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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05章 不失汉节

    混乱是从营地最外头开始的,最开始先是营寨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呼喝声,紧接着只听得营寨大门有人开始厮杀起来,然后混乱开始蔓延到整个营寨。

    中年文士皱起眉头,四周张望了一下,只见一个随从脸色匆忙地正跑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还没等随从开口,便吩咐道,“速去打探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可是主君你怎么办?”

    随从担心地问道。

    自己可是主君进入雍军寨时所带的唯一随从,要是他离开了,主君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我就在这帅帐中等着,若非最后关头,乱兵不会冲撞帅帐。”

    看到随从还在犹豫,中年文士喝骂道,“还愣着做什么?速去!”

    随从咬咬牙,点了点头,扭头朝着最混乱的地方跑去。

    中年文士转身回到帅帐,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确认没有什么要销毁的,这才端端正正地坐下来,闭目养神。

    只是他那凝重的神色,表明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不一会儿,只见随从连滚带爬地进入营帐,嘴里喊着,“主君不好啦!那蛮人打过来了!”

    中年文士睁开眼,沉声道,“不要慌,慢慢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外头,好多的蛮兵,听说是那孟获亲自带人打过来了。”

    “为什么会打过来,打听出来了吗?”

    “听说,听说是孟获杀了雍,然后又带人把这里全围住了……”

    中年文士听到这里,脸色终于变了变,猛地站起来,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唉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雍误人啊!”

    此时的他已经能猜出,十有**就是雍昨晚派人送信的时候被人截住了。

    不然为何他悄悄来雍军寨中这么多天了,一直都平安无事,偏偏昨天夜里派人送信出去,今天早上孟获叫雍过去议事,突然就出了事?

    “主君,我们快走吧,这里已经不能呆了。”

    随从看到中年文士还有心情站在那里叹气,不由着急地说道。

    “走?往哪走?”

    中年文士苦笑摇摇头,“若是昨天夜里就被人发现,那孟获却等到今天落日前才发动,说明人家已经准备了一天一夜,只怕这里,早就被围个严严实实。”

    “连那雍都着了道,我们二人,又如何能突破这重重包围?”

    随从一听,脸色发白,“那可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听天命而已。”

    中年文士说着,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又闭上了眼。

    “主君,主君,小人再去探路,定会想法子把主君带出去。”

    随从爬到中年文士脚下,哭着恳求道,“只求主君莫要如此,咱们王家,缺不得主君啊!”

    “莫要做这小女儿姿态!”

    中年文士睁开眼,轻喝道,“让人小瞧了去!我王家,难道还会有怕死之徒吗?我来之前,早已把弘化托付给了丞相。丞相看在我王家两兄弟同赴国难的份上,定不会亏待了王家。”

    “主君!”

    随从还要再劝,中年文士却是喝骂道,“速速起来!外头的乱兵进来,看到你这模样,岂不是要看了我王家的笑话?”

    随从听了,只得爬起来,抹了抹眼泪,按照平日的做法,静静地站到中年文士的身后。

    果然不一会儿,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营帐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黑影笼罩了整个营帐。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着进来的人开始在营帐里弥漫。

    “磔磔……”

    来人嘴里冒出不似人类的声音,“果然在这里。”

    中年文士睁开眼,只见此人身高九尺,面孔狰狞,如同一头猛兽,手上提着一把方天戟,戟身上血迹未干,戟尖还偶尔滴下血滴来。

    “咚”地一声,只见他扔过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那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几下,最后滚到自己面前不动了。

    定眼一看,正是雍的人头。

    只见那人头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中年文士身子轻轻一颤,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问道,“孟获何在?”

    “杀你,还用得着孟大王前来?”

    鄂顺狞笑一声,举起手中的方天戟,就要狠狠地刺过来。

    身旁的随从猛地扑过来,挡在了中年文士的面前,嘴里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主君!”

    “住手!”

    只听得两声大喝。

    一声是中年文士的,而另外一声,则是刚刚把半只脚迈入营帐,双手各提着一把松纹镶金宝剑的孟获。

    鄂顺力大无穷,这方天戟在他手里,运用自如,听到这话,连忙又把它收了回去。

    “你且让开。”中年文士吩咐站在他面前的随从。

    “主君。”

    “让开,他要杀我,你挡不住,莫要枉送了性命。”

    随从死里逃生,两腿战战,却是仍然一直坚持站在中年文士面前,听到这话,这才重新哆嗦地走到一旁。

    “你就是前来劝降雍的那个汉人?”

    孟获站到中年文士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问道。

    “是我。”

    中年文士徐徐起身,昂然而立。

    听到中年文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孟获勃然大怒,尚未入鞘的宝剑直接就刺向他的胸口。

    随从这一回根本没来得及再去挡,骇得他魂飞魄散,张嘴几欲叫出声来。

    中年文士却是巍然不动,脸上毫无惧色,竟是闭上了眼,就待等死

    剑尖堪堪刺破了他的皮肤,差一点点就刺进了胸膛。

    孟获眼中奇光一闪,忽地把剑收了回来,“你不怕死?”

    中年文士淡然一笑,“自我踏入这军寨以来,就已不惜此身,生死又有何惧?”

    孟获看到此人气度不凡,生死面前仍是面不改色,当下不由地起了些钦佩之心,把双宝剑收了回去,学着汉人的礼仪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大名?”

    中年文士还礼道,“我乃大汉益州郡太守王士是也。不知阁下何人?”

    “我乃益州郡蛮王孟获是也。”

    “原来是孟大王,士观孟大王颇通礼仪,为何又会做那叛逆之事?”

    王士目光炯炯,看着孟获,神色凛然地问道。

    “叛逆?”孟获有些好笑地摇头道,“非是叛逆,如今天下共有三主,谁是叛,谁是逆?”

    说着,看了看王士,继续道,“王先生,你们汉人也曾有人说过,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大汉又何尝不是一如当年的大秦?”

    王士听到这话,当即就勃然大怒,“大汉天子仍在锦城,如何说是失其鹿?”

    “岂有偏安于一隅的天子?”

    孟获讥笑道。

    “贼人势大,故天子不得不暂居锦城,终有一日,汉室终兴,天子自会还于中原旧都!”

    “只怕王先生看不到那天了。”孟获盯着他说道,“现在你与雍所谋之事已然败露,雍授首,先生可曾想过自己?”

    王士哈哈一声,“蛮人亦欲学人劝降乎?”

    孟获一听王士骂他蛮人,当下又羞又恨道,“老匹夫,你还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王士厉声道,“王义强岂是怕死之人?当年苏子卿,匈奴胁迫十九年,犹持节不屈!我王义强虽不敢自比,但汉节亦不可失!”

    看到王士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模样,孟获心中震撼,竟然被逼得退了一步。

    “孟大王,丞相天兵就在眼前,你却仍不知悔改,到时益州郡蛮兵死伤无数,皆是因你之过,你莫要自误!”

    王士又跟着迈进一步,“听我一言,不如早早降了以保益州郡百姓,如何?”

    孟获“唰”地用剑指着王士,让他不再上前,喝道,“笑话!若是你们当真要保益州郡百姓,那就不应当派兵入益州郡,我自会保他们。”

    “说白了,若不是你们汉人自恃高贵,看不起我们蛮人,欺负我们蛮人,我又如何会反?”

    王士慨然一声长叹,“以前大汉对南中鞭长莫及,只能让你们南中大族肆意而为,孟大王此言,乃是遮掩自身之过。”

    “况且如今丞相带兵南下,自会有一番作为。孟大王还请莫要自误才是。”

    孟获被王士揭穿了事实,登时恼羞成怒,“你莫要再说这些,如今你落我手中,我只问你,降是不降?若是不降,就算是我想放过你,你且看看我身后这部将,他愿是不愿?”

    王士看着孟获,坚定而缓慢地摇头说道,“不降。”

    孟获又惊又怒,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这般死硬?

    不过这等义士,若是当真把他杀了,孟获心里自然也是有些下不了手的。

    可是若是不杀了他,又如何跟鄂顺交待?

    毕竟高定刚死,自己可是答应让他报仇的。

    来此之前,鄂顺就说过,一定要杀了前来劝降的汉人。

    “大王且让开,他既然不降,且让我先杀了他,就当作是给高大王报了一点小仇。”

    鄂顺果然在后面喊道。

    王士淡淡地看了一眼鄂顺,又转而对孟获说道,“士可杀不可辱。孟大王,可否求你一事?”

    孟获一听,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连忙说道,“自然可以,是何事?”

    “求你借我宝剑一用。”

    看着孟获怀疑的神色,王士笑道,“孟大王身边有猛士护卫,此时军中又已全部被你控制,难道还怕区区一个阶下囚?”

    “放心,我以蜀中广汉县王氏的名义保证,不会做出不利大王之事。”

    孟获听了,脸上抹不过,把手上的一把剑递了过去,说道,“我谅你也不敢。”

    他看着王士身材瘦弱,想来不是什么勇武之辈,只能算是读书之人,倒也不怕王士拿了剑做出什么事来。

    王士接过剑,脱下身上的外罩,仔细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直到把它擦得干干净净后,然后解下头上的束发,变成了披头散发的模样,把大部分脸都遮盖住了。

    孟获看着他这番古怪的模样,皱眉问道,“先生这是何意?”

    王士淡然地回答,“有负丞相重托,又被蛮人所擒,无颜见世人耳。”

    说完,拿着剑往脖子上一抹!

    然后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

    “主君!”

    旁边的随从终于哭着喊出来,扑到王士身上。

    孟获没想到这王士竟是如此刚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下。

    当下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王士的尸首深深地行了一礼。

    随从哭了几声后,这才想起了什么。

    连忙把王士的身子摆好,又转过身去,从随身所带的行李里翻出一件干净的衣物,小心地盖到王士的脸上。

    然后退了几步,跪下来磕了九个响头。

    最后这才转过身去,对着孟获磕头道,“求大王能派人安葬了我家主君,莫要让人惊扰了他的长眠。”

    “放心,我会令人给王先生厚葬,军中要是谁敢动了他的安宁,绝不会轻饶。”

    孟获只觉得眼前之事震撼无比,连忙答应道。

    随从又磕了几个响头,“小人代主君谢过孟大王的恩德。主君如今身边唯有小人跟随,小人生死,想必不会放在大王眼里。”

    “小人只求留得一条性命,帮主君看着他的长眠之所,以免后来的人不知道他在哪里。小人保证,待王家来人时,小人定会自行了断,去地下追随主君。”

    “义士忠仆是也!”

    孟获感叹一声,看了一眼地上的剑,说道,“我这把剑,就留下着陪王太守吧。能陪这等义士,是它的福气。”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建兴三年六月初,益州郡太守王士劝降雍,几已成事。但因雍派人送信时,信使不慎被孟获截获。

    孟获诱杀雍,收其全军。

    王士守汉节不降,自刎而亡。

    孟获在杀雍后第二日,带着全军掉头向着益州郡而退。

    诸葛亮得知王士之事后,率军赶到,亲披麻衣在王士墓前痛哭不已。

    王士所遗随从于墓前讲述完王士生前之事,言其不曾有亏汉节,然后触碑而亡。

    众人皆感其忠心,故把其安葬于王士墓旁。

    诸葛亮留下十名军士,让他们守好两墓,以待南征完毕后迁回蜀地。

    关兴、张苞奋而求战,大汉丞相诸葛亮派二人继续带领前军,紧跟孟获大军离去的方向追去。

第0406章 阴魂不散

    “前方这山,叫什么名字,下头的人打听出来了吗?”

    关兴看着前面那朦胧的远山,皱着眉头,开口问了一声。

    只见那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站在这里看上去很美,但关兴却知道,南中诸山皆不可等闲视之。

    因为越往南走,遇到的山,上面就越有可能会有瘴疫之气。

    从进入越郡开始,军中伤亡的兵卒和病倒的数量差不多一个样,说明了南中疫气之重。

    所以遇山则止,需先找当地土人打听清楚了才能过去。

    “问过了,那山本地人称之为螳螂山,原因是因为山中虫蚁极多,尤以螳螂为甚,故得此名。后来前汉灭了夜郎后,于此置县,觉得螳螂二字不雅,就把虫字去掉,变成了堂郎。”

    张苞指了指堂郎山,继续说道,“翻过这山,后面有一县,因傍此山而得名,故叫堂郎县,正是那雍所据之地。”

    关兴点点头,深思了一下,说道,“那孟获收了雍所部,一路匆忙而退,只怕根本没有时间收服军心。人心不稳,则不可战,所以他根本没想着回头和我们打上一仗。”

    “堂县既是雍所据之地,到了堂郎县,他必然要停留一些时日,以收人心。”

    张苞听了,挠了挠头,他知道这位结义兄弟谋略要比自己厉害得多,所以平日遇到事情,一向是以他的意见为准。

    此时便开口问道:“安国之意,是我们会在堂郎县追上他们?”

    “那就要看那孟获的意思了。”

    关兴看着那笼罩在云雾里的山头,“若我是孟获,就会欺他人远道而来,不熟地形,定要派亲信率本部,在这山中作伏,少说也能拖个两三日。”

    “这么一来,自己有就有更多的时间在堂郎县整顿人马,若是运气好一些,设伏成功,还能提升士气,损了对方的锐气。”

    张苞点点头,深觉得此话有理,“那万一他们在山中没有设伏呢?”

    “那就更简单了,说明那孟获只想带着人马回快些到益州郡,根本无心与我们纠缠。”

    “既如此,那我们就按老规矩,我带队前去探路,你坐镇后方,若是当真有伏兵,也好前后呼应。”

    “好,你小心些。”

    “明白。”

    两人分工完毕,张苞率着一部人马小心地开始进入山中探路,而关兴则是带着剩下的人马安营据守,以防有变,同时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直到日头的最后一抹余晖都消失在山后,张苞这才带着人赶回来,一脸奇怪地找到了关兴,“没有埋伏,我把人全部散到山中,都没有找到有埋伏的痕迹。”

    “找到了几个樵夫,皆说前日确实有大队人马从此处经过,根本没有丝毫停留。”

    关兴略有意外地点点头,神色变得有些轻松起来“看来这孟获是要着急回益州郡。”

    “他无心整军这就是好事,只要我们紧紧咬住,想法子拖住他们。待丞相从后头率兵赶来,我看他还能跑到哪去。”

    张苞点点头,忽然笑道,“我想他定然是想不通,为何他这般熟悉地形,所率的大部又是在山地里跑得飞快的蛮兵,又从未有过停留,为何还会被我们这般轻松地追上。”

    关兴会意一笑。

    原因无他,只因他们前军每人身上都带有干粮。

    时间急了,他们可以直接啃干粮,时间不紧,他们可以埋锅造饭。

    倒是跑在他们前面的孟获,被人这般远远地吊着,这些日子,士气都要降了不少。

    提到干粮,关兴又想起了某个家伙。

    那个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在觊觎他家妹子这一点上,让他很是不爽。

    若是抛开这一点来说,那个家伙确实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才俊。

    可是就是因为太过于难得了,所以关兴才不愿意自己的妹子跟了他。

    这等男子,世间少有女子能驾驭得住。

    出身不凡,有才,也有财。

    那份精巧无比的心思,别说是在同龄人当中,就算是放眼全大汉,也没几人能比得上。

    至于心性……可以说他重情重义,也可以说他狠毒无比。

    你根本就不懂哪一样才是真实的他。

    换谁家的妹子摊上这等郎君,哪个兄长会放心?

    只是想起三娘已经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关心心里就是一阵郁闷。

    都说长兄如父长兄如父,可是轮到自己,怎么就没感觉出来?

    关家如今最大的进项就掌握在三娘手里,她哼一声,比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关家之主还要有威慑力,简直了!

    想起三娘,关兴又想起临走前她对自己所说过的话,于是他不由地问向张苞,“那些樵夫对此山有什么说法没?有没有瘴疫之类的东西?”

    “这倒没有。”张苞摇头,“只说了此山上毒虫甚多,以前在这附近的人家,因为被毒虫毒蛇所伤的事情有不少,甚至因此而死的也有。所以明日过山时,还是要小心一些才行。”

    关兴点点头,说道,“没有瘴疫之气就行,毒虫毒蛇,只要小心一些,总是能防住的。”

    张苞笑道,“安国,我观你自南下以来,嘴边常常提起这瘴疫,未免太过于小心了吧?”

    “皆说南中瘴气厉害,但你我随丞相入越郡以来,军中士卒虽有因中瘴疫而病,但那都是不小心误入了瘴气所在之地。只要小心一些,绕开瘴气,哪有什么事?”

    关兴看了张苞一眼,“啧”了一声,“我也是听人说起,提醒我要小心一些。说是南中极为湿热,故才会有瘴气生成。而且一年中瘴气最严重的时候,正是夏日。”

    “我们前面没看到,说不定是因为还没深入南中之地。而且如今已经开始进入炎夏,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关兴说着,指了指那堂郎山,说道,“你看那山,白天时看它,明明不算太高,可是却有云雾缭绕。这应该是山上刚下完雨才有的景象,正是瘴气生成的时候。”

    “还有这事?”张苞看了看堂郎山,只是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那黑色的山头,像一头猛兽一般,静静地伏在那里,“却不知是何人说与安国听的?”

    关兴含糊道,“也就是一个好心人。”

    他心里其实也是有几分疑惑的,那小子叫三娘转告自己的这些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进入南中这么久了,虽然也见过几次瘴气,但也没见有多厉害,只要小心一些,都是可以避开的,又怎么可能会害人于无形?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确实是有真材实学的。就连丞相,对他所提的建议,也不得不认真考虑。

    既然他把这南中的瘴气说得这么玄乎,想来应该会有一定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天色眼看着就暗了下来。

    夏日的南中,正是蚊子最多的时候,人站在外头,就着暗暗的天色,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上空,盘旋着一团又一团的蚊群。

    那嗡嗡嗡的声音,直入耳中,着实让人有些心惊。

    关兴“啪啪”地几声,连连在自己身上拍了几下,说道,“这堂郎山,果然名符其实,连这蚊虫都比他处要厉害一些。”

    张苞白日里因为要进山去探路,身上抹了不少驱虫的膏药,倒是没有多少蚊子叮咬。

    “先回帐里吧,站在外头,听这声音都觉得烦。”

    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来,全军埋锅造饭,然后开始翻山。

    日头渐渐地起来,换了平时,那肯定是浑身冒汗,可是今日也不知怎么,关兴总是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过了一会,他又感到自己有些晕乎乎的,难受得厉害,用手摸了摸额头,却是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因为这日头实在是太厉害了,摸到哪里都感觉是滚烫滚烫的。

    头顶上的日头越来越烈,关兴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同时感觉到胸口发闷,气息短促。

    他终于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去……快去前头把张将军叫过来。”

    关兴强撑起最后的力气,喘着粗气,吩咐了一声。

    “安国,你怎么啦!”

    张苞听到亲卫说关兴身体有些不舒服,连忙跑了回来,只见关兴已经在亲卫的服侍下,倚靠在一块山石头的阴影处坐了下来。

    “兴武,我可能得了瘴疫。”

    关兴全身大汗淋漓,看到张苞到来,连忙伸手握住他的手,脸色中带着些许的惊恐。

    上阵生死博杀都不怕的关兴,此时竟然感到有些害怕。

    传说这瘴疫是阴间放到人间的索命鬼魂,它游荡在人世间,无时不刻地在索要人的性命。

    只要是被它盯上的人,从来都是在劫难逃。

    明刀明枪的来,关兴不怕,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是让心从心底感到恐惧。

    他只感觉到身上缠绕着某种东西,正在吸取着他的魂魄,让他感到全身没有力气。

    张苞听了,脸色同样有些发白,“安国,会不会是天太热了,你发了痧,才会这样?”

    “不会。”

    关兴摇了摇头,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前两日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总是感觉有些乏力,连提起刀来都觉得有些吃力。那时的我还觉得是自己累着了。”

    “今天那么大的日头,方才我还觉得身上发冷,后来又突然发热,如今再冒大汗,错不了,这就是瘴疫……”

    张苞一听,如遭雷殛,轰然一声,只觉得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

    “怎么可能?不会的,安国你怎么会……”

    张苞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连连摇头。

    今天早上还跟他说笑的兄弟,这才过了多久,突然就得了这等恶疾?而且还是无法治愈的恶疾?

    他根本无法接受眼前这一切。

    “兴武你莫要如此。”

    关兴苦笑一声,他得了病,还要反过来劝慰张苞,“如今整个前军都在看着你,你这般模样,如何能率军前行?”

    张苞听了这话,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成了前军唯一的主心骨,当下连忙强行定下心神,问道,“我们怎么办?”

    两人在遇到事情时,一向都是由关兴拿主意,此时关兴倒下了,张苞又是心急又是有些慌乱,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出来。

    “我是不成了。”

    关兴摇摇头,“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只能先回头去见丞相,你自己一个人独自带着前军,要小心些。”

    张苞听了,虎目都要流下泪来,哽咽道,“安国,你莫要如此,我们结义时就说过的,定要一起努力,复兴汉定,这才几年?你怎么能忍心弃我而去?”

    说着,他强打起精神,安慰关兴道,“丞相和夫人皆是学究天人,定能想出法子救你,你振作一些。”

    关兴看着张苞突然真情流露,心里也是发酸眼里发热,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我只是说我再往前走是不成了,所以这才回头,又没说会死。”

    得了瘴疫,哪还有救?

    只不过是早死晚死而已。

    早死的话,也就是年内的事,晚死的话,还要多遭罪一两年,简直比早死还痛苦。

    谁不知道南中乃是瘟疫之地?所以张苞在下南中前,早就把南中的瘴疫打听了个明明白白。

    只是如今他却是不忍心说出这话来。

    “想不到这一路上,我千小心万小心,终究还是躲不掉这个东西。”关兴叹气道,“本想着只要不碰那瘴气,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事,没想到还是被他说中了。”

    张苞心里光想着有没有法子让关兴活下来,当下一听到竟然还有人能预知此事,连忙问道,“谁?谁说了你会遇到这等事?”

