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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37章 无心插柳

    “什么过不过奖的,”冯永干笑一声,转身就向外走去,“细君且安坐,我先去看看庖房里的晚食做好了没……”

    哪知他的脚还没迈出大门,只见关姬就带着一阵风,“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自己站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永。

    “庖房的事,自有厨娘,阿郎累了一天,只管等着就行,就不要再操心了。”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去看看沐浴的水烧好了没有,细君也说了,这累了一天,满身是汗,想去洗一洗。”

    冯永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还没烧好呢,妾回来的时候就吩咐过了,不着急烧热水。”

    “为……为什么啊?”

    冯永抹了抹额头的汗,“细君,这天太热了,把门开一下可好?”

    “不好。”关姬直截了当地摇头,“阿郎今日自己一个人跑的时候,可曾问过妾的意见?如今妾亦要学一学阿郎。”

    “这个,今日我是有事啊。”

    冯永连忙辩解道。

    “妾现在也有事要与阿郎说。”

    关姬说着,面带冷笑,又开始步步逼近。

    冯永吓得一个滑步,“细君,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关姬却是哼了一声,“妾自小就是练的武艺,习惯了用拳脚说话,再说了,妾本就嘴拙,阿郎在大汉又有巧言令色的赫赫之名。”

    “妾可没本事说得过阿郎,以前阿郎教二郎兵法时,也曾说过要以己之长,击敌之短……”

    冯永一听,当场就怒了:这婆娘,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子乃是德才兼备之辈,这是蒋琬才刚刚确认了的。

    以前外人污蔑你家夫婿巧言令色就罢了,没曾想你竟然也这般跟风,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退后几步,摆出一个防御的手势,“细君,你再过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关姬却是无视某只土鳖三岁小孩般的防御,欺身上前来,一巴掌就拍散了他的招式!

    冯永只觉得眼一花,胸口一紧,什么都没看清,人就飞起来,然后“咚”地一声,一屁股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只觉得下半身一阵阵发麻。

    关姬的盛世美颜就贴在冯永眼前不足一寸的地方,一字一顿地说道,“阿郎,妾欲求你一事。”

    “我们夫妻之间,有什么求不求的?细君直管说来就是。”

    冯永只觉得全身又酥又麻,眼泪都要被这一坐给震飙出来了。

    “妾想去巡视孙水三县,不想去马场了,阿郎觉得如何?”

    关姬的手臂环过冯永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幽幽的女儿香飘入鼻中。

    换了平日,这等暧昧姿态,这等半暗半明的环境,这等软语相求,绝对撩拨到冯永心里的痒点,只恨不得一搂那温香软玉来个翻身当主人。

    可惜的是此时的他却是无胆消受。

    “这……这个嘛,倒也不是不可以。”

    冯永首先肯定了关姬的想法。

    “当真?”

    关姬脸色一喜。

    “那是自然。只不过细君,你可曾记得,当时我们初去汉中时,在阳安关停留时,我送你回馆舍的那一次?”

    冯永尽力放松了语气,柔声问道。

    关姬一听,眼中就泛起了水波,脸上亦现出丝丝的甜蜜之色,“自然记得。”

    当初就是在阳安关的城墙上,自己与那黄家蛮女打了个筋疲力尽,最后让眼前这家伙占了便宜,说什么“雄飞雌从绕林间”,害得自己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关姬就是咬了咬丰润的红唇,瞪了眼前这个已经成了自己枕边人的家伙一眼,轻“呸”了一声,“登徒子!”

    虽然不明白关姬为什么要骂自己,但冯永却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当下连忙哄道,“你可曾记得,在馆舍门口时,你我之间的约定?”

    “什么?”

    关姬想了想,却是自己与他有过什么约定。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大汉一直都在,只是未到重振时。”冯永大义凛然地说道,“当时你赞我为少年英雄,说是待我践诺时,愿为我叩首。”

    关姬身子一震。

    “细君,你我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得。”

    冯永的手不老实地摸上关姬的腰,哄道,“只是如今汉室衰微,要重振大汉,不单单是要男子奋战沙场,亦要女子鼎力相助。”

    “阿郎欲要女子如何鼎力相助?”

    关姬喃喃地问道。

    “当年先帝与曹贼战于汉中,实乃是大汉存亡之战。胜之,则大汉尚有喘息之地,败之,则世间再无大汉。”

    “汉中之战,先帝与曹贼对峙有两年之久,局势极是危急,当是时,男子前方奋战,女子后方运粮。”

    “试想,若是当时没有女子运粮于后,汉中之战能否对曹贼战而胜之,还是未知呢!故我常言,巾帼不让须眉,女亦能顶半边天,可是虚言?”

    说到这里,环在关姬腰间的咸猪手明显感觉到肌肉的放松,心下大喜,连忙努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发动特技:巧言令色。

    “细君,我知你欲承关老君侯大志,复兴汉室。但光想却是没用,还要做出行动才行。我让你去花的马场帮忙,其实也是为了让你能遂己之愿。”

    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人是在哄骗自己,可是关姬偏偏就是想听下去,当下咬牙切齿道,“你继续说,若是说得不让我满意,看我如何收拾你!”

    “若是能合了细君之意呢?”

    冯永对付诸葛老妖那是经常性吃亏,但对付别人,那就是经常性得寸进尺。

    如今听到关姬这话,哪还有放过占便宜的道理?

    “若是合了妾之意……”

    关姬正待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却是不小心看到那人脸上的猥琐之色,当下一巴掌拍到冯永肩上,力道之大,差点把某人震散了架,“休得起龌龊心思!”

    吃了某人那么多口水,关姬对其当真再了解不过,这一巴掌把冯永刚起来的一点旖旎心思直接就拍没了,“若是合了妾的心意,那这次的事情就算是揭过!”

    果然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再多的设计,也比不过人家武力强横,直接哐的一声a过去啊!

    “好好,我说。”

    冯永只得悻悻地说道,“细君乃是女子之身,总不能拿这个关索之名顶一辈子吧?万一哪天漏了馅,说不得会为关家带来麻烦。”

    关姬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那阿郎可有什么好方法?”

    “有啊!娘子军不知细君听说过没?”

    “未曾。”

    “所谓娘子军,乃是由女子组成的队伍。”

    “那不就是和当年嫁给先帝的孙夫人身边的那些侍婢一般?”

    关姬脱口而出地说道。

    孙夫人者,就是孙权的妹妹,孙尚香。

    “对对对!”冯永连忙说道,“是有些类似,不过孙夫人的那些侍婢,只是护她的安全,有玩闹的成份,算不得大场面。”

    “我说的娘子军,则是学军营里的士卒,平日里亦是学刀枪,甚至军阵之类,就算是没机会上战场,但也可以帮忙维护后方安宁。”

    “平日里帮忙巡视乡里,莫说是那些什么浪荡子青皮不敢再惹事,就是来了敌方细作,亦可协助捉拿。真要等大汉再有汉中之战那种大事,娘子军那就是发挥大作用了。”

    “最重要的是,等娘子军真成了气候,也可以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让她们明白,自己并不比男儿差。”

    李渊的三女儿平阳公主、明代蒙古部落女首领忠顺夫人三娘子,皆率过娘子军,更别说那支赫赫有名的红色娘子军。

    冯土鳖的巧言令色特技一旦发动,到如今的记录,皆是百分百的成功率,从无一失败。

    就算是对大汉丞相发动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对关姬发动?

    关姬听了这话,当即就是怦然心动。

    “女子巡视乡里,只怕会有非议……”

    关姬犹豫道。

    “怕甚?花的部族,乃是以女子为尊,她的部族,以前就有以女子为战兵的习惯。到时我以官府的名义出面,以尊重花的部族为由头,让她的马场组个娘子军,谁会乱嚼舌头?”

    “细君有领军经验,又有历经沙场搏杀,正好可为军中将领,想那花,定不会有什么异议。待到那时,娘子军先是维护马场秩序,再巡视邛都,最后巡视孙水三县。”

    “如此步步而行,世人自会慢慢习惯。而且这越又是多是夷人,哪来这般多的规矩?”

    “原来阿郎早有这等计划?”

    关姬听到冯永这些话,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

    “是啊,”冯永的手顺着关姬的腰往上摸,抚到她的如花美颜,“我希望有一日,细君不用再这般辛苦地假扮男子,可以堂堂正正地以女子身份,领着一军,行走于世间。”

    “到时女子皆以细君为荣,以娘子军为楷模,说不得,能在青史留名呢!”

