唇,问向身边的王训。

    “已经有两拨回来了,皆说城外仅有贼军的探哨,并无任何大军潜伏的迹象。”

    “好!再派一些斥候出去,能探得城内虚实最好,若是探不得,少说也要想法子捉住对方的探哨问些情况。还有,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土人之类,也一并带过来。”

    “明白。”

    “斥候放得远一些,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诺!”

    一日后,马忠率中军赶到,下令全军休整一天,然后便开始猛攻且兰,同时派赵广带部分人马绕到且兰城后,看住朱褒的退路。

    就在南中的战火越烧越旺时,冯永一行人终于走上了平夷县的官道。

    “这平夷县,却是没想像中的那般混乱,若不是知情,谁也看不出前两年这里还差点被叛军打了过来。”

    看着平夷县的城墙遥遥在望,冯永看着城外的情景,不由地说了一声。

    平夷城外的官道上,行人不少,而且有一部分人身上还佩有刀剑等兵器,汉代尚武之风,由此可知。

    远处的田地,种下去的庄稼已经长了挺高,阵阵微风吹过,翻起一**的绿浪。

    冯永一行人当中夹杂着胡人,再加上连大汉少见的马匹都有不少,还牵着一群犬,浩浩荡荡,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视。

    “兄长却是不知,两年前的平夷县可不是这般景象。那个时候,每日都有从各个地方跑过来的流民。”

    李遗指了指一个方向,“城里城外全是逃难的百姓,别说城里,就是城外如今种上粮食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说着,又指了指南边,“幸好此处有一关口,群山环绕,易守难攻,叛军当时没日没夜攻打,都没能打下来,故这才保了平夷一方安宁。”

    冯永点点头,“先帝眼光,非常人所能及。此处有雄关护卫,进可威慑南中,退可固守一方,确实是设立都督府的好地方。”

    如今正是南征如火如荼的时候,局势紧张,所以即使是有李遗带队,但冯永仍是要在城门口验明身份。

    城门的守将亲自出来,小心地接过冯永的递过去的官印和官碟,确认无误以后,然后再仔仔细细地把冯永打量了一番,眼中带着些许异样。

    冯永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带着这么多的胡人感到不太放心,便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从汉中带过来的归化胡人,这位将军请放心,不会闹出什么事的。”

    “在冯郎君面前小人何敢当得将军之称?”

    听到冯永说这话,城门守将连忙把官印和官碟恭敬递了回来,“验明无误,冯郎君请。”

    虽然守将的举动有些异常,但冯永也没有在意,毕竟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自己带了这么多人进城,而且还夹着这么多的胡人,任谁都要小心谨慎。

    听李遗说,以前那些民团从南边带了劳力回来,连城都不能进,只能派些人去城里买补给。

    所以在冯永想来,自己能这般顺利进城,除了得益于自己的官印和官碟,有李遗带路也是原因之一。

    他却是不知,在他们进城后,便有守城的士卒凑过来问道,“军侯,方才站最中间的那位郎君,当真是冯郎君?”

    “没看到李郎君都叫他兄长?除了他还能有谁?”

    城门守将嘴里说着,眼睛却是看着远去的队伍。

    “方才小人也偷偷看了几眼,觉得那冯郎君待人却甚是和气,长得也是耐看,一般的郎君都比不过他,哪有一点鬼王模样?”

    士卒也跟着伸长了脖子看向城内。

    “鬼王鬼王,那都是那些愚不可及的蛮人传出来的,你也信!”

    城门守将终于转过头来,喝骂了一声。

    同时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只听得哗啦啦作响,伸手从里头拿出一块铜钱一瞧,正是最被世人认可的五铢钱。

    “鬼王能这般大方?鬼王就是给你钱,只怕也是陪葬的宝钱,你敢收吗?”

    “那不能!”士卒看着守将手里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这冯郎君,当真是大方。”

    “行了,看你这没出息的样!滚去好好值守。等下了值,叫上兄弟们,好好去吃一顿!”

    守将说到这里,也咽了一口口水,“娘的,好久没吃到肉了,这一回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顿!”

    同时他在心里也嘀咕,南中这边的蛮人皆说这位冯郎君乃是鬼王转世,不但长得凶恶无比,更是以人血人肉为食,夜夜无女不欢。

    如今看来,这分明就是豪爽大方的翩翩公子,哪有传言中的那般恐怖?

    平夷县是李遗的地盘,到了这里,食宿自然由他安排。

    在众人还未到平夷县前,李遗就已经派人提前过来通知,叫人安排好了地方。

    “这个小院还算是清静,兄长且先在此住下,那些个部曲,就住在隔壁大院。兄长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院中的下人便是。小弟且先回府中拜见大人,迟些时候再过来。”

    冯永等人由李府的下人带着,来到一大一小的两个院子各自安排住下后,李遗就要跟冯永暂时道别。

    “文轩尽管去就是,到了府上,莫忘了代我向李都督问候一声。”

    “小弟省得,兄长就暂请休息,小弟去了。”

    李遗拱手道,转身离去。

    冯永这时才有时间细细观察自己所住的小院,只见花木扶疏,树繁枝茂,时不时有鸟鸣声传来,树叶晃动间,鸟雀的身影不时晃过。

    虽是临街小院,但却是闹中取静,当真是难得的一处好地方。

    “冯郎君可要沐浴,还是先吃些吃食?”

    只见一个颇有些清秀的侍女上来,有些战战兢兢地上来,低声地问道。

    “沐浴吧,累了这么些天了,记得把水放热一些。”

    冯永伸了一下懒腰,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咔咔作响,却是没注意到侍女的神色。

    这些天赶路实在太累,冯永沐浴完后,随意吃了点东西,也不管眼神复杂无比的侍女,径自就去了房内休息。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只听得外头好像隐隐有喧哗声,然后那一阵又一阵的声浪竟是越来越大,冯永甚至感觉到有人在外头敲着锣鼓。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砰砰”地在敲门,同时大声地喊着,“兄长!兄长!”

    冯永听到这声音极是急促,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醒来,起身喊了一声,“可是文轩?”

    “兄长,正是小弟。”

    “进来吧。”

    只听得房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李遗脸上带着抑不住的激动,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兄长,你看谁……”

    李遗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声,“兄长!可想死小弟了!”

    接着一个黑影就是直接扑了过来。

    于是睡眼松的冯永还没被看清楚来人,就被人结结实实地扑倒在榻上。

    “疼!”

    冯永倒吸了一口冷气,喊道,“你咯着我了!”

    赵广身上还穿着冯永亲自监督打造出来的盔甲,把冯永压得差点断了气。

    “对不住兄长,是小弟太高兴了,一时把持不住!”

    赵广听到冯永的叫声,连忙爬起来,身上的盔甲哗啦哗啦作响,只见他搓搓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小弟该死。”

    “你想死是吗?啊?来,我成全你!”

    冯永终于可以再次爬起来,当场就气急败坏伸手摸了摸床上,心里暗叫晦气:妈的,一路上拿着的那根打狗棒竟然不在身边?

    若要排冯永最讨厌这个时代的事情之一,出远门赶路绝对是排名靠前。

    每一次赶路后,骨头快要散架的他都要睡个昏天暗地才能恢复过来。

    何况锦城到平夷可不算近。

    如今还没休息够就被人叫起来,全身只觉得又酸又痛,再被这家伙扑这么一下,冯永只觉得难受得快要死过去了一般。

    于是久别重逢的高兴劲还出现,怒火倒是成功地被激起来了。

    摸不到打狗棒,气得冯永连踹了他几脚,却是只让这家伙晃了几下。

    “兄长。”

    王训从赵广身后站出来,拱了拱手,虽然只是说了两个字,但脸上却是同样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冯永面对王训时,倒是正常了许多,随意披了一件外衣,赤脚下地来就与王训把臂而笑,浑然不顾在一旁脸色幽怨的赵广。

    从锦城一路过来,没办法得到消息,走到半路时,冯永就推测诸葛亮和马忠这两路应该与叛军交上了手。

    没想到这才见到平夷,就见到了按道理应该在且兰那边的两人竟然出现在这里。

    这让冯永感觉有些迷糊。

    “我等进城后一个时辰,义文和子实就到了。小弟恰好在都督府内与他们遇上。”

    李遗脸上带着喜色解释道。

    “那……柯郡呢?不是说你们马将军的前军?”

    冯永感觉更迷糊了。

    “平了,已经平了!小弟这次就是前来报信的,同时马将军还把我们二人派过来,说是协助李都督。”

    赵广一听到冯永问这个话,连忙又挤了过来,手舞足蹈地说道。

    “这么快?”

    冯永愕然,算算日子,自己从锦城出发时,赵广他们应该是刚到鳖县或者刚过鳖县,这怎么才到平夷,这柯郡就平定了?

    就算是自己走得慢了些,一路上还走走停停了好几次,但一算起来,真正平定柯郡的时间也没几天啊!

    “那朱褒就是个废物!”

    赵广兴奋地说道,“兄长你是不知,他把兵全集中到且兰城里,还想着与我们一决死战,哪知手下那些人根本不愿意为他卖命。我们就打了两天,他们自己就降的降,跑的跑。”

    “那朱褒看形势不对,就自己带着亲卫逃了。我一路跟着追下去,那厮甚是狡猾,好几次都差点让他跑掉了。”

    “最后竟然一头钻进一个土洞里,若不是我发现前头没了他的踪迹,猜想他是躲起来了,又折回来重新细细搜查,说不得就被他骗过去了。”

    赵广口沫横飞地说道,“找到他的时候他还从土洞里一刀捅到我胸口,他却是不知我这盔甲乃是兄长精心打造的保命甲。”

    说着还在自己的胸口比比划划,“再加上他跑得没了力气,使不上劲,没伤到我分毫,却是被我反手一枪搦死在里头。”

    “兄长,你送的这盔甲和兵器,当真是厉害!”赵广两眼放光,几乎就要凑到冯永脸上,“我们这几十个人一刀下去,就没有砍不动的甲衣。贼军的兵器砍到我们身上,却是分毫伤不得我们,哈哈哈……”

    冯永也不管赵广的唾沫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一听柯郡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平了,当下就是心花怒放。

    怪不得外头那么大的喧闹声呢,感情是全城都在庆贺这个事。

    胡乱地把衣服穿上,连连说道,“说说,从头给我细细说说!”

    没办法不高兴,一路上都在担心诸葛老妖胃口太大,被人钻了空子,没想到这才到地头,就听了这么一个大好消息,心里头的担心一下子就散去大半。

    赵广正待应下来,只听得李遗咳了一声,“兄长,小弟还有一事要说。”

    如今还有什么事比平了柯郡更重要?

    冯永刚要开口说话,只见李遗脸上的喜色不知何时已经散去,换上了些许的凝重,连带着赵广和王训都敛去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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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6章 活着不好吗?

    这是……有大事?

    看到几人的神色,冯永兴奋的头脑终于也跟着清醒过来。

    李遗点点头,转过身去,下令下人把守好院门,任何人不得靠近房间,最后把门关上后,这才凑过来低声说道,“兄长,我家大人,不在府中。”

    “嗯?!”冯永惊讶地看向李遗,“不在府中?去了何处?”

    “不知。听说十日前就已经悄悄出府去了,连那王将军也跟着去的。”

    李遗神色有些凝重,“如今府上对外只说是正值南征之际,军务繁多,故不接见任何外人,城内的人皆不知大人其实早已离开了平夷。”

    听到李遗这么一说,冯永心里一瞬间就肯定了下来,这定然就是诸葛老妖的安排。

    可是南征事关重大,他又不得不提醒李遗一句。

    “李都督这般做法,想必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去了何处。这等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文轩你这般说与我听,会不会不大合适?”

    “无妨,此事肯定是瞒不过兄长的。毕竟兄长到了平夷,大人若是不见上一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李遗摇摇头说道,“更重要的是,大人走之前在府中留下话来,说是等小弟回来之后,还要请兄长帮忙遮掩一二,故小弟这才赶快过来跟兄长商议一声。”

    “李都督打算如何遮掩?”冯永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待兄长到平夷后,第二日劳烦兄长前去都督府,对外只说是兄长要去拜访大人,然后小弟在府中安排好一切,就装作是大人还在府上一般。”

    冯永目光一闪,“瞒天过海?”

    “正是。”

    李遗一击掌,“大人已几日未曾露面,城中的有心人未免有些起疑,兄长这么一来,少说也能帮大人再遮掩几日。”

    “只是……”李遗看了一眼赵广和王训,脸上竟是带上了一点苦笑,“任谁也没想到,义文和子实偏偏也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小弟没的法子,只好把大伙都拉过来了。”

    听了李遗这话,冯永顿时感到有些啼笑皆非,这马忠平叛的活干得太好太快,竟也造成了个麻烦?

    不过如今谁都知道赵广和王训是冯永的铁杆小弟,所以去都督府报道完毕,就直接过来看冯永,倒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既然是李都督所托,我自不会推辞。只是义文和子实是马将军派过来协助李都督的,如今我们连李都督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义文和子实当如何是好?”

    再派人回去请示马忠是不可能的了,就算是百里加急,一来一回估计也要十来天,到时候鬼知道又要出了什么新情况?

    “这个却是无妨。按小弟估算,大人最多也就是再过几日,必然会有消息传来,到时义文和子实再前往即可。”

    李遗说到这里,脸上却是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冯永见了,心头一动,问道,“文轩是在担心李都督?”

    李遗点点头,“如今柯郡已平,再加上义文和子实刚从那里回来,也没有大人的消息,故小弟想着,大人定然不是去了那里。”

    “所以李都督要么是往西去了越郡,要么……”冯永沉吟一下,有些不敢肯定地说道,“要么就是南下去了益州郡。”

    说着抬起头,正好迎上李遗看过来的目光。

    “益州郡?”冯永试探地说了一句。

    李遗轻轻点了点头,“小弟也是这般想的。”

    冯永看了看赵广等三人,只见他们脸上皆是有不解之色。

    略一思索,觉得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当下便吩咐道,“魏然,去拿张纸来。还有,和纸放一起的那个长盒子也一并拿来。”

    杨千万应了一声,推门出去,不一会就返身拿东西回来。

    “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就和大伙探讨一下如今南征的局势。”

    冯永一边摊开纸,一边说道。

    亲自领兵打仗他不懂,但纸上谈兵他还是知道几分的。

    当然,重点是在这个“纸上”。

    在计算机辅助制图(主要是学cad制图)这门课之前,要先学平面解析几何,地图学,计量地理学等等与地图有关的课程。

    当年他出来工作后觉得学那玩意当真是白学了,根本没什么卵用,如今却是庆幸不已,学会制图当真是有用极了!