    “不是说了我会遇到此事,而是他说了,这瘟疫不但分有形的,还有无形的。特别是南中的蚊虫和水源,也带着瘴疫。”

    “他要我到了南中,尽量不要被那蚊虫叮咬,平日里要喝烧开过的水,不然也有可能会染上瘴疫。”

    事到如今,关兴心里也有些后悔,“喝烧开过的水能减少发病,这个我是相信的。毕竟从南中抓了那么多劳力,只要给劳力喝烧开过的水,倒是比较少生病。”

    “只是我觉得连被蚊虫叮咬都有可能染上瘴疫,总是太过于玄乎。平日里我们被蚊虫叮咬还少了?不都是没事吗?而且到了南中之后,我才发现,在南中哪有可能避得开蚊虫?”

    “所以这蚊虫叮咬染上瘴疫的说法,开始我还有些担心。后来被南中的蚊虫叮咬了几个月,我也没发现有什么事,所以就没放在心上了,如今想来,这个估计十有**也是真的。”

    “谁?谁对你说了这话?”

    张苞听了这话,连连发问,在他想来,此人既然知道这等事情,说不定也会有方法救治。

    关兴脸色复杂,瞟了张苞一眼,咕哝般地说了一句,“就是那个小子。”

    “哪个小子……嗯?那个?!”

    张苞刚想要再问,看到关兴这神色,突然想到一个人。

    “嗯。”

    听到关兴承认了,张苞的脸色也是复杂得很。

    某个同时把他们家的妹子都勾走的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张苞终于明白为什么关兴不愿意听那些话了,换了他……他心里也别扭哇!

    只是事到如今,张苞还是得多说一句:“安国,不是我说,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我这就派人去找他,问问他有没有法子。”

    关兴闭目,然后一声长叹,“临走前,三娘交待了我,若是当真染上此等恶疾,定要尽早通知她,让他来想办法。”

    关兴在经过最初的恐惧之后,之所以还能表现出几分镇定,底气就是自家的三娘曾对自己所说过的这个话。

    虽然不相信自古以来就无人能治的瘟疫他能想出什么办法,但在死亡面前,只要有一线希望,谁不想着紧紧抓住?

    张苞听不出“她”和“他”的区别,不过这并不重要。

    因为最终还是要落到“他”身上。

    被自家妹子支配还不算,如今自己都要落到某个觊觎自家妹子的小子手上,这种滋味,当真是很难受啊……

    张苞心有凄凄,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关兴。

第407章 不知己不知彼

    “……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只想好好爱一回……”

    冯永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曲儿,浑然不顾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投来的异样目光。

    这一路走来,如今谁都知道这是冯郎君的一个古怪癖好,而不是因为被这毒辣的日头晒得癔症又犯了随着冯永的名气渐大,他曾经发过疯的事情也随着名气被世人所知。

    不过在这些民团的人看来,只要这行人里的几个其他郎君还在,只要那个七十缗一个劳力的承诺仍然有效,算是他当真是再疯一次,那也要想法子把他护送到味县。

    再说了,反正还有都督府的人领军走在前头呢。

    作为这次去味县的队伍名义上的最高领导者,而且又是有癔症在身,所以冯永得以享受一些特权,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是觉得理所当然。

    虽然马车很简陋,连个车厢也没有,只在周边加了三块挡板,上头又架了一个顶蓬以挡日头。

    唯一奢侈的是用了羊毛布挂在一边,以挡住斜射进来的阳光。

    来三国这两年多来,从锦城跑到汉中,又汉中跑回锦城,再从锦城跑来南中,冯永已经习惯了这个没有减震器的年代,至少不会再像第一次去汉中时吐了个昏天暗地。

    甚至他还有心情唱一首《大哥》古代赶路着实无聊至极。

    没有手机,没有mp3,连个随身听的磁带机都没有,还是在这种又闷又热的天气下赶路,我自己就唱两句自娱自乐,难道这都不行?

    不过现在冯土鳖发现自己好像发掘了一项娱乐项目,那就是调教来福那条会跟着唱和诗歌的雅犬。

    唱着两句,他拿起身边的打狗棒敲了一下车子。

    跟在车子下边伸长了舌头跑着的黑狗听到敲车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是一夹尾巴,连忙“汪汪”叫了两声。

    冯永于是满意地又唱道,“不要逼我想念,不要逼我流泪……”

    然后又敲了一下车子。

    “汪汪……”

    “兄长,”赵广骑着小矮马从前头的队伍过来,说道,“这日头已经到中天了,正是暑气最大的时候,前头已经停下来休息了,我们也停下来吧。”

    “不要逼我翻脸……”

    “汪汪……”

    冯永瞥了他一眼,起身唤过两个人,指了指车上的酒坛子,“把它们搬下车去,小心着点。”

    赵广连忙说道,“兄长,此事让小弟来就行……”

    “你给我走开!不让你碰!”

    冯永哼哼两声,又唱了一句,“不要逼我翻脸……”

    前些日子知道了冯永随身带了三坛美酒到南中,而且还从李遗等人嘴里知道了这乃是兄长用师门秘法酿出来的绝世美酒,赵广就一直磨着冯永让他喝一口。

    冯永最后没办法,只得小心地倒了一点,让他尝尝味道。

    哪知他喝过之后,竟然直接就伸手去抢那酒坛子。

    幸好当时冯永一直在训练来福,打狗棒就没离身,看到他这模样,当场就把他抽得手都肿起来,也幸好这酒的度数高,赵广就是再嗜酒,也没办法连续灌下去。

    最后在喝了一大口后,这才被逼着放下酒坛子。

    从此以后,冯永就坚决不让他靠近能伸手触及酒坛的地方。

    赵广看着那三个酒坛子被搬到树荫底下,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眼中带着陪笑道,“兄长又何须如此,兄长不让喝,小弟不喝就是。”

    冯永斜眼看他,呵呵一笑。

    走到树荫底下,拿起酒坛子,打开封口,递给他,说道,“来,喝一口试试?”

    赵广抽抽鼻子,死命地闻着坛子里飘出来的酒气,脸上露出心痛无比的模样,却是不敢接过去。

    若是换了平时,拼着被兄长再抽一顿,他也要接过去拿上一口。

    可是这些日子,他看到兄长一路上不断地令人采来野花野草,然后剁碎了放到酒坛里,此时哪里还敢碰这个酒坛?

    因为兄长所采的那种野草有一股难闻的臭味,他怀疑那是某种毒草。

    兄长很有可能是在制作毒酒。

    看来别人称兄长叫小毒士果然是有道理的。

    赵广看到冯永坐在树荫下闭目养神,悄悄地挪过去,轻声问道,“兄长,你做这毒来做甚?莫不成南中当真有你的仇人?亦或是师门的仇人?”

    冯永在提出移南中之民而实汉中的计策时,诸葛亮也曾问过他,是否与南方的蛮僚有仇,当时被他否认了。

    但在去年锦城里流传的大汉丞相问计冯郎君的各种版本里,有不少就是说冯郎君与那蛮僚有仇,才会对丞相出的这么一个毒计。

    赵广对那些流言本是不信的,可是如今看到兄长一路来连制三坛毒酒,而且还不断地滤掉渣子,再重新加入新剁碎的毒草,很明显就是为了加重毒性。

    眼看着那原本让人垂涎无比的美酒渐渐地变成了碧绿色的毒液,兄长也没有停手的意思,让赵广不禁心里有些打鼓,也不知兄长对那仇人有多大的恨意?

    “我说我是在做救人的药酒,你信么?”

    冯永睁开眼,问了一声。

    赵广连连摇头,打死他也不相信。

    冯永撇撇嘴,“不信你还问什么?”

    说完,再不去管他。

    世人只知道南中多瘴气,却不知其实瘴气也分很多种,有热瘴,有冷瘴,还有哑瘴等等。

    即便是网络发达的后世,屠呦呦没有因为青蒿素而得诺贝尔奖之前,中国大部分人根本连疟疾究竟个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

    因为在冯永那一代,疟疾在中国几乎已经绝迹了。

    所以很多人在看《三国演义》时,看到诸葛老妖带着兵到南中,喝了那什么哑泉,觉得就是编出来的。

    殊不知南中那当真是有哑瘴的。

    屠呦呦广为中国人所知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得了诺贝尔医学奖,让中国人感到自豪,而不是因为青蒿素在中国救了多少人。

    可笑的是还有一大帮子砖家叫兽的很是着急地跳出来,指三道四,说什么这是西医,和中医无关以某个著名学术打假斗士跳得最欢。

    当时还在网络上引爆了一场大争论。

    冯永当年青春热血,也跟着跳进了这个大浪潮中,在网上和别人进行激烈地辩论。

    甚至为了争论,还不知翻了多少资料,连青蒿素的工业提取流程都不知道翻了多少次。

    更不用说那什么疟疾的致病原理。

    后来过了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了,这才明白过来争论那个有毛用?

    还是那句话,袁大德鲁伊让某些人吃饱了撑的!

    更何况那个所谓的打假斗士连袁大德鲁依都要质疑……

    这就令冯永极度地不齿其为人。

    那些所谓的学者,他们究竟懂不懂,医学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不管中医还是西医,归根结底都是用来救人的。

    而不是用来表明你的主子有多么地先进,以此来证明中国人有多么地愚昧。

    只要能救人,用中医还是西医有什么关系?甚至是中西结合,互相促进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什么叫中医?什么叫西医?

    中医在救人的时候,西医还处于手痛砍手脚疼砍脚的时代呢!

    如今西医发展起来了,慕洋犬却偷换概念,拿几千年前的中医来和现代西医作比较……

    说中医你不能发展,一旦和现代技术沾上边就是因为你落后,就是你愚昧,所以你要依靠现代科学才能生存下去。

    这特么的是何等的神逻辑?

    更重要的是,那些慕洋犬的根本目的就不是争论什么中医西医,而是为了打击中国日益高涨的民族自信心,试图让没有经历过骨折的一代重新弯下腰去,一如当年的那些砖家叫兽。

    冯永也是在那一场网络大争论中,无意中翻到了许多资料,这才知道新中国为了消灭疟疾,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因为没有生活在疟疾的阴影下,所以后世的中国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疟疾有多么地恐怖。

    所以冯永最后才认为故意拿青蒿素来引战中医和西医的人都是渣渣!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岭南的瘴疫,并不是单单疟疾就能概括的。

    有些瘴疫,其实并不算太厉害,只要提前喝上一口酒,就能够解除。

    所以赵广把酒抢过去喝了一大口,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说不定就是这么一口酒,就能多一条命。

    “兄长,听民团的人说,我们再往前走两日,就要到味县了。”

    李遗走过来,坐到冯永身边,说了一声。

    只见他两眼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面容憔悴,那一股世家子的风范都不知丢哪去了。

    这一路南下,遇上了从味县前往平夷求救的信使,李恢被围困滇池的消息如今还被封锁在自己这几个人的范围之内。

    别看冯永躺在马车上唱歌唱得欢,其实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都是为了让周围的人相信,一切情况都在掌握之中。

    冯永转过头看向赵广,问道,“你觉得我们如今应该怎么做?”

    这个家伙,平日里虽然各种不靠谱,但在行军打仗这方面,还是比较靠谱的。

    听说跟随马忠平柯郡的时候,就是当的先锋,而且立下了头功。

    要不然马忠也不会把他派过来协助李恢。

    冯永很惜命,他可不会为了充什么面子而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问一下内行人的意见,没什么好丢人的。

    一涉及打仗的事,赵广的脸色终于正经起来,他问向李遗,“最近一次与味县的联系是什么时候?”

    “昨日黄昏,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是曾有人在城外见到过小股蛮兵,不知道是走散的乱兵,还是北边堂郎县的叛军派过来探消息的。”

    这话却是冯永回答,他是名义上最高官职的人,虽然不懂行军打仗,但平时里的情况还是得要及时掌握。

    正是因为要掌握情况,所以他才为这个年代的通信速度感到蛋疼。

    一日一报,已经算是很高的通信频率了。

    只有情况紧急的时候,前方与后方才会早晚一报。

    若不是有冯永提供的那批滇马,真要靠着十一路,在这种气候条件下一日一报,那就等着跑死人吧。

    “小股蛮兵?没有探查清楚吗?”

    赵广一听,神色严肃起来。

    “没有。只见过一次,后来王将军还特地派人出去查探过,却是再也没有发现。”

    冯永看到赵广这神色,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大意了?

    赵文和王训有领兵的经验,所以一直带人走在前头。

    李遗是都督府的公子,和民团的人打交道比较方便,所以在后头约束民团。

    两头都不算轻松。

    至于冯永自己,刚是坐镇中间,当个吉祥物。

    而且还有一个杨千万护卫左右。

    再加上他又有大数据分析的经验,所以所有消息都是汇集到他这里进行汇总。

    在队伍和味县之间,每日都有信使报平安,互通消息。

    在冯永想来,味县那里乃是刚平之地,出现小股蛮兵很正常,更何况王平还派人出城查探过,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是看赵广这神色,很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

    “滇池那边也没李都督的消息?”

    赵广又问道。

    “李都督被困在城里,本就难以传出消息。要是有了消息,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冯永继续摇头。

    “烦请兄长把那张舆图给小弟看一下。”

    冯永令人把自己的包裹拿来,从里头拿出地图,摊开。

    几人都凑过来。

    赵广用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说道,“这里是味县,西北方是堂郎县,孟获和雍带着人也是在那个方向。现在我们根本不知道越那边是什么情况。”

    “所以只能按最坏的情况做打算。假设丞相如今正在与高定相持,而孟获和雍得知后路被断后,直接就带人回来,首要目标就肯定是要重新夺回味县。”

    “因为味县一失,李都督又被困在滇池出不来,这中路就可以说是已经覆没了。”

    李遗听了,脸色当即就有些发白。

    “你觉得是孟获带兵回头的可能性有多大?”

    冯永开口问道。

    赵广用手地图上量了一下,摇头道,“小弟也不敢说。若是按味县丢失的第一天算起,蛮人就派人去送信,然后孟获再回头,在五天前就应该已经领兵到味县城下了。”

    “可是按昨日的报信人说法,王将军派人出城去,连先前见到的小股蛮兵都没能找到,更别说什么大军之类的。这一点就让小弟很奇怪。”

    赵广说着,皱起眉头,“这孟获,如今究竟在哪个位置?”

    冯永听了,心里格外想念起后世的手机。

    这个时候要是一个电话过去,直接问一声诸葛老妖那边在干嘛,还至于这般乱猜?

    至少也可以知道孟获究竟有没有去援助高定啊。

    怪不得兵法讲究知己知彼呢!

    妈的现在连自己人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更别说是敌人。

    “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按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冯永开口道,“这小股蛮兵,我们就当他们是前来打探消息的,宁愿相信他们身后有孟获所率的大军。”

    虽然赵广没有明说,但很明显,他觉得这小股蛮兵出现得很不正常。

    在不知道友军的情况下,就要把敌军当成神一样的对手。

    冯永只记得一点,那就是南征是胜利的。

    只要牢记这一点,诸葛老妖就没道理是个猪队友。

第0408章 鬼王转世定南中

    “兄长说得有理,此话大是合兵法之道。”

    赵广点头附和道,“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如今我等离味县不远,随时都可能遭遇叛军,自要小心一些,以免被人钻了空子。”

    说着,赵广对着冯永请示道,“小弟还请兄长下一令,让都督府分出一些人手给小弟,组成前军,负责前头探路。”

    “嗯?哦,行。”

    冯永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起来,他是这次行军的名义总负责人。

    按冯永理解,既然是名义上的,那就不应该过多的指手划脚,特别是不能对前头都督府的人指手划脚。

    外行指导内行,限制太多。

    可是这一路走来,不管是李遗还赵广,很显然都对这个所谓的“名义上”有不同的理解。

    甚至连都督府的人都不这么认为。

    在都督府许多人的眼里,虽然冯郎君是第一次到南中,但南中早就有了他的传说。

    丞相问计冯郎君,鬼王转世定南中。

    这句话,南中谁人不知?

    当然,对于那些蛮人来说,那就是鬼王转世乱南中。

    鬼王转世的说法,最先就是从蛮人那里传过来的。

    民团肆虐南中,不单单是对叛军造成了麻烦,而且对南中的那些蛮僚,也同样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南中汉夷矛盾一直以来就很严重和尖锐,此次大规模叛乱就是这种矛盾扩大化的结果。

    同时这次的叛乱又反过来更加加重了汉夷之间的冲突。

    去年锦城有人传出流言恶意中伤冯永,献毒计就是其人狠毒的证据之一。

    这样的流言传到了南中,再加上蛮人的鬼王转世之说,南中百姓因为深受战乱之苦,都渴望朝廷大军能早日平定南中,还他们一个安宁。

    于是这才有了这么一句童谣。

    这句话不是说冯郎君狠毒,而是表达了南中百姓内心对安定生活的渴望,此句的重点,就在于“定南中”这三个字上。

    甚至此人就算是鬼王转世,那也没关系。

    冯永不知道这些事,但身为南中降都督的李恢,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年头,童谣只要利用好了,威力也是很大的。

    所以他才有了让冯永打出名号南下的安排。

    同时,在都督府的人眼里,冯郎君可不是一般的郎君,而是那种谈笑间,能决胜千里之外的能人智士。

    这种人,传说可都是辅助天下英雄的人物,如今能屈身来带领他们这些军汉,又怎么敢对他不尊重有加?

    至于赵广等人,那就更不用说了。

    自从跟了兄长以后,见识到的东西和事情,哪一样是简单的?

    兵法都学了不少。

    反是民团的人,因为身后各有金主,而且金主身份未必就比冯永差,反倒是比都督府的那些军汉少了一份敬畏。

    但冯永手里有他们急需的劳力啊,而且谁人不知冯郎君善于散财之名?

    所以民团的管事,见了冯永也得弯着腰听话。

    这一路上,虽然冯永自己认为是名义上的,但实际上,他吩咐下去的话,每个人都要仔细聆听。

    休息过后,赵广重回前军,分出一部分人马,开始加速向前。

    就在冯永一行人开始加快脚步前进的时候,味县城下,终于开始出现了大队人马。

    “趁着叛军没有围城,再派信使出城,告诉冯郎君,孟获出现了。”

    王平站在城墙上,看着下边呼喝不止的蛮兵,神色平静地吩咐了一句。

    “记着,信使要用我们自己族里的人,这样能跑得快一些。”

    “还有,让孟琰的人上来见我。”

    “诺!”

    人部曲应了一声,连忙转身下去安排。

    人善战,又常年在深山生活,在这多山的南中之地,自是比普通汉人士卒跑得快。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僚人被带了上来,对着王平行礼道,“小人见过王将军。”

    王平略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然后开口道,“你现在马上出城,去通知孟琰一声,就说孟获已经出现在味县城下,叫他按定好的计策行动。”

    “小人明白。”

    等僚人下去后,王平看着城外的蛮兵闹哄哄的,军纪散涣的模样,露出思索之色。

    仔细地观察了一阵,确认他们没有设下什么埋伏,当机立断地又喊了一声,“来人,点上人马,趁着敌军立足未稳,随我出城,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此时的孟获正咬牙切齿地看着前方的味县城墙,就是因为这个城池的丢失,不但让益州郡门户大开,同时还直接威胁到自己的后路。

    这时,只见原本紧闭的城门打开了,一队人马突然杀了出来。

    那些离城墙最近的蛮兵们一时不防,直接就被冲了个人仰马翻,当场就混乱起来。

    蛮兵们本就是从各部族里临时抽出来的,带领他们都是各自部落的大小头目。

    各部族彼此之间配合本就不是太好,如今被王平这么一冲杀,旁边的蛮兵没有统一的号令,混乱一时间竟是收不住,还有了往旁边扩散的趋势。

    孟获眉头一皱,他早就知道有自己所率的军中会有这个隐患,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没有从益州郡的各个部族当中过多地抽出人手。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手上的孟家本部士卒才能压得住全军,号令才能通畅。

    人数多了并不一定是好事。

    高定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把所有的夷帅都集合到一起,与那诸葛亮一决死战。

    一旦战败,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带人过去压住阵脚。”

    孟获吩咐了一声身边的亲信,对于这种程度的混乱,中军大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据他所探得的情况,如今自己所率的人马,是城里汉人兵卒十数倍。

    “大王,小人请战。”

    鄂顺站了出来,他新投孟获,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

    孟获一看,顿时大喜,“有鄂将军出马,定能杀了那汉将的威风!”

    王平本就是想挫一挫孟获军中的锐气,没想到这一冲杀之下,竟是大出意料之外,心头一喜,正想再扩大战果,突然只听得一声暴喝,“来将通名!”

    王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猛将正提着方天戟正对着他冲过来。

    来将面容丑陋至极,望之令人生畏,更兼身材比常人高了许多,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我乃巴西王平是也!你是何人?”

    王平自不肯弱了自己的威风,挥刀迎了上去。

    “待鄂顺来取你首级!”

    “锵”地一声,一刀一戟交击,王平竟被震手臂发麻,差点就拿不住刀,让他心里惊骇万分。

    这孟获麾下,何时有了这等猛将?怎么从来没听那孟琰提起过?