    “阿郎,你真好……”

    关姬此时眼睛变得迷离起来,看样子终究是没有躲掉某人的特技。

    冯永大喜,心道这一关终于算通关了,抬头看到伊人那丰盈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诱人非常,心里就是一荡。

    手上正待有动作,关姬却是早就发觉,当下一拍掉他的手,起身离开,“啐”了一声,“满身臭汗,难闻死了,快去沐浴!”

    佳人离远,幽香亦跟着消失,冯永怅然若失,悻悻道,“刚才不是还说水没烧好?”

    “骗你呢!”关姬妩媚一笑,“知道阿郎白日里辛苦,又爱干净,妾早就吩咐好厨娘烧好水了,就等着阿郎回来。”

    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冯永呆坐在那里,看了一眼下边,有些欲哭无泪。

    经此一谈,关姬上班的劲头又变得十足,第二天早早就起来,草草地胡乱指点了一番冯永的练武,然后就催着要吃饭。

    冯永还以为她是昨晚的体能消耗太大,急需补充能量。

    恰巧花又准时地过来找人,关姬急急忙忙吃完,就主动地拉着花跑了出去。

    冯永分明看到花出门前的脸上荡起了快乐与幸福。

    于是他就有些发愁,当那小娘皮知道关姬的真实身份后,会不会一把火烧了自家牧场?

    看她的脾气,很有可能哇!

    不过她烧不烧自家牧场冯永也决定不了,但越的各家草场却是要加紧做好准备,因为眼看着一年都过了一半了。

    在入冬前,至少要存下一部分草料。

    同时还要划分好各个部族过冬的地方。

    在这方面,扎哥特尔的部族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因为他们以前就是游牧的,知道牛羊过冬需要注意什么,而且又算是主动过来投靠冯永的第一个部族,算得上是深受冯永信任。

    虽然吧,最后半路被去当了一次吉祥物,但扎哥特尔是在阴平给赵广带过路的,冯永一直没忘了这个部族。

    扎哥特尔的部族当完吉祥物,又被诸葛老妖安排到越放牧,其实是为当时的南征大军做掩护。

    后来顺势就被安置在了越,日子过得不算差,比在阴平时可能好一些。

    平日里放牧的同时,粮食不够吃了,偶尔能被大汉接济一把,反正也饿不死,但要说过得满足,也算不上。

    直到冯永主政越,这才算是真正地时来运转。

    先是跟着冯永到了邛都,被安置到了水草肥美之地,处于冯鬼王的庇护之下。

    后来冯永要给越的各个部族划分草场,扎哥特尔的部族因为擅长放牧,又奉了冯永之命,在孙水河谷找合适牛羊过冬之地。

    到现在,扎哥特尔已经自称是冯郎君的仆人,整日骑着马,拿着个马鞭指点江山,其部族的地位也远超越夷人的各个部落。

    冯郎君这个称呼,如今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叫的。

    一般人得叫冯君侯,或者冯长史。

    “扎哥特尔大王,来,这是我的部族存下来的牛肉干,别有一番风味,我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

    旄牛部的狼离寻了一个机会,找到扎哥特尔的住所,送上了好几块牛肉干。

    “使不得,使不得。”

    扎哥特尔嘴里连连说使不得。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狼离还以为扎哥特尔是不收牛肉干,正待劝说一番,哪知扎哥特尔却是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这个称呼使不得,我在三年前就已经是冯郎君的仆人了,全族人都是冯郎君的仆人,不是什么大王,所以不要叫我大王。”

    狼离嘴角抽动一下,尼玛的你前头还说几个月前,如今就成了三年前?

    “三年前扎哥特尔兄弟就认识冯君侯了?”

    恶心归恶心,但狼离脸上却做出好奇之色,打听道。

    “那是当然!”

    对于投靠冯永之事,在现在看来,乃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只见扎哥特尔得意洋洋道,“当年冯郎君拿着毛布去西边交易,我得了冯郎君的赏识,被赏了不少毛布。后来我感于冯郎君大恩,这才举族投靠了冯郎君。”

    他倒是聪明,只说自己是受了冯永的大恩,这才举族投靠,却是对帮助过赵广之事一字不提。

    “我在汉嘉郡时,也曾听当年有一个冯郎君与我们羌胡杀白马歃血为盟,深得阴平武都羌胡信任,却不知那个冯郎君与冯君侯是什么关系?”

    越北边是汉嘉郡,汉嘉郡北边是汶山郡,汶山郡隔壁,就是阴平郡。

    羌胡之人,常年沿着横断山脉南北往来。

    冯永与羌胡之人杀白马歃血为盟,承诺永远公平对待羌胡,深得阴平武都羌胡之心。

    再加上收羊毛,以及毛布交易的渐渐扩大化,这个传说也随之越传越广,甚至已经有了不同的版本。

    狼离所在的汉嘉郡,自然也听说过这个传说。

    只不过他听到的传说是有一个冯郎君,他在深山里得到羊神的指点,可以把羊毛变成既精美,又保暖的布匹。

    后来冯郎君从深山里出来,看到那些放牧的部落总是寒冷的侵扰,于是他就善心大发,无视了汉胡之别,发誓要对羌胡也公平对待,让大伙能穿上保暖的衣物。

    扎哥特尔为了吹捧,自然也会把杀白马歃血为盟这个事大吹特吹。

    狼离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确定这个事情的真实性。

    “什么关系?嘿嘿!”扎哥特尔故作神秘一笑,“这世间,只有一个冯郎君值得我扎哥特尔做他的仆人,你说是什么关系?”

    狼离虎……狼躯一震,低声问道,“这位冯长史,当真就是当年在沮县杀白马歃血为盟的那位冯郎君?”

    “不然你看看邛都的这些部族?他们如今能吃饱饭,哪一个不是受冯郎君的恩惠?这世间,哪个汉人会有这么大的善心?”

    扎哥特尔昂着头,指着外头,仿佛那些就是他做的一般。

    “原来如此……”

    狼离低着头,若有所思。

    “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那些汉人大官,这毛布,是不是冯郎君做出来的。”

    扎哥特尔指点道。

    狼离看了他一眼,陪笑道,“这个倒是我疏忽了。”

    同时心里想道,尼玛的要是我能去问,我还至于来问你?!

    他虽是主动带部族来投靠,但按身份连大王都称不上,因为旄牛部的大王是狼路,如今还在汉嘉郡的深山里窝着呢。

    虽然自己算是已经脱离了旄牛部,但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

    更何况冯长史的事情,岂是一般人所能打听的?

    最重要的是,以自己的身份去向汉人大官打听冯长史的事情……那当真是粪坑里点灯,找死。

    说不定话才问出口,就被人冠以心存不良的名义,然后一刀搠死拿去领赏。

    不过扎哥特尔的话却是提醒了狼离。

    他在心里暗暗想着,冯长史的事情不能打听,但这毛布的事情,总可以问吧?只要确定这毛布是冯长史做出来的,那他就定然是传说中那位杀白马歃血为盟的冯郎君了!

    我与张将军总算是打过几次交道,有那么一点交情在,待找机会去问问。

    想到这里,狼离下了决心,又陪着扎哥特尔说了一会话,便找了个机会告辞。

    扎哥特尔看着狼离离去,拿着匕首割下一块牛肉干尝了一下,点了点头,自语道,“这味道倒是不错,待我送与冯郎君,也好表表心意。”

    这般想着,便提着牛肉干出门拍马屁去也。

第0538章 陆逊之谋

    狼离之所以从脱离旄牛部,前来投奔邛都,一是慑于汉军的强盛,毕竟东渠部和捉马部又不是小部族,说灭就灭了。

    比起前面两者,旄牛部也就是占了一个地利,真要敢走出深山与汉军对峙,十有**就是和他们同一个下场。

    二则是慑于鬼王的名头,鬼王把南中搅得万家号哭,食人肉喝人血的鬼王,可不是说笑的。

    狼路答应狼离带一部分人出走,也是出于分担风险的考虑。

    三嘛,则是迫于部族的生存问题。每年在山里冻死饿死的族人,这些年下来,狼离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