    打开木头盒子,从里头拿出精心做好的炭笔,还有木头做成的直尺,三角板等。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只见冯永“沙沙沙”地埋头画着。

    南中的地图冯永还在锦城时就去丞相府看过很多次。

    回来后又偷偷地在书房里画了好多次,早就刻在脑子里面了。

    所以他很快就就画出了一张完整的南中地图。

    很简陋,比例也不标准,甚至上面的有些山和河流都标错了地方。

    这不能怪冯永,因为丞相府里的舆图就是这个样子,他尝试了好多次,也没办法和后世的精确地图完全对应起来。

    最多也就是根据后世的中国地图尽量把它完善一些。

    想想自己在学地图学的课程时,要是敢画出这么个玩意来,说不得那个脾气暴躁的教授会让他补考三年才肯放过他太特么的丢人了!

    可惜的是愚昧的古人不这么想。

    所以冯土鳖这一手徒手画舆图的技能很明显就是震慑住了屋内的几个人。

    “兄……兄长,这是南中舆图?”

    赵广直勾勾地看着地图,有些哆嗦地问道。

    同时手还轻轻地从上面抚过,如同抚摸稀世珍宝。

    “对不对?兄长!”

    赵广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极了。

    “没错。”冯永继续埋头在上面写上地名,“把你的手挪开!”

    写上主要的几个地名之后,冯永这才站起身,拍了拍手,“好了,看看吧。”

    不用冯永提醒,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这图塞到自己的眼睛里面。

    “这是平夷,”冯永用炭笔点了点上面,“我们就在这个位置。文轩,越郡那边,丞相有什么消息吗?”

    “哦,有。”李遗抬起头,“根据最近的一次公文,丞相已经到了卑水,与那高定正在对峙。”

    冯永低头看了看地图,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情况不太对。我们从锦城出发时,丞相就已经向安上出发,如今竟然还在卑水一带,太慢了。”

    “兄长的意思是,丞相这是故意的?”

    赵广也跟着抬起头,问道。

    冯永看着地图,没有回答,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过了好一会这才冒出一句:“义文,若是你来替丞相带兵,你会如何打高定?”

    “自是一鼓而下,直接荡平。”

    赵广毫不犹豫地说道。

    “哦?你有把握?”

    “如何会没把握?丞相所率兵力,远胜高定,再加上又是整训了两年的精兵,非那蛮人乌合之众所能比,要打败高定,简单之极。”

    赵广自信道。

    冯永点点头,然后又问道,“你说得没错。可为什么丞相没有这样做呢?”

    这个问题冯永从锦城出发前就一直在想,如今才堪堪猜到了一点,赵广如何能答得上来?

    看着众人皆是茫然的样子,冯永摇了摇头,装作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

    “所以说,你如今可以为前锋,却不可单独领一军。要知道,为将者,目光不能光看到眼前,还要考虑到全局。”

    “全局?”

    “对。”冯永又点了点益州郡,“这里,还有和高定差不了多少的叛军,难道你觉得他们会袖手旁观?”

    “兄长的意思是孟获和雍会增援高定?”

    杨千万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一定会,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冯永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把炭笔往地图上一扔,“丞相从道到卑水,为什么要走那么长时间?”

    “丞相在等!等叛军全部集合到一起再聚而歼之!”

    李遗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用手指向卑水的位置,“

    “没错。”冯永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而且马将军之所以一路急行,以雷霆万钧之势扫平柯郡,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柯郡一平,益州郡的叛军就只能去救高定。”

    李遗不愧是高智商,一点就通,脸色有些发红,越说越激动,“所以说,此时益州郡的兵力,只怕已经被抽走了大半。”

    冯永微微一笑,看向李遗,然后接口道,“而李都督则是悄悄带兵南下,找机会攻入益州郡,同时还可以断了孟获和雍的后路。”

    “丞相之谋,深矣!”

    李遗赞叹道,“这么一来,只要大人当真能成事,这四路叛军一个也跑不掉。”

    “落入了网中,还能往哪跑?”

    冯永淡然一笑。

    说完这个话,所有人终于都明白过来,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对丞相的钦佩之情。

    “兄长,这么说来,那小弟带着人直接南下去找李都督岂不是更好?”

    赵广摩拳擦掌地说道。

    “急什么?”

    冯永没好气地看了赵广一眼,“这只是我们的猜想,是不是事实,还是得等李都督的消息传来才知道。”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李都督悄悄离开平夷,很明显就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如今说不定在哪躲着呢,你到哪找去?”

    教训完赵广,冯永又把目光落到地图上。

    “益州郡的叛军,文轩子解多少?”

    冯永想了一会,又开口问向李遗。

    “益州郡有孟获和雍两路叛军,两者加起来的兵力,不比越郡的高定差多少。虽然雍是南中第一个叛乱的,但实际上孟家才是益州郡的第一大家。”

    “当年雍叛乱时,益州郡的夷人根本不服他,若不是得了孟家的支持,又有孟家的家主孟获亲自去游说各个夷部的酋长叟帅,只怕益州郡未必能乱得起来。”

    “那孟家,在益州郡根深蒂固,说是一呼百应亦不为过。只要孟家愿意,其实还可以从益州郡的夷人部落里再征出不少的蛮兵来。”

    李遗说到这里,脸上又重新开始凝重起来,“大人手上的兵力,根本不足益州郡叛军的三成。就算是益州郡的叛军大部北上增援高定,但凭大人一部,只怕也未必能平定益州郡。”

    “马将军呢?平完柯郡后就只让你们过来了?”

    冯永想了想,又问向赵广。

    “马将军要在且兰安抚百姓,只让我们带了部曲赶过来。”

    赵广回答道。

    “有没有可能是马将军后面还会率军继续南下,前去支援李都督?”

    冯永问了一句。

    李遗摇摇头,“不会。从柯郡到益州郡,实在是太远了,而且根本没有大路,只有山中小道。我们汉人不比蛮人,蛮人久居山林,山中行走快如猿猴。”

    “但换作是汉人,即便是小队人马,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走出柯郡的南部。要是大军的话,只怕根本就通不过那里。”

    “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要像义文和子实那样,先从且兰返回平夷,再从平夷南下去益州郡。故小弟认为马将军不可能会率军穿过柯郡南部前去益州郡。”

    “李都督乃是朝廷的重臣,丞相断然不会让李都督轻易犯险,所以这其中必定有我们猜想不到的地方。”

    冯永安慰李遗道,“先等几日,待李都督的消息传过来,我们再行应对。”

    李遗点点头,“也只能如……”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失声叫道,“没错!我怎么会忘了他!”

    “文轩忘了谁?”

    李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带惊容,用只能让几人听到的声音,耳语般地说道:“孟琰,此人是孟获的族弟,也是孟获手下的头号虎将,只不过他早就暗中降了大汉。”

    卧槽!

    冯永差点就骂出声来。

    我说诸葛老妖在人家的地盘上,怎么还有那么大的自信,跟孟获玩什么七擒七纵的游戏呢!

    论天时比不过人家适应南中气候,论地利比不过人家熟悉环境,论人和比不过人家在蛮人中的号召力可是特么的诸葛老妖他有内奸啊,而且还是干死孟获就可以当老大的那种高级内奸!

    这跟猫玩老鼠有什么区别?你越是找人帮忙,就越是相当于带着诸葛老妖去南中蛮人的部落里……

    然后搞着搞着,直接就把南中那些有头有脸的蛮王夷帅们搞得精神崩溃了,哭着喊着诸葛阿公不要打我了,我服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然后正哭得伤心着呢,又被诸葛老妖塞颗甜枣进嘴里,乖,好孩子有奖励哦!

    看,衣服都破了,我教你们纺线织布。

    肚子饿不饿?来,我教你们种地。

    这地不是用手刨的,是用牛拉犁才能耕种好的……

    所以说,活着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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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7章 绕五尺道

    从蜀中南下,经道,过朱提,最后到滇池,有一条道路,叫五尺道。

    它是战国时期的秦国蜀郡太守李冰,带人开山凿岩,采用积薪烧岩的办法,生生地从山崖峭壁里挖出的一条连接蜀中与南中的通道,宽仅五尺。

    虽然它极为狭窄,但和始皇帝在全国其他地区兴修的宽达五十步的驰道相比,其意义却是毫不逊色。

    正是因为这条道路的开通,南中与蜀中的联系这才日益紧密。

    五尺道开通之后,在秦汉大一统时代,道上商旅络绎,巴蜀因此殷富,交易物品繁多,其中以滇马、奴、髦牛等最为有名。

    大汉灭掉夜郎以前,这条路就是连接蜀中和南中的生命线。

    有了它,中央政权才能从蜀地控制住南中。

    没了它,盘蛇七曲、气与天通的南中那就是一块飞地。

    即便是后来大汉灭了夜郎,又重新开辟了不少道路,以通南中,但五尺道仍南中最重要的道路之一。

    自南中反后,益州郡的叛军先是北攻平夷而不可下,最后孟获只得带大部兵力退回益州郡老巢,并在五尺道的险要之地派兵重点防守,以护益州郡的门户味县。

    只留了一部分人马驻守在味县和平夷之间。

    到了后来,民团南下,又把这两地之间的南中地带搞得一塌糊涂,孟获实在没办法完全掌控住那里,只得让人再撤退。

    不过即便是最疯狂的民团,在味县以北的五尺道关隘面前,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越是往南,五尺道就越发显得重要起来,沿途关隘一旦有人把守,不熟知地形的民团要是敢轻易冒进,说不得抓劳力反被劳力抓走。

    而此时,在离五尺道不远的一个山谷里,有一支队伍,就如同是一条巨大的山蛇一般,正在沿着山脚蜿蜒爬行,恰好完美地避开了益州郡叛军所驻守的关隘。

    队伍前头的山头和山腰,时不时闪过一两个人影,那是斥候正在前面查探有没有敌人埋伏。

    山沟小道,最宽不能容三人并行,最窄只能容一人而过,这本就是樵夫猎人才知道的路,平日里少有人走,极是难行,更不用说还有各种毒蛇虫蚁出没在草里。

    负责在前面探路的柳隐手拿着一条长棍子,不断地扫着前方的草丛,以惊动隐藏在草里的蛇虫。

    他的脸上,已经被山里的长草割出了几道细小的红色血痕,在烈日的炙烤下,汗水流过,伤口在隐隐作痛,再加上天气闷热无比,让他觉得极是难受。

    “将军,这天气,只怕是要下雨了。”

    这时原本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向导,从队伍的前头跑了回来,跟他说了一声。

    “又要下雨?”

    柳隐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天上仅有那么一小朵乌云,“哪来的雨云?”

    向导指了指那小朵乌云,“喏,就是这块。这天太闷了,一会肯定要下雨的。”

    柳隐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就这么一小块,也能下雨?”

    向导连连点头,“会。这个时候,山里天天都会下雨,至少会下一小会。”

    柳隐想起入山这几日来,确实差不多是天天下雨,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问道,“这个山谷还有多久才能走出去?”

    “日头落山前就能出去了。”

    柳隐听了,有些忧心仲仲,还要等到日头落山前?

    不过这些日子柳隐与这个向导相处久了,也从他嘴里知道了他的大概来历。

    他乃是李都督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本就是南中人,不但对山中的各条小道极是熟悉,而且还熟知山中的气候。

    后来又加入了李都督家的民团,这两年一边抓劳力,一边想尽办法查探从平夷到滇池的地形,所以如今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五尺道的关隘,找到一条能直接到达味县的道路。

    他既然说了有雨,那基本就是**不离十。

    于是柳隐连忙又让身边的士卒带着向导去后面中军,把这个消息传给李恢。

    李恢的命令很快就传了回来,全军原地休息,前军注意警戒。

    向导说得很准,不一会儿雨就哗哗哗地下来了。

    幸好下得不大,时间也不长,半柱香的功夫雨就停了。

    正如柳隐怕料的那般,这场山里常见的雨却给行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山路原本就难走,如今这一场雨下来,脚下滑得厉害,一个站不稳就会摔倒。

    还有下过这场雨后,山谷中升起了水气,带着地上的热气,熏得人如同在蒸笼里。

    这么一来,行军就变慢了不少,原本计划是日头落山前走出山谷,没想到直等日头落山了,这才看到了前方的山口。

    柳隐带着前军最先出了山谷,又不顾疲惫,趁着天还没黑下来,把斥候派出去仔细搜索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叛军,这才放下心来。

    也幸好这个时候是已经到了夏日,即便是日头落了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天黑,所以李恢带着人紧赶慢赶,这才在天完全黑下来这前走出山谷安营扎寨。

    天完全黑下来以后,就不怕叛军会出现这里了,营寨里这才开始烧起柴火。

    南中可不比别处,山里猛兽极多,到了夜里就完全是各种野兽的天下,更不用说南中到处是险山恶水,夜里看不清,一不小心就会没了命。

    所以夜里是不会有人敢出来的。

    柳隐带着人从外头回来,还没等坐下来,就有李恢的亲兵过来传话,要他到中帐一趟。

    他只得又急忙跟着亲兵过去。

    “将军,你找末将?”

    进了中帐,只见李恢正坐在行军榻上,手上拿着一块干粮饼,就着一碗热水在啃,柳隐连忙抱拳行礼道。

    “哦,柳将军来了?快坐。来人,给柳将军上一碗热水,再取块干粮饼来。”

    李恢招呼着柳隐坐下后,又让人给他拿吃的。

    “却不知将军找末将来,是为了何事?”

    柳隐接过水和干粮,然后开口问道。

    “不急,累了一天了,先喝口水,吃点东西缓缓。”

    李恢摆摆手,示意柳隐先填饱肚子再说。

    “要说这干粮啊,虽说是军中吃食,但委实是不差的,算是可口之物。”

    李恢看着柳隐开始吃喝,这才笑着说道,“自军中有了此物,行军都能少受不少罪。连军中士气,都能靠它维持住,当真是好东西。”

    干粮的名声,在锦城那是无人不知。

    但柳隐也是进了军中后,这才亲自尝到了它的味道。

    不得不说,比起以前那种难以下咽的军中干粮,冯郎君所献出的干粮制法,对行军用处甚大。

    “献干粮制法的那位冯郎君,当真是个妙人。听说柳将军也是得了他的举荐,这才能入了丞相府?”

    吃到一半的柳隐一听,连忙放下吃食,肃礼回答道,“回将军,正是。”

    李恢点点头,说道,“丞相既然把你到我这里来,想必也是认可了你的才能。这一路来,你带队在前,开路搭桥,为后军省了不少麻烦,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这是末将职责所在。”

    李恢满意地点点头。

    经过这么些天来的仔细观察,李恢发现这个柳隐确实是个有才能的。

    沉稳而细心,交给他去做的事,一向完成的不错。

    听说其武艺也不凡,就是不知其谋略和胆气如何?

    这般想着,李恢于是又问道,“我等今日已出山谷,按底下人所言,到了此处,就算是已经绕过了五尺道的关口,可以从这里直通味县。不知柳将军明日有没有胆量前去查探一番?”

    柳隐一听大喜,这不是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吗?

    连忙立马起身抱拳道,“末将敢不领命?”