    他身系味县安危,既然敢亲自带兵出城,自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因为从孟琰那里得到的消息,他自信孟获麾下没人能留得住他。

    没想到却是失算了。

    要是被此人缠上,只怕事情不妙。

    看着那人又要上来,王平心如电转,再不敢使出全力与他争斗,同时心里在急想着脱身之策。

    幸好一开始的时候他带人冲杀,蛮人猝不及防,如今正是己方占优势,那蛮将虽然勇猛,却也没法马上就让蛮兵立刻平息下来。

    只是这种情况不能持久,毕竟自己这边人少,只待对方重新收拾好阵营,自己这边就会要危险了。

    鄂顺却是没想这么多,他手中方天戟或挑或刺,再加上力大戟沉,已经在对打中渐渐占了上风。

    就在这时,味县城门突然再次大开,又有一队人马冲杀出来。

    只见这队人马的打扮与汉军大是不同,人人头上裹着或青或蓝或黑的包头,包头右前方还有拇指粗的发髻,身着黑色窄袖的衣服,下着多褶宽脚长裤,大多人皆是打着赤脚。

    他们身上虽然连最简单的皮甲都没有,但却是悍不畏死,人人争先,嘴里嗷嗷地叫着,直扑蛮兵而来。

    一时间,本来已经开始平息下来的蛮兵又开始混乱起来。

    这批夷兵接应了王平,又且战且退,拥着他退回城里。

    鄂顺虽然厉害,但终究是一个人,他连杀三个以身挡戟的夷兵,但后面的人仍然前仆后继地扑上来,毫不畏惧死亡。

    最后只能看着王平又带人退回城里。

    “济火将军,今日幸好有你。不然平几陷敌阵里。”

    王平被救回城后,喘着粗气,对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夷将道谢道。

    那夷将身长目深,面目黝黑,用青布裹头。

    听了王平这个话,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王将军,我们都是最要好的朋友,不用说这些话。”

    王平心里感动,点点头,笑道,“没错,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的恩情,我只记在心上,不放在嘴上。”

    两人哈哈大笑。

    回到城墙上,王平看着下边,鄂顺的身子即使隔着老远,也很是突出。

    王平指着鄂顺问道,“济火将军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济火脸上带着些许的凝重,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叫鄂顺,也有人叫他鄂焕,此人是南中的夷人第一勇士。”

    “第一勇士?”

    王平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

    夷人性勇,好斗,平日里与他人相斗,就算是死,也不愿意低头。

    而自己身旁这个夷将,乃是平夷县的一个夷人部族君长,平日习战斗,尚信义,善抚其家众,深得平夷县诸彝爱戴。

    这等人物,如何会轻易承认自己不如他人?

    没想到在他嘴里,这鄂顺竟然被他认作是南中夷人第一勇士。

    想起自己使尽全力,接下他的一击时,手臂都被震得发麻,王平不由地点头说道,“怪不得。”

    “只是我觉得有些奇怪,这鄂顺乃是西边的夷王,高定的部将,如何会跟了孟获?”

    夷将在旁边又说了一句。

    王平一听,目光一闪,又看着那蛮兵仍然散乱的阵营,心里一动。

    看这孟获所率大军,不像是作了攻城准备的样子,反倒像是匆忙行军的模样。

    如果济火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鄂顺应该是高定在最关键的时候要派上用场的,如今却跟在孟获身边,难道……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喜。

    建兴三年六月,大汉丞相兵分三路平南中,东西两边的朱褒高定皆被一鼓而灭。

    唯有中路益州郡孟获最为偏远,同时又吞并了雍所部,觉得自己实力大涨,想要回来死守益州郡。

    因为得了族弟孟琰的消息,得知滇池的李恢被困在滇池,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他心里倒没有了最开始的担心。

    故孟获带兵经过味县准备返回滇池时,又无意中打探到消息,味县里头还关押着不少降俘,而且城中汉兵并不多,所以他就想仗着人多势众,顺手打下味县。

    这些可恨的汉人,肯定又是想着把自己的这些族人拿去当苦力折磨至死。

    他却是浑然不知,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就已经张开,如今正渐渐收紧,准备把益州郡的孟家全部收入其中。

    同时浑然不知诸葛老妖早就已经写下剧本的,还有正带快速带路前来的冯永等人。

    或者说,冯永这一行人,也只是诸葛亮剧本里头的某一个角色。

    所以当冯永得到王平派人送过来的消息,急忙带着人再次加快了速度。

    待他们赶到味县界内时,赵广急吼吼地从前头跑回来,带来了味县最新的消息,“兄长,僚人正在攻打味县城!”

    “什么?”

    冯永心里吃了一惊,心道妈的老子这是遇到墨菲定律了?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味县如何了?”

    他着急地地问道。

    赵广快速地回答道,“味县已经被数不清的僚人围住了,小弟只看了一眼就回来跟兄长报这个事,子实已经带人潜过去探查虚实了。”

    “不过就目前看来,僚人应该没有用上攻城器械,只用了最简单的梯子,也不知是不是试探攻城。”

    试探攻城就是尝试进攻,试一试城内的兵力虚实。

    “把文轩和那些民团管事叫过来。”

    从一开始答应带军南下,冯永早就不知暗中推演了多少次。

    还和赵广几人尽可能地推测了出现的情况,倒不至于没有备案。

    如今事到临头,再怎么着急和紧张都没有用,想法子处理才是最正确的方案。

    “僚人正在攻打味县。”

    等所有人都到齐后,冯永没有废话,直接就是开门见山,“目前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前头已经有人去查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然后冯永看向那些民团管事,目光凛冽,“现在我要说的是,你们要记住我们在平夷县的约定。”

    “真要打起来,前面自有都督府的士卒,也不用你们民团的人上阵,但在旁边摇旗助威总是没问题的。若是有人动摇军心,别怪我不讲情面。”

    “放心吧冯郎君,这里哪一个没见过血?又怎会在这个时候退缩?”

    管事们纷纷拍胸脯表态。

    不用他们亲自上阵厮杀,只需要摇旗助威,如果都督府溃败了,可以自行撤离。

    这个约定,可以说是很宽厚了。

    因为把老百姓驱赶在前消耗敌军,在这个年代可是最基本的操作。

    再加上在南中混了这么久,哪个民团没有一点看家本事?

    自己打不过那么多的僚人,撤出去那是一点问题没有。

    等了好一会,王训终于带着人回来了。

    “兄长,僚人把东南北都围住了,只留了西边没留人。”

    “围三阕一?”

第0409章 攻城

    围三阕一是个技术活,关键不在于围,而在于阕。

    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阕开的那条路同样可能是条死路,但在攻城方的压力下,它能让本以为必死的守城方人少了一份拼死心理,多了一份侥幸心理和错误判断。

    万一我能跑掉呢?

    然后就会在敌人在强大的压迫下自己跑出城来,最后被轻松地消灭在野外。

    对于进攻方来说,这可比单纯地攻城好多了。

    说它是技术活,是因为如果攻城方一个操作不好,反而就会让敌人逃出生天,闹出笑话。

    所以在阕一的方向,一般都会有比较容易埋伏的地方,只待城里的人出来,就来个万箭齐发或者一拥而上,让对方直接一个团灭。

    冯永想要与城里取得联系,就得先找到孟获打算埋伏的地方,然后小心地避开,亦或者趁着对方不注意,直接冲过去。

    知道了前边有蛮兵攻城,在没有清楚具体情况之前,冯永一行人没有再轻易往前走,而是先找了离味县足够远的地方扎营,以免被蛮兵发现。

    然后第二天冯永就和赵广几人就带着人摸到尽可能靠近味县的地方,隐蔽地观察敌情。

    这地方是王训带人侦察时精心挑选的,最大可能地保证不被人发现。

    “攻城力度很大,有些不惜伤亡,看起来孟获好像很着急要攻破味县城。”

    赵广看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

    伤亡当然很大,连冯永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无数的蛮兵抬着简陋的梯子架到城墙上,就这么直接爬上去,这个和送人头没多大区别。

    城墙上的人居高临下,很轻易地就守住了。

    只是看着味县底下那密密麻麻的蛮兵一波又一波地涌向那不算太高的味县城城墙,冯永心里总有一种担心,生怕那城墙会在下一刻被冲跨。

    “有没有危险?”

    冯永有些担心地问道。

    “暂时没有。但如今城里守兵不算太多,而且里头还有几千战俘,如果孟获一直这样不顾伤亡的话,只要把守兵拖跨了,那就难说了。”

    蛮兵多,汉军少。

    蛮兵可以轮流攻城,但汉军可没机会轮流休息,同时还要防着城内的战俘,到时候被活活拖跨,倒也不是不可能。

    赵广和王训如今的军事经验当然比不过那些战场老将,而且好歹也是领军攻过城的,他既然说了这个话,那至少也是有道理的。

    王训今天已经带人去察看西边城门方向,看看有没机会冲进城去。

    “那怎么办?”

    “兄长放心,味县城墙虽然不算太高,但如果孟获只想拿人命来填,少说也要填个十天半个月,而且还得是每天都要这种攻城力度。”

    “但这是不可能的,凡这般用人命来填的,四五天锐气就要失了。而且小弟看那僚人攻城,不像是精心准备以后才开始攻城,倒像是有些匆忙,要破城只怕没那么容易。”

    赵广凝神看着下边,神色平静地说道。

    “怎么说?”

    冯永“昨日没有上攻城器械,还可以说是试探攻城,但今天再不上,那就当真说不过去了,兄长且看,如今他们才推出几个攻城器械?”

    “所以小弟才觉得,他们要么是过于勿忙,要么是根本做不出攻城器械。”

    冯永对于古代攻城的仅有具体印象,就是电影电视里的那种,拿个梯子架到城墙上,然后底下的人再呼喊着,拿把刀就能冲到城墙。

    最后打着打着,守城的人就全死了。

    那个时候,总觉得守城的人是傻x,连把梯子推倒都不会。

    就算是正面推不开,也可以往旁边推啊,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把梯子弄歪吧?梯子只要歪了,说不定就会顺着城墙倒下去了。

    三国类游戏玩多了才知道,妈的不是人家古人是傻x,是编剧导演把观众当傻x。

    人家做游戏的可比拍电影电视的靠谱多了,至少游戏里冯永知道了攻城还有什么蒙车,井栏,投石车等等之类的东西,连云梯车和屏幕上的梯子都不是一回事。

    云梯车的技术含量要比梯子高出不知多少倍。

    所以,有空的时候看什么电影电视?简直是降低智商。

    玩游戏才是王道,好歹还能增涨知识。

    当然,有妹子的不算。

    所以此时听到赵广这么一说,冯永这才反应过来,没错哈!

    就算是味县城墙不算太高,但若是孟获凭那些梯子就想攻下味县,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那是什么?”

    冯永指了指几架古怪模样的东西,只见它们正被蛮兵努力地推到城墙下。

    “云梯的一种,比较简陋,但是制作比较简单,若是人数足够,不怕伤亡,倒是可以试一试攻城,但它们的数量太少了。”

    赵广解释道。

    那云梯略呈直角三角体,一面竖直,一面才是梯子。

    这种云梯,一旦靠上城墙,就会牢牢地靠在城墙上,上头的人根本推不开。

    这可比直接就扛着梯子来攻城靠谱多了。

    听到味县一时还是安全的,冯永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此时的他,这才有心情如一个土包子一般,津津有味地看着现实版的古代攻城,心道这可比那什么电影电视真实多了,同时心里还有些可惜。

    “真是可惜了,这般多的劳力,只能这么看着。”

    冯永吃了一惊,心想这是谁这么厉害,竟然会读心术?能看出我心里在想什么?

    扭过头去一看,只见糜十一郎正学着自己趴在地上,满脸可惜的模样。

    糜十一郎是糜家的民团管事,听说冯永要亲自过来查看味县城的情况,通过李遗递了话,说他们这些管事也想跟过来长长见识。

    说起糜家,冯永就想起那个雍荣华贵的糜家公子。

    他和俊美无双的赵广比起来,两人各有千秋,不相上下,各有风情,嗯,最后一个划掉。

    当初在场的众人,糜照可是第一个喊自己会首的,这一份情,他得认。

    再加上冯永后面可能还要用到这些民团,所以倒也没有拒绝这份要求。

    此时只听得糜十一郎说出这话来,旁边的那些民团管事个个竟然都是纷纷点头赞同,“是啊是啊,这么多劳力,要是全都捉来,那该多好……”

    卧槽!

    你们这群黑了心的老杀才!

    他们正在攻打味县啊喂!

    你们难道不应该先担心城里的人么?

    好歹城里还有你们想要的劳力呢!

    “冯郎君且放心,小人别的不敢说,但论到这厮杀一事,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赵郎君说得对,若是蛮人就这点攻城的伎俩,只要城内的粮草足够,这城,一时半会肯定破不了。”

    糜十一郎感觉到冯永看过来的目光,还有心情对着冯永解释了一句。

    冯永这才想起来,这些民团管事哪一个不是锦城的权贵府上精心挑出来的心腹亲卫?

    见过场面不知有多少,下头这点场面在他们眼里,只怕在他们眼里也是稀松平常。

    就在这时,蛮兵的攻城节奏突然有些乱了起来,而且隐隐从西边传来厮杀声。

    冯永一惊,王训可是带了人去西边!

    “出了什么事?”

    “有人在冲阵。”

    赵广沉声说道。

    “子实?”

    “不对,子实带的人不多,造不成这么大的声势。”

    赵广摇头,然后转过头对冯永说道,“僚人被袭营,后面只怕会派人四处查探。兄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还是先回去,小弟带人去接应子实。”

    “好,你要小心。”

    冯永没有磨叽,直接点头。

    他知道自己顶多也就是一个功能性辅助,不是血牛,也不是高防前排。

    知道自己的定位,就要苟住。

    蛮兵帅帐里,孟获正站在高处,看着本部人马督促着其他部族的人攻城,突然就看到西边乱了起来,当下喝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当下就有亲信赶紧过去打探。

    不一会儿,只见探子回来报信说,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汉军突然就冲过来了。

    “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孟获脸上一喜,被人跟了这么久,他心里早就想斩掉这条讨厌的小尾巴。

    关兴张苞带人刚刚追上孟获时,双方甚至还接触性地打过一仗。

    只不过那时孟获才收拢雍所部不久,军心不稳,又着急撤退,生怕诸葛亮率大军追上来,所以没有与关兴张苞过多的纠缠,但一路上双方的斥候可没少打交道。

    所以孟获对自己身后这支汉军可是烦得不行。

    直到过了堂郎山到达堂郎县整军完毕后,他才有心情想着如何吃掉这支汉军。

    哪知一直跟在后面的那支人马也不知怎的,就突然停下了,好像堂郎山把他们挡住了一般,亦或者是他们不敢越过堂郎山。

    直到自己整军完毕,离开了堂郎县,那支汉军才重新越过堂郎山,而且这回他们的速度慢了许多,距离自己的大军也远了不少,好像在顾虑着什么。

    到达味县前,他还想着埋伏一下,哪知那汉军也是警觉得很,一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撤回去。

    后来孟获还特意派了探子绕到他们的后头,确定汉军的主力还没有到堂郎山,所以他这才决定攻城。

    如果有大军翻过了堂郎山,那他安排在堂郎县的耳目自然就会知道。

    所以他至少有两到三天的时间从容而退。

    没想到这支汉军竟是突然就送了上来。

    看来汉军对味县也看得很重啊!

    “大王,小人请战。”

    孟获还没等再次开口,只听得一个声音说道。

    不用看,他就知道是鄂顺。

    只听得鄂顺大声道,“小人此去,定要斩下那关兴之头,一祭高大王之灵,二振大王之威,三震城中汉军。”

    这话,说得挺顺耳。

    孟获脸上露出笑容,点头允许道,“那本王就看鄂将军如何大展神威。”

    “小人谢过孟大王!”

    鄂顺知道大军身后那支汉军是有关兴的,虽然他很想带着人回头,直接就去杀了关兴。

    可是孟获这一路上很明显地不想停留,他又是新投孟获,寸功未立,哪来的脸面跟孟获提要求?

    而且孟大王也不是没有尝试着想埋伏,但可惜的是那支汉军却没有上当。

    所以鄂顺只能一直在默默地等着机会,同时心里在祈祷那支汉军最好别被吓破了胆,最后不敢跟上来。

    听到那支汉军一开始没翻过堂郎山时,他可是差点就忍不住地就要去求孟大王了。

    如今看到这支汉军自己送上来找死,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提着方天戟出来,带着人马直接就向着西边混乱的地方冲去。

    看到前方有个将领正带着人在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蛮兵们竟是纷纷溃退,竟是无人能挡。

    鄂顺当下就是一声大喝,“关兴狗贼何在?出来受死!”

    张苞正杀得性起,听到这话,登时就是大怒。

    安国得了瘴疫,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没想到此时竟然还有人趁着他生死不明之际喊出这话,当真是不是人子所为!

    待我来教你这蛮子做人的道理!

    这般想着,张苞直接就迎上了鄂顺,嘴里喊道,“你家大人张苞在此!来将通名!本大人不杀无名之子!”

    “狂妄,看鄂顺取你狗头!”

    “当”地一声,矛戟交击,两人齐齐退了几步。

    张苞心里一惊:这蛮将好生大力!

    鄂顺也是吃惊不小,这汉人小子,如何会有这般力气?

    不过他此次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关兴,当下用戟指着张苞问道,“关兴在何处?”

    “你找我家兄弟做甚?”

    “原来关兴与你是兄弟?好极!待我先杀了你,再去找那关贼不迟!”

    张苞听了,怒火上涨,再不说话,直接挥着长矛上来就是一刺!

    孟获站在高处,看到有人竟然能和鄂顺战个旗鼓相当,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心道此人断不能留,不然不管是让他游荡在外围,还是进入城里,都是一个大威胁。

    只是此时攻城正是紧要关头,如果再重新调兵,就会自己扰乱了攻城节奏,于是他转身下令道,“去,通知埋伏在西门的人,让他们从后头包了这支汉军,再不能让他们跑了!”

    张苞本意就是冲杀一阵,至少要占一些便宜,然后再仗着对方混乱,自己领兵进入城内。

    哪知这热血一上头,和鄂顺缠上了,没有按原计划入城,他自己打得倒是爽快,自己所领的部下却是开始陷入了苦战。

    城头上的王平看到这情况,差点就跳脚大骂:老子城门都准备打开了,你给我停在那里跟人家打架?!真真是和豚一般!

    当然如果此时城里派人出去,也可以把人接应进来。

    但孟获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如果这支汉军进了城,那不知给攻城造成多大麻烦,怎么可能轻易让张苞脱身?

    于是他又下令道,“把所有的云梯都推上去,一架也不要留!”

    他手里有人数优势,本想着先耗城中的汉军几天,同时加紧制造云梯,等城中汉军疲累了,那时他手里的云梯也应该差不多够了。

    到时一举攻城,说不定就能打下来,没想到张苞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不要紧了,只要能歼了这支汉军,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若是那时诸葛亮带兵赶来,那他就直接退回滇池。

    若是诸葛亮还是未到,那他再重新制作云梯就是。

    反正也就是拖个两三天时间。

第0410章 好鬼畜的口号!

    “兄长,西门那边情况有变。”

    冯永才回到营地不久,赵广就匆忙地跟着回来了,一回来就直接跟冯永说了这么一句。

    “怎么了?”

    冯永心里“咯噔”一下,刚刚不是说没什么事吗?

    “张家阿兄带人想要冲进城内,哪知被埋伏在西门的蛮兵围住了,如今情况有些不太妙。”

    赵广语气急促地说道,“我们恐怕要想法子帮忙。”

    “张家阿兄……张兴武?”

    “对。”

    那不就是张苞?冯永心里先是一沉,然后又感觉好像捉住了什么东西,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是没有让他轻易捕捉到。

    “义文你觉得我们应当怎么做?”

    打仗他不懂,所以最好问一下赵广的意见。

    “那就要看兄长是打算留在城外还是要进城里。”

    “怎么说?”

    “若是兄长想要留在外头,那小弟带着人,趁着蛮兵尚未把兴武围死,冲进去直接过去把兴武接应出来,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不过这么一来,我们就会被那孟获所知,到时他一定会对我们有所戒备。”

    “若是兄长想要进城,此时正是最好的时候。那西城的伏兵已经被引去围住兴武,如今正是空虚无人之时,兄长可以带人直接进城。小弟把兴武接应出来,随后就跟着进城。”

    赵广毫不犹豫地说道。

    冯永微微有些惊异地看了赵广一眼,这个家伙,果然对军事是有天份的。

    在短短的时间里不但能考虑到自己的想法,而且还针对不同的想法做出不同的反应。

    “当然是进城。”

    赵广反应快那是天赋,冯永没这份天赋,但他早就做了各种不同的预案,此时倒也不算太慌乱,“你马上去整备人马,还有,让文轩把所有人民团管事都叫来。”

    “明白。”

    李遗和民团的管事很快就来了。

    “情况有变,我打算马上进城。”

    冯永也不废话,直接就把情况跟他们说明,“西城那边,如今张兴武正在冲阵,西边的伏兵已经全部被吸引过去了。此时进城,正是最好的时候。”

    冯永环视了一下各人,接下来他所要说的话,才是重点,“进城的话,大伙刚才也看到了,说不得就要被孟获围在城里。”

    “到时就只能跟着一起守城,生死不由己。所以这等大事,要自愿才行,我不会强人所难,要是谁愿意跟着进城的,现在马上说出来。”

    “至于家里有老小,有牵挂的,我建议就不要进城了,我会让文轩留下回程的干粮,让你们自行返回。”

    冯永的话说得很客气,给足了面子,也留够了余地。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说话。

    “进城的算小人和底下的人一份。”

    糜家的民团管事糜十一郎第一个开了口,只见他满不在乎地笑道,“冯郎君待人就是太仁厚,我等干了这一行,家里早就安排好了,哪还有什么牵挂?”

    “是啊,再说了,既然决定跟着冯郎君出了平夷,辛辛苦苦走到了味县,哪有到最后关头才后悔的道理?”

    糜十一郎的话刚落,马上就有人接口说道。

    “没错没错,冯郎君,小人跟着走到这里,难道还不算诚心么?冯郎君要进城,我等怎么会留下?”

    ……

    虽然冯永的话说得很委婉,但听在这些民团的管事耳中,却是让他们起了别样的心思:难道冯郎君后悔了?不想把那劳力卖给他们了?

    这些老油条生生死死都见惯了,怎么可能会被眼前这点事情吓倒?