    当他实地看到邛都的部族都能受到汉人官府的接济时,那时的他是真的心动了。

    如今再听到越的冯长史竟然就是在沮县与羌胡杀白马歃血为盟的冯郎君时,心里终于明白过来。

    怪不得恶名远扬的鬼王来到越,除了对不听节制的部落灭族以外,却是对其他部族这般好说话。

    不但组织他们开荒耕种,还给他们划分放牧的地方,甚至还对他们进行接济。

    原来越的冯长史就是对羌胡怀着善心的冯郎君。

    汉人讲究恩威并施,想来那鬼王是威,这冯郎君定然就是恩了。

    狼离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

    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让人给汉嘉郡的部族传去了一个消息。

    冯永自然不会关心手底下那些夷人部族大大小小头目的各自想法。

    这些日子,他正带着蒋琬在各处巡视。

    蒋琬来到越,当然不是就只是专门传个话而已。

    冯永在十九岁时就任一郡长史,同时也是一郡之地的实际掌握者,大汉丞相生怕他没什么经验,闹出什么岔子,所以这才在越平定后,就马上派了蒋琬过来。

    一来是看看冯永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二来则是若是已经出了漏子,则让蒋琬想法子弥补。

    没想到蒋琬来到邛都,却发现不但夷乱已经平定下来,而且那些桀骜不顺的夷人竟是听从了官府的安排,安心劳作。

    这让他惊讶无比的同时,对冯永的评价又再提高了一层。

    丞相看到此子在南乡能把那些胡夷调教出来,所以这才尝试着让他来越,没想到他教化胡夷果真是有一套本事的。

    第一批汉民终于在六月底之前到达邛都,同时跟着到来的,还有阿梅和一批鸡鸭种蛋。

    看着冯永把那些实边百姓安排得井井有条,蒋琬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然后这才安心回锦城。

    同时带回去的,还有冯永的三个举荐信。

    去年在味县时,冯永应下大汉丞相要他主政越的要求,得到的特权是可以推荐越三个县的主官。

    如今越已经算是真正平定,蒋琬又恰好到来,于是冯永便借机推张嶷为邛都县令,黄崇为苏祁县长,王训为台登县长。

    如今三人是以都尉身份暂督三县。

    孙水河谷三县之地,就这么被冯永分派出去了。

    就在大汉在彻底平定了南中,享受这得来不易的安宁时,曹魏和东吴却变得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建兴四年,交州刺史士燮去世,孙权有感交州过于偏僻,不易治理,而且士家的势力过大,于是将交州一分为二,以合浦县为界,以北设广州,以南设交州。

    广州治番禺,交州治龙编(即后世越南河内东)。

    令吕岱为广州刺史,戴良为交州刺史,同时任士燮之子为九真郡太守。

    这件事引起了士徽的不满,凭借士燮生前对交州百姓的恩宠,反抗孙吴的命令,自称交趾太守,并派遣士家的宗兵驻守在海口,阻止戴良进入交州上任。

    同时又暗中派人送信到大汉,欲通过许家,表示向大汉臣服,以求得大汉的援手。

    大汉丞相在平定南中后,曾让李恢遥领交州刺史,本就是有意染指交州,得知交往之乱后大喜,还道机会终于来了。

    没想到士徽却是连交州地方大族的宗兵都镇压不下去,当下顿觉大失所望,再当他得知关内侯冯永亦不看好士徽时,于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等曹丕身亡的消息传来,诸葛亮不由地暗暗庆幸没有贸然插手交州之事,这才没有与东吴交恶。

    同时按冯永的提议,亲笔书住与吴主孙权,建议汉吴联手北伐。

    信中不但细言甘蔗之利,还许高价收交州荆州的粗糖,又赠了一批毛布,以交好吴主。

    孙权收到大汉丞相的信,大为高兴,召众臣商议。

    众臣一致觉得趁曹丕新丧之时讨伐曹魏,正当其时,孙权遂下定决心,同时令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给镇守江陵的陆逊。

    陆逊接到武昌传过来的消息,大吃一惊,连忙以向吴王禀奏江陵农田之事为由,要求到武昌面见吴王。

    (建兴四年春,陆逊因驻守的地方缺粮,上表命令诸将广开农田,孙权大为赞赏,甚至以身作则,把给自己拉车驾的八头牛都拿去耕地。)

    陆逊此时是孙权最为信任的人,凡吴蜀之间的事,孙权皆要考虑他的意见,甚至还刻了自己的玉玺,放在陆逊的住所。

    每次大汉通信,都要经过陆逊之手,给蜀的文书,也先给陆逊看,有不对的,就让陆逊修改后直接发出。

    两人虽说为君臣,但实际上却是亲密无间。

    如今孙权一听陆逊要求到武昌见自己,就知道陆逊对伐魏之事有别的看法,当下连忙准了陆逊的要求。

    从江陵到武昌,有陆路有水路,陆逊仅仅是两天就赶到了。

    “王上,辅国将军求见。”

    武昌的王宫里,孙权一听陆逊回来了,面现惊喜之色,“伯言终于到了?快快有请!”

    “臣陆逊见过王上。”

    四十三岁的陆逊虽然仅比孙权小了一岁,但却比孙权小了一辈,因为受到孙权的赏识,所以得以娶了孙权的侄女。

    “伯言无须多礼,来来,快坐。”

    孙权热情地招呼道,“来人,把孤的蜜水端上来。伯言这一路赶来,想必定是累坏了。”

    孙权说着,又亲自把自己身边的冰鉴挪到陆逊身边。

    “臣谢过王上。”

    陆逊有些受宠若惊。

    “伯言为国事这般奔波,是我谢伯言才是。”

    四十四岁的孙权长了一张国字脸,阔口下面的略带红色的胡须极富特色,目光炯炯,显示出极强的自信。

    反观陆逊,虽然被称为将军,却是儒士打扮,脸面白净,举止有礼,说话亦是略带阴柔,可以看出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物。

    唯有那稍斜的剑眉,让他平添了一份英武之气,中和了他的阴柔。

    “此次众臣皆说伐魏正当其时,唯有伯言欲秘言于孤,不知可是有他见?”

    屏退左右后,孙权问了一声。

    “曹丕新丧,北边如今人心浮动,伐魏正当其时,此言确实不错。”

    陆逊点点头,“不过如何伐,却是要细细打算才是,不然若是中了蜀国之计,我们与曹魏打了个两败俱伤,却是让蜀国占了便宜。”

    “伯言此意,莫不成是蜀国别有心计?”

    孙权眼中精光一闪,问道。

    “王上,刘备临死前宁愿亲守永安,亦不愿意回锦城,甚至还曾写信与臣,说他欲再次率军东行,可见其对荆州是何等念念不忘?”

    “刘备得诸葛亮,曾言如鱼得水,后又将蜀国全托付与彼,诸葛亮又如何不知刘备之念?再加上蜀国以大汉正统自居,无论曹魏,还是我吴国,皆被其视为逆贼。”

    “只是如今蜀国势弱,不得不与王上联手。但若有机会,蜀国定不会放弃削弱曹魏与江东以壮大自己的机会。”

    陆逊语气不徐不急,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以伯言之意,那诸葛亮来信,是为了让我们与曹魏硬拼,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那是肯定的。”

    孙权闻言,微微皱眉,同时又有些不舍,“伯言所言确实有理,我们伐魏,是应该要小心。只是如今曹丕新丧,乃是难得的好时机,若是轻易放弃,不知何时才得这等好机会。”

    “王上,时机确实是好时机。但臣斗胆问王上一句,王上以为,如今以我吴国之力,可单独与曹魏抗衡否?”

    陆逊自然知道孙权心里的想法,但如今三国鼎立,一方轻动,则必有一方得利,如何把握好这其中的尺度,却是得细细思量。

    “自然不能,否则我又何须与西边的蜀国联手以抗曹魏?”

    孙权回答道。

    “若是我们趁曹丕新丧时,举大军以犯之,王上可有把握伤其根本否?”

    陆逊又问道。

    “无也。”

    孙权点头承认。

    比起曹魏占天下八分之地,吴国还是太小了,就算是出其不意举兵伐魏,最多也就是前期占一些便宜。

    “曹魏本就在江南之地布置重兵,以防王上。若是吃了亏,待他们稳定下来,只怕就要举大军来犯。故我们伐魏,要么不打,要么就要把它打疼,让它不敢轻易来犯。”

    陆逊神色凝重道。

    孙权闻言,当下连忙握住陆逊的手,“伯言可是已有所谋?”

    陆逊点点头,“臣有一计,既可暂时搪塞蜀国之邀,又可得蜀国所诺之利,最后若是有机会,还能联手蜀国,一起伐魏,让我吴国不用单独面对曹魏大军。”

    “请伯言速速道来!”