    “如今王将军应该已经打出我的旗号,出现在五尺道的关隘前迷惑敌军。趁着他们未曾反应过来,我欲尽快打下味县,以打开益州郡的门户。”

    “故柳将军此去,责任重大,定要细心查探,成败在此一举。”

    “末将明白!”

    柳隐重重地说道。

    自孟获亲自领兵北上,作为孟家的第二号人物,孟琰义不容辞地担任起镇守益州郡的重任。

    他原本是想着继续镇守味县,以期能在汉军到来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哪知孟获却是对他信任有加,直接让他移治滇池,以镇守益州郡全境,同时还以此保证自己后方的粮草供应。

    至于益州郡的门户味县,却是另派了他人去守。

    孟琰心里虽不愿意,但却又不得不从。

    同时心里暗暗想着法子,若是发现了汉军之后,当如何与那李恢接上头,又以何种方法把汉军引进益州郡?

    谁知他第一日刚接到汉军在关隘外头出现的消息,刚要派出心腹前去,人还没出发呢,紧跟着就得知了味县已经被破。

    这让孟琰一阵懵逼:说好的引兵入城呢?我这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破城了?

    然后他在心里就骂了起来:定然是守关隘的哪个王八犊子也和老子一样,降了大汉。妈的,竟然敢抢我的功劳?

    “怎么丢的城?啊?关隘才发现汉军,味县就丢了?”

    孟琰一阵气急败坏,直接把报信的小兵踢了个跟头,喝骂道,“关隘的守将吃屎的吗?味县守将又是怎么守的城?”

    跟着孟琰镇守滇池的那下蛮王夷帅们,看到孟琰这般怒火中烧,皆是以为他因为味县失守而这般失态,却是不知他根本就是因为怀疑被人抢了功劳。

    “都督,如今丞相尚未有消息传过来,若是轻易冒进,怕是有些犯险。我等不如守住这味县,以待时机?”

    王平跟着李恢站在味县的城墙上,建议道。

    他用了李恢的旗号在五尺道关隘面前迷惑蛮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李恢直接抄了味县,断了蛮人的后路。

    等味县的消息传过来,两人前后夹击,于是抓了不少的蛮兵,如今都收拢在味县城里。

    “不成。时机难得,益州叛军定然想不到味县这么快就失守,肯定会慌乱一时,再加上那孟获又带走了大半的兵力,此时益州郡正是空虚的时候。”

    “我们应当趁着他们人心浮动之际,攻其不备,直接奔袭滇池。不然,待他们反应过来,再从那蛮人山寨征上足够的蛮兵,有了防备,那可就不好打了。”

    李恢却是不同意王平的看法,目光落向南方,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再说了,那孟琰要降大汉,在这等紧要关头,不正是要他出力?”

    想起暗地里早就降了大汉的孟琰,如今正是益州郡的主事人,王平倒也不好再劝。

    当下只得点头,“那都督一定要小心。毕竟那滇池乃是孟获的根据所在,孟获定然会在滇池留有心腹。若是那些蛮帅夷将们知道孟琰降了大汉,只怕未必会服气。”

    “子均此言有理。故我这才让你守着味县,一来是护我后路,二来是守住这进入益州郡的门户。只要这味县在我等手里,那进退就皆是由我等作主。”

    “放心吧,此去虽看似犯险,但其中却是暗含机遇。我看那牙将柳隐,颇有勇略。此次是他先探得了城中虚实,后又带头冲锋,这才能轻取了味县。”

    “到时我带上他,将会是一份不小的助力。子均你就守好这味县,也是大功一件。”

    王平听了李恢这番话,知道他决心已下,“既然如此,那末将就不再多说,只盼都督此去,能立下大功,以复南中安宁。”

    “哈哈,那就承子均吉言了。”

    就在味县重新回到大汉手里的时候,冯永正在爬山,顺便欣赏南中山上的美景。

    赵广跟在身后,一直在絮絮叨叨个不停:“兄长,这李都督一直也没个消息回来,我们为何不多派点人手去找找?”

    “兄长,这南中形势这般紧张,你如何还有心情上山观景?”

    “兄长,就算我们找不到李都督,怎么说也要做些准备不是?”

    “兄长……”

    冯永实在是听得烦了,直接拎起自己手上的打狗棒就抽了过去:“你给我闭嘴!好不容易才能偷个闲,非逼着我抽你!”

    风声呼呼,赵广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是往旁一个闪现。

    冯永知道恼怒地看着他,这家伙,自从上了战场之后,身手越发地灵活了,危险意识也在不断地提高,只要稍有不对,就能很快做出反应。

    可惜了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好竹子,这可是特意选用黄竹打磨了好久呢。

    大小长短轻重都适中,拿在手上手感极佳,无论是抽人还是打狗,都是上好的道具。

    那条胡乱干扰自己唱歌的狗,一路上被自己抽得七荦八素,再不敢乱叫。

    如今还学会了看人脸色,只要冯永一个眼色过去,它就会呜咽地学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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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8章 我至于看上你这点手艺?

    到了平夷县以后,还没有好好休息,又要强撑着去演了一场戏,帮忙遮掩李恢不在平夷的事实,差点把冯永活活累死。

    休息了两天之后,这才缓过劲来。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这才上山放松一下心情,没想到这赵广又一直在自己耳边轰炸,搞得他心烦意乱,就是想不打人都难。

    除了李遗要呆在都督府继续演戏,赵广王训和杨千万都跟了出来。

    四人走走停停,跟上来的几个部曲已经走到前头找东西去了。

    剩下的大部分部曲则在山底下把这个不大的山峰围得严严实实。

    虽然平夷县目前没有叛军,但谁知道会不会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一个游侠儿?

    这时,只听得上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冯永瞪了赵广一眼,说道,“噤声!有人过来了。”

    “冯郎君,就在前面不远了。那吕老六说了此山上共有十来株罂子桐,上面的不远处有两株。”

    不一会儿,冯永的部曲头子,吕老卒出现在几人面前,对着冯永说道。

    冯永点点头,说道,“走,上去瞧瞧。”

    几人再往上爬了一会,只见有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几个部曲正四散站着,一个衣着破旧发须花白的老头正站在一株不大的树前。

    老头看到冯永过来,连忙躬身行礼道,“冯郎君,你看是不是这个树?”

    冯永走上前,只见此树仅有三四米高,树干不大,叶子呈卵圆形,顶端短尖,有许多树枝垂下来离地面不足一米,树枝上面还挂着一些青绿色的小球果。

    果子的果皮光滑,下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尖刺。

    树底下甚至还可以偶尔看到一两朵白色的花瓣。

    看到赵广伸手摘了一个果子,准备就要放到嘴里尝味道,冯永连忙喊了一声:“那不能吃!”

    “不能吃?那兄长找它做甚?”赵广奇怪地问道,“我还以为兄长是要找些山中的野果尝尝鲜。”

    “你先放下!”冯永喝道,“这果子有毒,想死的你就尽管吃!”

    在一旁的杨千万趁着人不注意连忙把手里的果子悄悄地扔了。

    “有毒?”赵广一听,吓得把果子扔得远远的,“兄长找这等毒果子作甚?”

    冯永看着吓住了赵广,也不去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过身细细地打量这树。

    这树的模样,和后世还是有区别的。

    后世这种树长得要高一些,也要茂盛得多。

    若不是看它的果子和后世差不多,冯永也不敢肯定就是自己要找的。

    摘下一个果子,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小心地切开这小小的果子,发现里头只有三颗尚未成熟的种子。

    不过种子模样倒是和后世的差不多。

    冯永这才满意地一笑,“不错,就是这个。”

    后世为了让这种长得好,多结果子,需要对它时行施肥除草精心照料。

    这山上的土壤本就贫瘠,想比于后世专门种植出来的树,比较营养不良也是正常。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后世的品种是改良优选出来的,这个是原始品种,所以个子小一些,挂果也是稀稀疏疏的。

    看了一眼老头,冯永问道,“平夷的山头,这种树多不多?”

    老头回道,“回冯郎君,有不少,几乎每个山头都有数株,多者甚至有十数株。”

    冯永笑道,“怪不得。看来你家这个做油伞的独门手艺,也是托了这些树的功劳吧?”

    老头听了,神色大变,戒备地后退两步,下意识地作出了防御的姿态,同时看了一眼吕老卒。

    “锵!”

    看到老头动作不对,赵广已经直接拔出剑来,寒光一闪,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剑!

    王训反应同样迅速,拔出马刀,掩护在冯永面前,同时又与赵广隐隐成合击之势,然后长刀指向吕老卒,喝道,“你别动!”

    杨千万则是立刻站在冯永的背后,警惕看着周围,防止从别的地方有人冲过来。

    部曲们反应慢了一步,但在赵广刺出那一剑后,已经纷纷拔出兵器,分散成一个圆圈,把冯永护在中间。

    吕老卒是部曲里面反应最快的,谁知他才下意识地走了一步,就看到王训刀尖指着自己,这才想起了什么,不由地一声长叹,放下手里的兵器,退出了护卫圈。

    那边的老头手里只有一根拄着上山的木棍,看到赵广的剑刺过来,哪里敢挡,当下一个翻滚,避了过去。

    他正待想着要逃跑,哪知吕老卒就大喊了一声,“吕老六,你要是不顾家里人和那些老兄弟,那你就跑!”

    老头刚刚起来的身子猛地一顿,这才颓然站住不动。

    赵广的剑尖堪堪顶到他的后背心,就差一点就刺穿了他的身体。

    不过他终究是从赵云的棍棒下逃命无数次的人物,再加上其舅舅又是马超。

    马家的剑术“出手法”,那是有大名声的。

    现今这个老娘又宠他,所以他好歹也是得了几分真传,看到老头站住不动,当下“唰”地一声,就把剑划了一个方向,直接架到了老头的脖子上。

    这些人的动作说起来话长,但兔起鹘落之间,那就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

    反而是众人中最核心的冯土鳖一脸的懵逼。

    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老叔,你好歹也是姓吕,就这么带人过来夺我家的手艺?”

    被喊作吕老六的老头子不顾脖子边上的寒锋宝剑,慢慢地转过身来,径自让宝剑划出一道口子,满眼怒火地看着吕老卒,咬牙切齿地说道。

    吕老卒苦笑地看向冯永,再看向老头,“这是误会。”

    “发生了什么事?”

    冯永这个时候才从懵逼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奇怪地问了一句,“义文,这老者有问题?”

    “兄长,方才小弟看这老头神色不对,手上有所动作,故这才先发制人。”

    赵广的剑没有离开吕老六脖子分毫。

    这个吕老六是吕老卒介绍过来的,听说两人还是同族,所以冯永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吕老卒,“哦?有什么误会?”

    “小人这个侄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他还以为主家是要夺他家里的手艺,故这才起了逃跑的心思,没想着却是让赵郎君误会了。”

    “手艺?什么手艺?做油伞的手艺?”

    冯永有些啼笑皆非地问道。

    吕老卒点点头。

    得到了吕老卒的确认,冯永再看向吕老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至于看上你这点手艺?”

    吕老六默然。

    “行了义文,把剑收起来吧。”

    知道了这是个误会,冯永吩咐了一声。

    赵广应了一声,退后两步,这才把剑收了回去,眼神却是饱含警告,示意吕老六不要乱动。

    “你们吕家的油伞,是不是在秋日里把这罂子桐的果子收起来,然后榨出油,涂到那伞上?”

    看到吕老六一副生死由命的模样,冯永笑笑,直接点破地说道。

    此话一出,吕老六脸色大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冯永,然后再看向吕老卒。

    “看老子作甚?老子又不知道你们家是如何做伞的!”

    吕老卒被这家伙连累了,看到他看过来,当下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不过他心里也在嘀咕,看这情况,莫不成冯郎君所说的是对的?

    “听说你们家做的木工活也不错,只怕也是因为用了这个油吧?”

    冯永看到这家伙这神色,又是加了一句。

    吕老六顿时面如死灰。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冯永知道,他已经说对了。

    桐油在后世,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工业原料。

    中国不但是桐油原产地,而且更是最主要的生产国。虽然全世界都曾想尝试引进油桐,但可惜的是这种植物那是相当地爱国它只在中国长得最好,产出的油的质量也最高。

    所以在后世,没有哪个国家的桐油能对中国造成威胁。

    甚至在抗日战争时代,中国还曾用桐油来向美人希借得贷款。

    而在中国,四川贵州云南则是最重要的桐油产地之一。

    因为这里最适合油桐生长。

    正是如今大汉的控制范围。

    桐油的作用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但应该只限于少部分人,看看眼前这个吕老六就明白了。

    把桐油当成了他家的独有手艺。

    看到他还是一副死不愿开口的模样,冯永摇摇头,再给了他最后一击,“我还知道,把这果子炒熟了再榨油,得出的油是最好的。”

    此话一出,吕老六终于软软地倒在地上,抬起头,哀求道,“求冯郎君放一条生路。小人就靠这点手艺吃饭,要是没了这手艺,全家都会饿死……”

    “放心,我看不上你这手艺。我在汉中的产业,一天的产出,差不多能换你半辈子的衣食,还不至于连手艺活都要抢别人家的。”

    冯永啧了一声,看不得他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吕老卒?”

    吕老六又看了一眼吕老卒,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吭声,但眼神很明显:我不相信他。

    吕老卒哪看不出他的意思,当下一个飞步过去就是一脚,喝骂道,“老子好歹也算是你的族叔!至于那么恶毒,把自家人逼上绝路不?”

    “放心,若是因为我害得你没了这手艺,就凭老子现在的月俸,也能养得起你全家!”

    吕老卒骂着骂着,又是一脚过去。

    看着眼前这两个老家伙年纪都差不多,却是一个叫叔一个叫侄,冯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当下只得阻止道,“行了,吕老叔。他家就靠这手艺吃饭呢,看得紧一些,那是人之常情。”

    说着,又看向吕老六,“既然你知道如何用这桐油,想来家里应该存有油吧?”

    吕老六这一回再没了沉默的底气,连连点头,“有,有。”

    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贵人,当真是说话算话,不要绝了自家的路子,哪还敢有一丝不配合的意思?

    冯永对着吕老卒说道,“吕叔,你跟着他去,取一些油回来。”

    然后对着众人说,“走了,回去了。”

    说着,带头向山下走去。

    看着冯永一行人消失在山林里,吕老六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叔,那冯郎君……”

    “你给老子闭嘴!”

    吕老卒一巴掌扇过去,喝骂道,“老子好心好意给你寻了一条路子,没想到你这驴日的竟然如此不识好歹!差点连老子都连累上了,滚,滚回去拿油!”

    吕老六被打了一巴掌,不敢吭气。

    他知道他确实有些理亏。

    吕老卒转身拿起自己最开始丢下的兵器,扔到吕老六面前,冷笑道,“你也是从战阵上下来的人物,看看这把刀,值多少钱?”

    “斩马刀?!”

    吕老六刚拿起来,就惊呼了一声。

    “这……这……当真是斩马刀?”