    于是一时间,竟是争相表态一定要跟着进城,生怕冯永把他们给撇下了。

    冯永本是想着为他们考虑,哪知这些老杀才竟是没一人领情,当下觉得甚是无趣: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只好点头应下,“那好,到时诸位都跟着我进城。不过进城时一定要约束好自己的手下,莫要乱了自家的阵脚。”

    众人听了,当场就笑了,“冯郎君且放心,在场的诸们,哪一个不是从沙场上下来的?手下的儿郎也不知在南中跟蛮人打了多少次,知道规矩。”

    好好,你们都厉害,就我一个菜鸟。

    冯永无语。

    到了味县后,人人都知道时刻准备着要上阵厮杀,所以只要传达下去,很快就准备完毕。

    而此时,西城的战斗已经开始进入白热化。

    城内的王平几次想找机会组织人手冲出来,无奈孟获也是铁了心要吃掉城外的这支汉军,给城里的人一个下马威。

    不但让鄂顺死死地缠住张苞,同时不惜暴露出西门的伏兵,此时正缓缓成弧形地绕过来,只待包围完毕,里头的汉军就难逃一死。

    同时还分出一部分人马,对着城门的方向严阵以待,城内的人冲了几次,都没能冲过去,只能是无功而返。

    那伏兵可是孟获本部的人马,与此时正在攻城的那些外围部族可不一样,人员素质要好上不少。

    而且此时可不是孟获初到味县城下立足未稳没有准备的时候,只要有了防备,想要再来一个突袭,绝无可能。

    同时孟获还不管不顾地,直接就让后方推出了全部藏着的云梯,加大了攻城力度,让城内的人分不出太多的人救援。

    “不要冲太深了,守好城门,等着他们过来!”

    王平咬着牙,狠狠地传令下去。

    他一边要守城,一边要弹压城内的战俘,如果不管不顾地再分兵深入去救城外的人,那只有一个结果,城破人亡。

    张苞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

    若是自己按时入城,不逞威风,冲入敌阵这么深,何致于让将士们为陷于险地?

    这般想着,心里已经开始乱了,手上也跟着缓慢了下来。

    阵前厮杀,如何能分心?

    鄂顺看准对方一个空门,当下就是一挑。

    张苞本能地一挡,却是慢了一步,没有挡住,只听得“哧啦”一声响,若不是他内衬细甲,只怕此时已经被捅了个对穿。

    饶是如此,被鄂顺这么一挑中,腹胸之间也是一阵巨痛,差点喘不上来。

    周围的蛮兵正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死死地要缠住这支过于深入的汉军,但汉军兵器是铁制的,而蛮兵手上,却有一部分乃是竹木所制。

    故汉军向城门方向移动的速度虽然缓慢,但却是不可阻挡。

    如今就看是蛮兵先形成合围,还是汉军先到城门前。

    “进!”

    汉军军中的曲长大喝。

    只见一排汉军士卒举着长矛就一刺,然后同时再向前踏了一大步。

    “哧!”

    “噗……”

    举着粗陋武器的蛮兵不少就是直接被扎断了胸骨,刺了个对穿,只听得发出“呃呃”之声,却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这么双目圆睁地死去。

    而护卫着两边的盾兵则是趁着同队收矛之际,举起手中的圆盾,握紧了手中的环首刀,齐齐劈过去,所到之处,再次涌上来的蛮兵手中的竹木兵器大多就被削了一大截。

    当然也有倒霉的汉军因为防护不及,就被削尖的竹枪直接捅穿了皮甲,然后再刺进了身体。

    “入你娘啊……”

    受伤了汉兵咬着牙,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咒骂了一声,不管不顾地直接挥刀劈去,直接就把对面幸运儿的脖子抹了一刀。

    热血顿时把四周喷了一圈。

    然后汉军士卒这才不甘心地倒下去。

    身边的同袍没有人去看倒下的人,他们眼中只能看着前方,心里什么也不能想,只能跟着曲长什长的脚步前进。

    在他们的脚下,身后,倒满了尸首和倒地不起哀嚎不已的伤兵。

    花花绿绿的肠子散开,有一个被破开肚的濒死伤兵,也不知是蛮兵还是汉军,下意识地就把肠子塞回肚子,也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泥土渐渐被血渍渗透……

    虽然汉军组织性要比蛮兵高,但人数终是要少得多,随着蛮兵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汉军的军阵开始局部混乱起来。

    不能保持军阵的地方,就变成了混战。

    叮!

    “杀!”

    “噗!”

    一个人头飞了起来。

    蛮兵里也有铁制的兵器,只见刀光闪过,一个汉军士卒就只剩下了无头的身躯。

    “张四郎……”

    “啊啊啊……张四郎……”

    混战的地方,一个汉军士卒突然暴起,一刀砍去,那个斩下汉军士卒头颅的蛮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砍下了脑袋,连同他周围的蛮兵都被划伤。

    汉军士卒眼中流泪,状若疯虎,嘴里大吼着,“杀啊……”

    “轰隆……”

    天边传来了一声闷雷。

    不知何时,天色开始变得阴沉,黑压压的阴云渐渐在天边积压。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更何况是夏日的南中。

    杀红了眼的两边,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已经悄悄地集合起了一支队伍。

    “兄长,快要下雨了。”

    李遗抬头看了看天,说道。

    冯永点点头,看了看那边已经把盔甲穿戴完毕的赵广等人,走过去交待道,“义文,你们小心些,记着,接应到人就马上退出来,千万不要恋战。”

    “兄长,小弟明白。”

    全身都保护在铁片铠甲下的赵广脸上神采飞扬,仿佛此去,不是生死搏杀,而是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

    他的身边,则是和他同样打扮的王训。

    他们两人的身后,还有几十名身上皆是身着铁片铠甲的部曲,手持斩马刀,就等着冲锋。

    就蛮人目前这些武器,只要不是遇到重型武器的撞击,或者因为战斗太久而脱力,普通的蛮兵还破不了他们这些人的防。

    为什么傅佥的老爹傅肜是力战而亡,就是因为古代的将军,身上大多都披着铁制的铠甲,可以挡住绝大部分的武器伤害。

    要想伤到他们,只能是找准他们身上没有防护的地方。

    比如说面门,双腿双手等。

    而冯永给他们打造的铠甲,又在吸取了后世的经验,除了重点防护前胸后背外,还加上了袖甲和腿甲,头上的兜鍪还加了垂下护耳,以保护脖颈。

    如果说这么严密的防护,还能被蛮兵那些落后武器所伤,那就当真是倒霉透顶。

    对面伤不了他们,而他们手里的斩马刀,一刀肯定就是一个人头。

    “兄长不必为我们担心。”

    旁边的王训开口道,“倒是兄长,待会等我们冲锋后,记得定要马上进城,莫要耽误。”

    “好,我知道了。”

    冯永悻悻地说道,心想当个辅助真是弱鸡,“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退到了后面。

    杨千万寸步不离地跟着。

    李遗看了看冯永走到了后头,这才地走过来,对着赵广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赵广听了,神情一愣,“可以么?”

    李遗点点头,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冯永,这才肯定道,“待会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赵广想了想,反正也不影响什么,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兄长,走吧。”

    李遗和杨千万护着冯永,开始带着民团的人向着城门移动。

    冯永最后看了一眼赵广那边,只见赵广拿出一个狰狞的鬼面具戴在脸上,抽出长剑,大声喝道,“全军,随我冲锋!杀!”

    “杀!”

    赵广王训带着人向着正在酣战的战场冲去。

    戴上鬼面具是冯永从狄青那里得到的灵感。

    传说狄青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的刺字,上阵时经常披头散发,戴着一个铜制的面具,每当冲锋陷阵,敌人闻风丧胆。

    而冯永则是觉得,赵广这张脸,实在是太过于美貌了,对敌人没有什么威慑力,所以也建议他戴上面具。

    赵广深觉得有理,从南征开始,每每冲锋前,便戴上了面具,果然把不少敌人都吓到了。

    更让他对这鬼面具爱不释手。

    不愧是赵云的种啊!

    冯永感叹了一声,看着赵广冲锋的背影,心想他还是有几分名将风采的。

    哪知才过了一会,前头喊杀声就开始变了味,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只听得喊杀声开始变成了:“鬼王来啦!鬼王来啦!”

    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跟着冲锋的都督府军士的喊杀声渐渐地都变成了:“鬼王来啦……”

    正在向着城门奔跑的冯永一个踉跄。

    卧槽!

    这是喊的什么鬼?

    古代的冲锋口号怎么这么鬼畜?

    他目带疑惑地向着李遗看去,还没等他开口,李遗就抢先对着周围的民团喊着,“快快!喊起来!”

    然后他就开口喊道,“鬼王来啦!”

    民团的人早就得了吩咐,如今听到那边已经开始了,当下人人连忙都跟着喊:“鬼王来啦……”

    冲锋在前的士卒和跟在后头呐喊助威的民团一起喊起来,那声势极是浩大。

    “鬼王来啦!”

    “鬼王来啦!”

    “鬼王来啦!”

    ……

    一时间就响彻了整个战场。

    当场就把冯永震得有些晕乎乎的。

    他看到众人皆如此,还以为当真是这个时代的冲锋口号,当下也跟着喊道,“鬼王来啦……”

    同时在心里想着,尼玛的我怎么感觉有种羞耻感呢?古人真特么的中二!

    想到赵广的鬼面具,心里不禁吃了一惊,这赵广,我只是建议他戴个鬼面具,没想到这才多久,就打出了这么一个称号?牛逼啊!

    正在合围汉军的蛮兵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马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时猝不及防,最外围竟是开始混乱起来。

    最前面的赵广所率的几十人冲入蛮兵里,犹如铁烙插进了凝固的膏油,一触即化。

    不要说蛮兵手里的竹木所制兵器,就是铁制的砍上去,也是休想伤到他们分毫,而他们反手一刀,无论砍中哪里,皆是如刀切菜般,一划而过。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都督府士卒,则是开始向两边扩大缺口。

    蛮兵们开始还不知道对面喊的什么,待他们当中有听得懂汉话的,或者他们当中的汉人士卒听清了以后,再看看赵广那狰狞的鬼面具,当下就吓得双腿发软。

    难道当真是传说中那个吃人的鬼王来了?

    这人如此恐怖,莫不成就是鬼王?

    不是说鬼王身高十丈,腰围五丈,一口就能吃下一个人吗?

    难道是鬼王手下的鬼将?

    那他身后那些刀枪不入,怪模怪样的东西,十有**就是鬼兵!

第0411章 雷

    就在这个时候,赵广身后的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雷电,从蛮兵这个方向看去,只觉得这个鬼将当真是鬼神降世:

    身披着满天乌云,召唤着雷电,带领着鬼兵,凡人没有办法伤害他们,他们所到之处,飘起漫天的血花……

    “鬼……鬼王来啦……”

    “鬼王来啦!”

    蛮兵们忍不住地两股战战,不由自主地跟着呐喊起来,然后直接转身就跑,只恨父母少生了两条腿。

    “轰隆!”

    老天仿佛也对这等奇事喜闻乐见,又打了一个雷。

    蛮兵听到后,只道是鬼王正踏着雷电在后面赶来,当下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蜂拥向后退去,连头也不敢回。

    孟获在中央营帐的高台看得目瞪口呆,好好的合围歼灭在冒出一批人马后,外围竟然就马上溃败,还没等他作出反应,溃败眼看着就要马上蔓延到包围圈的核心了。

    这特么的是见了鬼吗?

    “赶快去打探是怎么回事?”

    孟获厉声喝叫道。

    不用他吩咐,早就有亲信跑去查探情况了,不一会儿回来脸色发白地跑回来,“回大王,是鬼王,鬼王派着他的鬼将来了……”

    “鬼你娘!”

    孟获一脚踢翻了亲信,怒不可遏地骂道,“再敢扰乱军心就斩了亻……!”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轰隆”一声,一道巨大闪电直接劈到高台那高高竖起的旗杆上。

    差点就把孟获的双耳炸得失聪。

    耳中嗡嗡作响的同时,他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就跪在了高台上。

    在那一刹那间,他的心口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箍死了,连气也不敢喘。

    全身的血液,直接就被凝结冻住了一般。

    他只觉得上头有一个巨大的神灵在威严地盯着他看,只要他再稍有一丁点的不敬,当场就要把他劈个粉碎。

    孟获下意识地用手抱住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天空。

    等了好一会,雷声在远处响起,却是再没有雷电劈到高台上。

    孟获这才敢抬起头,他感觉双腿有些不听使唤,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跌了一跤。

    “退……退兵……快退兵!”

    等孟获回过一丝神志,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退兵。

    不管这是鬼王召唤来的雷电还是天神的怒火,孟获觉得都不能再打下去了,刚才头顶那个闪电,就是对他的警示。

    哪知道身边的亲信此时还浑身颤抖趴在那里头也不敢抬,嘴里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鬼王大人……鬼王大人……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此时他的眼里,心里,全是那一个巨大无比的闪电,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竖了起来,魂魄差点就升了空,哪里还听得到孟获在说什么?

    孟获也不去管他,有些哆嗦地手脚并用地爬下高台。

    下得高台来,看不到天空,他这才感到躲开了神灵的注视,连忙撕心裂肺地喊道,“退兵,快退兵!”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苞在与鄂顺的打斗中,因为分心被鄂顺抢了先机,同时胸腹之间又被方天戟打了一下,一直在隐隐作痛,气力渐渐不支,如今只能是咬着牙在苦苦支撑。

    同时心里在哀叹,难不成我张苞当真要命丧于此?

    哪知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张家阿兄莫慌,待广来助你!”

    一条银枪从旁边刺来,直接帮他挡住鄂顺的方天戟,接着一道刀光闪过,原来是王训趁着鄂顺手里的方天戟被架住,瞅了一个空隙,闷不作声地直接就劈了过去。

    鄂顺慌忙退后,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你又是何人?”

    鄂顺看到赵广那诡异的鬼面具,迟疑不定地问道。

    “鬼王座下,鬼将是也!”

    面具下面的赵广本是哈哈一笑,可是经过面具的过滤后,传到鄂顺耳里就变成了磔磔怪笑,显得阴森之极。

    鄂顺听了大怒,“安敢欺我耶?!”

    说着就要挺戟上来,准备来个一挑三。

    就在这时,后方帅帐突然传来了鸣金声。

    “大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退兵?”

    还没等鄂顺想明白,自己这边的士卒如遇大赦般,立刻如潮水般地向后退去,甚至有不少人还丢掉了手上的兵器,只为能跑得快一些。

    军令不可不听,鄂顺只得警惕地看着对面三人,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

    赵广也不追赶,他牢记冯永的话,只救人,不可恋战。

    所以他和王训护着张苞,同时也向后退去。

    叛军如今只是外围溃败,中央大营仍在,自己的人数相比于叛军,还是太少了,能这般轻易地救出张苞,已经算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这可是托了兄长在南中的名声……

    但若是自己太过于贪心,反而会有重新被围的危险。

    而且对方那个蛮将,能把张家阿兄逼成这样,武艺肯定在自己之上,自己上去,只怕也讨不了好处。

    自己的武艺,可比不过张家阿兄。

    他却是不知,若是这个时候他能想出法子绕过鄂顺,直冲敌方帅营,指不定当真就能吓得孟获弃营而逃,从而大破敌方大营,立下南征以来最大的功劳。

    可惜的是孟获被天雷劈得失了胆的事,如今只有孟获自己和他的亲信知道,别人却是无从得知。

    双方脱离了接触后,这才转身各自返回。

    “不要慌!慢慢退!”

    鄂顺看着对方没有趁机追赶,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大声喝道,试图重新整理败兵。

    只是败兵被自己人的鬼王传言吓破了胆,皆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哪会听他的?

    当下气得他连斩了几个喊得最大声的败兵,这才让混乱无比的败兵稍稍收敛了一些。

    王平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蛮兵突然发疯般地攻城,又突然发疯般地后退,连架好的云梯都直接放弃了,感到有些茫然。

    若不是他知道孟获如今是最后一支叛军,说不得他就要以为这孟获也是自己人主动暴露了伏兵,又把所有的云梯都推出来丢掉,还有比这更明显的自己人吗?

    但不管如何,敌人退了就是好事。

    不但退了,而且城外的张苞也被救了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喝道,“敌方败了!”

    “敌方败了!”

    “敌败了!”

    城头一片欢呼。

    城头下,冯永一脸欢喜地迎向得胜归来的赵广等人,还没等他走近说话,对面众人里的一个年青人看到冯永,脸色都变了。

    只见他突然越出众人,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急促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永愕然,迟疑道,“你是……张君侯?”

    方才赵广和王训把此人拥到中间,除了张苞,应该没其他人了。

    “没错,我就是张苞。”

    年青人点点头,脸上带着焦虑的神色,又重复地问了一遍,“你如何会在这里?你不是在锦城吗?”

    “不是啊!”冯永有些莫名张苞的问话,“我早就去了平夷,如今是从平夷过来的。”

    “你……你怎么不呆在锦城?”

    张苞听了,脸上立刻现出恼怒之色,“你这般乱跑,安国岂不是又要白跑了一趟锦城?多受罪还是小事,真要耽误了,你……你……”

    他连说了几个“你”,却是再说不下去。

    安国得了瘴疫,此事他还不知道呢,真要说起来,也怪不得他不在锦城等人。

    冯永听了这话,心里还想着,我跑哪是我的事,你就算是小萝莉的哥哥,也不能管我的双腿吧?

    哪知听到安国二字,想了一下,这才记起这是关兴的字,当下立刻就心虚起来。

    “舅子……咳,关君侯找永有事?”

    “有,而且是大事。”张苞脸上的焦虑更浓,放开了冯永,急得有些团团转。

    “他前些日子得了瘴疫,返回前曾对我说过,你可能有法子医治,所以要回锦城去找你。你如今人却在这里,他回去了寻你不得,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冯永心里一沉,怀着侥幸的心理问了一句,“张君侯得的瘴疫,是个什么症状?”

    “先是乏力,后寒战,再高烧不退,大汗淋漓后又可与常人无异。”

    “多久发一次?是不是间日?”

    冯永听了,心里更沉,开口问道。

    南中的瘴疫很多种,但以恶性疟疾和日间疟疾为最。

    听张苞这描述,错不了,很明显就是日间疟疾。

    “你果真知道!”

    张苞大喜,“你是不是有医治之法?”

    我有个屁的医治之法!

    冯永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蛮兵败退的喜悦一下子就消了个干干净净。

    治疗疟疾,首选青蒿素,次选金鸡纳霜。

    后者就别想了,因为那玩意原产南美洲,除非冯永当真能够划船不用浆,全靠浪,直接浪过太平洋……

    至于前者,倒是和油桐一样爱国爱得深沉全世界只有产于中国西南部的黄花蒿的青蒿素含量才有提取价值。

    冯永当年在网上和别人辩论的时候不知翻过多少资料,他对这青蒿素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这玩意特么的根本就不溶于水,而且遇热还会分解。

    所以如果你想要用冷水泡出药汁,亦或者想要用传统的方法进行煎汁,那都别想了。

    想要得到它,还是得用有机溶剂。

    有机溶剂也不是问题,毕竟乙醇也是有机溶剂,所以冯永在南下前,特地搞了高度酒,走了一路,就泡了一路的黄花蒿,里头的青蒿素浓度应该是够的。

    但这玩意最后还得物理萃取!

    如果是在后世,就算是在家里,只要愿意花费时间和金钱,他自己都能有法子搞出青蒿素晶体来。

    但这里是古代!

    好,实际上物理萃取如果在古代真要硬想法子搞,其实也是能搞出来的,最多耗费些人力物力。

    纯度不够不要紧,质量不够可以用数量凑,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注射才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如果直接像冯永这般,用酒泡出的青蒿素直接喝下去,效果比直接注射要减弱得太多,在人体内的浓度未必能达到杀死疟疾原虫的标准。

    后世的口服青蒿素,实际上是自然萃取青蒿素后的一种衍生物。

    所以冯永虽然早早做了准备,用酒出了青蒿素,但那只是试验用品啊!

    毕竟南中的疟疾太有名了,垦殖南中,少不得要与疟疾打交道,所以他是准备拿点战俘来搞搞人体试验,可没想过一上来就是拿大舅哥练手……

    因为这特么的太赌人品了。

    而且是输多赢少地赌人品。

    抱着泡出青蒿素的酒,心里安慰倒是有的,但若当真拿去赌那个飘忽不定的概率,冯永那是相当地讨厌。

    看到冯永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脸,张苞兴奋的心情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

    “你……难道你不行?”

    妈的说谁不行呢?

    等你妹妹长大了,让她过来找我看金鱼,看我究竟行不行!

    冯永心里烦躁得不行,“啧”了一声,没好气道,“南下前,我不是叫三娘跟说了他如何预防瘴疫吗?他怎么还会染上这等恶疾?”

    哟呵!

    你小子知道在跟谁说话?

    敢用这等语气?

    张苞于是用有些惶恐的语气说道,“都听着呢,就是不小心被那蚊虫叮得多了些……”

    那模样有些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安国后来也后悔了,说是应该再注意一些的。”

    众人都静悄悄地,默默围观冯郎君教训张君侯……

    疟疾乃是鬼魂索命,这等事情,平常人就是听都不敢听。

    如今他们听到张苞说冯永可能有救治之法,皆是屏息聆听,生怕咳嗽一声,就错过一个字。

    就连下了城墙,本想着过来和冯永一行人见面的王平,也是悄悄地站到一边,当个安静的旁观者。

    倒是他身后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夷将,面露惊骇之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想难不成……那鬼王转世的说法是真的?

    不然那索命的鬼魂,他怎么有可能制服?

    冯永仰头长叹一声,天空又是轰隆一声,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有几滴恰好落到张嘴对着天空的冯土鳖嘴里,让他“呸呸”了两声,把嘴里的雨水吐了出来,然后这才幽幽道,“打雷下雨了,咱们先回去避雨吧。”

    众人正等着他说出能不能医治的话,没想到他摆了半天姿势,竟然是冒出这么一句来,当下人人几乎都差点闪了腰。

    张苞当了半天孙子,就得到这么一句话,哪肯轻易罢休,当下又急又气地抓紧他的手,“你还没说能不能治好安国!”