    孙权大喜过望。

    “王上,江夏、襄阳皆是荆州的险要之地,蜀国既以利诱我吴国出击曹魏,王上不如假意答应。不过却非大动兵马,仅以少量士卒尝试攻伐此二地。”

    (江夏郡当时分两部分,吴占大部,魏占北方一部分。)

    “若如此,岂不是惊动曹魏?”

    孙权惊问。

    “此举若成,那自是意外之喜,若是无功,那也无妨,只不过是搪塞蜀国之举,同时亦可以麻痹曹魏。”

    “这么一来,蜀国许与我们的厚利,我们自然可以收下,同时也可以让曹魏认为我们士卒不堪一战。”

    陆逊解释道,“如今交州正值战乱,我们答应蜀国伐魏,他们自不会再插手交州之事,到时我们正好借机一举平乱。”

    “妙啊!”

    孙权拍案而起,赞叹道,“一举三得!”

    “还不止!”

    陆逊眼中闪出锐利的光芒,“诸葛亮刚平南中,蜀国近来定是无力动刀兵,待我们收蜀国之利,又平交州之乱,蜀国那边只怕也是堪堪缓过气来了。”

    “到时我们催促他们从汉中出兵,让他们吸引曹魏兵力,我们再从东边大举进兵,互相呼应,曹魏定要顾此失彼,岂有不败之理?”

    “好好好!”

    孙权大笑。

    “王上,蜀国仅有一州之地,前有夷陵之败,后又征南中,这才缓过来,我们又催促他们北伐,这诸葛亮就算是有管仲之能,这蜀地也要被折腾得国疲民乏。”

    “如此一来,他们就算是再窥视荆州之地,也只能是徒呼奈何,必须要乖乖地与我们合作,不敢再起他意。”

    陆逊说到这里,狠狠地一握拳,仿佛把蜀国捏在手中一般。

    孙权听到这里,激动得不能自已,起身急步而行,连连击掌,“好极好极!”

    过了好一会,这才停下来,转身陆逊,称赞道,“伯言,别人能谋一时,汝却能谋一国之运,当真是孤之国士也!”

    说着,亲自给陆逊倒了一碗蜜水,“孤之国士,请饮!”

    “臣谢过王上。”

    看着陆逊恭敬地接过碗一饮而尽,孙权满意一笑,想了一下,这才缓缓道,“伯言,你说若是要到时我亲自率兵攻打江夏,这麻痹曹魏之举,会不会更好一些?”

    “王上不可!此战十之**要输,只怕到时会损王上威名。”

    陆逊连忙阻止道,“不若到时让臣亲自带兵攻打襄阳……”

    陆逊的话还没说完,孙权就伸出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伯言乃是我江东的都督,当年败刘备于夷陵,谁人不知你领军之能?”

    “若是你亲自率军,打得不好,则会令曹魏怀疑,起不到麻痹之举,反而还会损你在将士当中的声望。”

    “若是打得太好,又更令曹魏心生警惕之心,更是不妙,故此举断然不可,但孤就不一样了。”

    孙权指了指自己,自嘲道,“当年我率十万人马,反被张辽八百骑兵所破。故此次再小败一次,又有何妨?”

    “王上!”

    陆逊没想到孙权为了自己的计谋,竟然愿意自损名声,当下感动得深深地俯下身去。

    “伯言久督荆州,好长时间没有回吴郡了吧?今日既然到武昌,不如今晚就暂且在宫中休息,明日先回吴郡看望家人,也免得我那侄女,说我不近人情,不让你们夫妇见面。”

    孙权扶起陆逊,安慰道。

    陆逊一听就明白了,王上这是为了让他避开这一次的伐魏之战啊!

    他是荆州都督,若是他在江陵,伐魏时若是不亲自领军,于理说不过去。

    但若是自己正在吴郡探亲,那自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臣敢不听王上之意?”

    陆逊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孙权看着陆逊感动不已的模样,开玩笑般地说道,“此次孤自损名声,可是有代价的。日后伯言定要想法子帮我挽回,不然我不可依。”

    “臣,在此发誓,日后定会令王上名震华夏!”

    陆逊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0539 江东世家之殇

    建兴四年三月,越太守孟琰于阐县大破捉马部。

    消息传回邛都,刚好进入四月。

    四月的天气,开始炎热起来。

    邛都的开荒正在如火如荼地开展着。

    孙水河谷水量丰富,河水两岸,皆是平地。

    只要规划好地方,再进行烧荒,翻地,清理泥土里的石头等物,最后在河边垒坝,引水渠等,就可以很快开出一片田地出来。

    河边的土壤本就肥沃,等马场走上正轨,再进行沤肥,多施几次肥,良田就出来了。

    冯永与参与垦荒的夷人头目约好,开五十亩地,汉人得三十亩,夷人可得二十亩,允许他们进入平原定居,教他们农桑之事。

    一手快刀一手怀柔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要说不,想回到山林里继续快活当土皇帝,那也得掂量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以前也不是没人想这么干过,但一是兵力不够,想要安心开垦,就得有足够的兵力威慑。

    有了足够的兵力,第二还得有足够的威信。

    鬼王之威,在南中是够吓人的,但那也是一种变相的威信,至少蛮夷信这一套,鬼王亲自保证,还是有公信力的。

    第三嘛,那就是有足够的粮食供应。

    在八牛犁曲辕犁这等神器出现之前,开荒的成本那是相当的大,前两三年基本都是只投入不见产出。

    谁有那耐心白养夷人两三年?

    还有这第四就是有足够的财力。

    最重要的就是,有没有值得投入的前景,或者说钱途。

    还有其他种种,比如足够的耕牛之类的等等等等。

    有足够的威信,朝廷愿意派足够的兵力,手里掌握着足够的资源,还能集众人之力,让众人相信开发越是有钱途的……

    一件一件罗列下来,全部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基本也就是土鳖一个人了。

    说实在话,冯永因为对鬼王这个名声没什么好感,所以从来没在意过鬼王在南中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如今来到越,这才发现鬼王这个身份当真是如同对蛮夷们开了降智和增加魅力光环一般。

    一声令下,邛都附近的夷人无不听从。

    等东渠部败亡之后,连远处的夷人部族头目都开始拿着礼物过来参拜鬼王。

    这个时候的冯永才回过味来,为什么当初诸葛老妖在南中时,就开始让孟获和火阿济睁着眼瞎编鬼王的事迹。

    甚至在味县立碑誓盟时,还让鬼王现身见证。

    意图很明显,那就是不断地抬高鬼王的名声。

    如今自己在越竟然因为鬼王的名声行事方便了不少。

    “慢点,慢点,仔细些,别漏了!”

    此时的冯鬼王头戴着一顶草帽,蹲在临时堆成田埂上,手指快要戳到泥巴里去了,急声地说道。

    裸着上身,赤着双腿的夷人小孩全身沾满了泥巴,正埋头在扒拉着稀泥。

    后背甚至因为对着太阳,结块的灰白色泥巴已经粘在了身上。

    听到冯永的话,抬起头咧嘴一笑,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团稀泥,放到田埂上,再用手抹开,只见里头露出一条两个指头般大小的泥鳅。

    那泥鳅暴露在空气下,身子立马扭了几扭,就欲往蹦回田里去。

    “喔,好大!又黑又大!”

    冯永叫了一声。

    夷人小孩灵巧的双手合住,捧起泥鳅,往一旁的鱼篓放去。

    “二十只!”冯永伸出两要指头,认真地说道,“还有八十只,你就可以换一个肉饼子。”

    “二十,八十。”

    夷人小孩点点头,学着冯永伸出两个手指头,口齿不清地说道。

    然后又对着身边的几个小孩叽哩哗啦地说了什么,几人欢呼一声,又开始低下头去认真地扒拉着泥巴。

    远处的夷人看着这个汉人大官没有一点架子,蹲在地头和自家小孩玩捉鱼游戏,脸上不由地露出憨厚的笑容。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在他们所有人的印象中,这个汉人大官虽然一天到晚到处闲逛,不干正经事,但脾气也最好,最是大方。

    同时爱好有点特别,或者说是有些傻气,稀泥里的东西,他竟然愿意拿肉饼子来换。

    任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最和气的汉人大官竟然就是凶名赫赫的鬼王。

    只见又一个小孩捧着一只泥鳅过来,冯鬼王伸头看了看,只有铅笔大小,当下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小孩点点头,又把泥鳅扔得远远的。

    这时,只听见远处有人骚动起来,紧接着喧哗声越来越大。

    冯永起身抬头看去,只见有人正飞奔向自己这边跑来。

    “先生,孟太守派人传消息过来了。”

    在汉人大官里,即便是年经最小的魏容,对夷人也有一定的威慑力,因为他掌握着粮食的发放。

    看到魏容跑过来,夷人小孩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

    “哦,孟太守有消息了?”