    吕老六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自家老叔,有些哆嗦地问道,“老叔……你这是到哪杀了大官才得到的?”

    吕老卒听了,“呸”了一声,“杀了大官就能得到?哪个主将那么大方,能把缴获的斩马刀赏给你用?你个驴日的给老子听好了,这是主家赏给我的!是我自己的,听到了吗?”

    “不可能!”

    吕老六拔高了声线,连连摇头,“不可能。就算是军中的将军,也没几人能用得这这般好刀。老叔你……你……”

    他本想说你只是一个部曲,可是又想起汉中的传言,再想起老叔来找他时跟他所说的话,当下便变得有些惊疑不定。

    “主家的贴身亲卫,哪一个手上没有一把斩马刀?”

    吕老卒用看土包子的眼光看向族侄,嗤笑道,“咱们以前军中的将军,也能和如今的老子比?别的不说,就说这把刀,你要有门路,拿去换了钱粮,够不够你家换条活路?”

    “不换!拿它当传家宝!”

    吕老六连连摇头。

    “你特么的把刀还给老子!这不是你的传家宝!”

    吕老卒一听顿时大怒,“老子还等着传给老子的孩儿呢!”

    “叔!叔!我就再看一会,就一会!”

    年纪和吕老卒差不多的吕老六嘴里喊着叔,涎着脸求道,“我这辈子,还没摸过这么好的东西呢!”

    “快点看!”

    吕老卒不耐烦地说道,“还要回去拿油呢!看你这点出息!冯郎君会抢你家的手艺?你还真敢想!你做一辈子手艺活赚到的钱粮,人家一天就能给你赚出来你信不!”

    吕老六听了这话,本想怀疑的,可是自己手里拿的却是实打实的斩马刀,再想起刚才那些部曲的兵器,好像……还当真都是如族叔所说的那样,全是和自己手里的刀一模一样。

    一念至此,嘴里再不敢说不相信的话。

    这冯郎君,难道当真如传言的那般?

    “叔,我想试试这刀行不?”

第0399章 闲极无聊

    “你说你做错了什么?啊?竟然敢把冯郎君的树给砍掉了!看老子怎么打死你!”

    “老叔,这是山上的野树,不是冯郎君家的!”

    吕老六觉得特委屈。

    “你放屁!冯郎君看上的东西,那就是他的!”

    冯郎君看上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好东西。

    给了别人用那就是浪费!

    冯郎君连尿粪都能用出花样来,谁还有这等本事?

    所以吕老卒丝毫不觉得他说的话有什么毛病。

    跟了主家这么久,这就是自己总结出来的真理。

    活了大半辈子,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情,那就是带着那些死去的老兄弟留下来的家眷,还有那些苟活于世的残废老兄弟,一起去投靠了冯郎君。

    没有之一!

    反正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出来之前,思娘已经怀了身子,听工坊里的坐堂医工说,刚怀了两个多月老子终于又有后了!

    想当年因为残了一只眼,身上又有伤,年纪也大了,最后这才能从沙场上下来。

    回到乡里,这才知道家里人已经在南中的这场乱事中全部失散了。

    在这个年代,家人失散,那就只能当作是全死了看。

    那个时候,吕老卒也就把自己当作一个死人,反正迟早有一天,自己或病死,或饿死,到最后只怕这副身子都要喂了路边的野兽。

    哪敢想着自己还能再有一个暖榻的女郎?

    甚至这个女郎将来还要给自己生下孩子?

    主家在南乡还成立了一个专门给妇人接生的医堂,不但让怀了身子的妇人按时去诊断,还特意在食堂里特意给她们安排了专门的位置。

    听说吃的东西都和别人的不一样,既可以养身子,又可以安胎。

    吕老卒就从来没听说过怀了身子有这么多门道的。

    穷人家里,妇人就是怀了身子,只要没到生的时候,哪一个不一样下地干活?

    甚至在地头生下娃子的都有。

    这南乡的妇人生孩子,竟是成了享福的了。

    所以吕老卒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家,这辈子当真是值得不能再值了。

    “老叔,你说你当真娶了个二十岁的女郎?”

    吕老六被族叔暴打了一顿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这们族叔只怕已经是把自个儿全部卖给了那位冯郎君。

    后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冯郎君出的价钱是衣食无忧再加上暖榻的年轻女郎,最重要的是还有香火。

    吕老卒又是一巴掌拍过去,“那是你的婶子!”

    吕老六不敢躲,偷偷地看了一眼族叔,只见他脸上那道伤疤都能吓得死人,更别说他的年纪,当人家女郎的大人都有余了吧?竟然还会看得上他?

    而且听族叔那口气,这还是他挑了又挑,这才挑出来的。

    其他的他还看不上。

    鬼才信哦!

    “你小子就是活该!”

    吕老卒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两人正下山去吕老六家里拿油。

    “前年我是不是叫你也去看看?你非要守着这点手艺。现在这年头,谁人家里不是光吃口饭都算是幸事?”

    “那什么油伞,木工活,都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上的东西,又不是天天有活。一年下来,能落个什么?”

    “老子现在一个月的俸禄都能顶你一年。你是不知道,这南中的事情,就是丞相都要问冯郎君的意思呢!如今锦城里的那些公子郎君,谁都在想着法子求冯郎君带他们一起。”

    “你这小子倒好,老子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竟然干出这种事。遇到你这不长眼的东西,当真是让老子倒了血霉……”

    吕老卒走在前头,絮絮叨叨地数落自己这个不长眼的族侄。

    吕老六跟在后头,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脸上的神色却是随着吕老卒的话忽阴忽晴。

    “老叔,你说冯郎君在汉中,当真是盖了好多的大房子,里头全是女郎?”

    “那是当然。里头全是给冯郎君织布的女郎,你是不知,每日到了下工的时候,工坊里的大门一开,看不到尽头的女郎就从里头出来。”

    “啧啧……那个时候,当真是比什么都好看!”吕老卒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最开始的时候,那帮老军汉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蹲在工坊大门边上看着女郎下工。”

    “要说也是巧,有一日那个老瘸腿跑来告诉我说,他看上了一个妇人,非要拉着我去帮他把把眼。就是那一次,我在那么多女郎里,一眼就瞧中了你的婶子。”

    “她当时已经是工坊里的一个管事,被好几个妇人拥在前头。后来她转过头来对着我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她是我的人了……”

    吕老六听了,口水就差点流下来了。

    那么多的女郎,随意挑?

    直到晚上睡觉时,吕老六还是觉得一大群年轻女郎在自己面前晃悠。

    听说那个和老叔最要好的老瘸腿,竟然还娶了个知书识礼的娘子!

    那不就是大户人家的闺女?

    这么一想,吕老六就越觉得后悔自己的当初。

    倒是他的婆娘看到他一脸的魂不守舍,还以为他是因为家里的油被拿走了心头想不开。

    于是好心地安慰道,“这几年一直没什么活,把油放家里也是白放,有人愿意拿了钱粮来换,那可是好事。而且看起来老叔的主家也是少见的大方,给了那么多东西呢。”

    “是啊是啊,冯郎君大方着呢。”

    吕老六只觉得这话当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老叔跟着去了汉中,冯郎君还白送他一个水灵的女郎,如今肚子里还有了老叔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啪”地一声响,吕老六的婆娘直接就是一巴掌拍过来,“你这个老兵贼在说什么玩意呢!老娘难道不是比你小吗?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呢,你咋没念着我的好!呜呜……”

    于是吕老六白天被族叔打了一顿后,晚上又被自家婆娘揍了一顿。

    进入五月的南中闷热得不行,一天到晚身上全是汗,粘乎乎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就算是洗了冷水澡,不一会全身又会重新出汗。

    小院门口的那条黑狗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着,伸长了舌头直吐气。

    忽然它一个激灵,爬起来就要转头跑掉。

    然后冯永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要敢跑就打死!”

    接着就是打狗棒“嗒嗒嗒”地敲在地上。

    黑狗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站住了。

    如果它能说话,绝对会说一声:要是能重来一次,打死我也不敢再乱叫那几声了。

    “过来。”

    黑狗听到命令,只得转过身,迈着小碎步,犹犹豫豫地走过去。

    “走,跟我洗澡去。”

    “呜……”

    整整一天里,给狗洗了八回澡的冯永最后长叹一声,“没有香皂的洗澡不是真的洗澡!”

    然后终于放过了这条可怜的黑狗。

    黑狗得了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来人,把我三天前泡灰的那个大坛子拿来,还有,把几日前送过来的油也拿来给我。”

    冯永不去管这条因为嘴贱而遭到恶意报复的狗,吩咐了一声。

    等待李恢消息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为了能把李恢不在平夷县的消息遮掩得更久一些,李遗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出都督府了。

    冯永和赵广等人也是尽量呆在院子里。

    闲极就无聊至极,冯永没事就叫人把庖房烧火剩下的草木灰放到坛子里,再倒进热水搅拌好泡上。

    已经泡了好几个了,最早的那个已经泡了三天。

    没人知道冯永要做什么,但赵广等人都知道,冯永来南中,肯定不是来玩的。

    所以当冯永终于开始吩咐下人把这种古怪的坛子给他送过去的时候,赵广等人连忙跟着过来。

    看着兄长拿了一个鸡子放到坛子里,鸡子竟然会浮起来,赵广等人真是惊讶极了。

    “兄长,你用水把灰泡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能让鸡蛋浮起来?”

    赵广心直口快地问道。

    冯永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把足够多的盐放到水里,鸡子当场就能浮起来,水里浮个鸡子还用把灰泡这么多天?”

    “有这等事?”

    “不信你去试试。”

    赵广听了,神色倒是跃跃欲试,只是看到冯永手上不停,又把鸡蛋捞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开始举起坛子倒灰水,他只得按捺住心头的好奇,继续想看清楚冯永要做什么。

    用丝绸做成的过滤网过滤效果不错,浑浊的草木灰水被过滤掉了渣滓,颜色有些偏于褐色。

    杨千万看得一阵心疼,那可是丝绸啊,就是他家里,也没几件丝绸做成的衣服,竟然被兄长拿来这般糟蹋?

    赵广和王训却是无所谓如今工坊里的分红,让他们早就不是一个眼光浅薄的少年了。

    “兄长,如何不用铁锅?”

    看着冯永把滤好的灰水倒进陶罐,然后开始让人在底下烧火,赵广不禁开口问道。

    如今几人不论去哪里,都要让下人背着冯庄特产的铁锅。

    没有它,吃东西都吃不下。

    天气原本就热,再加上倒上桐油后又要不断地搅拌,让刚洗完澡的冯永又开始全身冒汗。

    听到赵广这家伙精力这般充沛,又要开始吱吱歪歪,当下直接把搅拌的棍子一扔,对着他说道,“你来!”

    赵广最喜欢兄长做新奇的玩意,当下一听冯永这般吩咐,连忙就上前学着冯永刚才的模样不断地搅拌。

    一边还有心情转过头来问道,“兄长,要这般拌多久?”

    “不久,也就两三个时辰。”

    冯永斜着眼,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声。

    水油不相溶,需要不断地搅拌,这样皂化反应才会充分。

    不然的话,不完全皂化产生的玩意根本就不能用。

    “两三个时辰,也不算什么难事。”

    赵广大大咧咧地说道。

    呵呵,冯永冷笑一声,也不说话。

    别看这搅拌需要多大的力气,但要一刻也不停地拌着,真要连续两三个时辰,他的手就别想再抬起来。

    再加上又是大热天,还要站在火边,一个时辰就得头昏眼花,两个时辰就要出汗出得虚脱,三个时辰……任谁也站不住。

    “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浑然不觉冯永恶毒心思的赵广还有心情地问道。

    “做肥皂。”

    “肥皂是什么?”

    “就是和那皂角一样用来洗衣的,不过这个还可以用来清洗身体。可惜手头没有香料,若是有香料,那就更好了。”

    ……

    “兄长,小弟怎么感觉有点累了……”

    “无妨,这才过一个时辰。”

    “小弟的衣服都湿透了……”

    “嗯,没事,日头过中天了,待会就没那么热了。”

    冯永打了呵欠,懒洋洋地说道。

    冯永虽然早就想做出肥皂出来,但苦于手头没有合适的原料。

    虽然用猪油也不是不可以,但若是他当真敢拿肥肉熬了油来做这种东西,说不定诸葛老妖知道后会拿棍子直接把他敲个半身不遂。

    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肥肉才是最美味的东西。

    而肥肉熬出来的油,那可是富贵人家才能用的东西。

    冯永真要敢拿膏油来做肥皂,那就是红果果的炫富,比后世专门去大街上找摔倒的老人家来扶还厉害的炫富,而且是那种罪大恶极的炫富。

    是那种会让天下人都会愤恨无比的作死行为。

    至于后世那些什么炫富摔,根本不值一提。

    诸葛老妖把他敲个半身不遂,甚至还会让无数眼红的人拍手称快,觉得当真是舒了一口恶气。

    就是现在,觊觎冯府里头东西,所以想法子整死冯永的人只怕也不会少。

    只是冯永早就知道自己根基太浅,一开始就没想着吃独食,所以如今才有了一大群人帮着他挡各种明枪暗箭。

    不然看看邓通,看看石崇,哪一个有好下场?

    石崇临死前才明白过来,别人要弄死他,就是因为他家富可敌国,还不知道低调。

    所以这才有了那一句感叹:奴辈利吾家财。

    然后被人讥笑: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

    再看看陶朱公,三散家财,却得以善终。

    再说了,就算自己在汉中养了那么多猪,真要熬出猪油来做肥皂,只怕在制造过程中也会被奴隶下人偷偷把猪油塞嘴里吃掉。

    膏油肥美,岂是说笑的?

    这年代,先吃饱饭才是正理。

    冯永才不会那么傻,拿能吃东西来做奢侈品。

    拿无用的东西来做成有用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高人子弟。

    桐油吃下去会导致中毒,所以拿它来搞肥皂,就没那种麻烦事。

    更重要的是,肥皂做出来,肯定是要走奢侈品高利润线路的,而南中,又是桐油的重要产地。

    老子想尽方法,这才让南中的百姓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只是同时顺便赚点零花钱,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要开发南中,光种甘蔗怎么成?当然是要多样化啦!

第0400章 俗!真俗!

    “果然还是不行啊!”

    看着碗里软塌塌的玩意,冯永用手戳了戳,最后咕哝了一声。

    虽然按道理说做出来的东西还要经过阴干后才能成型,但看如今这个模样,冯永已经对它不抱什么希望了。

    虽然是闲得无聊至极,这才想着要尝试一下用桐油搞这个,但心里其实还是抱着希望的,如今希望破灭,冯永失望至极。

    把碗里的东西撇到一边,再低下头去仔细地看了看析出来的废液,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声:“妈的早知道我就去学化学工业!”

    “兄长,这个东西有何用?”