    冯永又是一声长叹,“这等恶疾,我只能说是尽力,至于究竟能不能治好,还是得看天意。”

    同时心里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史书上说关兴就是这两三年死掉的,原来是南征时得了疟疾。

    疟疾这东西,不但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且在古代根本就是绝症。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来,这张苞……好像了也是这几年挂掉的?

    心里这般想着,他又皱起眉头,眼神有些古怪地在张苞身上打量了几下。

    “你……你这般瞧我做甚?”

    想起眼前这家伙那些什么阴狠毒辣,巧言令色的传言,再看到他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张苞心里突然有些打鼓。

    也不知是不是张飞和夏侯氏造孩子的时候,姿势哪里出了问题。

    张家的女儿,两个都是玲珑剔透心。

    张星彩腹有谋略。

    张星忆腹有黑水。

    而到了张苞,习武的天赋倒是加满了点,在同辈人当中没人能比得过,但却是个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人。

    至于到了张遵,那就更是歪得没边,只读书不习武……

第0412章 活该

    第二日清晨,冯永还在房中死睡,就听到有人在砰砰砰地敲门,同时赵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兄长,开门啊!出大事了!”

    “不开,滚!”

    冯永翻了一个身,骂了一句。

    接着又是李遗的声音,“兄长,真出大事了。”

    “不信,滚!”

    呵呵,就是你们两个王八犊子害的老子没脸见人,彻底地没脸见人了。

    还想骗老子开门!

    老子对所谓的兄弟之情已经彻底绝望了。

    昨天回来后,曾嘴贱地问了一句,为啥冲锋的时候要喊“鬼王来了”的口号,没想到一个个都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最后还是杨千万因为入伙时间太短,摄于冯大佬的淫威,这才吐露了实情。

    特么的,一想起自己昨天跟着众人喊“鬼王来了”喊的那么嗨,那么兴奋,那么**,冯永就觉得羞愤欲死。

    都怪他们两个!都怪他们!

    老子今天打死也不出门。

    脸都丢尽了,哪来的脸面出门?

    同时冯永也在后悔,妈的老子为什么要嘴贱?

    让我一直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那该多好?

    “兄长,那孟获退兵了……”

    “昨天他就退了。”

    冯永没好气地回答道。

    “不是,是全部退兵了,如今对面营寨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什么!”

    冯永一听,这还得了?

    连忙一骨碌地爬起来,随意披了一件衣服,打开房门问道,“孟获带人撤走了?”

    “走了!”

    赵广一脸的喜色,“小弟今日清早起来去城头巡视,就发现对面不大对劲,连个炊烟都没升起,所以带人前去探查了一番。没想到发现那里竟然一个人都没了。”

    “怎么会突然走了?”

    冯永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不会是等我们放松警惕,然后再杀回来?”

    “看着不像,”赵广摇摇头说道,“丢弃的营寨里头混乱不堪,看样子是昨天夜里匆忙撤走的。王将军已经派人追下去查探了,他就算是杀回来,也占不到便宜。”

    “确实撤走了,应该是被天雷给吓跑了。”

    几人正说着话,只听得一个生硬的汉话突然插了进来。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眼眶深陷的夷将正走过来。

    “火阿济将军,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天雷?”

    冯永连忙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这才问道。

    这个夷将彝名叫妥阿哲,汉名叫火阿济,乃是平夷县的夷人部族君长,其部族常年与汉人有所来往,听说他本人还亲自拿着山里的土产去锦城换过锦布。

    火阿济之于平夷县,如孟获之于益州郡。

    此次南中叛乱,就是他努力劝说平夷县附近的夷人不要参与,所以李恢才能那般地轻松守住平夷县,让叛军北上的希望破灭。

    后来在大汉丞相领兵南下时,火阿济还亲自到诸葛亮营中参拜,同时还献上牛马,金银等物。

    同时又听从诸葛亮的调遣,吩咐族人帮忙运粮。

    马忠能快速平定柯郡,也是得到了此人部族的帮助。

    如今他又亲自率族中善战勇士,跟着李恢南下,一路上奋勇当先,攻破几十个蛮僚山头村寨。

    其拥汉之心,说是日月可鉴,天地可昭,亦不为过。

    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忠勇之士。

    冯永昨日听到王平介绍此人的事迹,当即就对他敬重不已。

    也就是火阿济的部族比不过孟获,影响力只在平夷县一带。若是他的影响力能扩大到一郡之地,后世传说哪里还有孟获的份?

    只是被冯永所敬重的火阿济将军如今却是眼神复杂,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敬畏看着冯土鳖。

    “这是我在孟获营中帅台上找到的。”

    说着,他递过来一截东西。

    “这是什么?竹子?”

    冯永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

    只见这截竹子挺粗的,少说也有胳膊般粗。

    一头有烧焦的痕迹,而另一头则是青翠碧绿,很明显是刚砍下来就拿去当柴火烧掉,也不知道谁会干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这是从孟获帅营的那个高台上找到的,那上面竖了不少竹竿,这是被雷霹到的那根。”

    火阿济语气幽幽,“昨天我站在城墙上时,看到一道天雷霹到了孟获帅营高台的帅旗上,当时孟获还站在下头呢。可惜帅旗没倒,要不然就可以趁机杀过去了。”

    “卧槽!他命这么大,怎么没被霹死?”

    冯永脱口而出地问道。

    这真是太喜闻乐见了。

    打雷的时候不能站在树底下,小时候周总理早就告诉过我了。

    这个可不是吹牛。

    小学一年级他就背过一篇课文,名叫《送雨衣》。

    里头有一句话他背的老熟了:总理让我告诉你,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树底下。

    至于为什么背的熟,原因也很简单,小时候村里有两个人在打雷下雨的时候站在树底下躲雨,然后一道雷直接霹下来,一个挂了,一个成了植物人。

    旁边还有一头牛,居然没事……

    那事可是村里连续好几年都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

    当时村里大伙都是热心人,事后村里每家每户,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就提个腊肉条子上门安慰几句,就为了能让他们家能挺过去。

    别人在路上相遇,开口问的是“吃了吗?”

    而在那几年,村里人出门碰到那家子,打招呼时开口却是这样开口:“xxx醒了没?”

    问候语都和别人不一样。

    至于被雷霹死的那个,冯永却是没多大印象。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村里的人一看到乌云密布就得赶紧往房子跑,再没人敢在外头躲雨。

    更何况孟获还是站在高台上,拿着刚砍下来的竹子当引雷针……

    杵着辣么高的一根竹子当引雷针,不霹你霹谁?

    没被雷霹死,已经算是命大了。

    “是啊,霹的有些歪了。”

    反正火阿济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话,特复杂的那种。

    “冯郎君,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昨天他看的很清楚,对面的敌人就是被鬼王吓退的。

    等冯永让赵广带兵出击,所有人都在大喊鬼王的时候,孟获就突然被雷霹了,然后对面就莫名其妙地鸣金收兵。

    火阿济身为部族首领,按理说不至于这般轻易相信那个什么鬼王传说。

    就算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那他最多也就是对冯永来个敬而远之。

    但架不住眼见为实啊!

    这就让火阿济心里有些嘀咕,这冯郎君,莫不成当真有鬼神保佑?

    更重要的是,昨天听他的口气,似乎连肆虐南中的索命鬼魂也有办法收服?

    索命鬼魂一直是南中最恐怖的存在,就算是南中最厉害的巫医,也对它们没有任何办法。

    眼前这个年轻的小郎君,若是当真有什么法子,那他十有**就是鬼王转世。

    因为只有鬼王,才有可能制服这索命的鬼魂。

    汉代鬼神之说本就盛行,来了这么一个巧合的事情,这就更给这个传说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至少在火阿济眼里,冯永已经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火阿济心里同时暗暗记下了这事,想着以后定要好好打听,这冯郎君若是当真能制服关君侯身上的索命鬼魂,那他就算不是鬼王,估计也差不离了。

    “我当然知道怎么一回事。”

    冯永嘿嘿一笑,随口说道。

    谁叫你不听周爷爷的话,活该被雷霹!

    哪知火阿济听了,还以为冯土鳖这是变相承认了天雷之事与他有关,眼神不禁变了变,心里就有些畏惧起来。

    至于孟获带着人马连夜撤兵的原因……

    只有孟获知道,不是因为鬼王的传说,也不是因为被雷霹了一下至少那不是全部原因。

    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在于,从后方传来了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比昨天差点霹到他的霹雳还要让他颤栗:孟琰败了。

    围困滇池的部族散的散,降的降,再不复当初的盛况。

    倒是李恢,大破围困滇池的大军,声势大振,益州郡各县,只闻其名,便不战而降。

    味县急切间攻打不下,自己的大后方李恢声势已成,仅仅是一夜之间,攻守就已经易势,自己就已经处于可能会被前后夹击的危险之地。

    不赶快想法子摆脱这种困境,难道夹在味县和滇池之间等死吗?

    “大王,滇池那里,李恢军心士气正旺,大军若是赶路过急,将士劳累,仓促赶到那里,只怕要给李恢可趁之机。”

    惶惶退兵近百里,确定味县城内的汉军追不上了,孟获下令大军停下来休息,鄂顺这时才有机会上前劝说道。

    “我们不回滇池,去叶榆水。”

    孟获摇了摇头,目光中藏着惊惧,只是他掩饰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大王为何不回滇池?”

    鄂顺大吃一惊,收到滇池的消息后,大王当场就下令往南退兵,连夜赶路,他还以为是要回滇池主持大局,没想到大王竟然根本没想着要回滇池,而是要绕过滇池去叶榆水。

    “滇池是汉人的城池,李恢乃是益州郡望族,久治南中,在益州郡的声望不低于我。”

    “如今他得了滇池,又大破围攻滇池的各个部族,声势大振,我此时就算带军回滇池,亦无法与之争锋。”

    “若是相持日久,被诸葛亮跟了上来,只怕我等就是网中之鱼,想跑都没地方跑,所以滇池是去不得了。叶榆水那里,几无汉人,山林中的各部族皆听命于我。”

    “去了那里,既可以重整兵马,又可以补给军用,再加上地形险要,江常年瘴气弥漫,汉军轻易过不来。到时我们可以在那里休养生息,以待时机。”

    鄂顺如今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将,平夷城下兵败,仅有他大力阻止败兵溃散,所以孟获对他倒也没有过多的隐瞒。

    还有一个不去滇池的原因,孟获没敢明说出来,那就是昨天的那一个雷,已经使他心里产生了阴影,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起来:难道自己带着族人反汉,当真是错的?

    说好的大伙齐心抗汉,据南中以观天下之变呢?

    自诸葛亮带兵南下以后,自己不是北上赶路,就是南下跑路。

    这带人在路上走着走着,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南中四路人马在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只剩下了他这一路,而且如今还惶惶处于险地之中。

    这特么的……

    孟获此时想起来,当真是心有不甘,却又欲哭无泪,憋屈得要死。

    偏偏天神昨天还降下了警示,他有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做什么?”的迷茫。

    “那滇池那边的人马怎么办?”

    鄂顺不知道孟获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听到孟获的话后,他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有些担忧滇池那边的各个部族。

    你特么的连自己都要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他们?

    孟获心里骂道,嘴里却是敷衍说道,“待我们绕过了滇池,再通知他们跟上来。”

    接下来日子,孟获带着大军日夜兼程,却是根本没有去通知滇池的蛮人部族过来跟他汇合。

    因为在他的真实计划里,留在滇池的部族,就是为了拖延住李恢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连诸葛亮也一并被吸引到滇池去,以便让他有更充裕的时间来跑路。

    而在他心里,也一直在嘀咕:那诸葛亮所率的人马,现在究竟在哪里?

    “兄啊,我在这里!”

    “兄啊,我等了你好久了!”

    孟获没等到诸葛亮,半路上却等到了一个他恼怒不已的人。

    孟琰带着孟家的亲信族人,在孟获刚绕过滇池县的时候,直接就在前头等着孟获的大军。

    他只身一人进入孟获的大营,看到孟获后,立马就跪上去,抱着孟获的大腿大声了起来。

    老子等你阿母!

    孟获看到孟琰,当真是恨不得直接一刀劈了眼前这个人形牲口。

    先是丢了味县,后又丢了滇池,最后再把围困滇池的益州郡各个部族差不多全部送给了李恢,还孟家之虎?

    孟你阿母啊!

    只是如今自己如丧家之犬,所率大军当中又有许多人乃是雍所部,正是急需孟家本族人帮忙的时候。

    看在他把孟家的亲信族人都带出来的份上,孟获但终究还是安抚着他道,“没事了,快起来吧,与我细说一下,这李恢,不是被困在滇池了吗?怎么就突然被他冲出来了呢?”

    “兄啊,那汉人,实在是太奸滑了!”

    孟琰听了,哭得更厉害了,“我们本来把汉人围得好好的。眼看着就要把城内的粮草耗完了,哪知那李恢派人出城说,他准备要投降我们,与我们共谋大事。”

    “你信了?”

    孟获咬牙切齿地问道。

    孟琰畏缩不敢看孟获,低下头羞愧地说道,“那李恢还说,他所率的士卒,大部乃是益州郡人。益州郡乱了这么久,他所率的士卒好不容易才能回来,所以……”

    “所以士卒大多不愿意回北方,只愿呆在家乡不走了。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再加上看到他粮草也吃完了,想必也掀不起风浪。就令底下的人准备受降……”

    “哪知,哪知那些底下的人,却是因此松懈了防备。李恢便趁机派人冲杀出来,各部族没了防备,一时便皆是大乱。”

    “弟开始还想着上前挡住,哪知带头的那个汉将,自称是蜀郡柳隐,极有勇力,那些部族又是只顾逃命,弟一人难以支撑。”

    孟琰说着,还伸出左臂,只见上头裹着白布,里头隐隐渗出血迹,“那汉将打伤了我,我见势不可为,就收拢了我们孟家的人,准备前去找你。”

    “后又听到你派过来的人让我带人在此处等着,故我便急急带人过来了。”

    听完孟琰所言,孟获双目怒睁,恨不得生啖了李恢,当下连声说道,“奸人!真真是奸人!”

    “那李恢……那李恢也算是益州郡望族,当众说出的话,竟然不算数!汉人,当真是奸滑无比!”

    看到孟琰都受了伤,孟获只道他是尽了力,可是又恨滇池之失,当下只得拿李恢人品说事。

第0413章 菉豆

    大汉建兴三年的锦城粮价,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丞相率军南下才三个月,柯郡和越郡被平定的消息就先后传来,导致刚刚把夏粮收上来的锦城粮价比去年还要低上一铢钱。

    毕竟去年汉中那边有个冯癫子在死命地收粮,好歹支撑着粮价跌不下去。

    今年就不一样了,经过这近两年的垦殖,汉中那边已经开始产粮了。

    听说那个冯癫子,又去求了丞相,让成固县专门给南乡县供粮,今年南乡县的收粮力度,要比去年小了不少。

    去年汉中那边是抬了价格收粮,今年则是按市面的价格收。

    爱卖不卖!

    这让蜀郡的不少大户人家心里不由地暗自庆幸:妈的老子终于看准了一次,这回再没被那个诸葛村夫和冯癫子坑得出血。

    前两年连续被坑了三四回,不要说被坑得大出血,有的人家连肝都差点被坑爆。

    今年说什么也不搞粮价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之所以说这粮价古怪,就是因为也不知怎么的,稻米和麦子都涨不起来,偏偏那豆一天一个价,比往年涨得厉害。

    在锦城的东市,有一家很特殊的面铺,门上挂着的牌子上写着“票号”二字,原本是专门给那些拿着毛布票子过来的人兑换羊毛布的。

    后来随着毛布票子在锦城越来越流行,渐渐地就成了东市最受欢迎的流通票子。

    平日进出这家票号来的人,身份最低的,也都是东市各家面铺的管事掌柜之类。

    于是有人看准了这票号的人气,然后在票号的旁边,买下了一家面铺,新开了一家粮店。

    豆的价格就是被这家新开的粮店生生抬起来的。

    这家粮店不但把锦城同行店里的豆全部买了下来,还发出布告,说不论多少,豆来多少收多少就是一小袋也收。

    这天中午,一个老农畏畏缩缩地走到粮店的门口,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犹豫着是不是要走进去。

    “老兄弟,你这是要买粮还是卖粮?”

    里头的掌柜眼尖,看到老农像是有事,连忙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浑然没有其他粮店那些掌柜看到他这身打扮,就爱理不理人的模样。

    老农赤着脚,身上虽然穿着麻衣,背上还背着一个斗笠,一看就知道是乡下进城来的。

    “不买粮不买粮。”

    老农连忙摆手。

    “那老兄弟这是要卖粮?”

    掌柜的笑着问道。

    “卖……不卖……就看看……”

    老农有些吞吞吐吐的,目光躲闪,有些说不清话。

    掌柜的听了,也不生气,转头喊了一声,“三儿,倒碗水来,记得要晾好的。”

    里头的伙计听了,应了一声,连忙倒了一碗晾好的开水送出门来。

    “老兄弟,这日头大,先喝口水。”

    “谢谢,谢谢。”

    老农接过来,直接就咕咚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差点就呛着了,就像是被人催着一般。

    喝完了,心里终于略略平静下来,这才敢指了指门口的大布告,问道,“敢问掌柜的,这里收豆?”

    “收啊,老兄弟手里有豆?”

    掌柜地接过碗,问了一句。

    “只有两石,成么?”

    老农脸皮有些发烫,不敢去看掌柜,估计是感觉在这么大的一家粮店面前说这个话,有些丢人。

    “成啊!怎么不成?”

    掌柜爽朗一笑,“多少都收,都一个价。”

    “此话当真?”

    老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上头写得明明白白呢,哪有不真的?”

    “好好!掌柜的稍等,我这就去拿来!”

    老农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连连点头道,转身就跑了。

    不一会儿,只见老农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年青小伙子,每个小伙子肩上用扁担担着两袋东西,看来就是豆。

    “三儿,把这豆过一下,再倒几碗水出来。”

    掌柜的看到了,连忙又对着里头喊道。

    “老兄弟,家里有不少地吧?怎的收了这么多豆?”

    掌柜把老农领进店里,一边让人过称,一边和老农闲聊。

    “不多不多。”

    老农把豆卖了出去,脸上露出了笑容,“前两年官府不是让咱们用了那曲辕犁嘛,那玩意好使,家里辛苦了两年,开了些新地出来。”

    “新地不用纳粮,其他粮食长不好不说,说不定还要白费粮种。但这豆不一样,种在新地里,它也能长出籽实,算是白收的粮食。”

    老农说着,脸上喜气就露了出来,“本想着这豆好歹也能填填肚子,哪知道前些日子听人说了,这城里收豆,价钱还高。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问了好多家粮店呢,这才找到。”

    “今年的豆价比往年翻了一番呢,老兄弟这运气好啊!”掌柜的翘起大拇指,“是个会种地的。”

    老农一听,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连连谦虚,“就是瞎种,碰巧了。”

    “呵呵,老兄弟也不用这般,这里头的门道,我也懂一些。”掌柜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新地种了豆,再种粮食,那可比直接种粮食好得多哩!是也不是?”

    老农心里一惊,看了看周围,只见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着,根本没有看这边一眼,这才迟疑地看了一眼掌柜,“掌柜的……以前也是种地的?”

    这个门道可是他种了多年的地才摸索出来的,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也就是自己本家的兄弟几个才知道这个道理。

    这些豆,可不是自己一家,可是亲亲的兄弟几家凑一起,才有这么多。

    掌柜的嘿嘿一笔,指了指北边,“老兄弟有所不知,这北边的汉中,前两年就有人教着这么种呢。”

    “开头还没多少人信,后来只要种了豆再种粮食的,去年地里的粮食都比别家长得好一些。所以今年汉中那边,只要是新开出来的地,都先种上豆,第二年再种粮食。”

    “只要去过汉中的人,都知道这个。可惜的是前两年过去开荒的人没几个信这话,要不然,今年老兄弟的豆可卖不到这价钱。”

    掌柜向老农解释道。

    和掌柜的聊了几句,看到对方和气,老农也放开了。

    听到这话,老农犹是有些怀疑,“那北边的汉中,当真是都这般种?锦城这边,也有不少大户人家开荒呢,怎么没听官府提过这事?”

    掌柜呵呵一笑,又干咳一声,含糊道,“谁知道呢?”

    豆很快就过称完毕,一共三石六斗,看来老农刚才是往低了说。

    “老兄弟是要换粮食还是拿钱?”

    掌柜问道。

    “不要钱,地里刨食,钱用不上。”老农摆手道,“给换成糜子就好,家里的小子好不容易才说了个人家,凑点粮食快点把那闺女娶回来。”

    这豆价钱如今比糜子贵多了,能多换不少的糜子呢!这一出一进,家里的粮食就多了不少,划算!

    “成咧!”

    老农一家担着糜子走后,掌柜立刻吩咐底下的人,把豆送到后头院子去。

    院子里头堆了不少豆,都是这些日子收上来的,不少人正在忙活着,扛着豆出了院子后门,那里有车子在等着。

    只要装够了,车夫就吆喝一声,准备赶着车子把豆送到城外的仓库。

    院子侧面还开了一道门,连通着票号的后院,票号的管事急匆匆地赶过来,坐到车子上,说道,“走啦!”

    然后几辆车子就吱呀吱呀地向城外赶去。

    去的时候装着豆和其他粮食,回来的时候可就是装着从汉中运过来的毛布,可不是走空趟。

    仓库建在河道边上,顺着水路南下,可以快速到达道。

    丞相南征,就是走的这一条水路。

    票号的管事跟着车队到了城外的仓库,这才发现今日的仓库门口有些不对劲。

    只见那里站着一群人,仓库的大管事正恭敬地对着领头的人说着什么。

    票号管事心里吃了一惊,心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票号也好,粮店也好,仓库也罢,这里头大大小小的管事,彼此间虽然不是都知根知底,但大概的底子还是可以猜出来的。

    这仓库的大管事,听说可是有宫里的背景呢!