    冯永听到魏容这么一说,先是对着稀泥里的夷人小孩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这才向着不远处等待的王含走去。

    “末将见过冯长史。”

    没想到孟琰派过来的竟然是王含,冯永有点意外,问道,“孟太守派王将军前来,可是有什么军情?”

    “回长史,前些日子,孟太守在阐县大破捉马部,派了末将回来给长史报讯。”

    王含一脸喜色地向冯永报喜。

    “哦。”

    冯永点点头,脸色没什么变化。

    张嶷不用十日就大破东渠部,孟琰好歹也是领无当飞军可以死扛司马懿的人物,区区捉马部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孟太守可曾回来?”

    倒是王含看到冯永波澜不惊,心里暗暗佩服他的镇定,听到冯永问话,连忙回答道,“未曾。孟太守派末将回来,一是为了把缴获的物资押送回来,二是为了再运些粮草过去。”

    听到王含这番话,冯永奇怪地问道,“既然已经大破捉马部,为何还不回师。”

    “回长史,我等与捉马部于阐县城下一战,擒拿了首领魏狼,孟琰观其不服,又把他放了,说是让他回去重整兵马再战。故太守让末将回来,再领些粮草。”

    嗯?

    冯永摸了摸下巴。

    这招有些眼熟,很是眼熟……

    “缴获的物资都有哪些?”

    “两千匹马,三百头牛,三千头羊,其它皮草无算。”

    冯土鳖一听,顿时瞪大了眼,“这般多?!”

    灭了东渠部,缴获的牛羊马加起来也就是一千多头。

    他本以为,这捉马部乃是比东渠部小的部族,缴获应该没有东渠部的多,没想到孟琰的收获竟是这么丰富。

    王含咧嘴一笑,“那捉马部几乎人人都骑马,又以捉马放牧生,所以牛羊马自然要多一些。就这些,还是仅清点了完好的。那些受伤死掉的,还不算。”

    “好好好!”冯永喜动于色,“太好了!”

    说着,把魏容拉过来,“这粮草,你们要多少,跟我这个弟子说就行,他乃是郡中主薄,掌管钱粮一事,到时我再拨一千士卒跟你们回去。”

    鄂顺还在苏祁邑那边追击冬隗渠和冬渠部残余,张嶷带回来的士卒有一千五百人,再抽调一千人去帮孟琰,完全没有问题。

    马场还没建起来,就已经有近五千匹滇马,爽死了!

    “魏容,先带王将军下去休息,王将军想吃点什么,就吩咐下边的人给王将军做就是。”

    “是。”魏容应下,“王将军请。”

    “好的,多谢魏主薄。”

    “王将军想吃点什么?”

    “这些日子光吃那干粮,都快吃吐了,若是能有碗热汤,再加上肉饼,那就美味!”

    ……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阳下山后,众人收工,冯永提着沉甸甸的鱼篓回到邛都的临时住所。

    邛都城里保存比较完好的住所,经过这些日子的修葺,已经可以勉强住人了。

    冯永挑了一处小院,搬了进去,倒也不用再挤在军营里。

    院子周围,闲杂人等无允许不得靠近三丈之内。

    “主君回来了?”

    院子里有两个下人,一个是厨娘,一个是干粗活的仆妇。

    看到冯永回到院子,厨娘连忙上来接过冯永手里的鱼篓,“主君晚食想吃些什么?”

    “我无所谓,细君要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娘子还没回来呢。”

    “哦,那就等会,帮我把这里头的鱼用水洗一洗,再放到最边上的木桶里。”

    小院角落的阴凉处,摆着几个木桶,上头还摆着树枝遮荫。

    冯永走过去,拿起树枝,看了看里头,只见里面全是泥鳅和黄鳝,算了算日子,最前头的那个桶里,应该已经把泥土吐得差不多了。

    煎泥鳅熘黄鳝,汉宫藏娇,红烧鳝段……

    光是想想就口齿生津。

    这几年来,老是东奔西跑,当年躺在柳树下钓鱼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没曾想到了越,还能重温童年乐趣。

    要不,今晚的吃食就泥鳅算了?

    对,就这么办。

    这般想着,嘴里就不禁哼了起来,“池塘里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一边哼着,一边把桶拎出来,刚一转身,突然就看到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差点就贴到自己脸上,吓得冯永手里的桶差点掉了下来。

    “大哥……哥……细君,你何时回来了?”

    关姬温柔一笑,“阿郎蹲在这里的时候就回来了,听到阿郎哼的这曲儿别有一番味道,故就没招呼,想多听一会。”

    “哦,这样啊。”

    冯永不疑有他,一边把桶里的水倒了,一边说道,“这是我师门里的曲儿,听说是采用了极西那边的曲调。”

    “烦请细君帮我拿个干净的篓子来。”

    关姬把篓子拿过来,递给冯永,看着他把桶里的泥鳅倒进去冲洗,“怪不得曲儿听着有些古怪,只是这唱的是什么?怎么听不懂呢?”

    “泥鳅啊,就是这个东西,我们叫。”

    冯永指了指篓里的泥鳅,解释道,“这曲儿呢,唱得就是一个小女娃拉着他的阿兄去田里捉。”

    “哦,原来如此。”关姬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阿郎很喜欢跟小女娃去田里捉泥……泥鳅?是这个叫法吧?”

    “对。”

    “原来阿郎有这喜好。”

    什么喜好?

    冯永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我是说,泥鳅……”

    “是啊,泥鳅。”

    关姬点头,“这首曲子,当年可是阿郎亲口教与四娘的,四娘还经常哼唱呢,这世间,除了阿郎,也就四娘会唱了吧?”

    冯土鳖冷汗而下。

    完蛋!

    这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一茬。

    关姬,你变了!

    这妇人的宫斗果然是一种本能。

    最开始看似闲话,让自己放松了警惕,再以好奇的模样问自己曲儿的事,最后再致命一击,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刻意。

    大意了,大意了哇!

    只听得关姬悠悠说道,“去年阿郎南下,妾唱《击鼓》与阿郎送行,阿郎却用了和这泥鳅曲儿一模一样的话语唱了一曲。”

    “妾当时还多情地想着,这是送给妾的,后来没想到四娘竟然唱了这首泥鳅的曲儿,此时想来,你们这两首,才是互相唱和的吧?”

    汗!

    大汗!

    瀑布汗!

    成吉思汗!

    关姬的语气仍然很温柔,右手搭到了冯永的肩上,看上去想要搂抱他一样。

    厨娘刚走出庖房,就看到主君和娘子两人温情脉脉,觉得画面甚美,于是又偷偷地溜走了,让冯永错失脱身的大好机会。

    “当……当时我唱着什么来着?”冯永一动也不敢动,结结巴巴地问道,“我忘了。”

    “阿郎与四娘的唱和,妾如何得知?”

    关姬语气温柔至极,只是搭在冯永肩上的素手开始隐隐地发力。

    “哦,我想起来了!”

    冯永大喊一声,临死前的求生**让他爆发出惊人的潜力,“金剑雕翎!”

    “此曲,讲的乃是侠骨柔肠江湖儿女故事,不是细君想像中的那样。细君你听,这曲的意思为:腰仗三尺正义剑,胸怀柔情千万千,潇洒来去山水间,两情千里也缠绵……”

    “细君你想,四娘的武艺与你如何能比,这三尺剑自是形容你的,所以这曲肯定唱与你听的。当时我们两人之间,一别就是隔着千山万水,故我才送与你两情千里缠绵之句。”

    关姬听了这露骨至极的情话,白皙的脸上立刻就泛起了红晕,眼波流转,轻启红唇,“当真?”

    “再真也没有了。”冯郎君一看有戏,立刻发动特技,“这曲儿啊,是专门配给一本传奇小说的,到时我写出来,你就知道了。”

    “还有这泥鳅,如今我要把它们洗出来,今晚亲自下厨,就是准备给你做好吃的,保证你没有吃过。”

    和小娘子去捉泥鳅这种事情,哪有和细君一起吃煎泥鳅来得有意思?

    “阿郎有心了。”

    关姬看看四周无人,如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柔声道,“阿郎如今贵为君侯呢,怎么还要亲自下厨,被人知道了要笑话的。”

    “他们懂什么?我学的就是易牙之术,下厨乃是再正常不过了。细君这几日四处巡视,当真是辛苦了,我于心何忍,正是要犒劳细君呢。”

    冯永连忙哄道。

    关姬眼中水波越发温润。

    她看了看篓里的泥鳅,眉头微微一皱,“这等丑物,也能吃么?”