    赵广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特别是双手更是哆嗦得厉害,活脱脱的一个帕金森综合症患者模样。

    可惜的是他看着自己忙活了一天才做出来的东西,却是什么看不懂。

    冯永看了一眼这个逞强的家伙,淡淡地说道,“什么用也没有,失败了。”

    “什……什么用也没有?”

    赵广瞳孔猛地睁大,神色激动:“怎么会什么用也没有?怎么可能?小弟这……这忙了一天,就什么用也没有!?”

    “本来就是闲得无聊才做的。”

    冯永看着这家伙有暴走的冲动,当下连忙又安慰道,“也有一点用,等它干了以后,可以用来试着洗衣服试试!”

    “就只能用来洗衣服?”

    “这个有用。”

    冯永连忙又指着废液说道。

    “有什么用?”

    赵广眼里带着怀疑,看来冯永的信用在他那里暂时性地透支了。

    “冬日里涂到手脚和脸上,可以防冻。”

    制作肥皂的副产品就是甘油,这玩意才是好东西。

    后世的那些什么护肤品,都会含这种东西。

    因为它可以滋润皮肤,最重要的是可以防止皮肤冻裂。

    特别是在这个小冰河期的时代,北方越来越冷,甘油的作用越会发地凸显出来。

    对几年后的北伐将士而言,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东西。

    不过北伐这个事情,目前还不能乱说,所以冯永只能含糊地说一声可以防冻。

    而且目前这个肥皂制造实验都已经算是半失败了,这废液能不能过滤出甘油来,其实冯永也不报太大的希望。

    不过谁叫赵广是化学文盲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不服你拿化学知识来跟我辩论啊!

    赵广当然没学过化学,但是他有眼睛。

    看着这个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液体,真要相信把它涂在脸上就能防冻,那就当真是考验他的智商了。

    于是他眼中的怀疑更深了。

    “当然不能直接涂,还要再滤出来。”

    冯永相信赵广的智商还没低到那种程度,“里头还要放一些过滤好的石灰水,才能制出来。”

    草木灰水和石灰水混合到一起,可以得到氢氧化钾。

    用这个才能使皂化反应析出甘油。

    虽然冯永目前手里没有石灰,但他在汉中有石灰矿啊,而且还是几亿吨的一级品大型矿山,到时候就算搞不出理想的肥皂,但能搞出甘油,那也是赚了。

    所以冯永继续忽悠赵广道,“到回了汉中,我再做给你看。”

    要是当真做出了甘油,除了卖给诸葛老妖去北伐,再想法子加点花香进去,搞搞一些什么化装品护肤品出来,给大汉的妇人们带去娇嫩的皮肤,那也是极好的。

    到时候打个口号:要想皮肤好,早晚用大宝,大宝明天见,大宝天天见……

    岂不是美滋滋?

    “来人,把那副盔甲拿上来。”

    冯永暂时把赵广忽悠住,然后又吩咐了一声下人。

    一副闪着油光的盔甲很快就拿了过来。

    “怎么样?有效果吗?”

    看着吕老卒手里的盔甲,冯永问道。

    吕老卒脸上带着喜色,“回主家,有用。几天前小人按郎君所说的,在这上面涂了桐油后,特意用水泼了,放了几天后,没发现有生锈有迹象。和以前那是大不一样。”

    “以前这铁做的盔甲,不要说是沾了水,就是放久了不用,也要时不时拿出来擦拭,以免生了锈。更不用说是不小心沾了水,那就一定得要小心地擦干了才行。”

    “不然生了锈,就会坏得快。如今把这桐油涂上去,却是不易生锈,即使沾了水,放了几天也没见有锈迹,当真是好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就算是到了工业已经快速发展的二战时代,桐油还是保养武器的必备品。

    算是当时的中国不可多得的战略储备物资。

    就算是到了五十年代,中国仍然是控制了世界百分之九十的桐油出口量,美人希就是再恶心,也得捏着鼻子花高价在香港买桐油。

    “看到了没?这可是大有用处的。”

    冯永发动了特技“巧言令色”,对着赵广说道,“你方才所做的,那只是小事,这桐油的主要用途,可是可以用来保养这盔甲兵器。”

    “你看看这兵器盔甲,也不消说是一直不会生锈,只要是能让它轻易不会生锈,那这好处就算是大了去,这才是大事。”

    现在将士所用的,大多是皮甲,能用上铁制盔甲的,少说也是一个偏将往上。

    底下的小兵兵,有一副破烂的皮甲那就是幸事了。

    铁制盔甲防护很高,靠着它,在战场上活命的机率要比别人高很多。

    但是铁本来就少,铁制盔甲那就更是少之又少。

    而且它的保养也是个大问题。

    这年代铁的质量普通不高,不要说铁制盔甲,就算是士兵手上的兵器,在战场上砍着砍着就断了,那也是常事。

    一旦生锈了,那就更容易损坏。

    有了大量出产的桐油,莫说是铁制盔甲,就是兵器,保养起来那也容易得多。

    赵广别的地方可能经常犯二,但一旦涉及到行军打仗,那就如同换了一个人。

    当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怪不得兄长要让人把这桐油送过来,原来是为了做这个事?”

    “这南中湿热,盔甲兵器要比别处更容易损坏,若是当真如兄长所说的,这桐油能让铁器不易生锈,那自然是大事!”

    说着直接就把吕老卒手里的盔甲抢过来,细细观摩了好一会,这才抬起头,脸上带着恍然的神色,“原来兄长几日前去山上,并不是去散心,而是去找这产桐油的罂子桐树?”

    “没错。”

    冯永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票子,弹了弹,清脆的声音“咔咔”作响,问道,“这是什么?”

    “票子。”

    “知道这票子上面的墨和别人平时常用的墨有什么不同?”

    “自然知晓,这墨里有油。”

    “没错,这墨里有油。以后南乡不但要印票子,还会印更多的书籍出来,所以要用的油墨也会越来越多。放眼全大汉,哪里有最多的油?”

    冯永打破世家的知识垄断方面,除了要用到大量的纸,还要用大量的油墨来印刷。

    要用到辣么多油,总不能又是拿猪油来搞吧?

    要论油量哪里多?

    桐油产量数南中。

    只要能带着南中百姓发家致富,谁还会愿意去造反?

    只要没人愿意造反,诸葛老妖交代下来的政治任务那不就是完成了?

    你管我在这期间是赚了钱还是顺手挖了世家的墙角?

    很明显散发着油墨香味的票子更能吸引赵广的注意力,他的眼睛一亮,“这桐油有这般多的好处,这罂子桐在南中又遍地都是,所以我们岂不是又要赚了?”

    “俗!真俗!”

    冯永看了赵广一眼,对他这种毫无风度涵养的话大加批评,“我们来南中,是为了南中百姓的安宁,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赚钱!”

    “看看这南中,都被叛军糟蹋成什么样子了?百姓就是想安宁都不可得,更别说是能有什么衣食。所以我们叫百姓去山上采些油桐子来跟换粮食,那是为了他们好,懂吗?”

    “百姓可怜啊,”冯永一声长叹,特悲天悯人的那种,“就算是南中平定后,地里又不是说就能马上长出庄稼来,拿无用的油桐子来换渡过难关的粮食,谁敢说这不是在救命?”

    “对对对!”赵广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兄长还是心善,小弟知错了。”

    然后他凑过来,低声问道,“兄长,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叫锦城兴的那些人准备好粮食了?”

    “急什么?”冯永没好气道,“如今粮价虽说没前年涨得厉害,但到底是涨了,如今买粮岂不是亏大了?”

    “油桐子到了秋日才能采摘,正好也是锦城那边收粮食的时候,我估摸着,到了那时,丞相也差不多平定完叛乱了,消息一传回锦城,粮价肯定会跌到最低,这样买粮才合算。”

    “南中的百姓今年没种下多少粮食,正好让锦城那边运粮食让他们过冬,同时也好安定人心。”

    “一举数得!还是兄长厉害。”

    冯永这一番精打细算,让赵广心悦诚服地翘起大拇指。

    王训面无表情,他的三观,早就麻木了。

    倒是杨千万听了,心里如同一万头神兽奔过:这就是被丞相称赞的少年英雄冯郎君?

    被大汉皇后称赞的大汉第一少年郎君就特么的这个模样?

    果然……是有道理的!

    要是他的阿爸当年能有这份心计,还至于被人撵得无家可归?说不得还能反吞了仇敌,壮大自己的部族。

    汉人果然是太狡猾了,还是我们胡人耿直。

    杨千万心里思绪万千,感叹道,我一定要跟着兄长好好学!

    冯土鳖浑然不知,自己这个污染源又污染了一个有远大抱负的少年。

    “把这个给倒了。”冯永指了指废液,又指了指肥皂,“把这个放在阴点的地方,等它干了以后再看看是什么模样。”

    “我来!”

    杨千万一听这话,连忙说道。

    他不让下人动手,自己亲自上手。

    冯永洗净了手,走进屋里,搬出一个木箱子,从里头翻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炭笔,翻到写着“桐油”目录的一页,然后开始记录:

    制作肥皂失败,证明桐油并非制作肥皂好原料。

    保养武器盔甲目前暂时可行。

    制作甘油未知。

    他想了想,然后又在上面补了两句:氢氧化钾的性质比较活泼,可以尝试用氢氧化钾制作甘油。氢氧化钾可以用碳酸钾和氢氧化钙制作出来。

    写完后,又把最后那两句话用括号括起来,以示是补充内容。

    等本子上的字墨干了,他才把本子重新收起来,小心地把它放到箱子里。

    这个箱子里,无论他去哪里,都要带着,里头全是他在平日里不经意间记起来的前世知识,不管有用没用,只要能记起一点,他就写上一点。

    这样的箱子,南乡锦城的冯庄里还有一个。

    与自己身边这个唯一不同的是,冯庄的那个箱子里头已经装满了他所写的东西。

    冯永之所以要这样不怕麻烦地记下自己所能想起的一切,是因为他怕自己来这个时代太久了以后,就会渐渐把以前的东西全忘了。

    拍了拍箱子,叹了一口气,心底最深处那一份孤独,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因为箱子里的东西,一直在提醒着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在冯永写东西的时候,赵广三人自觉地守在门口,不让人去打扰他。

    箱子里头全是师门的学问,这是兄长对他们说的。

    而且兄长从来没有避讳过在他们面前写这个东西,甚至只要他们愿意,也可以拿来翻着看可惜的他们没一个人能看得懂。

    绝大部分的学问,他们就是能看得懂字,也看不懂字里行间的意思。

    传说天书无字,想来兄长这师门学问虽然达不到这等程度,但有字却让人看不懂,那也是很厉害了。

    当然啦,也有一小部分他们是能看得懂的。

    看着冯永终于写完了,赵广这才走进来,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这才说道,“兄长,写完了?”

    “嗯,写完了。”

    “这般快?”

    赵广听了,脸色一喜,连忙过去翻了翻箱子,然后拿出一个本子,只见那个本子的封面上写道四个大字:《斗破苍穹》。

    过了一会,赵广失望地说了一声,“兄长怎么还没更新?”

    冯永瞥了一眼这个催更的家伙,慢悠悠地说道,“急什么,总得让我慢慢想。”

    “那个,兄长,能不能先说与小弟听,小医仙究竟有没有帮助萧炎疗伤?”

    赵广坐到冯永身边,讨好地问道。

    “有什么好处?”

第0401章 捡肥皂

    建兴三年五月,南中降都督李恢趁孟获带兵北上援助高定之际,利用本地人的优势,走山间小路,绕过益州叛军的耳目,突袭了益州门户味县。

    叛军猝不及防,味县失守。

    此时孟获才刚刚走到半路,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心中大乱之下,急召同为叛军首领的雍等人前来帐中商议。

    味县北边不远,就是雍的老巢堂螂县,雍一听老巢有危险,当即建议立刻回师。

    但前来接应益州叛军的高定部曲鄂顺却不同意,两者在帐中直接就吵了起来。

    “味县乃是益州郡门户,如今门户大开,汉军随时都有可能直入益州郡,更可以切断我等后路,若不先解决味县的汉军,我们只会被前后夹击,介时就是想退也来不及了!”

    雍面红耳赤地对着鄂顺说道,“无论如何,都要先保证后路安全才是正理。”

    “不能退!”

    鄂顺身长九尺,面目狰狞,他本是越夷王高定的部曲,又是夷人,因为勇力过人,深得高定所重。

    什么大道理他不懂,他只知道如今夷王正在被汉人攻打,情况十分危急,若是眼前之人又回益州郡,那夷王怎么办?

    可惜的是他虽然力大过人,但若要论起嘴皮子,他身为夷人,又如何能比得过益州豪族出身的雍?

    只见雍左一个撤的道理,右一个退的理由,他却是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当下就急坏了。

    再加上天气炎热,人的火气也大,所以看到雍铁了心要把人马带回去,鄂顺当即把佩刀抽出来,一刀砍在案几上,喝道,“谁也不许退!你们退回去了,我的大王怎么办?”

    雍本是南中叛汉的首倡者,可是如今却是势力地盘最小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算是首领之一。

    没想到如今连高定的一个部曲也敢对他这般大呼小叫,心里真是感到又惊又怒。

    只是雍知道鄂顺勇力过人,又是个莽夫。

    此时看到他连刀都敢抽出来,还真怕他会砍过来,胆怯之下,所以只得暂时先把这份愤恨藏在心里。

    坐在上头的孟获本正在犹豫着是退还是继续前进,听到鄂顺说出这种话来,当下就是大为不悦。

    于是他哼了一声,喝道,“你的大王是大王,难道我就不是大王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想要对我下令不成?”

    鄂顺是个莽夫,心思耿直,听到孟获说出这话,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道,“对不住孟大王,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是……”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连刀都抽出来了,看你这意思,若是我们要退回去,你是不是要对我们刀兵相向?”

    看到孟获终于开口说话了,雍连忙接腔,“我们又不是说不去救,只是好歹要把味县先夺回来,保住后路再说。”

    只是他心里却是在恨恨地想道,当老子把人马带回益州后,还想让老子再兵出来?滚蛋去吧!

    一个铁了心要退,一个非要拉着人去救援,偏偏能做决定的孟获又是犹豫不定,所以这一场争论注定不欢而散。

    看着雍鄂顺两人各自怒瞪对方后才离帐而去,孟获不由地大是头痛,同时看向雍背影的目光不由地有些阴沉起来。

    自己之所以愿意响应雍起兵反汉,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还是看在雍是前汉什邡侯雍齿之后的份上。

    想那什邡侯雍齿,先是跟着高祖皇帝刘邦反秦,身为刘邦臣子,却又看不起主君刘邦,后面叛了刘邦后,又屡次对刘邦加以陷害,让刘邦差点失了性命。

    就是这么一位被刘邦最为痛恨的人物,不但能在大汉建立后得以封侯,还能善终,当真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本以为这等人物的后人,不管如何都应当是有几分本事的。

    所以自己才会听了他的吩咐,却游说各个洞主蛮主,跟着反了大汉。

    本想着在此人的号召之下,大伙齐心协力,不说能攻进锦城,就是能守得南中,学学那个南越的赵佗,关起门来当个土皇帝,那也是不错的。

    没想到后面的事情发展却是表明,这只是个只会倚仗雍家几百年来积累下来的家族名声的无用之辈。

    有了自己的支持,雍家又有偌大个名声,得了东吴那边给予的名分,带兵去攻打断绝了外援的永昌,竟然还会败退回来,这不是无用之辈是什么?