    就算是自己“东家”来了,也未尽能让大管事这般模样吧?

    只是他最后还是没能看清领头的人是什么模样,因为仓库开了好几个门,就是为了能进出方便。

    车队拐了一个弯,从另一个门口进去了。

    “关郎君放心,小人已经挑出仓库里最好的船夫,对这条水道熟悉得很,定能快快地把关郎君送到道。”

    “还要多久?”

    领头的人是一个俊美无比的公子,只是那面容冰冷无比,眼神淡漠,微微皱起的眉头显露出一丝焦虑,虽然没有责怪之意,但让仓库大管事却是平空感到一股压力。

    “马上就好了,要不关郎君先喝口水?”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好了马上开船。”

    关郎君摇摇头,拒绝了大管事的好意,“你再去看看,催一催,要是好了马上告诉我。”

    “好的好的,小人再去看看。”

    仓库大管事连连点头,转身跑到码头那边。

    俊美无比的关郎君自然就是关姬,为了能按捺住心头的焦虑,她只好试图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目光落到仓库门口两边的大字,微微皱起眉头,嘴里念道,“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同时心里在想着,这就是个运货和存货的地方,为何要写这等让人看不懂意思的字?

    这种没头没脑的东西,定然就是那个没点正经的家伙搞出来的。

    这般想着,眼前仿佛就浮现起那张老是对她笑嘻嘻的脸。

    即便是心里焦虑无比,她嘴角都忍不住地微微一翘。

    冯郎啊冯郎,这回妾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千万莫要令我失望啊!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滇池。

    “末将(孩儿)见过都督。”

    赵广王训和李遗三人齐齐对着李恢行礼道。

    “不必这般客气。”

    李恢一脸的笑意,喜道,“我这边正愁人手,没想到两位小将军就来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又看了看李遗,“我儿也来了?”

    “是。是兄……冯校尉叫孩儿押送粮草过来。”

    李遗回答道。

    “冯郎君呢?”

    李恢心里赞了一声冯永,他虽然没有明说自己的意图,但很明显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在这种时候,只要人到场了,在功劳薄上添个名字,那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只是没有看到冯永,让李恢有些纳闷。

    虽说味县防守之战中,打退了孟获,已经算是不小的功劳,但大头还是要算在王平身上。这几人若是想再要多些功劳,自然还是到滇池来才好。

    这样他才好操作不是?

    “回大人,兄长说了在味县还有事情,就不过来了,让孩儿跟大人带声问候。”

    李遗解释道。

    李恢皱皱眉,心想如今孟获绕过滇池向西南逃窜,味县那里还能有什么事?

    不过想想冯永身上的功劳本来就已经够多了,甚至这南征能有这般轻松,他所提的计策也是出力不小,再加上他又深得丞相青睐,自己想要送的这些功劳,他也未必放在眼里。

    既然他说了在味县还有事情,那就不必勉强了。

    想到这里,李恢便释然道,“既如此,那便算了。”

    然后他又看向赵广和王训,说道,“既然大郎与你等二人是兄弟,那我也就不跟你们客套了。”

    “李都督但请吩咐就是。”

    “好。”李恢颔首,“我便先与你们说说此时的军情。”

    “虽然滇池已经平定,但无奈我手里的兵力过少,所以只能靠着我在南中的声望堪堪稳住益州郡各县。若是想继续追击那孟获,却是不易。”

    “而且据我所知,孟获正准备退回叶榆水,那里算是他的根基所在。更重要的是,叶榆水地形险恶,山林茂密,蛮人在林中擅于藏身,如今又是南中瘴疫最严重的时候。”

    “天时地得人和,我们一样不占。若是等他在那里休整完毕了,只怕就要多费无数周折才能平定。所以趁着如今他惶惶不可终日,正是追击的最好时候。”

    李恢的目光落到赵广和王训身上,“你们二人正好带着人马过来,可能鼓起余力继续领兵向前?”

    赵广兴奋抱拳道,“杀敌之事,安敢有没有余力?不敢瞒都督,此次来滇池,末将带了二十条犬,在林中追捕敌人,正是当用之时。”

    “犬?”

    李恢一愣。

    “没错。这二十条犬,可是兄长从汉中专门令人带过来的,是经过精心的挑选和训练,能听懂人语。于林中行走,它们可是带路的好手。”

    赵广解释道。

    “大人,兄长还让孩儿带了豆过来,这豆煮开晾好喝下去,不但能解暑,还能解毒。从平夷一路过来,都督府的将士喝了豆汤,连发痧的人都极少。”

    “去叶榆水时带上这些豆,行军肯定能轻松不少,军中染上瘴疫的将士也会少一些。”

    李遗也在旁边说道。

    “豆还有这等功效?”李恢大为惊喜,想起李遗所说的从平夷一路过来,将士都极少发痧,心想单单是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让人高兴了。

    南中湿热,将士们白日顶着烈日行走在路上,因为发痧而倒下的人就不少。

    更不要说还能解毒。

    “如此一来,还怕孟获跑哪去?”

    李遗面露笑容道,“没错。兄长说了,南中瘴疫也分很多种,只要喝了这豆汤,一些瘴疫也可以避免。”

    “冯郎君可真是……真是……”

    李恢刚说到这里,猛然就想起一件事。

    前年汉中屯垦时,冯郎君曾让人给各家托了话,说不拘是新开的新地,还是复垦的熟地,先种上一季豆后再种粮食,可以多打粮食。

    后面也证明,种过豆的旱地,粮食确实要长得好一些。

    老夫当时还感叹这冯郎君心怀天下,不吝自身所学呢!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算到今天了。

    想到这里,李恢不禁一阵心惊,此子谋虑,果是深远。

    去年豆的效果得到验证,所以今年汉中新开出的地,几乎家家都种上了豆。

    今年汉中的豆只怕是大收?

    李恢又惊疑不定地看向李遗,听大郎说,他还准备在南中搞什么种植园……

    若豆当真有这等效果,那等他开种植园的时候,汉中的豆不正是要派上用场?

    这么一算下来,岂不是占了便宜还要让人感谢他?

第0414章 好大的胃口

    李恢的目光又落到赵广和王训身上。

    此二子,一个是家中次子,一个是出身夷人之后,如今在锦城风头之盛,在同辈中就是嫡长子都没几人能与之相比。

    最早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是最先叫那个冯郎君一声兄长。

    这般想着,他又看向自己的儿子。

    自这次南中叛乱后,丞相只怕会想尽办法削弱南中大族,不可能再让南中出现像孟家这种一呼百应的大族。

    偏偏自己此时在南中的声望,与孟获相比,已经只高不低……

    自己在世一日,丞相看在自己的份上,自不会对南中李家如何。

    但自己若是不在,李家会如何,大郎会如何,谁又会知道?

    让大郎跟了那冯郎君,就算是以后南中李家没落下去,若是大郎不用依靠南中李家,也能自己打出一片天地,那就是幸事。

    想到这里,李恢就笑了,温声问向李遗,“大郎此次带了多少豆过来?这些日子以来,军中不少将士没倒在叛军刀下,却是倒在了那酷暑之下。”

    “不需那豆能解南中毒气,只需它能解这暑气,就算是大功一件!”

    李遗听了,干咳一声,“回大人,此次兄长南下,走得匆忙了些,故只托了锦城兴汉会的兄弟奔走此事。从平夷那边过来时,锦城那边的第一批豆才刚刚送到。”

    “不过大人不必担心,锦城兴汉会的兄弟一直在操心这个事呢,后面还会有不少豆送过来。”

    说着,李遗眼神飘忽,不敢去看自己的大人,又瞟了一下赵广。

    兴汉会李恢当然知道,在他没带兵离开平夷前,远在锦城的李遗曾给他写过信,说过这事。

    只是在李恢看来,这也就是一群不得志的勋贵之后自己给自己找点路子,没想到竟然还能做出这等利国之事。

    只是大郎这语气,这模样,却是让李恢心里有些嘀咕,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想了一下,心里猛地一惊:你这是……话中有话啊?

    这时,只听得赵广在旁边帮腔道,“是啊叔父,这豆一般人家种得不算太多,故收集起来,颇费力气,只能零零散散地收。”

    “也是多亏了兴汉会的兄弟们齐心,这才没把事情耽搁了。连收豆的钱,都是自己平日里的体己钱呢!”

    李恢这回终于听明白了,斜眼看了一下赵广。

    当初李恢投靠刘备时,曾受了赵云的引荐,所以南中李家与赵家,交情不浅。

    赵广叫李恢一声叔父,并不算错。

    只是李恢此时心里想的是:刚才还叫我李都督,一有事就喊我叔父?

    你们几个小子,跟着那冯明文,究竟学了个什么玩意?

    别的不说,就是自己这个儿子,慧则慧矣,但以前自视甚高,却是不太合群。

    哪像现在,和他人联合起来,做这些蝇营之事就算了,竟然还公然跟自己搞肮脏的钱权交易?

    这真是……太令人欣慰了!

    只要再这样继续保持下去,经过几年的历练,就算是自己死了,李遗凭着这份能力和脸皮,也吃不了什么大亏。

    我本就是想给你们几个加点功劳而已,没想到你们的胃口竟然比我这个都督还要大得多,自己得了功劳还不算,还要拉上一批人。

    李恢在感叹。

    “算上锦城的人,你们手里究竟有多少豆?”

    李恢开口问道。

    “正在收着呢……”

    赵广还要打马虎眼,李遗却是咳了一声,打断了赵广的话,他可比别人更了解自己的大人。

    既然大人问出这话,那就是准备应下此事了,自然不必再遮掩了,免得引起大人的不快。

    “回大人,锦城能收上来的豆,此时应该已经差不多收完了,汉中那边,已经差人送了信,有黄娘子和诸葛郎君帮忙,想来也**不离十了。”

    “还有就是,南乡县黄家的郎君,李家的慕娘子,还有沮县何家的郎君,兄长都去了信……”

    李恢脸皮抽搐,这么算来,全大汉的豆,不就被你们掌控了大半?

    “这般多的豆,你们为何不早说?南中道路崎岖,加上时间仓促,如何能按时运送到南边来?”

    “大人放心,兄长早就成立了一个东风快递,正是做那物流之用的,不必朝廷帮忙,只要大人开了口,兴汉会的兄弟们自会齐心协力把那豆送下来。”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恢觉得有点跟不上自己这个儿子了。

    “何谓东风快递?何谓物流?”

    “所谓物流,便是货物流转配送之意。兄长成立的这个堂口,便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堂口名字就叫东风快递。”

    李恢一听,眼睛都直了!

    听你们这意思,原来老夫我刚才想错了,你们的胃口不是单单比我还大,简直就是要吞天!

    控制了全大汉大部分的豆,还能送到想要送去的地方,不是吞天是什么?

    有朝一日,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法控制大汉的粮食?

    “你们……你们好大胆!不知这是犯忌讳之事吗?”

    李恢有些哆嗦地看着眼前这三个脸带兴奋的孩子。

    没错,你们都还是孩子啊!

    怎么就敢做出这等惊世之事?这与造反何异?

    “大人莫慌,这其中,”

    李遗指了指天上,“有四成的份额。”

    哦,那还好。

    也不对!

    李恢看了他们一眼,“怎么才四成?至少也得一半吧?”

    “还有一成是丞相府里的,丞相当时没在府上,夫人代收了……”

    李遗缩了缩脖子,“剩下的才是我们兴汉会的众多兄弟分了。”

    此话一出,李恢顿时又觉得自己想错了,这特么的哪里还是个孩子!

    无懈可击,让人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就算是丞相知道了,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因为如今再没有比南征更大的事了。

    豆不用说能解毒,只要能解暑,丞相就会恨不得多多益善。

    不来南中,北人根本不知道南中的烈日和暑气有多厉害。

    “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此乃史书所载,非虚言也。

    也就是说,以前大汉征南州,未及交兵,就因为闷热中暑和中瘴气,军中将士就已经倒了近一半。

    勋贵之后的少年郎君们,不惜自掏腰包,想着法子买了能解南中暑气的豆,还想着法子送到南征军中,这不是忠心国事是什么?

    为君上分忧啊……

    一片赤心啊……

    反正怎么说都没问题。

    哪个敢说半点不是?

    更何况豆还能当半份粮食。

    能解军士之苦,又能早日平定南中,丞相又怎么可能会吝啬这么点功劳?

    “军中如今就有不少人发痧,你等速去熬些豆汤,若是当真有效,我便是应下此事又何妨?”

    “诺!”

    三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此事,已经成了大半。

    豆能解发痧,此事他们早就验证过了,不需怀疑。

    “大郎且慢。”

    李恢叫住正要走出去的李遗。

    “大人还有事吩咐孩儿?”

    李恢直勾勾地盯着他,开口问道,“你们费了这么大力,就不怕有个万一?”

    万一丞相不答应此事怎么办?

    李遗咧嘴一笑,“大人放心,没有万一。平夷那里一直屯着从锦城那边过来的豆呢,就算丞相不答应此事,那也无妨,反正种植园也是要用的。”

    如今劳力也是很宝贵的。

    若是喝豆汤就能解暑的话,总比找医工治病或者直接让人病死了强不是?

    李恢深深地看了李遗一眼,点头道,“吾知矣!你去吧。”

    远在味县的冯永很快就接到了李遗的来信,看完后,嘴角翘起一抹笑意。

    “魏然,你看看。”

    冯永把信递杨千万。

    杨千万汉话说得流利,也能看得懂通用的汉字。

    看完后,他一脸的喜色,“兄长,李都督答应我们了。”

    “当然会答应。利人利己,还于南征有益,怎么可能会不答应?”

    南中道路崎岖,地无三里平,运粮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要不然诸葛老妖也不至于让火阿济的部族帮忙运粮。

    豆既能解暑又对解毒有一定帮助,还能当粮食吃,傻子才不会答应。

    冯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你马上去通知锦城那边的人,告诉让他们不必再有所顾虑。还有,跟他们说,东风快递缺乏护卫,让他们想法子招些人进来。”

    这年头不太平,运货上路要有安保。

    让兴汉会的人去跟他们家里人说一声,把南中那些无所事事的民团搞到东风快递当保安,问题应该不大。

    毕竟兴汉会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之所以不受家里重视,只是因为家里的资源不够分,若是他们自己有路子找到资源,家里人没道理连顺手帮忙的事都要拒绝。

    比如赵广,他的身边,如今不就有赵府的部曲么?

    “小弟明白。”

    杨千万应下后,走了出去。

    远处传来隐隐的闷雷声,一阵微的轻风吹进屋来。

    冯永走到屋子门口,看看天空,不知何时,天上乌云又开始集结,吹来的风也不知何时变得清凉,看来这又是一场大雨。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

    说的就是南中。

    特别是到了夏日,几乎天天下雨,就算没有大雨,也要挤点阵雨落下来。

    唯一不变的,就是不管大雨小雨,老天都要打雷。

    冯永看着黄豆般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眉头微微一皱,方才的喜悦又不见了踪影,同时心里涌起了一阵烦躁,也不知道关兴如今究竟在哪里?

    为了不再耽误事,张苞一边派人走官道回锦城打探消息。

    一边自己亲自带人翻过堂郎山,重新进入越郡去邛都询问关兴的下落,因为关兴要回锦城,必然是要先回到邛都,再从那里出发。

    至于冯永提出去问诸葛亮的建议,被张苞不耐烦地否决了:因为现在丞相已经带兵渡过了泸水,进入了那不毛之地,丞相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安国人在哪里?

    还不如自己一路追上去来得快,说不定半路就能追上人。

    对于这种谁都想找到对方,偏偏谁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的情况,冯永感到极度的烦躁。

    没有电话,就是有个电报也好啊!

    最后他只得按约定,乖乖地呆在味县,被动地等着张苞派人前来传递消息。

    这一等,就是等了十多天。

    直到某一天,冯永正在院子里尝试着把酒坛里最后那一层薄薄的底液进行过滤时,只见张苞带着一阵风冲了进来,人还没站稳,嘴里就喊着,“快!快!”

    “张君侯!你怎么会……”

    冯永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起了什么事,定眼向他身后看去,果见张苞的身后,又急促地冲进来一群人。

    领头的那个,是个俊美的郎君,看到冯永,凄惶地叫了声,“冯郎,救救我阿兄。”

    “三娘!”

    冯永这才惊喜地叫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她后面的关兴被两个人扶着,双眼紧闭,豆大的汗珠子正从他额上流下来。

    “发作了?”

    “没错,刚到味县就发作。”张苞语速极快地说道,“你不是有办法吗?赶快帮帮安国。”

    “先扶他到屋里躺下。”

    冯永在味县呆着,就是为了关兴的到来,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看到众人皆是一副慌乱的样子,当下沉稳地说道。

    只是让冯永没有想到的是,关兴才病了一个来月,就已经被疟疾折磨得不成样子。

    在锦城的皇庄,关兴那时还是一个神采奕奕的年青人,甚至还有精力用眼神狠狠地威胁了自己一番。

    而今的他,面上带着病态的潮红,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脸颊因痛苦而不时扭曲一下,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很明显,这是进入了发热期。

    发热期的疟疾病人体温会飙升至四十度或以上,并伴有头痛、全身酸痛、恶心等症状。

    平常的高烧只会把人烧得迷迷糊糊,但疟疾的发热,病人神志却是非常清醒,故身体里的每一点痛苦都能清清楚楚地体会到。

    有些病人,甚至只要稍微动一下,都会有万针扎身的痛苦。

    “快快,把安国扶进去。”

    张苞一听,连忙招呼道。

    不是,那是我的屋子!

    冯永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把关兴放到自己的床上。

    “接下来呢?”

    张苞又转过来急切地问道。

    关姬两眼含泪,正紧张地看着他,生怕冯永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接下来……”冯永环视了一下众人,指了指阿梅,说道,“阿梅你来,帮我煎熬点药。”

    他还有好些问题要问阿梅。

    等得过程是焦虑的,但只要见到人了,那就算是事到临头了,只要想着办法解决就是。

    泡了这么久的青蒿素,浓度肯定是够的,唯一的难题就是,如何把青蒿素注射入关兴的身体里。

    在解决这个难题之前,压制住关兴的疟疾半个月不发作,冯永还是有办法的。

第0415章 喝药

    早就准备好的药材放到瓦罐里,再把水倒进去,然后开始煎熬。

    阿梅手脚麻利地烧火,火舌欢快地舔着罐底。

    看来这丫头跟着樊阿当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煎药的手法挺不错的。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冯永开口问道。

    “是陛下的意思,有一天宫里派人来庄上传了旨意,说是让樊师傅和婢子跟着关娘子来味县。”

    阿梅脸上红扑扑的,发鬓间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从冯永这个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她脖颈间的衣领因为汗水的原因,已经粘在了皮肤上。

    看来这一路是顶着烈日着急赶过来的。

    “樊师傅呢?”

    刚才并没有看到樊阿。

    “关娘子一路着急赶路,特别是在邛都接上关君侯后,一路上没停歇过。樊师傅年纪大了,跟不上,留在了后头。”

    阿梅抬头看了一眼冯永,只见主君脸色沉静地看着药罐,也不知在想什么。

    “刘夫人怎么样了?”

    樊阿和阿梅一直在给张星彩调养身体,一般来说,调养身体最好是不要半途而废。

    如今张星彩把两人都派过来了,这份胸襟,实在是让人佩服。

    “前些日子庄子上又来了一位李师傅,听樊师傅说是他的师兄,带来了不少药材,每日配药给刘夫人调养身体呢。”

    哦,李当之终于到锦城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一茬了。

    “那个李师傅,留在锦城了?”

    冯永问道。

    阿梅点点头,“是。李师傅年纪大了,才刚赶路到锦城不久,需要休息。等休息好了,刘夫人再派人护送他过来。”

    冯永一怔,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婢子去给刘夫人针灸的时候,刘夫人亲口说的。她还说了,若是主君对关君侯的病也没什么好法子,要记得早早知会锦城。”

    “到时候她也好安排,免得李师傅在半路上错过了。”

    张星彩身为大汉皇后,为什么要对一个婢女说这些话?

    虽然和张星彩只见过一面,但这并不妨碍冯永知道张星彩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这个事实。

    所以说,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

    冯永又看了一眼阿梅,只见她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当下摆摆手,让她专心煎药。

    这时,只听得门口有响声,冯永回头一看,只见关姬正凄惶地站在那里,没有往日的清冷,多了一份女孩的无助。

    冯永看到她这副模样,心头有些怜惜,走过去,握住她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呢。”

    按原本的历史走向,关姬也算是可怜。

    大人和大兄一齐被杀,二兄才刚刚撑起关家,又突然死了。

    然后蜀汉被灭,蜀中的关家最后被人灭了门。

    明明是大汉第一权贵的关家,却是落个凄惨无比的境地。

    关姬点点头,眼中全是感激,仿佛冯永已经成了她的最后依靠,声音嘶哑道,“冯郎,二兄他……”

    “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这个时候,只能是大包大揽下来。

    最关键的青蒿素已经掌握在手上,心里就有了底气,至于使用方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樊师傅什么时候能到?”

    医学上的事情,还是要问专业人士,关于如何把青蒿素注射入关兴的体内,冯永想和樊阿商量一下。

    毕竟这方面,樊阿才是专家。当然,若是李当之来了那就最好,因为李当之善用药。

    “妾这一路赶得着急,在邛都接上二兄后,刚好张家阿兄也到了那里,所以我们就一起把二兄送过来了。樊师傅就有些跟不上了。按时间,少说也要迟个六七天。”

    关姬有些忧虑地说着,又看了一眼正在煎药的阿梅,“樊师傅说了,他对二兄的病也没有什么办法。最多也就是能用针灸缓解一下兄长的病情。”

    “也幸好阿梅跟了过来,从邛都到味县,都是她在用针,但这针灸之效,也是越来越弱。”

    “为何不派人过来和我说一声,让我直接过去,这样关君侯也不至于这般受累。”

    冯永问道。

    关姬摇摇头道,“二兄不愿意。他说兄长在南中尚未平定下来的时候就赶到了味县,定是丞相对冯郎有所重托,岂能因私事而废公?”