    “到时细君一尝便知!”

    越丑的东西,就越是美味,细君你不是有所体会么?

    冯土鳖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荡,有些口干舌燥。

第0540章 士徽

    建兴四年五月,曹丕病亡。

    六月,消息传到汉吴两国,大汉丞相写信给孙权,欲两国联手北伐。

    七月,广州刺史吕岱上疏孙权,请求讨伐士徽的抗命之罪。

    孙权看到北方正值动荡,蜀国又有求于己,知道两国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麻烦,正是平定交州的好时机,故答应了吕岱的要求。

    吕岱得到孙权的授权,亲率三千士卒从番禺出发,乘船走海路,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合浦。

    合浦是广州和交州的分界点。

    交州刺史戴良因为士徽的叛乱,被士家宗兵阻于交州之外,所以只能一直滞留在这里,得知吕岱率军前来,大喜过望,亲自出城迎接。

    三千士卒在合浦城外安营扎寨,戴良把吕岱迎接进城内,又设宴为他接风。

    吕岱如今已有六十六岁的高龄,但行事却是雷厉风行,直接就拒绝了宴席。

    并且慨然道,“吾奉吴王之命,率军前来平乱。如今乱贼就在眼前,我恨不得立刻上阵杀敌,如何还有心情赴宴?”

    虽然吕岱和戴良都是一州刺史,但吕岱因为战功,身上有都乡侯的爵位,兼安南将军之职,同时还有假节之权。

    假节者,战时可以直接斩杀违犯军令之人。

    所以吕岱的实际地位要比戴良高得多。

    如今听吕岱这般吩咐,戴良无法,只得撤去宴席,改成军前议阵。

    “吕老将军,交州地势险要,士徽又凭借前人的恩宠,欺瞒交州百姓,得众人依附,不可以等闲视之。”

    戴良看到吕岱急于进军交州,不禁有些担心他轻军冒进,于是劝说道。

    吕岱点头,“戴刺史所言有理,我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才催促着早些进军。士徽心怀反计,如今交州境内又有交州豪族知大义而反抗他,他正忙于镇压大族的宗兵。”

    “我猝然杀到,他定然是没有准备,若我军攻其不备,正得大功。若是犹疑不前,等他有了防备,收兵固守城池,再利用士家的声望,号令交州百蛮起兵相助。”

    “真到那时,我们不仅要面对士徽的宗兵,还要面对交州的悍勇蛮兵,只怕到时就难以征伐了。故应当趁其未成气候时及时除去,免得遗祸无穷。”

    吕岱为孙家征战二十余年,对于战阵自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此话一出,在座的众皆觉得有理。

    “那我们应当如何进军?”

    戴良作为吕岱之下的职位最高者,带头问道。

    “夫战者,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吕岱脸上带着有些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人,请士中郎将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矮小个头,皮肤黝黑的男子有些畏缩走进来,对着吕岱行礼道,“末将士匡见过吕刺史,见过诸位将军。”

    “中郎将无须多礼,来来,请坐。”吕岱亲自把士匡请到座位上,然后这才向众人介绍此人。

    “士中郎将乃是士徽的从兄,士徽乃是叛逆之贼,可士中郎将却是颇识大体,不肯附逆。如今被我征为师友从事,随我征交州,以明心志。”

    士匡听到这话,连忙又起身,神情惶恐,“士家得吴主大恩,效死犹不足报,我族伯连年进贡,正是表示忠心不移之志。”

    “没想到族伯这才去世,我这族兄却是如此不识大体,欲抗天兵以割据一方,实乃螳臂当车之举。某不才,欲附吕将军骥尾,以清我士家门户。”

    此话按说得倒是慷慨,只是说话的人,其神情畏缩,其语气谄媚,在座的众人听了,莫不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同时心里又有些鄙夷其为人。

    唯有吕岱大笑道,“中郎将此言,当真是深明大义!士家守交州数十载,深得交州百姓爱戴,久有功劳。”

    “某看在龙编侯(士燮)的份上,亦不欲对士家太过于逼迫。故某想请中郎将携书信一封,前去送给那士徽。”

    “并告知他,某念在其一时糊涂的份上,若是能自认其罪,倒戈而降,某绝不再追究以往之罪。他虽失郡守之位,却仍不失为富家翁。”

    “但若是心存侥幸,不肯投降,妄图恃险而守,不日某将亲自取其项上人头。”

    士匡一听,连忙说道,“既是吕将军有令,小人岂敢不从?小人今日就连夜赶路,定会尽力劝说族兄,令其迷途知返。”

    “好好好,那就有劳中郎将了。”

    吕岱满意一笑。

    这时,下边的戴良亦开口道,“吕将军,下官的幕僚中,有一人与那士家颇有交情,不妨让他亦写一封同送过去,一齐劝说。”

    吕岱一听,顿时大喜,问道,“是何人?”

    “此人姓张,名白,字坚义,乃是吴郡张家人士,因受其兄张惠恕所累,故被流放至此。某曾试其才,确不负张家子弟之名,故这才收为门客。”

    被流放的人除了那种特意交待看管起来的,否则到了边疆之地,一般都是生死由命,没人会管你。

    再加上边疆之地汉人少而蛮人多,能断文识字的汉人就更难得,所以虽然张白不能为官,但戴良爱其才,把他收为门客,还是符合潜规则的。

    “吴郡张家?”吕岱听到这个,神情变幻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当下脸上又现出笑意,“既如此,那当真是最好不过。”

    戴良一听,连忙招手道,“坚义过来,快给吕将军见礼。”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吕岱脸上那一瞬间的神情变幻。

    却说士徽当初决定要反吴时,其属下官吏桓邻叩头规劝,士徽大怒之下,先是拷打桓邻,然后又把他杀死。

    这一做法引起了桓家激烈反抗,桓邻之兄桓治以及侄子桓发率领宗兵攻打士徽。

    双方打了数个月,僵持不下,只得议和罢兵。

    这日,士徽正绞尽脑汁如何打败桓家的宗兵,突闻族弟士匡从吴军那边归来,并且带来了吴军的消息,于是连忙让人把他请进来。

    “小弟见过兄长!”

    士匡一进来,直接就行了一个大礼。

    “阿弟无须多礼。你失陷于吴国,我还以为你遭遇了不测,没想到竟能平安归来。”

    士徽脸上带着高兴的笑容说道。

    听到这个话,士匡心里直接就是破口大骂,妈的当初你反的时候是当真不知道我还在吴国?只怕是从来没想过吧?

    若不是老子与吕岱是旧识,一看到风头不对,直接就表明了态度,只怕脑袋早就被砍下来了!

    只是如今他有重任在身,又是在士徽的地盘上,倒也不好翻脸,当下也是堆起虚伪的笑容,“多谢兄长挂念。小弟此次从吴军中脱身,乃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与兄长听。”

    士徽一听,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冷笑一声,“莫不是吴国的劝降书?”

    士匡脸色一僵,干笑一声,“吴人确有书信送与兄长,不过小弟所要说的,却不是此事。”

    “吴人劝降之说,勿要再提!”

    士徽神色坚决地说道,“只待我破了桓家宗兵,我看交州还有谁敢反抗于我?到时我再举兵向东,占据合浦要地,交州之地,便是由我们士家说了算。”

    “大人当年能做到之事,我如何做不得?到时那孙权,就算是再怎么不想认我这个交州刺史,他也得捏着鼻子认下。”

    “再说了,我士家经营数代,这才有了今天。岂能在一朝之内拱手让人?”

    “兄长之言,也算是说到小弟心里去了。”士匡听了士徽的话,亦是长叹一声,“若是可以,谁愿意把基业送人?”

    想族伯在时,士家在交州那当真是一呼而百应,一令既出,无人不从。若非迫不得已,谁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兄长,那广州刺史吕岱,如今已经率军到了合浦,不知你可有法子退敌?”

    怀念以前的时光也只能是怀念,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原本还慷慨激昂的士徽一听到这话,脸色就是大变,“吴兵怎么会这么快?!”

第0541 食言

    “吕岱率军乘海船而行,日夜不停,从番禺至合浦,根本不费时间。”

    士匡看到士徽的惊慌模样,眉头就是微微一皱,他心中虽有鄙夷族兄无大将之风,但还是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毕竟在士匡心里,若是士徽当真有办法能大败吴军,守住士家的基业,那当真是最好不过。

    哪知士徽一听,手脚竟然有些微微发抖起来,忍不住地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嘴唇有些哆嗦,“不应该啊!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说来就来了?”