    永昌郡的王伉打退了雍,郡内的军民士气均是大振,想要再去打下来,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益州北边的李恢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镇守着平夷县,当真是如同一块石头一般,恰恰卡在三郡之间,牵扯着三郡都不敢轻举妄动。

    南不能下永昌,北不能破平夷,再加上“雍齿之后”这个名头的破灭,没了号召力,这南中各路人马就变得各自为战。

    唉,要早知道雍就是这么个空有名头的东西,自己又何必跟着反了大汉?

    只是这种事情开了头,却是只能一路走下去,没了回头路。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高祖皇帝那般人物,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什邡侯雍齿那般的运气。

    同时他心里不由地有些后悔自己出发前的安排来。

    本想着滇池那边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这让族弟孟琰移治滇池,再另派了心腹去守味县,却是忘了汉人生性奸猾无比,自己族人都是一些直肠子,如何能和李恢这等汉人大官比心思?

    若是一直让族弟守着味县就好了,以他的谋略,想来定然能够保味县安然无恙。

    越隽,卑水。

    关兴带着几个部曲,爬到站在一个小山包上,运足目力,仔细地眺望着卑水城。

    部曲小心地举着盾,防护在两边,以防对面城头有人射冷箭。

    只见对面城门紧闭,城墙之上还隐隐有人头晃动,时不时还有白光闪耀,想来正是对方的守兵正在加紧巡逻。

    “这些日子,你们看到还有敌方援军进城么?”

    关兴问了一句。

    “回将军,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看到了。”

    部曲有人回了一句。

    关兴听了,面上泛起一丝笑意,“看来那高定已经把人马集合完毕。”

    丞相一路上行军缓慢,军中有不少人皆不知其意,只知道是要兵贵神速,都想着趁着高定尚未准备完结的时候直接将其击溃,所以都劝着丞相要快速行军。

    却不知丞相此时乃是反兵法而用之。

    高定乃是越隽的夷王,夷人不同汉人。

    平日里夷人各有大小不一的山头村寨,每山每寨皆有夷帅洞主之类,分散于群山深林之间。

    因高定势力最大,威望最高,故各个夷帅洞主皆听命于他。

    若是着急破了高定,剩下的大小夷帅洞主,必然会各依险阻,要想一一征之,何其难也?

    若是放任不管,待大军撤离后,说不得又会再起乱事。

    如今丞相故意缓慢行军,让高定有时间让把那些夷帅洞主聚到一起,到时一举灭之,以后的越隽太守也会省事不少。

    这个小山头离卑水城不算太远,关兴这一行人这般大胆地站在那里,自是引起了城头上的人的注意。

    只见就有人从垛口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就有搭弓引箭,直指这边。

    “将军小心。”

    部曲连忙喊了一声,就要用盾牌挡在关兴的前面。

    “不必担心,他射不到的,至少还要十步。”

    不一会儿,只听得破空声响起,一支弓箭直飞而来,落在关兴前面差不多十步的地方。

    关兴哼了一声,他选择这个地方观察,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一个月来,城中有多少用箭高手,最远能射到哪里,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站在这个小山包上,恰好是城中箭手的极限距离。

    高定如今缩在城里不敢出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般光明正大地观察城池,少说城内的士气也要被打击一下。

    行军打仗,只要是能打击敌人的方法,不管大小,能做的自然都要做好。

    把卑水城能走到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仔细地观察了对方的情况,关兴这才回到营寨,径向帅帐去禀报情况。

    哪知进得帐来,只见帐内竟然是众将齐聚,各人脸上皆有喜色。

    看到关兴进来,坐在中帐位置的丞相笑道,“正想着让人去找安国回来,没想到你倒是来得巧了。”

    “末将探敌情归来,见过丞相。”

    关兴连忙抱拳行礼道。

    “安国此去,可有什么发现?”

    诸葛亮问道。

    “回丞相,和前几日无甚差别,末将甚至还绕到城池后头,找到山里的樵夫,询问得知,那卑水城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军伍入城了。”

    “好。”

    诸葛亮一听,赞赏地点头道,“若果真如你所言,那你就是先立了一功。”

    同时在心里也对关兴很是满意,别的不说,就单单他刚才所言,很明显就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打算,这在军中诸将里也是不可多得的。

    心里这般想着,又环视了一下帐内众将,缓缓道,“诸位,方才从平夷那边来报,马将军已经破了朱褒,平了柯郡。”

    关兴一听,心头一喜,心道怪不得众人脸上这般高兴。

    他却是不知道,诸葛亮还有一个更让人高兴的消息要告诉他。

    “什么!李都督已经攻破味县了?”

    冯永拿着阴干了几天的肥皂正在看着,想要试一下这个疑似肥皂的东西去污效果如何,没曾想李遗突然带着人冲到院子,把这个劲爆的消息告诉了他。

    “是的,大人趁着那孟获北上援助高定,便带兵绕山间小路而行,突然出现在味县城下,城中的蛮兵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让大人得了味县。”

    李遗一脸的喜色,“如今派人过来,想要告知兄长一声,说味县那里有不少蛮人降俘,让兄长派些人过去看管。”

    “叭嗒”一声,冯永手里的肥皂掉到地上。

    “李都督怎的会找我?平夷县的都督府内,难道没有主事的人了?”

    “兄长,你是益州典农校尉啊!如今这平夷县内,谁能有你大?”

    李遗重重地说道,然后这才凑过来,低声道,“丞相南征前,不是要兄长想法子让南中百姓安于生产么?兄长想了个垦殖南中的法子,故这么些个劳力,可不是正好派上用场?”

    “兄长,如今若是再不抓紧时间找劳力,待丞相平了南中,可就没有借口在南中找劳力了。”

    冯永的虎……小身板一震,直直地蹲下去,没有弯腰,直接就把肥皂捡了起来。

    “我们准备要做的事,李都督知道了?”

    “唉呀我的好兄长,这么大的事,连陛下都参与了,丞相如何会不知?丞相知道了,又怎会不让都督南中的大人知道?”

    “哦,是我糊涂了。”

    冯永按捺住心底的震惊,心道这李恢能当上南中降都督,果然是脸厚心黑啊!

    眼看着南中就要平定了,以后想要在南中找劳力,可不像以前那么方便了,最多也就是去找那些藏在深山老林里的蛮人村寨。

    不过那样子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因为南中如今还是野兽与人类共存的蛮荒之地,又有着天下闻名的瘴气,所以别说是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是找得到,只怕伤亡也是居高不下。

    所以趁着如今平乱的大义,直接就把战俘转化成劳力这可是南中最后的劳力狂欢了,所以他要在这个最后的时候吃个满嘴流油。

    “丞相……”

    冯永刚说了两个字,却又顿住了。

    李恢作为诸葛老妖的铁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

    妈的说这定这就是诸葛老妖的吩咐!

    冯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想想史书上的记载,平定南中后,诸葛老妖迁了南中一万多家劲卒、青羌到蜀地,组成了无当飞军不说,甚至还贩卖人口给蜀中大族,狠狠地赚了一笔。

    当然啦,书上写的可能比较好听,说是劝说蜀中大族捐出钱粮,买下夷人当了部曲。

    这特么的……

    拿蜀中大族的钱粮来安抚夷人,夷人感激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诸葛老妖。

    这诸葛老妖一边从蜀中大族那里抽血,一边又得了夷人的人心,还往蜀中大族的地盘里掺了沙子,甚至顺手还赚了一笔。

    反正冯永自己要是被诸葛老妖这么玩弄,肯定要觉得像吃了屎一样恶心。

    “小弟请兄长速速做决定。”

    李遗有点着急地又说了一句,“大人得了味县,又带着人马,直奔滇池而去了。只留下少量人手看着味县,若是时间久了,只怕有变啊!”

    “叭嗒”一声,冯永手里的肥皂又掉到了地上。

    “兄长,你的肥皂掉了。”

    一旁杨千万提醒了一声,弯下腰去捡肥皂。

第0402章 高风亮节冯郎君

    捡肥皂这种事情,有正经的,也有不正经的。

    正经的,那就是和冯永这般,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看到肥皂掉在地上了,直接捡起来就行,弯腰不弯腰的,没啥区别。

    不正经的,那就是和李恢一样,趁着孟获的后门大开,直接爆了人家的菊花。

    而且爆完菊花还觉得不过瘾,想要再深入,深到人家的心尖尖上才感觉舒爽。

    滇池那可是孟获的老巢啊!

    那不是孟获的心尖尖是什么?

    得了味县,已经算是直接威胁到孟获的后路了,再去滇池,不管他能不能打得下来,就是在城池下晃一圈,孟获只怕也要吓得死命跑回来看家。

    “李都督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

    虽然很佩服李恢这种一有机会就去莽一波的精神,但冯永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呆在平夷等待李恢消息的日子里,他也不是光顾着给狗洗澡,搞点肥皂让自家兄弟去捡之类的无聊事情。

    他也曾用都督府里的沙盘推演过,而且不止一次,得出的结论是李恢若攻破了味县并且把它守住,那就是大功一件。

    因为到时候味县极有可能会面对来自留守滇池的叛军,还有赶回家的孟获所领的大军两个方向的反扑。

    只要死守住了味县,等诸葛亮带兵追着孟获的屁股赶来,那就是大局已定。

    为什么说是死守?

    因为平夷县的都督府所辖的兵力,相比于益州郡的叛军来说,本来就处于劣势。

    如今要留一部分人手守平夷,李恢带人绕山道而行,所带的兵力更不可能有太多。

    再加上破了味县,还要再留一部分人手看守味县的战俘,所以他带往滇池的人马,与滇池的叛军比起来,只怕相差甚远。

    记得李遗说过,那益州郡内,听命于孟家的蛮人茫茫多,只要孟家愿意,还可以再从那些大大小小的蛮王洞主手里再拉起同样多的人手来。

    若不是冯永知道孟家的高层已经有人暗中降了大汉,此时只怕就要怀疑李恢是故意去送人头的。

    “小弟其实也是这么觉得。只是大人终究是降都督,想来应该是有别的想法的。”

    李遗脸上的喜色掺杂着些许忧虑,“所以小弟得了大人派回平夷的信使,就连忙来找兄长了。”

    “可是文轩,这平夷县中论官职,虽说是我最大没错,但你别忘了,我可没有那调兵之权,那都督如何会叫你过来让我派人?”

    虽然冯永对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李恢挺有好感的,至少在汉中的那段时间,他可是有意无意帮了不少忙的,期间甚至还通过李遗提点过冯永。

    但冯永这几兄弟的部曲,就是连狗也算上,也不到两百个人,能顶个什么事?

    “这点兄长不必担心,都督府留守的人已经点兵完毕,到时自有带兵之人,兄长只管带人南下就成。大人说了,这回也就是借用一下兄长在南乡的名声。”

    “名声?我这才第一次来南乡,哪来的什么名声?”

    冯永疑惑地问道,“既然都督府的人已经准备完毕,直接南下就是,怎么一定要拉上我?”

    同时心里想着,这李恢做事,怎么也和那诸葛老妖一样,喜欢神神秘秘的,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李遗的目光有些闪烁,咳了一声,“此事,小弟也不是很清楚。大人派人带过来的信中就是这么说的。”

    “说是若兄长已经不在平夷那就罢了,若是还在平夷的话,只要兄长愿意打出名号带兵南下,那味县的劳力,少说也有三千来人,可以平价卖给兄长。”

    “平价?有多平?“

    冯永听了,已经有些动心了。

    这年头,劳力珍贵啊!

    而且还是精壮劳力,价格最贵的那种。

    “五十缗。”

    李遗伸出一个巴掌,“如今市面上的这等劳力,比去年又涨了一两成价格……”

    “还有这么好的事?”

    冯土鳖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只要我愿意打出名号带兵去味县,三千劳力就打折出售给我?”

    算算,得好好算算,这是打了多少折?

    好像,最少也有四点五折了吧?

    “什么折?”

    李遗听不懂。

    “折四成五的价格卖给我?”

    “对。”

    李遗点头。

    “我不会带兵。”

    冯土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又重复强调了一遍。

    “兄长放心,带兵自有他人,只要借用兄长名头即可。”

    李遗心想着,你不会带兵,但练出来的兵又怎么说?

    还有那兵书,难不成我看的是假兵书?

    “成交!”

    冯土鳖“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大腿,“干了!”

    诸葛老妖今年平完南中后,这种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廉价劳力肯定就会断了大部分来源,到时候劳力价格只会上涨,不可能下跌。

    此时再不好好捞一笔,难道等着来年缺乏劳力的时候哭鼻子呢?

    至于李恢会不会设计了什么陷阱等着他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如今李遗和自己也算是绑在一起了,他出了事,李遗能讨得了好?

    “太好了!兄长,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遗激动道。

    “不急。”

    冯永看着几个兄弟就准备要抄家伙,却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文轩,你去把城里的民团管事能找的全部都给我找来。”

    南征开始前两三个月,民团就算是已经处于半失业状态。

    因为所有的干粮都要优先供应南征大军。

    也不是没有民团私下里有人尝试着自己做干粮,但味道和热量总归是不如朝廷的正品,所要携带的重量就会成倍的增加。

    自然不如以前那么方便。

    最重要的是,时间太紧,产量也低得吓人,就算是能找到劳力,也没有足够的干粮供应把劳力带回平夷。

    之所以还有不少的民团留在平夷,都是在等着看看还有没有机会捞最后一波的。

    冯永决定给他们这个机会!

    李遗一愣,继续大喜,钦佩地看着冯永,“还是兄长想得周全,小弟就没想到这一茬!小弟这就马上去,兄长且先等等。”

    说着匆匆地一拱手,转身离去。

    “准备准备吧,”冯永对着跃跃欲试的赵广等人说道,“到时我们一起南下。”

    李遗的办事效率相当高,仅仅是半日时间,就把全平夷县能找到的民团管事都找来了。

    一帮人闹哄哄地挤在院子里,各自互相打探着消息。

    能被自家主君派到南中的民团管事,自然不会是傻子。

    他们中间许多人背后的金主,甚至还或多或少地跟兴汉会成员有关系。

    从锦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不少人家的二郎君三郎君四郎君这种不能嗣爵的,都准备跟着冯郎君混点将来的家底。

    这冯郎君乃是出了名的散财能手,只要能和他搭上关系的,哪一个不是突然就暴富起来?