    “再说了,二兄这病,发作一日,正常一日。他说正常的时候赶路也是可以的,发作的时候就叫人抬着,所以坚持要自己过来,说不妨事。只是,只是这一路上,却是没少受罪……”

    关姬说着说着,又要流下泪来。

    冯永连忙哄道,“没事没事,到了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同时心里感慨,以诸葛亮为了大汉鞠躬尽瘁的性子,在关家失荆州后,还对关兴这般看重,果然是有原因的。

    除了有才,价值观也要跟大汉丞相保持一致才行。

    比如自己,就经常被诸葛老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妾谢谢冯郎……”

    “你我之间,还用道谢?”

    冯永紧了紧关姬的手,“关君侯发热的时间一般持续多久?”

    间日疟疾发作时,先是发冷,再是发热,最后还来一场大汗淋漓,等出完汗后,病人就会感觉十分舒适,然后安然入睡。

    第二日起来,又会与常人无异,并没有任何不适。

    但到了第三天,又开始发冷发热出汗。

    这种情况会一直循环下去,直至人体被病魔破坏得差不多了,才会死去。

    每次发作,都会隔上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所以才叫间日疟。

    新中国成立前,甚至成立后的一些年,农村里的很多人,都饱受疟疾的折磨。

    一年到头,要么是躺在床上打摆子,要么是趁着正常的那一天赶紧下地干活。

    因为各人的体质差异,发冷发热持续的时间都不一样,长的持续六七个小时,甚至十来个小时的也有,短的也就两三个小时。

    “两个时辰左右。”关姬回答道,“刚到味县时还在发冷呢,进城的时候就开始高热不退,按往日的情况,少说还要近两个时辰才会退热。”

    “冯郎,你有没有法子让二兄好受一些?看到二兄这般难受,我……我也好难受。”

    关姬哀求道。

    冯永拍了拍她的手,“我这不是正在叫阿梅煎药吗?等会煎好了让他喝下去就好了。”

    关兴躺在冯永的床上,张苞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听到关兴吃力地喊了一声,“水……水……”

    连忙就倒了一碗凉开水,端到关兴嘴边。

    关兴眼睛都没睁开,直接张嘴就咕咚咕咚地全喝了下去。

    可能是冷开水起到了作用,关兴喝完这碗水后,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张苞在他面前,吃力地张开嘴,含糊地问了一句,“三娘呢?”

    虽然高热不退,但他的神志仍然是非常清醒的,所以他很清楚地听到三娘曾说过一句“我去找冯郎”。

    冯郎?

    三娘什么时候改口叫那小子“冯郎”了?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张苞哪里有心情去听他问的什么问题,看到他能开口说话,连忙问道,“安国你感觉如何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知道了关兴的一些情况,只要手心大量出汗,那就是高热准备要退了,等出完大汗后,就可以安心睡一觉。

    所以张苞说着,拿起关兴的手看了一下,发现手心并没有什么异常,看样子高热还没准备退下去。

    “你不要说话,攒些力气,还得再挺一会。”

    张苞安慰道。

    关兴苦笑一下,吃力道,“兴武,我想见三娘,还有那个冯明文。”

    “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张苞连忙说道。

    冯永和关姬听到关兴已经醒来,连忙连袂回到屋里。

    “二兄,你感觉如何了?好点了么?”

    关姬一进屋,就连忙凑过去关切地问道。

    关兴也不回答,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的身后。

    冯永会意,连忙走上前,低声道,“关君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关兴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这才开口道,“我这病,能治么?”

    “能治。”

    冯永连忙点头。

    “当真能治?”

    “对,肯定能治。”

    冯永连忙点头,这个时候,要想尽办法鼓起病人的信心,配合治疗。

    关兴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喃喃道,“能治就行,我还想着,若是你不能治,就把府上那两个未长大的侄儿托给三娘照顾。”

    “君侯多虑了,不至于到那地步。”

    冯永连忙安慰道。

    关兴幽幽道,“我没多虑。三娘性情刚烈,又素有主见,为了照顾府上她那两个未长大的侄儿,到时肯定不愿出嫁,这样会误了她的终身大事的。”

    冯永:……

    你啥个意思啊?

    有胆就明说出来啊!

    拐弯抹角地就以为我就听不出来吗?

    你这种人,在后世肯定就是一个“医闹”患者!

    妈的病得半死不活了还敢威胁我……

    “二兄,你在说什么呢!”

    关姬在一旁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偏偏对关兴又打不得说不得。

    冯永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关君侯还有力气想这个,那么待会用药的时候,记得挺住就行。哦,对了,关君侯喜欢喝酒不?”

    关兴一听到酒字,又睁开了眼,问道,“你有酒?”

    冯永点点头,“有,而且是世间最好的美酒。”

    “冯郎……君,二兄病重,如何能喝酒?”

    关姬在旁边听了,连忙劝阻道。

    “无妨,我这药,需要配酒喝下去。”

    冯永摆摆手。

    “那敢情好。”

    关兴嘴角抽动了一下,以示笑意。

    冯永从锦城带了两坛半的高度酒过来,泡青蒿素用去一坛半,还剩一坛。

    待阿梅把药煎好后,冯永拿出珍藏的酒坛,拍开泥封,只见一股浓烈的酒味立刻弥漫到整个屋子。

    “咕咚!”

    循声望去,只见张苞有些尴尬地一笑,别开脸去。

    小心地倒出一碗酒,冯永端过去,对着关兴说道,“这酒,就算是义文等人,都没喝过这么多的一碗,关君侯你可是第一个呢。”

    关兴不说话,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冯永手里的碗。

    待冯永送到他嘴边,他便迫不及待地张嘴喝了一大口。

    然后突然嘴巴紧闭,双目圆瞪,本就有红潮的脸上更加胀红起来,甚至蔓延到脖子上。

    好一会他张嘴哈出一口酒气,大喊了一声:“世间竟有此等烈酒!”

    “快,把药喝了!”

    冯永看他终于把酒咽了下去,趁着他精神亢奋,连忙又按过装药的碗,送到他嘴边。

    关兴倒也配合,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哪知才刚过一会,他的肚子就翻江倒海起来。

    只见他捂着肚子在榻上不断翻滚,嘴里喊着,“腹中难受!”

    “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苞看到关兴这个模样,目眦欲裂,连忙喝问冯永。

    “怕什么?这是正常现象。”

    冯永早就料到这一刻,却是毫不慌张,对着阿梅说道,“把另一碗也拿上来。”

    “你小子早知道会这样?”

    一直在榻上翻滚的关兴听到冯永这话,强撑着问了一句。

    “是啊!”冯永坦然地点点头,“三娘也知道,煎药的时候她也在场,我告诉她了。”

    “你这是……你这是……”

    关兴刚想说冯永这是报复,哪料到他话还没说完,喉咙下边的东西却是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直涌冲而出。

    关兴“哇”地一声,就吐出一大口秽物,其中还夹着隐隐的酒味,正是刚才喝下去的酒和药汤。

    “来,这里还有一碗,君侯把它也喝了。”

    冯永端着碗,温声地劝说道。

    关兴听到这话,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郎君,正端着一碗药汤,温和地劝他喝药,但他此时只觉得此子当真是面目狰狞。

    他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吧?

    自己不过是仗着生病,暗中刺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对待自己。

    他有些惊恐地看着冯永手里的碗,喝一碗就已经吐成这样,再喝一碗,那还得了?

    看到关兴没配合地张嘴喝药,冯永马上就转过头去告状,“三娘,你看君侯他不喝药啊,这可如何是好?这一碗得想办法让君侯喝下去才行。”

    关姬点点头,接过冯永手里的碗,柔声地对关兴说道,“二兄,喝药了。”

    关兴悲愤地看着冯永和关姬,只觉得这个妹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好阿妹了。

    他无奈地刚要张嘴,关姬却以为他是开口拒绝,突然伸出手,闪电般地捏住了关兴的下巴,然后直接把药灌到了他的嘴里。

    然后再在他身上某个特定的位置拍了几下,关兴立马就自己张大了嘴,咕咚咕咚就把药全喝了下去。

    关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你们两个是恶鬼吗?

    扮演西门庆角色的冯永终于好心地递了一个碗过来,“酒喝不喝?”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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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6章 大佬的主君

    关兴憋着劲把碗里的酒喝了下去,躺在床上强忍着肚子里的反胃。

    冯永轻轻地说道,“君侯,这次可不能再吐了,再吐的话,可就没酒喝了。”

    关兴瞪着他,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他生怕一张嘴,就直接喷这家伙一脸。

    有好几次,他的嘴巴都鼓了起来,然后又被他生生地重新咽了回去。

    可能是这回酒喝得足够多,中和了药里的反胃效果,所以关兴虽然感觉腹中难受,但最后折腾了好久,终于还是没有再吐出来。

    他这情况,倒是令冯永有些惊异,这习武之人,意志果然坚定。

    他还以为,关兴至少也要吐上好几次,才能安定下来。

    关兴自然不知道冯土鳖心里所想的那些龌龊想法,他只是觉得,若是把喝下去的药汤再吐出来,会影响到药效,故这才死命忍着。

    只是他原本就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轻,如今再这么一番折腾,只觉得疲惫无比,不知不觉中,就迷迷糊糊地半昏半睡了过去。

    关姬悄悄地把手放到关兴的额头上,脸上突然现出惊喜之色,然后又轻轻地拉开关兴的衣领看了一下,喜色更浓。

    “高热退了!”

    关姬有些不敢相信又拿出关兴的手心看了一下,再仔细摸了摸,有些哆嗦,“没出大汗,没汗……”

    虽然二兄长身上有汗,但那也是刚才折腾出来的,比起以前大汗淋漓的模样,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我看看我看看!”

    张苞一听,那还得了?

    连忙上前扒拉关兴。

    “张家阿兄小心些,别把二兄吵醒了。”

    关姬连忙叮嘱道,然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冯永,眼里充满了感激,“冯郎,二兄真的好了!”

    “哪有这么快,只是暂时抑制住病情而已,后面还要继续喝药呢。”

    “没关系,只要有效就成,药可以慢慢喝。”关姬用力点头,“就是二兄不肯喝,我也会想法子让他喝下去。”

    想起刚才关姬直接把药给关兴灌下去的模样,作为帮凶的冯土鳖干笑一声,说道,“三娘你在这里小心看着,待君侯醒来,再问他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好。阿郎,妾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关姬此时恨不得扑到某只土鳖怀里好好温存一番,只是此时此景,却只能让她脉脉地看着他。

    冯永点点头,说道,“你我就别客气了。我先出去想想下一步的治疗方法。”

    说完,便走了出去。

    门口遇到了王平和火阿济,冯永对着他们颔首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便让他们进屋去了。

    出得院子来,爬上城墙,有士卒看到赫赫有名的鬼王,面露恭敬地准备过来行礼,被冯永挥了挥手打发走,让他们不要干扰到自己。

    然后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开始有些发起愁来:妈的万一樊阿也没有办法给关兴注射液体怎么办?

    看关姬如今这模样,分明已经确定自己肯定能治好关兴,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自己哪有脸去面对关姬?

    先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远比一直让人绝望残酷得多。

    可是老子这个方法,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关兴病情必然复发无疑。

    因为他给关兴服的这味药,叫常山。

    在网络上的那场关于青蒿素是否与中药有关的大辩论中,有许多人在极力贬低中药,也有许多人在找例子说明中药是有用的。

    而常山,则是被提到的最多的另外一种抗疟药。

    因为在中国的青蒿素出来以后,美国那边也很快跟着出了一个新闻,那就是他们也提取出一种生物碱,可以有效地抗疟。

    这种生物碱,也是从中国的传统中医药材里提取出来的,而且还是中国中医使用了快两千年的截疟中药。

    它的名字,就叫常山。

    这个新闻也被辩论双方拿出来互相打脸。

    这个说这是正统的中药了吧,而且也是中医典籍上明文记载的。

    那个就问为何康熙没用常山来治疗,反而是用了金鸡纳霜?

    如果当真有用,而且是用了快两千年,为何屠呦呦没有选它,反而是选了黄花蒿?

    也就是在那一场网络大辩论中,冯永才知道常山除了出了个赵子龙以外,竟然还是一味中药的名字。

    这味中药,对疟疾也有很强的抑制作用。

    注意,是抑制,不是根治。

    因为中药典籍里记载得很清楚,它可以截疟。

    截,就是阻止的意思。

    也就是说,它可以阻止疟疾的发作,但并不能根治疟疾。

    连续喝几天常山煎熬的汤,可以抑制疟疾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期间让病人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是根治的可能性比较低,有非常大的概率会复发。

    当然,如果复发了,可以再喝。

    只是问题在于,这味药副作用很大,喝了它,头痛,恶心,腹痛,眼球突出欲爆等等,都有可能。

    最大的副作用就是会不断地呕吐。

    如果你只是想用它来催吐,那用它准没错。

    正是因为它的副作用太大,所以推广性不强。

    康麻子不一定是没用常山治疗,说不定用了,但是因为没办法根治,所以一直没治好。

    也有可能是那时的医生知道常山治疗疟疾,病情会反复,而且副作用太大,所以没敢让康麻子用。

    屠呦呦在后面的言语中,也曾提到过常山,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说明它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至少不会比青蒿素更好。

    因为你喝了吐,喝了吐,药效强烈得有些过分了,任谁也受不住啊。

    伴着酒一起喝,可以缓解一下它的副作用。

    冯永在没想出好法子给关兴注射青蒿素之前,只能是先用常山暂时抑制一下病情,等樊阿来了再问问他有没有好方法。

    喝常山治疟疾,也是一个赌人品的方案,冯永同样非常讨厌凡是赌人品的事情,他都讨厌。

    摸了摸怀里,拿出一个小竹筒。

    这是他准备拿来尝试做注射筒的。

    做注射器,注射筒不是问题,活塞也不是问题,甚至针头和注射筒之间密封性都可以解决。

    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做出针头。

    就算是针头稍微大一点都没事,就像是小时候见过的给猪打针的那种大针头,也勉强能接受。

    反正这年头,上阵杀敌,断胳膊少腿的多了去,难道还怕针头大小的伤口?

    注射不了静脉,难道还不能照着屁股上来一发?

    可是特么的针头它就是做不出来哇!

    最早做出注射器那个家伙是怎么搞出来的呢?

    冯永正在发呆,只听得耳边有人说了一声,“主君,你没事吧?”

    转过头去,只见阿梅站在不过多处,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没事。”

    冯永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阿梅低下头,有些仓促的模样,轻声道,“婢子看着大伙都高兴,唯有主君走出门口的时候脸色不太对,所以就有些担心主君。”

    在阿梅心里,冯永才是她心里的第一位。

    关兴就是官再大,那也是别人,不是她的主君。

    更何况,她还是冯永名义上的妾室。

    所以就算是关姬,在惊喜过望的时候,都没能注意到冯永的那一丝异常,但阿梅却能敏锐地观察到了。

    “站在日头下边做什么?过来坐下。”

    冯永心头一暖,这个侍女还是挺合格的,于是大方地招呼她过来陪自己坐一会。

    “日头已经偏了,不是太热。”

    阿梅嘴里说着,人却是听话地走过去,缩手缩脚地离冯永身边老远的地方坐下。

    “主君是在担心关君侯的病情吗?”

    “你怎么知道?”

    冯永这回是真惊讶了,这小侍女什么时候这么会猜人心思了?

    阿梅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她看了冯永一眼,又慌忙躲开冯永的视线,“因为婢子煎药的时候,看到里头的药材,正是蜀漆。”

    我靠!

    这小侍女,真的不简单啊!

    冯土鳖瞪大了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地,说道,“坐过来点,怕什么,又不吃你。说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山,别名也叫蜀漆。

    阿梅听了,挪了挪身子,坐近了些,这才低声道,“大人给婢子留的那本《伤寒杂病论》里,有一个方子,叫蜀漆散,主治疟病。”

    冯永听了就是一怔。

    张仲景这么厉害?

    然后他又想起一件事,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个方子,那樊阿自然也知道,为何他说没法子?”

    阿梅看了看四周,确实没人在附近,这才轻声说道,“因为这方子樊师傅没用过,他也不知道药效如何。”

    “所以樊师傅私下里托婢子告诉主君一声,他落在后头,也是在想法子找齐蜀漆散的药材。只是究竟能不能治好,却是不敢保证。”

    疟疾乃是不治之症,这是当今世人的公认。

    樊阿十有**也知道,用常山治疟疾,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所以他才不会傻到当众说出自己有治疗方子的话来。

    不过能把这事私下里透露冯永,也算是变相地表明了忠心。

    “唉!”冯永听了这话,就如找到了能一吐胸口之闷的对象,当下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手里倒是有一味药,能彻底治愈关君侯。只是这味药用起来却是有些困难。”

    阿梅困惑地问道,“既然主君手里有药,那直接让关君侯服下去就是,又怎么会困难呢?”

    “就是因为不能服用,所以才困难。”

    难得有人陪他说这个话题,阿梅又可以为他保密,所以冯永也乐得跟阿梅说出他的郁闷。

    “这味药,必须要想法子放到关君侯的体内,但又不能直接喝下去,当真是令人烦恼。所以这些日子,我才一直在发愁。”

    冯永说着,面露愁苦之色。

    阿梅眨眨眼,她似乎很不明白主君为什么要为这个烦恼。

    “凡用药者,大多都是直接服下,若是有药不能直接服用,那便是作用于七窍。但婢子听主君所言,这药既要直接置于关君侯体内,又不能直接服用,那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什么方法?”

    “从谷道放入。”

    “谷道?”

    冯永转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阿梅。

    阿梅看到冯永的目光转过来,这才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她低下头去,然后再缩回脖子,仿佛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圆球,只听她呐呐低声道,“对不住主君,婢子错了……”

    卧槽!

    冯永终于明白过来,他死死地盯着缩成一团的阿梅,这丫头的脑子怎么长的?!

    困扰了他那么久的问题,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的智商,有那么低吗?

    好歹也是知道男上加男是什么意思的人物,怎么连这个都想不起来?

    “你怎么想出来的?”

    冯永喃喃地开口问道。

    虽然阿梅恨不得直接缩到缝里去,但主君问话,她又不得不答,“在汉中时婢子曾见樊师傅用小竹管灌谷道的方法治好了一个小儿的阳明病。”

    “樊师傅说过,此法乃是《伤寒杂病论》里的《阳明全篇》所载……”

    牛逼了!

    这特么的不就是灌肠器?

    看来张医圣也是个妙人啊……

    原来我的智商当真是欠费了。

    人家古人的智商比我厉害多了!

    亏自己还自诩了解青蒿素,想着做不出口服的青蒿素,所以满脑子老是绞尽脑汁地要做出注射器进行肌体注射。

    妈的怎么就没想起直肠给药这个行当……啊呸!应该叫行业……啊呸,是叫方法。

    不过这也不怪我,都怪这个行当太过于偏门了,我又不是医生,哪能了解这么多?

    要不是阿梅提醒,只怕自己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冯永定定地看着瑟瑟发抖的阿一团球梅,虽然以前已经说过了,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再次喃喃地说道,“这个脑子,不去读清华北大,当真是可惜了。”

    记忆力万中无一就已经令人羡慕不已,关键是脑子还灵活无比,学过的东西又懂得活用变通,再加上想法天马行空……

    明明是狂拽炫酷炸天的大佬潜质,偏偏做出这种瑟瑟发抖的萌新样子,当真是令人讨厌得很!

    冯土鳖站起来,喝骂了一声,“行了,看你这模样,浑身的汗味,还低下头去闻,也不嫌臭!快起来去洗洗。”

    说着,便昂首向前走去。

    阿梅看到主君没有责怪她,连忙一骨碌爬起来,紧紧地跟在后面。

    冯土鳖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大佬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叫老子一声主君?

    大佬的主君,这称号不错。

    ps:本文所载的医药医理,可能会有失实之处,现实当中小朋友千万莫要当真。要是按着书中所说的去做,出了任何问题,作者菌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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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7章 顶缸

    关兴没到之前,味县这边,早早就准备好了住所。

    其中有一个院子还是精心修整出来,准备让关兴作为疗养之处。

    没想到关兴一来,直接就强占了自己的院子,冯永自然毫不客气地反占领了这个精心修整出来的院子。

    把阿梅打发去沐浴,冯永重新回到原来的院子,走到屋门口探头探脑,只见里头只剩下关姬一人。

    “兄长?”

    坐在案几边的关姬耳目灵敏,转过头来看到冯永,脸上就荡漾起了喜悦,明媚如春光。

    冯永摆摆手,轻轻走进来,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睡得正熟的关兴,悄声问道,“张君侯呢?”

    “张家兄长先去休息了,他说了二兄久病,今日才得医治,他不放心,晚上要过来守夜。”

    张苞和关兴……当真是基情满满。

    再看向关姬,只见她眼中全是柔情蜜意,就差没把冯永全裹进去。

    冯土鳖心头一乐,基情算什么?

    有爱情爽么?