    士匡看到士徽这副模样,当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心里那一点点希望终于全部破灭。

    这还叫快?都几个月了?你竟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就你这样子,还想着学族伯割据一方?实是不知哪来的自信!

    “兄长,那吕岱不但到了合浦,而且在放我出合浦前,还告诉我说,大军后脚就要跟过来,你还是想想退路吧!”

    “什么!”

    士徽一听,直接跌坐在地上。

    士匡长叹一声,实在是不想看到他这副窝囊样,直接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放到桌上,“这是吕将军和张先生写给你的信。”

    “吕将军说了,若是你能投降,除却不能当郡守外,一切如旧,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士匡大步走了出去,他要去找他的大人士壹。

    士壹是士燮的弟弟,听到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当下大喜过望,把儿子迎回府中细加询问。

    得知合浦发生的事情后,这才幸灾乐祸地说道,“当初士徽要反,族中有人不从者,皆被他责骂,我看他现在如何是好。”

    士匡一听,吃了一惊,“大人也不同意族兄反吴?”

    士壹冷笑一声,“他自当了这个家主,就再不把他人放眼里,就算是我这个叔父,亦是呼来喝去,谁愿服他?不只是我不同意,就连你的三叔亦是不同意。”

    士匡的三叔,即是士。

    士家在交州能有今日的基业,除了士燮,还有他们几位兄弟的齐心协力,在交州各据一方,互通声气。

    如今士徽以家主自居,不把两位叔父放眼里,自然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于是在士徽与桓家的争斗中,士壹士皆是拥兵观望。

    士匡这才恍然,“我说我们士家怎么会落魄到这等程度,竟然连桓家都打不过了。原来大人和三叔竟然没出力。”

    “何止没出力,我们两人都是旁观,且由士徽那几兄弟打去,也好让他们清醒一下,这士家不是他们几兄弟说了算。没有了我们这些长辈,他们能济个什么事?”

    士匡闻言,唯有叹息,士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关头了,竟然还在内斗,看来士家当真是难逃这一劫了。

    “大人,吴国大军已到,以我们士家这个样子,看来是没办法抵挡了,还是趁早谋出路吧。”

    士匡劝道。

    “无妨。”士壹却是浑不在意,“此次叛乱,我与三弟皆是闭城而守,没有参与叛乱。吴主再怎么怪罪,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倒是士徽那个大宗,只怕要在劫难逃。”

    士壹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到时就算士徽战败,吴国不还是得找我们士家帮忙安定人心?”

    士家在交州已经营数代,无论谁入主交州,都绕不开他们。

    “即便如此,我们亦不能坐在待之。”士匡低声道,“与其等吴兵到来,不如主动示好,让吴主知道我们的诚意,免得受到士徽的连累。”

    “如此甚好。”

    士壹赞同道。

    在士匡出发后,吕岱整顿兵马,在第二日就率军紧跟其后。

    在士匡回来的第三天,吴国大军就已经到了交趾城下,并且摆开了阵势。

    士徽登上城头,看到底下吴军阵势浩大,阵营严整,心下骇然。

    再回头看看身后的几位兄弟,皆是人人面色苍白,当下长叹一声,吩咐道,“开城门。”

    不一会儿,交趾城门很快就轰隆隆地打开了。

    最先走出来的士徽,其后跟着其兄士祗,其弟士干、士颂等人,人人皆是脱去了上衣,裸着上身。

    几人走到阵前,跪了下去,只听得士徽大声喊道,“罪人士徽,不敢抗天兵,特来领罪受死。”

    营寨门口急步走出一行人,为首者,正是吕岱。

    只听得他哈哈大笑,人未到声先至,“士将军何须如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快请起!来人,拿衣服来!”

    吕岱从亲卫手里接过衣服,亲手给士徽披上。

    “多谢吕将军!”

    感觉到吕岱的善意,士徽颤抖的身子这才平静下来,只见他哽咽地说道,“罪人一时糊涂,劳烦将军远道率军而来,实在是罪不可赦。”

    “过了过了,士家久治交州,那是有功劳的。士将军也说了自己是一时糊涂,只要及时返回正途就行。”

    吕岱大方道,“士将军放心,王上一向宽容大量,不会多加怪罪的。”

    一个故作大方,一个曲意逢迎,一时间,双方的气氛竟是融洽无比。

    交趾降后,吕岱入住郡府,第二日,令人在府上布置帐幕,说是要宴请士徽兄弟。

    士徽等人受宠若惊,早早就赶到郡府,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等人的位置,于是陪笑地问道,“吕将军,席间太小,乞个位置。”

    坐在上头的吕岱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喝令道,“取符节与诏书来!”

    亲卫送上孙权所赐符节与诏书,吕岱怀抱符节,手持诏书,大声道,“逆贼士徽,抗王命,是为不忠;杀忠义之士,是为不义;乱交州,置百姓于水火,是为不仁……”

    士徽听了,冷汗一下子就湿了衣服,只见他嘶声喊道,“吕将军,你说了不追究过往,让我做富家翁的,何以今日就食言?”

    吕岱冷笑一声,“将士远道而来,岂能无功而返?”

    此话一出,帐内的将士皆是露出会意一笑。

    “张先生,你是江东名门子弟,我当初就是相信你的话,这才愿意出城投降,你竟如此害苦氏耶?”

    士徽一看吕岱所言,知道无望,连忙又转向一旁的张白。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只要有一丝丝希望,他也要紧紧抓住。

    张白早就被吕岱的所作所为惊呆了,听到士徽的话,打了一个激灵,正欲说话。

    吕岱却是不管他,直接喝道,“左右还等什么?”

    只见早就埋伏好的刀斧手一拥而出,直接将手无寸铁的士徽几兄弟乱刀砍死,剁下首级,传遍交趾城。

    吕岱与众将士却是哈哈大笑,令人撤去帷幕,清洗血迹。

    “此处一时清洗不干净,大伙还是去隔壁,那时早就设好宴席。”

    吕岱笑毕,说道。

    众人哄然答应。

    唯有张白沉默不语,落于人后。

    宴席之后,张白寻了个机会,单独请见吕岱。

    “张先生见我何事?”

    吕岱把弄着手里的象牙,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的面前,堆着各种香料,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等物,皆是从郡府里搜出来的。

    “回将军,白有一事相求。”

    “何事?”

    “士家曾对白有救命之恩,士家兄弟与白也算是有交情,如今身死,虽是自取,但尸身曝晒于野,终是让白于心不忍,故白欲求将军允许将其埋葬。”

    “嗯?”

    吕岱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盯着张白一直没有说话。

    张白后背冷汗直冒。

    过了好久,吕岱这才点点头,“好。”

    “多谢将军!”

    张白松了一口气。

    得了吕岱的允许,张白收得士徽四兄弟的无头尸体,令人用刍草编了人头,与尸身缝到一起,找了块地方埋了下去,这才略觉得安心。

    同时在士徽墓前低声说道,“士将军,当初吕岱亲口当众说了免你一死,我这才写信劝降。却是没想到他竟是为了功利,不惜食言,当真不是我故意骗你。”

    “我如今亦背上了欺人之名,实是悔不该当初,我对不住你们……”

    嘀嘀咕咕了好久,张白这才起身回城。

第0542章 以诈立国

    吕岱诱降士徽等人,又食言斩杀之,引起了士燮旧部,同时也是交州大族甘醴、桓治等人的恐慌,交州士民曾深受士燮之恩,对吕岱的做法也大是不满。

    于是甘醴、桓治率官吏百姓,以及士徽的宗兵攻打交趾城,同时交州各个地方听到士徽兄弟被杀的消息,皆是愤慨不已,纷纷起兵呼应。

    一时间,交州又陷入了战乱。

    吕岱没想到士家在交州的声望这么大,于是一边调兵把甘醴、桓治等人打败,一边向士壹、士承诺,维持士家在交州的特权。

    于是士壹、士这才率兵出城,帮助吕岱平乱。

    有了士家的出面,叛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吕岱接着乘胜进军讨伐九真郡,大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至此,交州终于真正纳入了东吴的管辖范围。