    如果说冯郎君手指头里愿意漏点什么出来,那就够他们这等身份的人吃到饱了。

    至于他们自己和冯郎君拉上关系,却是不敢多想的事。

    只是没干没系的,冯郎君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所以所谓的手指头漏点东西,那也就是想想罢了。

    可是没想到他们自己不敢想的事,竟然突然就发生了。

    城里所有的民团管事都接到消息,说是冯郎君想他们谈点事情。

    于是只要接到消息的,都急忙赶过来了,不管冯郎君要谈什么事,只要混个脸熟了,以后才有理由来往不是?

    就在他们纷纷猜测这冯郎君要跟他们谈什么时,只见院子门口出现了几个郎君。

    当中一人面容清秀,脸上还带着微笑,看上去本没有什么稀奇的,但站在他身后的郎君却不是可闲之辈。

    左边是赵家的二郎君,右边是李都督家的公子,有见识多一点的,还认出了他们当中有一个正是如今降都督府的讨寇将军王平之子,王训。

    所以再看向当中那个郎君时,不少人眼里都多了一份好奇。

    这位看起来不算出众的郎君,不要说比不过他身边那位俊美过人的赵家二郎,就是李家郎君,也比他多了一份儒雅。

    但无疑他是最引人注目的。

    大汉境内关于他的传闻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别的不说,就是自己能来南中找口饭吃,也是间接托了他那个毒计的福。

    “人都齐了?”

    冯永转过头,问了一声。

    旁边的李遗回答道,“回兄长,只要是在平夷城里的,都找来了。”

    冯永点点头,看来这种半官方半民间的有活力团体,应该是和都督府这边有什么特殊地联系渠道。

    “好了,大伙静一静,听我一言。”

    冯永开了口,所有人都立刻闭上了嘴,目光全部落到他的身上。

    看到众人这么给面子,冯永很高兴,继续说道,“李都督收复了益州郡的味县,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但有一个消息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味县那里有一批劳力,正准备在找下家。”

    “两千!”冯永竖起两根指头,“整整两千人。”

    “哄”地一声,底下的人立刻炸开了锅。

    他们来南中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找劳力?

    可是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停了好久的业务了。

    没有业务,哪来的进帐?

    在最开始的时候,一个中等规模的民团去南边,往返花费三个来月,就能抓到一两百个劳力,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后渐渐地,就变成了花费三四个月,只要能抓到一百来个,那就算是运气。

    毕竟蛮人被抓得多了,也是会躲藏起来的,也是会抱团对抗的。

    而且哪行哪业,竞争压力都不会少。

    在南中的深山老林里,两个民团拔刀相见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再到了如今,别说什么行业竞争,就是整个行业的业务都快没了!

    换谁谁不着急?

    如今一听到冯郎君说味县那里有两千劳力,哪有不激动的?

    两千劳力,按现在的行情,抵得上他们在场所有人干半年的出货量了。

    “冯郎君,一个劳力卖个什么价格?”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

    “七十缗,”冯永微微一笑,“一个劳力卖七十缗。”

    “哗”地一声,刚刚安静了两个呼吸的众人比刚才还喧哗得大声。

    “安静!”

    赵广喝了一声,“听我兄长说完!”

    众人立刻又安静下来。

    有些心思比较阴暗的,不禁冒出一个想法,若是赵家大郎在此,听到他喊这话,也不知是何感想?

    “而且味县那里的劳力,全部都是精壮,这等劳力的价格大伙也知道,一个少说也是一百二十缗,所以我敢保证,这世上再没有我这么低的价格了。”

    冯永发动了“巧言令色”技能,蛊惑道,“而且,以后也更加不会再有。想想吧,柯郡已经被马将军平了。如今李将军又南下平了味县,益州郡想必也撑不了多久。”

    “至于越郡那边,可是丞相亲自领兵,哪还有叛军的活路?所以到时候想找劳力,哪还有那么容易?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别的不说,就算是以前,只怕大伙也没有这般轻易地找到这么多劳力吧?所以我就想问问,有人愿意买么?”

    谁不想买?

    冯永的话刚落,底下就有人立刻就喊了起来,“冯郎君,小人先定下五百个!”

    “入你娘!开口就五百个,撑不死你!你有这么多钱粮?”

    “关你鸟事?老子就算是没有,那也有人帮我出,你咬我?”

    “冯郎君,我家三郎可是入了兴汉会的,小人不敢跟冯郎君提什么脸面,只希望看在我家三郎君的面上,给小人匀个两百人就好。”

    “冯郎君,小人这几月,已经被锦城那边的骂了好几回了,说是再不想法子找些劳力,只怕回去要吃苦头,只望冯郎君可怜可怜小人……”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人诚不我欺啊!

    冯永站在那里感慨了一声,也不说话。

    底下的众人喊了一阵,看到冯永没有回应,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要想买这些劳力,是有条件的。”

    冯永这才竖起一根指头,继续开口道,“第一,劳力在味县那里,需要你们自己去带回来。”

    众人听了,就是笑了,“冯郎君,这是当然。那南边我等去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就是再远一些,那又有何妨?”

    “好,这第二嘛,就是到了味县,你们要在那里呆一个月。”

    “冯郎君,这又是为何?”

    “为何?当然是让你们有时间去筹集钱粮啊!”

    冯永奇怪地看了问话的人一眼,“难道你现在身上有这么多的钱粮?而且,去了那里,哪一家要多少人手,总要分一分不是?”

    从平夷送信到锦城,再从锦城运钱粮到平夷,一个月只怕也是堪堪够用。

    不过冯永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个。

    他的目的是,让这些有杀人经验的有活力团体帮忙守一下味县,就算是再不济,至少他们在看管战俘方面,应该是非常有经验的。

    当然,这个就不用说出来了,领会精神就好。

    于是赵广等人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敬佩。

    “冯郎君仁义啊!”

    但很明显有人的思想还达不到这么高的高度,都在纷纷称赞某只土鳖的

第403章 干了

    冯永当然不是高风亮节,也不是什么仁义。

    事实上,他也想独吞掉这三千个劳力,但理智制止了他的冲动。

    这些日子在都督府里进行沙盘推演的结果告诉他,李恢只要拿下味县并且守住它,那是风险和收益的最佳平衡点。

    但李恢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来个一波流的打法。

    一波流的打法很激进,也很凶悍,但风险也极大。

    成了,那就是功成名就。

    败了,那就是灰飞烟灭。

    如果抛去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些什么计策之类的东西,冯永其实是对李恢这种打法很不赞同的。

    虽然有孟琰这种高级蛮奸做内应,但益州郡孟家的主事人是孟获,而且那些蛮僚们服的也是孟获,而不是孟琰。

    如果孟琰当真敢光明正大地说:大伙叛了孟获,降了大汉吧。

    除了孟琰自己的心腹,说不定那些留守益州郡的蛮帅洞主会直接拔刀砍了孟琰。

    但战场本就是最容易产生奇迹的地方,从冯永自己所知道的历史里,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的事例,历史书上不要记载得太多。

    而且他虽然没有与李恢打过照面,但他在与李遗的交往中,也能从侧面隐隐猜测出李恢的某些行事风格大胆,富于冒险,敢于投注。

    刘备在葭萌关起兵之初,他就判断刘璋定会失败,直接就跑去投靠了刘备。

    单枪匹马一个人就敢去劝降马超。

    后面又敢在刘备面前毛遂自荐,说自己能胜任降都督,要求刘备让他出任降都督之职。

    这一次南中叛乱时,南中的豪族大部分都卷入其中,但作为南中李家的家主李恢,却是坚定地站在了朝廷这边,表明了南中李家的立场。

    历史发展表明,李恢是对的。

    诸葛老妖平定南中后,蜀中的大族都被诸葛老妖恶心了一遍。

    而作为叛乱南中的罪魁祸首,冯永相信南中大族只会是诸葛老妖的重点恶心对象。

    不然蜀汉灭亡之际,蜀中的世家好歹还当了带路党。

    而南中大族呢?

    锦城的阿斗投降了,大汉已经亡了,霍弋仍守在南中不降,南中大族都没敢出来蹦哒一下。

    这就表明,大汉对南中大族的控制是相当成功的。

    南中大族的衰落,自然就是以诸葛老妖平定南中为起点。

    而同样是南中大族出身的李恢,却因平定南中有功,被封为汉兴亭侯,并加拜安汉将军。

    所以冯永虽然相信李恢带着这么点兵去滇池,应该会有所准备,但他也同样相信这是李恢的又一次冒险。

    因为如果成功的话,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值得他去冒这个险。

    李家本就是益州郡大姓,李恢又以降都督的身份治理南中,在南中素有威望,再加上又有孟琰做内应,想来此行就算是不成功,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最多最多,也就是像前益州郡太守张裔那样,被人捉起来游个街。

    世家出身的就这点好,不管敌我双方,就算是打了败仗被擒,也可以因为出身和利用那庞大的关系网捞个败而不死之身。

    李恢可以冒险,但冯永可是一只土鳖,虽然李遗也曾说过他在南中有什么名声,但在冯永想来,那定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如今南中这被民团折腾得乌七八糟的模样,和冯土鳖可脱离不了关系。

    比起蜀中的大族,只怕南中大族活埋冯土鳖的**要更加强烈。

    所以他可不敢冒险,去味县,当然是带越多的人越好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反正这这些人又不用给他们配备武器。

    如果冯永再心黑一些,一路南下连吃的都让他们想法子自个儿解决也说得过去。

    毕竟他们又没领会精神,至少目前看来,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去味县买劳力的。

    只是冯永作为一个有良知的郎君,自然不会做这种黑了心的事。

    于是他咳了一声,又举起第三根手指头,准备把事情挑开了说,“这第三嘛,这一路上的吃食,皆由都督府提供。但若是到了地头,遇到蛮僚叛军之类的来攻打味县,大伙得帮忙。”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皆是惊疑不定。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益州郡,如今可仍算是叛军的盘踞之地。

    若是有蛮僚或者说是叛军打过来,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

    “冯郎君,若是要我等帮忙守城,那这劳力就不应该是这样卖了吧?”

    世间本就不缺聪明人。

    更何况这些带人混迹在战乱之地的管事们?

    没点头脑,哪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当下便有人觉得自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于是开口说了一声。

    众人脸上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说话的人是哪家的?”

    冯永却是没回答这人的话,只是偏过头去,轻声问了李遗一声。

    “刘家,刘都乡侯。”

    李遗也轻声回道,然后生怕冯永不了解情况,又多说了一句,“刘都乡侯生性好清谈,平日里喜欢吟文听曲,听说这几年已经将府中的经营交给其子刘良来管。”

    冯永点点头,心道那就错不了了。

    虽然与那刘良只打过几个照面,但是因为张姬之事,在对方眼中,只怕自己已经算是一个情敌。

    看不惯自己也是正常。

    “义文,去,把那家伙揪出来。”

    冯永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那个家伙。

    “诺。”

    赵广应了一声,当下走进人群里,直接就是一伸手,搭在那人的肩上,再用力一握。

    那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但却又不敢反抗,只觉得赵广捏在他肩上的手一用力,差点就要把骨头捏碎了,不由闷哼一声。

    “出来说,不要躲在人群里。”

    赵广咧嘴一笑,手上再一用力,就把他半拖半扯地拉了出来。

    “我这个人很讲道理,觉得你的说法很有道理。说说,按你的想法,那劳力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价格?”

    冯永脸上带着微笑,问了一句。

    那人本来已经退缩了三分,但一看到冯永笑着说出这话,再想到这周围还有这么多的人看着,还有自己好歹也算是侯府出来的人,就算是赵家二郎,也不能乱来吧?

    不然岂不是得罪了刘君侯?

    而且自己若是认了怂,不但会被人所笑,还会给侯府丢脸。

    想到这里,他又挺起了腰杆,说道,“冯郎君,咱们这些人,拼了这么一条贱命,来南中找劳力,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以前出去,虽说也是拼命,也有伤亡,但只要抓到劳力,那就算是自己的,可不用再花多余的钱粮。”

    “但这回可不一样,那蛮僚来了,大伙拼了命,还要再出钱买人,这道理可讲不过去。”

    口齿很伶俐,说话也很清楚。

    冯永扫了一眼底下的众人,只见有人脸上已经出现动摇之色。

    他又看向眼前的管事,温声问道,“那按你的道理呢?”

    “若要我等帮忙守城,那也是简单。但冯郎君要答应,守完城后,要按功劳,把那些劳力分给我们。”

    那人看到冯永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心头一喜,连忙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同时心里想道,皆说这冯郎君计谋过人,看来也不过如此。想要我们帮忙,又想要好处,却是没想到被我看破了。

    冯永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那人脸上终于现出喜色。

    然后只见冯永示意了一下赵广,赵广会意,突然伸手,利索从后面擒住了他。

    冯永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人。

    然后不等对面反应过来,冯永就抬起脚,猛地向他的腹部踢了一脚。

    一阵剧痛从肚子传来,那个管事不由地弓起了身子。

    冯永觉得不解气,又再踢了一脚,同时直接翻脸,嘴里喝骂道,“老子给你脸了?啊?跟你说这个事,是给你占个便宜,你不要?”

    “是不是要老子把人从味县带回来送到你手上,你才觉得高兴?”

    “你不要那就给老子滚!”

    ……

    南征是多大的事?

    直接关系到大汉的后院安宁。

    如今李恢派人回来,还特地让李遗过来找冯永,让他带人南下帮忙。

    虽然没有明说,但冯永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言外之意?

    都督府的人带兵南下的同时,还特意说了让自己带人去看管战俘,这不明摆着是人手紧张嘛。

    当然同时也有让冯永带着李遗去混点功劳的意思,毕竟李遗如今是冯永的右司马,只要冯永去了,李遗自然也会跟着去。

    能帮上忙,又能捞功劳,还能得好处,为什么不干?

    不但要干,而且要想法子把这事做稳当了。

    事关国家大事,又关自己兄弟几人的功劳和好处,让出点好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没想到还有人觉得便宜占得不够,竟然还要在这个骨节眼上没事找事,怎么可能不让冯永恼怒万分?

    冯永越说越是生气,说一句就踢一脚,踢了六七脚后,直把那人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

    冯永这才冷冷地看着他,“回去告诉刘良,等老子把这南中的产业做起来以后,希望他不会后悔让你到南中当管事。到了那时,刘家不会有一丁点份额。”

    “他要是不信,敢伸来一只手指头,我就剁掉整只手。要是敢伸进来一只脚趾头,我就砍掉整条腿!滚!”

    赵广听了,直接就把人拖起来,扔到了门外。

    众管事看了,心里都在暗暗咋舌,这赵家二郎,好歹是赵老将军的儿郎,怎么这般听冯郎君的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冯郎君的狗吗?

    同时又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这冯郎君,难道当真要在南中做什么产业?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思不禁开始活泛起来。

    换了别人说这个话,那就是个笑话蛮荒之地能做什么产业?

    但冯郎君不一样啊!

    他可是一块硬得不能再硬的金字招牌。

    看看汉中,两年前不还一样是荒凉之地?

    如今呢?

    那牧场和工坊,如今多少人指望着它们吃饭?