    不过看着关姬有些消瘦的脸,他又不禁有些心疼。

    在没有办法解决青蒿素注射问题之前,冯永心里总是下意识地避开关姬。

    如今心结一去,心里就开始活泛起来。

    伸手摸了摸关姬的脸,看着佳人眼中含情如水,差点就忍不住地亲下去。

    只是屋内还睡着一个舅子哥,冯土鳖心里总有一种偷偷摸摸之感,十分不爽快。

    强忍住心头的炽热,冯永轻声说道,“关君侯的病我有法子,你别担心。你这一路着急赶路,人也瘦了,也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关姬点点头,乖巧地说道,“妾相信阿郎,到了这里,妾也可以放下心来,待到了晚上,妾定会好好休息一番。”

    晚上啊……

    冯土鳖咽了一口口水,偷偷地看了一眼那边的关兴,心里叹了一口气。

    《病栋.avi》这种鬼畜的事情,冯土鳖还没那么大的胆量,而且这也是对关姬的不尊重。

    虽然久别重逢,但冯永不得不强行按捺住心头的火热,温声对关姬说道,“三娘你且先去沐浴休息一番。这里我帮你看着就行。”

    关姬“嗯”了一声,此时她的心里,早已决定此身非冯永莫属,所以倒也没有跟冯永再客气什么。

    她的眼中,泛着水波,几乎就要滴出水来,柔声道,“辛苦阿郎了。”

    “应该的。”

    冯永连忙道,有些心虚地再看了一眼关兴,同时心里在想着,我这点辛苦算什么,就怕舅子哥过几日要比我辛苦多了……

    直肠给药这种事情,不能跟关姬说跟一个女孩讨论如何爆她哥哥菊花这种事情,简直比病栋.avi还要鬼畜,冯土鳖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地步。

    但这个事更不能跟关兴说,跟他说了,万一他宁死不菊……啊呸,说错了,应该叫宁死不屈,那就是坏了大事。

    至于如果自己闷不作声地就搞这个事,事后被关兴拿着青龙偃月刀追着砍,那就是大概率事件。

    所以得先把关兴灌醉了,然后再把他绑起来,最后才能直肠注射。

    同时还得找一个分量够足,皮糙肉厚,又不怕关兴秋后算账的人出来顶缸……

    冯土鳖心头正在盘算着,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响起:“咦,怎的是你在这里?三娘呢?”

    冯永抬头一看,原来是张苞准备过来接班了。

    “太好了!”

    冯土鳖一看,起身热情地招呼道,“张君侯来了?吃过饭了没?”

    张苞一听,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还没。”

    “我那个侍女,手艺还过得去,刚才还过来问我晚食想吃什么呢,张君侯想吃什么?我去跟她说一声?”

    冯土鳖热情洋溢地问道。

    张苞有些意外地看着冯永,心道这小子怎的对我这般客气?

    不过冯府的吃食名声在外,他这些日子也算是体会到了。

    想起这一路来,就算是匆忙赶路,冯明文那个叫阿梅的侍妾,也能在赶路的间隙做出可口的吃食,着实令人惊叹不已。

    “不用这般客气,阿梅娘子的手艺,是我见过最好的。只要是她做的,想来都不会差到哪去。”

    张苞听了,只觉得有些口齿生津。

    “那就好,那就好。”

    冯土鳖搓搓手,咳了一声,先是努力地把脸上的神情弄得严肃一些。

    然后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关兴,这才低声问道,“永有一事,乃是与关君侯病情有关,欲与张君侯相商,不知张君侯能否拨冗?”

    张苞一听这话,再看看冯永的神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关兴的病情又出了什么意外,连忙问道,“安国病情又有变化了?”

    冯永干咳一声,“目前暂时没什么事。张君侯,我们出去说,莫要打扰了关君侯。”

    “安国的病情,究竟怎么了,你快些说。”

    出得屋外,张苞又是性急地问了一声。

    冯永看了一下屋子,确实那边听不到了,这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瞒张君侯,我今日给张君侯服的这个药,只是暂时压住他这个病。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必然会复发无疑。”

    “什么?!”张苞惊叫一声,脱口而出地问道,“那可怎么办?”

    说着,他脸上现出焦虑之色地看向冯永,“你不是说你有法子吗?怎么这会又说出这话来,难道……难道你一直在骗三娘?”

    冯永不满道,“张君侯小声些,莫要把屋里的关君侯吵醒了。”

    张苞往屋子那边看了看,这才压低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呀,你先听我说完嘛!”冯永不慌不忙地说道,“虽然今天我给关君侯服的药,只是暂时压住了他的病情,但并不代表我没办法根治啊。”

    “那就赶快治啊!”

    张苞看到冯永这般浑不在意的模样,心头突然一动,莫不成是因为安国以前对他有意见,所以他如今不肯尽心?

    这般想着,张苞连忙劝道,“不管如何,安国都算是三娘的亲兄长。你治好了他,他以后自会感激你,想来你和三娘之间的事,也会顺利许多不是?”

    同时心里在想着,若是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说明此子根本就是一个小人,等他救好了安国,说不得我要把此事跟安国提一提。

    大不了,从别的地方补偿他好了,三娘却是万万不能托付给他的。

    “不是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冯永摆摆手,这才消除了张苞棒打鸳鸯的想法,然后解释道,“这疟病,乃是不治之症,只是我也是在三年前,这才知道了师门里有人研治出了救治之法。”

    屠呦呦早就发现了青蒿素,但她广为人知的时间,还是在得了诺贝尔奖之后。

    张苞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万幸万幸!

    “这救治之法,对于我的师门来说,当然是简单之极,只需服几剂药就成了。”

    “但我学艺不精,做不出师门里的那种药来,我做出来的药,比起师门来,药效要差上很多,所以不能让关君侯直接喝下去。”

    说着,冯永瞟了一眼张苞。

    只见张苞果不其然地怒视自己,是那种怒其不争的怒视。

    “要想用这种药治愈关君侯,也是可以的,只要用点特别的方法就行。”

    冯永继续说道。

    “什么方法?”

    张苞连忙凑过来问道。

    “……”

    冯永沉吟,脸上有些犹豫。

    “快说!”

    张苞又凑近了一些。

    “咳……张君侯听说过断袖之癖吗?”

    “断袖……断袖之癖!”

    张苞高亢的声音在院子响起。

    然后又听到冯永的声音响起,“小声些!”

    ……

    过了一会,冯土鳖脚步轻快,哼着“好基友,一辈子”的不知名曲儿走出院子。

    满脸悲愤的张苞,看着冯土鳖的身影,突然有一种把他拖回来直接掐死的冲动。

    这王八蛋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吧?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呆呆地在案几前坐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床那边传来一声咳嗽。

    张苞这才猛然惊醒过来,看看外头,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连忙点上灯,凑到榻过,看到关兴果然已经开始转醒了。

    “安国,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张苞关心地问道。

    “好。”

    关兴应了一声。

    张苞连忙倒了一碗水递过去。

    关兴自己起身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安国你感觉如何?”

    “只是感觉有些乏力,但已经不妨事了。”

    关兴翻身下榻,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吁了一口气,笑道,“看来那小子的药还挺管用……”

    “是吗……是吧?”

    张苞听到这话,脸色僵硬地强笑了一下。

    此时的他,一点也不愿意听到那个家伙相关的一丁点消息,因为他心里总感觉有一种不知名的阴影。

    果然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名号。

    巧言令色冯郎君。

    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那家伙给陷害了。

    心狠手辣小文和。

    那冯明文狠毒起来,甚至连自己未来的内兄都不放过。

    想到安国比自己还要惨上一些,张苞不禁又怜悯地看了关兴一眼。

    “兴武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关兴浑然不知其意地问道。

    “没……没什么。”

    张苞心里一慌,“安国,我能不能问你个事?”

    “何事?”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有一天,我被人逼着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何?”

    关兴失笑道,“谁有这等本事,还能逼你做出这等事?”

    “你莫要管,我只说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如何?”

    关兴想了一下,说道,“你我兄弟结义,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你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当年你我二人的大人,不也有过误会么?到时只要能说开就好了。”

    张苞听了,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对对对,只要说开就好了,我们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开的?真有那事,肯定我是迫不得已的。”

    “你不会当真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了吧?”

    “没有!瞎说!我怎么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张苞急声辩解道。

    “哈哈哈,看你急的,我只是开玩笑的……”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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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8章 骚操作有点多

    锦城。

    许府。

    许勋刚从外头走进府门口,只见就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是老主君要他回来后就马上过去。

    许勋听了,不敢怠慢,连忙跟着下人去见自家大人。

    “孩儿见过大人。”

    许勋到了大堂,对着坐在上头的许勋行礼道。

    “我儿来了,过来坐下。”

    许慈看到许勋后,脸上堆着笑说道。

    “是。”

    许勋走到下头坐下,这才问道,“不知大人叫孩儿过来是有何教诲?”

    “也没什么,只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在朝中修订典籍,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大郎了。今日下值早了些,故想找大郎过来说说话。”

    许慈最近升了官,更重要的是能参与到修订典籍的盛事中来,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错。

    “大人为国操劳,岂能因为孩儿而废国家大事?”

    许勋恭敬地拍着自家大人的马屁。

    “好啊,我儿终于是长大了。”

    许慈欣慰道,“这些日子,月销可还够花?”

    许勋心里一惊,心道莫不成自己去玉瑶阁的事被发现了?

    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许勋,却见大人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并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心里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回大人,孩儿这个月的花销是大了些,是因为这个月与各位知交好友往来有些多了,孩儿以后定会注意。”

    玉瑶阁是前两个月才新开的女闾,里头众多女子中,最为楚翘的,便是叫云衣容的,人长得极美,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更是能说会唱,善诗知文,博古通今。

    能与云衣容谈今论古,如今乃是锦城诸多公子郎君的一大快事。

    就是那玉瑶阁,是一个销金窟,没有一定的钱财,可进不了里头。

    他这两个月来的花销,基本都填在了里头。

    只是今日大人没事突然就提起他的花销,怕是在暗中提醒他不可沉溺女色,看来以后得要少去那里了。

    许勋心里却是颇有些不舍心头的云衣容娘子。

    “往来多了好,多了好啊!”

    哪知许慈捋须一笑,“若是花销不够,可以再向后院支取一些,与知交好友多些来往,这是好事,如何能小气?”

    大人这是……鼓励他去玉瑶阁吗?

    许勋不敢相信地看着大人,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狂跳,“大人……不怪孩儿?”

    “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许慈慈爱地看着这个儿子,温声问道,“这些天来,我不是说了嘛,这是好事。对了,你花了多少钱?”

    “孩儿,已经把这个月的花销差不多花光了。”

    虽然大人不怪他,可是自己把钱全拿去跟女人说话了,许勋还是有些羞愧的。

    “哦,好啊!好,那买了多少豆?”

    许慈脸上的笑容更盛,大郎,真的长大了!

    嘎?

    许勋终于感觉不对味了,他抬起头,看着大人笑意盈盈的样子,心里突然一慌。

    “怎么?买少了?”

    许慈看到许勋这副模样,倒也没有责怪,一副了然的样子,“也是,这豆的价格,涨得厉害,你这点花销也买不上多少。唉,这是我之过,没有及时吩咐后院多给你些花销。”

    许勋动了动嘴唇,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

    许慈身为许勋的大人,看到他这副样子,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问道,“你还没说那兴汉会算了你多少份额的豆?”

    许勋额头的汗终于开始滴落,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孩儿……孩儿,没有入那兴汉会……”

    “什么?!”许慈听到这话,当真是如遭霹雳,“你没有入兴汉会?为何?”

    “那……那兴汉会不让孩儿加入。”

    许勋低声道。

    “怎么会不让加入?”

    许慈不可置信地问道,“那子安(许游)为何就能加入?”

    那冯郎君收了自己族里的女郎,怎么就能反悔不认帐?

    也不对,自己得修订典籍的职位,不管冯郎君有没有从中帮忙,但他肯定没有从中作梗,再加上许游如今也是兴汉会的人,自然就不是反悔。

    但为何大郎就不能入那兴汉会?

    这些日子,兴汉会的人买了豆支援南征,在锦城那是闹得沸沸扬扬。

    锦城外的那个东风快递仓库,天天有船南下,里头载的,大部分是豆。

    听说这豆,可以去暑解毒,乃是南征大军所急需的。

    所以如今南征大军,除了接受朝廷运去的粮草,还会接受兴汉会送去的豆。

    如今全大汉也就兴汉会能拿出大量的豆,别人不要说拿不出来,就是能拿出来,那也没机会搭上南征大军的军需!

    又不人人都有兴汉会那等门路。

    只要不是傻子,都可以想得出来,待丞相南征归来时,这兴汉会捞到多少好处简直不可想象!

    别说插手大汉军需,以后有机会赚到多少钱之类的话,就算是那功劳功勋,那就是硬得不能再硬的东西,等到兴汉会那些郎君们长大,入了朝,那就是比同龄人多了一份资历。

    然而,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告诉自己,他没有入兴汉会?

    没有入兴汉会!

    没,有,入!

    “为何没入?那冯……”许慈说了一个冯字,然后又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冯,冯郎君怎么会不让你入?难道就没一个说法?”

    “孩儿前几日去问了,如今锦城的兴汉会是糜家郎君和邓家的郎君在主事,他们说了,会首不在锦城。这兴汉会,没有会首的点头,没人能加入。”

    “我入你的阿母!”

    许慈听了,登时就火了,直接一个碗就砸了过去。

    他性情有些火爆,连与同僚意见不同时,都有可能大打出手,更何况是对着自己的儿子。

    当下指着许勋大喝道,“如今谁不知道兴会汉是香喷喷的鸡子饼!我问的是你为何没有在最开始的时候加入!”

    没有人是傻子,兴汉会用豆支援南征的事一出来,哪个不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都挤破了头想要加入。

    但这时的兴汉会其势已成,岂是说入就入的?

    一句没有会首的点头,就让所有人只能兴叹不已。

    许慈更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兴汉会的会首心有疙瘩,所以听到许勋这么一说,再想起许游早就是兴汉会的人,如何会猜不到此事的起因?

    这根本就不是人家不让加入,而是自己儿子一开始就没想着加入。

    现在看到人家有了好事,就想加入?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只是许慈再怎么入许勋的阿母,那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然哪来的许勋?

    许勋对砸过来的碗也不敢躲,只见碗“咚”地一声,直接就砸到了他的额头上,再“哗啦”一声,掉到地上,磕破了一大块。

    许勋“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大人,孩儿错了!”

    许慈哪会听这个,他越想越是气,当下忍不住地一脚飞了过去,“滚!快滚!马上去收拾行李,滚去南中。”

    “大人?你要赶我出家门?”

    许勋惊恐地爬过来,抱住许慈的腿,“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许慈越看下边这个儿子,就越是觉得他蠢,当下又是一脚过去,“我是叫你滚去南中跟冯郎君道歉!加不了兴汉会,你就别回来了!”

    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加入兴汉会捞功劳的事情了,而是自己这个儿子有被想要讨好冯永的人搞残的可能性。

    残废的定义,又不仅仅是**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

    如今谁不知道关家三娘子是冯永的人?

    那她不就是会首夫人?

    可自己这个儿子,因为一时嘴快,得罪了关家的三娘子不说,同时也误伤到了冯永。

    可以想像,南征之后,兴汉会就已经有一个庞然大物的雏形。

    不要说以后,就是现在,有多少人想加入兴汉会而不可得,许勋作为唯一被明确得罪过冯永的人,在那些想要加入兴汉会,甚至是在兴汉会的人眼里,简直如当空皓月那么醒目。

    说他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一点不会夸张,至少被人拿过来当成进入兴汉会的踏脚石,那是最正常不过。

    你许勋可以因为一时嘴快,导致冯会首和会首夫人名声有污,难道就不允许别人一时不小心透露些你的黑历史?

    到时候,只要兴汉会利用它那庞大的关系网稍微推动一下,许勋只怕是出门都要被人泼大粪。

    没错,冯永是接受了自己送过去的女郎,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总不能到处解释说冯会首在南乡那里,还藏着一个许家送过去的娘子吧?

    许慈要真那样,说不得冯永连他都敢搞。

    如今锦城中,谁敢小瞧这个姓冯的?

    所以只有让冯永亲口答应许勋加入兴汉会,才能解除这个误会。

    许勋一听到这个话,某条曾被打断过的腿就立马在隐隐作痛。

    只要与许勋相熟的人都知道,在他面前,有一个不能提起名字的人。

    虽然这个人如今不在锦城,虽然他去了南中,但如今锦城的各家勋贵府上的郎君们,都在纷纷议论他。

    加入了兴汉会的郎君,张口就是兄长闭嘴也是兄长。

    一开始没加入的,只能躲在角落里悔得肠子发青。

    说是去汉中采见,后来变成了薅羊毛。

    说是去南中种甘蔗,现在又变成了给南征大军运豆。

    冯郎君,你这骚操作也太多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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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9 张星彩所忧

    只是不能在许勋面前提辣个男人的名字的人里,并不包括他的大人。

    许勋觉得大人有些杞人忧天了。

    锦城多好?

    锦城里的各位郎君公子说话超好听的,大家都是彬彬有礼,就算是彼此看不对眼,也就是不相往来罢了。

    大家都是勋贵之后,身份那么高贵,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土鳖而互相下黑手?

    最多最多,他以后不再去玉瑶阁见云衣容娘子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跟那个土鳖认错?

    然后许慈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骂道你懂个卵!

    会不会有人为了讨好冯永而去搞自己的儿子?

    许慈觉得这根本就不需要怀疑。

    从南阳跑到交州,再从交州跑到蜀地,又一直在官场打滚,许慈对人性的认识再是清楚不过了。

    以前大伙都是穷鬼,就算是各家里的主事人,能掌握的钱粮都没多少,更别说底下的那些郎君公子们。

    大家挤在锦城里,都算是外来户,没根没基的,谁不知道谁的底子?

    再加上先帝夷陵之败,伤了多少勋贵的元气?

    大伙就算再怎么争,又能得多少好处?

    这并不是说众多的勋贵功臣们有多么团结。

    而是相争没什么好处,还不如一致对外,想些法子从蜀地的大族人家里抢食来的好处大。

    丞相打压蜀中世家,为了能维持大汉的稳定是没错,但也未必不是为了安众多勋贵之心,让大伙多一口吃食。

    最明显的一个例子,还是要提自己这个白痴儿子犯下的事。

    看看去年张家小娘子的亲事一出来,锦城多少人家挖空了心思想要与张家结亲?各家郎君公子在底下你争我夺的事情还少吗?

    甚至远在汉中的冯永就因为与张家小娘子的联系紧密了一些,连喜好定过亲的女郎那等恶习都被人扒了出来,同时又被安上了一个心思狠毒之名。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娶张家小娘子的好处够大?

    为什么许慈自己连族中的女郎都能送到南乡去,同样还不是为了好处?

    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同为功勋之后,有人扑上来咬自己这个白痴儿子,那根本就不是个事。

    兴汉会手里掌握的好处大不大?

    为了这些好处,值不值得搞残自己这个儿子?

    这个根本就是不用回答的问题。

    自己这个中宫的属官,又不是什么山头人物,更何况如今中宫的收入,全部都是靠着内府。

    而内府的那些进项,哪一样不是跟冯永有关?

    这特么的!

    这么一捋下来,许慈发现,冯永要搞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是不费一点功夫,只要透露出一点意思就够了。

    底下自有人会给他办得妥妥贴贴。

    而自己未必有法子护住他。

    如今丞相远在南中,中宫最大的倚靠当然就是陛下和皇后,但陛下和皇后如今天天在数着毛布票子玩毛布票子归根到底还不是冯土鳖手里流通出来的?

    自己撞上去找冯永的事情,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这个白痴儿子竟然还敢在兴汉会面前摆清高?

    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

    想到这里,他又扇了许勋一巴掌,喝道,“明天清早就给我出发,帮老夫送封信李都督的郎君!”

    许勋去南中找冯永,自然不能说是因为怕被锦城兴汉会的后备会员搞残废才跑出去躲避。

    所以要找一个借口。

    记得去年的时候,李遗还曾找上门来,想要通过自己与交州士燮的交情,打听一下当年张长沙及其后人的下落。

    虽然当时自己并没有当场答应下来,但也看在李都督的面上,同样没有当场拒绝,只说了这需要耗费时日。

    而且自己离开交州日久,谁知道那交州士燮愿意不愿意认自己这个故人。

    后来证明士燮还是很念旧情的。

    如今正好拿来当自己这个儿子去南中的借口。

    与此同时,张星彩正站在皇宫的最高处。

    从这里,可以看到皇宫外边那条喧闹的朝官道。

    可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眼前那些喧闹之上,她更想看到那遥远的南中,想看看此时的冯永,究竟是何等模样?

    只听她在喃喃自语道:

    “一计能使汉中日渐繁盛,一言能令南中万蛮惊怖。”

    “一呼而百应,一声令下,便能驱使锦城数不清的勋贵之后,为之踊跃奔走,生怕落人之后。”

    “看今日之冯永,足可窥探当年鬼谷子弟子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人之风采矣!”

    “一笑则而天下兴,一怒使诸侯惧,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山门子弟之能么?”

    “怪不得当初丞相都要亲自前往见他一面。”

    秦皇汉武之前,山门的前身,诸如阴阳家、名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医家等等,还没有像如今这般,把自己藏在那深深的迷雾中。

    那时的山门子弟,仍是大大方方地行走在人世间。

    他们当中,出了无数的能人异士。

    比如传说中那个神秘的鬼谷子,一生虽然从不出仕,也极少有人见到他的真面目,但他所教出来的弟子,如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等人,无一不是搅动天下风云之辈。

    再比如阴阳家驺衍的五德终始说,如今仍影响着天下人心。

    张星彩作为大汉站在大汉最顶端的人物之一,她更能清楚地看到冯永所作所为对大汉产生的影响。

    此时的张星彩,终于有些理解秦皇和孝武皇帝的想法了。

    山门之能,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恐怖了。

    上能达朝廷,下能至市井,皇室百姓皆受其影响。

    若是不对这股力量加以控制,没有哪个上位者会感到放心。

    把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它就是一股强大的助力。

    若是它为别人所用,那就会让自己寝食不安。

    那么,如今冯永这个山门子弟,究竟能不能完全为大汉所用呢?

    丞相大概是可以掌握住他的,毕竟丞相与山门有渊源。

    再加上让赵广等人以义结之,还有关姬以情绊之,故这才有如今大汉的变化。

    但丞相已经四十有余了,而冯永,还不到弱冠。

    张星彩眼光看向那遥远的天际:那丞相之后,谁有把握能掌控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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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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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讲的是一个非法穿越的苦逼如何在乱世三国里苦苦挣扎,努力种田的故事。蜀汉之庄稼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蜀汉之庄稼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