    光运粮食去南乡卖,都能大赚一笔!

    更不用最早跟着冯郎君去汉中的那些人。

    眼前不就站着几个?

    听说那黄家李家,也是跟冯郎君攀了关系,这才翻了身。

    众人突然觉得,这赵家二郎这般听冯郎君的话,其实是应该的,要是可以,他们可以舔得更开心。

    “咕咚”,有人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

    南中乱着呢,冯郎君要在这里开新产业,需要不少人手吧?

    也不指望能得多少好处,只说是像去汉中那些老卒一样,衣食无忧,有个识字的女郎给自己暖榻,再生两三个娃子,这辈子就值了。

    “还有谁?”

    冯永拂了拂衣摆,好像上面沾了灰尘一样,脸色平淡地问道,“还有谁有问题,可以直接提出来,大家一起谈谈嘛。”

    没人出声。

    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拿什么谈?

    不过他们也知道,此去味县,危险肯定是有,但利益更大。

    以前南下去抓劳力难道就不危险?而且还得自备干粮干粮的价格很贵的。

    最重要的是,若是一个月内没遇到蛮僚来攻打,那就是什么也没干,转个手,一个劳力就能白赚五十缗。

    这么好的事情到哪找去?

    而且如今味县已经算是收复了,前方还有都督府的兵卒在顶着,真要轮到他们守城的机会,并不算太大。

    大多数管事都是锦城里的权贵府上出来的,哪一个没上过沙场?都知道这守城的规矩。

    除非是守城的兵卒当真不够用了,否则是不会随意抽城中的人上城墙的。

    就算是民团的人出身军中,也会因为配合不够而容易出乱子。

    最大的可能也就是让他们帮忙维护城里的规矩。

    至于城破……妈的吃这口饭还能怕死?

    干了这一行,还指望自己能全身而退?

    全天下都这德性,还能退到哪去?

    一番计算下来,每个人都觉得,一个精壮劳力七十缗,确实是一个很合理的价格。

    “我也不强迫大家,只要愿意去的,明日卯时带人到南城门口集合,我在那里等着,过时不候。”

    冯永倒也不会逼人太甚,“别的可以不带,但你们吃饭的家伙一定要带上。知道这个吃饭的家伙是什么意思吧?”

    “你们手头上的兵器就是你们的吃饭家伙,都督府上可不发兵器。”

    底下传来一阵轻笑,气氛轻松了一些。

    不过他们也终于放下了最后的担心,看这意思,冯郎君也要跟着去?

    冯郎君都去了,那这几个公子郎君怎么可能不去?

    那还怕个卵!

    难道自己的贱命还能比他们这几个公子郎君贵重?

    不干的是傻子!

    嗯,门外就有一个傻子。

第0404章 乱

    越郡,卑水城。

    卑水城的城墙并不算太高,汉军可以很轻易地做出比城墙还要高的云梯车来,根本不用在云梯上再另架攻城梯。

    城下的士兵在努力地推动着云梯车,把它紧紧地靠在城墙边上。

    周围的守城蛮兵们看着这个比城墙还要高的攻城怪物,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他们本以为汉人的城墙已经算是很高了,没想到汉人竟然还能做出比城墙还要高的攻城怪物来。

    云梯一靠近城墙,关兴就一马当先,从云梯车顶端的车厢里跳下城墙,落地站稳后略略感觉有些奇怪。

    本以为他一跳下来,就会遭到敌军的围攻,没想到这蛮兵的反应却是这般迟钝。

    不过随着身后的先登士卒纷纷落地,他也没想着那么多,直接就挥着长刀冲向周围的蛮兵们。

    厮杀呐喊声顿时响成一片。

    同时,在云梯车的底部,汉军很快冲上来,利用云梯两侧的掩护,开始攀沿云梯,枕城而上。

    只要他们爬到云梯车的顶端车厢,就可以从车厢里跳到城墙上,加入厮杀。

    “护住梯子!”

    关兴大喊一声。

    看到蛮兵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蜂拥地朝着这边冲过来,关兴连忙叫先登士卒们背靠着云梯抵挡。

    只要等到下头的士卒们冲上来,攻城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能当上先登士卒的就算不是百战老兵,那也是悍勇之辈,当下奋勇厮杀,死死地守住这个落脚之地。

    卑水城的城墙不高,蛮兵们又没有守城的经验,很快,其他地方的云梯车也开始架好,无数的汉军先登士卒开始跳下城墙。

    卑水城下不远处,诸葛亮正在甲士的护卫下,看着汉军如蚁附般地不断地冲上城墙,他知道,城破只是个迟早的问题。

    蛮人确实作战勇猛,但却没有统一的号令,更不知什么叫作兵法,什么叫作军阵,很多时候,都是各自为战。

    而且他们手上的武器甚至有很多都是木制的,比起汉军手里的铁制兵器,杀伤力要小了许多。

    所以对于此次平叛,其实诸葛亮心里也和许多人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难的是如何把南中的夷人纳入大汉的有效管理之内,让他们不要再时时反叛。

    这时,只听得一声沉闷轰响,只见那城门在里应外合之下,终于被冲车撞开了。

    “丞相,城破了。”

    站在诸葛亮旁边的一位中年文士说了一声,“此城一破,下官启程南下,正当其时。”

    诸葛亮把目光从卑水城收了回来,落到中年文士身上,露出有些犹豫不定的神色,最后这才仿佛下定决心般地说道,“义强,此去需万般小心。”

    “若是……若是事有不谐,莫要逞强,及早抽身而退,再图后计才是。”

    中年文士拱了拱手,慨然道,“有劳丞相关心。下官既蒙先帝所重,如今又承丞相所托,在大汉危急之时,又如何能惜此身?丞相且等着下官的好消息便是。”

    诸葛亮点点头,喟然长叹道,“若不是需要服南中人心,我定然不同意义强这般冒险。”

    中年文士淡然一笑,“丞相为南中长久计,下官又岂会不知?下官如今既为益州郡太守,又岂能不尽职守?”

    说完,又对着诸葛亮深深地行了一礼,“下官此去,若是当真有不谐之处,族兄之子,颇有下官逝去的兄长之风,丞相若是见其尚可塑造,还请看在我兄弟二人尽瘁事国的份上,帮忙照看一二。”

    诸葛亮听了,面有不悦之色,“义强何以如此托后事耶?你此去,就算事不成,也要保全自己,我自等你归来。”

    中年文士点头,再与诸葛亮道别,带了几个随从,向南而去。

    建兴三年五月,大汉丞相诸葛亮在卑水大破夷王高定,其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各路夷兵蛮将,纷纷溃败。

    高定在城破之时只身而逃,留在府中的妻子儿女不及走脱,被汉军捉住。

    大汉丞相带军追到邛都,觉得高定已然是穷途末路,便派使者前往邛都城中劝降。

    高定不甘心失败,绑了来使,与城中的各路夷帅誓盟,并在盟会上杀了汉使,用其人血人头作为祭品。

    诸葛亮听了大怒,直接令大军攻城。

    这一次,关兴再次先登邛都城,冲入城中帅府,诛杀高定,砍下其人头,立了首功。

    就在高定兵败身亡时,益州郡的叛军因为丢了味县,导致益州郡门户大开,留守滇池的孟琰为防意外,亲自带兵巡视滇池周围诸县,以防意外。

    没想到南中降都督李恢竟然带着精兵,故伎重施,直接抄了小路,兵临滇池城下,占领了滇池。

    孟琰闻知,急忙率兵赶回来时,只见滇池城头已经竖起了汉军的旗帜。

    盛怒之下,直接斩了逃出来滇池守将,然后纠合益州郡的诸县叛军,把滇池给团团围住。

    只是蛮人不善攻城,更别说那种需要巧手工匠才能做出来的精良攻城器械,而李恢所带领的兵虽少,但却都是精兵,故孟琰一时之间,对那滇池城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高定兵败身亡和滇池被破的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送到了孟获手上。

    “狗贼关兴,我与你势不两立!”

    孟获的帐营里,鄂顺一声长啸,拔刀直接砍翻了身前的案几,泪流满面。

    只见他跪到孟获面前,“求孟大王借小人一支精兵,小人誓要斩了那关兴的狗头,为我大王报仇!”

    “还要继续往前走?”

    哪知一旁的雍听了,差点就跳了起来,“味县被夺的时候我就说了要退,你不愿意。现在才走了一大半的路途,那高……”

    他本想直呼高定之名,但终究是有些害怕鄂顺那个模样,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高大王就已经兵败而亡了。”

    “如今后方益州郡连滇池都被打下来了,前方又是诸葛亮的大军,我等背腹受敌,不赶快想办法退回益州,难道你想让我们全死在这里吗?”

    听到这话,鄂顺猛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雍,两眼血红,再加上那丑陋无比的面容,当真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雍被吓了一大跳,生怕他突然扑过来杀了自己,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能再往前走了。”

    孟获这一回终于同意了雍的意见,声音低沉道,“再往前走,我们都将会死在半路上。”

    孟获看了一眼鄂顺,说道,“我知道你很想为高大王报仇,但仇不是你这样报的。并非是我不愿意分兵给你,而是如今形势对我等不利,需要从长计议。”

    “雍首领说得对,如果我们再继续往前走,只怕要全死在这里。那样不是为高大王报仇,而是去陪葬。如今之计,只能是想法子回到益州郡,先把后方稳定下来。”

    味县被破,已经是大出孟获的意料之外,此时滇池被破,他心里实际上已经开始慌乱了,恨不得直接插翅飞回益州主持大局。

    看到鄂顺还想着继续前行,他心里就是一阵厌恶和烦躁。

    味县被破的时候老子都没想着往回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连滇池都被破了,要是还不回去,难道要当个丧家之犬吗?

    但作为孟家的家主,益州郡的蛮王之首,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表现得要稳定住人心,这点城府,孟获还是有的。

    幸好蛮人不同汉人。

    蛮人平日里都是住在各自的村寨里,不像汉人那般住在城池以及城池周围平地的田庄村落。

    不然若是此时滇池被破,军中不知多少人的妻子儿女都要落入敌手,只怕军心未战就已先乱了。

    也幸好那李恢所带的兵不算太多,如今已经被族弟带人团团围困在滇池城里,只要把李恢给困住,就不怕他掀起什么大浪。

    孟获此时,也只能这般强行安慰一下自己。

    鄂顺当然知道雍和孟获说的都是实话,就算他此时心有不甘,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他手里,只有百来个部曲,没了高大王,还能有什么作为?

    只见他对着孟获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小人深得高大王厚恩,只求孟大王日后与那汉军对阵时,能允许小人上阵,斩了那关兴,以报高大王之仇。”

    “放心,我答应你,日后与汉军对阵时,若是看到关兴,定会让你如愿。”

    孟获听了,心头一喜,这鄂顺,看来也是识相,知道自己没了去处,说出这番话来,岂不是在变相地投靠自己?

    他知道鄂顺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若是得了他的投靠,于己方那是大有裨益,连忙就答应了下来。

    “想那关兴,不过是刚过弱冠之年,毛头小子一个,如何能比得过将军这般勇猛过人?待到与他对阵之日,将军定会得偿所愿,杀了那关兴,以报高大王之仇。”

    “多谢孟大王,只要孟大王能让小人得报高大王之仇,就算是要小人做牛做马,小人也是愿意。”

    “何用做牛做马,我实乃是敬将军的忠心耳!”

    孟获连忙扶起鄂顺。

    “将军且听我一回。先随我回了益州郡,重整兵马。那诸葛村夫不来便罢,若是敢来,定叫他尝尝我南中子弟的厉害!”

    “小人愿听孟大王的。”

    在三人取得退回益州郡的共识后,雍匆匆地离开了孟获的营帐,回到了自己的军中。

    “先生,高定被杀了。”

    雍一进营帐,直接就说了一句。

    只见营帐里还坐着一位中年文士,听到雍这话,不禁有些愕然,“怎么会?我南下时,丞相曾对我说过,南中各军,除却柯郡的朱褒乃是必杀之人,其余各人,皆是要招降为上。”

    “更何况那高定,乃是越郡叟王,深得越夷人所重,若是招降了他,定能让越夷人归心,又如何会杀了他?”

    “听从北边来的探子和溃兵所说,丞相招降高定不假,奈何高定却是铁了心要反大汉,还把丞相派去招降的使者给杀了祭旗,丞相大怒之下,这才破了城,杀了高定。”

    雍的脸色有些发白,“还有,那李都督,如今已经带兵破了滇池……”

    “此话当真?”

    雍的话还没说完,中年文士就猛然站起来,脸带狂喜之色,“这可真是太好了!这回看那孟获往哪里跑?”

    “先生且先听说我说完,”雍脸上有些尴尬之色,“李都督虽然破了滇池,但却也被困在城中,如今只能据城而守。”

    “这么说来,李都督岂不是在等着丞相带兵去救援?”

    中年文士脸上露出忧虑之色,想了一下,然后对着雍拱手道,“还烦请雍将军修书一封,暗中派人送给丞相。请丞相速速发兵,直接南下,以救李都督之急。”

    “先生有所吩咐,我岂敢不从?只是……”

    雍沉吟了一下,却是顿了一顿。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我乃是叛逆之身,若是修书送去,丞相又如何会相信我?”

    雍说着,瞟了一眼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知其意,于是便笑道,“此事易耳。到时我自会在上面画押签字,同时再另修一封书信,还会给雍将军一个信物,丞相又如何会不信?”

    雍听了,大喜道,“如此甚好!还请将军快快写信,到了夜里,我悄悄派心腹出营,介时还望先生能在丞相面前多美言几句。”

    “将军只是一时糊涂,如今迷途知返,丞相又如何会怪罪?只要将军乃是真心归降,愿协助朝廷早日平定南中,那就是立了大功,日后我定会在丞相面前为将军说起今日之功。”

    “那我就多谢先生了。”

    雍得了保证,连忙深深地弯腰行礼。

    高定兵败身亡和滇池突然被破的消息把雍吓破了胆,此时的他终于发现,自己以前倚仗的一切,在大汉真正腾出手来的时候,都变得不堪一击。

    柯郡的朱褒败亡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原以为高定就算打不赢,也可以坚守到自己带兵赶到,没想到这才走到半路,后方的味县和滇池就已经连接被破。

    前头的高定有那么多的时间,召集了那么多的人马,败亡的速度却是堪比朱褒。

    自己这一路人马,一下子就变得背腹受敌,这个仗,怎么打?

    除了降,还能如何?

    深夜里,只见雍军营里晃动了几个人影,悄悄地消失在黑夜当中。

    第二天早上,孟获派人来传话给雍,说是要他过去,商量一下如何安排退兵事宜。

    中年文士在帅帐中等了一天,却没见他回来,心头感到不妙,正待想法子打听,却听见外头突然轰然大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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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讲的是一个非法穿越的苦逼如何在乱世三国里苦苦挣扎,努力种田的故事。蜀汉之庄稼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蜀汉之庄稼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