    吕岱大胜的消息传到武昌,孙权大喜之下,封吕岱为番禺侯,升为镇南将军,同时,又令广州和交州重新合二为一,统称交州。

    同时,吕岱控制了交州全境后,立刻再次翻脸,拿着孙权亲自下发的诏令,宣布了士家的罪行,其族人全部被贬为庶民。

    几年后,士壹、士因违法而被处死,这就是后话了。

    同年八月,孙权考虑到南方已定,便趁着北方新君即位,人心不稳之际,亲自领军,攻打曹魏所属的江夏郡,意欲把整个江夏纳入手中。

    江夏太守文聘坚守城池,同时派出使者向朝廷呼救。

    孙权为了不让襄阳的曹休前来支援,又令荆州江陵那里同时出兵,攻打襄阳。

    江夏和襄阳的军情很快就传到洛阳,曹睿急召曹真、陈群、司马懿等人入宫商议对策后,抚军大将军司马懿连夜出城,赶往荆州。

    在第二日召开的朝会上,曹魏大小官员皆觉得应当立刻发兵荆州。

    唯有曹睿淡然安坐皇位上,徐徐而道,“吴人惯于水战,如今敢下船陆战,不过是趁着我军无备。如今孙权与文聘相持于江夏郡,说明文聘已经有了准备。”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如今孙权兵连文聘军的两倍都不到,肯定不敢相持太久,很快就会退去了。”

    “至于襄阳,那就更不必担心,襄阳地势险要,又有征东大将军(曹休)坐镇,定然安稳。”

    下边的臣子听了,不禁暗暗惊叹新帝的从容。

    就在洛阳正在调兵遣将之际,先前新帝登基时,朝廷曾派了治书侍御史荀禹去慰劳边疆,此时的荀禹正好到达江夏,听到吴兵来犯,连忙征发了周边各县的县兵一千多人前去支援。

    荀禹看到吴兵围着江夏,便令县兵在夜里悄悄地登山,举着火把呼喊。

    孙权对江夏本就只是存了试探之心,并无死战之意,看到两边山上的火把,还以为是曹魏的援兵到了,心中惊惧,于是连夜撤走,江夏之围遂解。

    江夏之围一解,襄阳的诸葛谨就要单独面临曹魏曹休和司马懿这两员大将。

    司马懿先是大破诸葛谨,杀其部将张霸,曹休又从侧翼破其别将。

    诸葛谨狼狈逃回江陵。

    消息传到洛阳,众臣想起曹睿先前的从容,心里佩服无比,于是新帝的威信,开始树立。

    经此一战,曹休见吴兵弱不能战,遂生轻视之心。

    得知曹丕之死和交州之乱后的冯永,一直在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密切关注着曹魏和东吴的消息。

    以最快的速度知道交州土著大族们的脑残操作,以及看到孙权再一次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孙十万这个称号,站在地头上看着收割试验田稻谷的冯永差点当场暴走。

    妈的老子在早几个月前就通过许家的关系,劝说过士徽主动投降,又苦劝诸葛老妖暂时不要插手交州之乱,最后还许诺了红糖之利。

    就是为了让东吴能趁着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专心对付曹魏。

    襄阳这么险要的位置,你们竟然不趁机全力拿下来?

    等以后还想有机会?

    mmp!

    冯永破口大骂了一声。

    要是东吴拿下了襄阳,等后年诸葛老妖北伐时,曹魏的荆州军团肯定不敢多抽兵力,到了那时,北伐的容错率也能高一些。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这个孙十万竟然搞成了这个球样!

    呸!

    冯土鳖狠狠地往田里吐了一口口水。

    稻田里的谷子已经泛黄了,没过几天就要收割,今天要把田里的水抽干,把里头的鱼先捕捞出来。

    花看得新奇,卷起裤腿,再一次露出白生生的小腿,提着一个小木桶,下田去摸鱼,每捉到一条,就在那里大呼小叫,玩得很是高兴。

    刚刚摸到冯永附近,就看到这个人往自己脚边吐了一口口水,当下就是大怒,“噫……你恶不恶心?亏你还是个君侯呢,连个礼仪也无,丢不丢人?”

    冯永吐了一口口水,就看到了一双小腿,即使上面沾满了泥巴,仍掩盖不了它们的白嫩,当下正想道歉一声,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直接就被花把道歉的话骂了回去。

    “你还是个少君长呢,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这摸鱼是你干的事情吗?怎么不去马场好好养马?就你这样跟个农妇似的,有礼仪了?”

    跟花打嘴炮,冯永从来没退缩过,当下直接开喷。

    “再说了,这田里我还撒了粪呢!你不一样玩得开心?把手放在田里摸来摸去,你就不觉得恶心了?”

    “有本事晚食别再跑来我的院子吃喝!我吃的粮食,那都是在撒了粪的地里收上来的。”

    啵哒啵哒一阵说,直接就把花噎个半死,差点没翻白眼。

    只见她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就控制不住把自己手边的小木桶直接砸过去。

    这就是个无赖!

    粗俗!

    一旁的关姬看到两人又开撕,连忙劝阻道,“好了好了,花娘子,兄长他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道个歉,他的心情不好,你别在意。”

    关家四郎就是花的最大软肋,一看到关索亲自开了口,为了保持在心上人面前的良好形象,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容,“关郎君说的是,我才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说完,又对着冯永哼了一声,昂首离开,还刻意避开了口水的落点。

    同时在心里暗暗想着,这姓冯的越是满嘴粗言糙语,就越是能让关家郎君看清他的真面目,时日越久,关家郎君自会越厌烦他。

    我可不能学了泼妇,免得关郎君看不起。

    “兄长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模样?”

    关姬说着,目光落到冯永手中的纸上,阿郎就是看了上面的内容,这才暴躁起来的,也不知究竟上头写了什么。

    “四郎你也看看吧。”

    冯永把纸递了过去,有些无奈道。

    “东吴攻打曹魏失败?”

    关姬接过来,看完后,微微一皱眉,“孙权亲领大军,掩其不备,曹魏又是人心浮动的时候,竟然打不下一个小小的江夏?”

    “是啊,孙十万果然无愧于他的这个称号。”

    冯永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孙十万?”

    关姬愕然。

    “亲领十万兵马,被张辽八百破之。如今又大张旗鼓攻打江夏,自称有十数万人,却受挫于文聘所守的区区一城,不是孙十万是什么?”

    冯永没好气地说道。

    关姬听到这话,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笑,“兄长这话说得也太恶毒了一些。”

    “我说的那是事实!”

    冯永实在是觉得憋屈,号称十数万的人攻不下江夏,又打不下襄阳,曹魏大丧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白白错过了。

    反观曹魏,曹睿正好借此机会建立起自己的威信,这孙十万简直就是故意给人刷经验的,真特么的是猪一样的队友。

    更恶心的是,自己还答应把红糖的一部分利润让出去了!

    冯土鳖几乎已经看到了东吴的丑恶嘴脸:我打了啊,可是打不过,不能怪我吧?红糖什么的,你答应了的,也得给我哈!

    这特么的!

    “兄长曾对我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何又对这东吴败于曹魏的事耿耿于怀?”

    关姬看到冯永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解。

    “只是不忿东吴这种干大事而惜身,贪小利而忘义的行为罢了。”

    冯永摇头,轻轻叹道,“江东这些人,只顾眼前,不顾长远,也就是大汉势微,只能与他们合作,否则……哼!”

    “兄长的意思是,东吴只是做做样子,没尽全力?”

    关姬终究是冯永的枕边人,听到这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尽全力就不会是打成这个样子。”

    冯永摇头,“这号称十数万,能有两三万就顶天了。东吴这是不愿意单独面对曹魏,一定要大汉有所动作才行啊。”

    “兄长如何看出来的?”

    关姬好奇地问道。

    “陆逊。”

    “陆逊?”

    “对,”冯永点点头,“张家那边来信了,提了一事,说是陆逊回吴郡探亲,曾打听过我的事情。算算时间,正好是在东吴攻打江夏和襄阳的时候。”

    “陆逊见兵势,多智略,又是荆州都督,乃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若是东吴当真想取襄阳,那就应当是由他领兵,而不是以德行见器于当世的诸葛谨。”

    没错,诸葛谨的德行是受人称赞,其人长于内政,但那对攻取襄阳有个屁用!

    有本事你叫陆逊带兵上啊!

    陆逊和孙权闹翻那是在十几年以后的事情,如今孙权学刘备托孤诸葛老妖,对陆逊那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陆逊手上连孙权的玉玺都有。

    举兵攻打襄阳这么大的事情,身为荆州都督的陆逊竟然恰好就回吴郡探亲,有这么巧?

    这个手法和当年陆逊劝吕蒙装病回建业休养,以图关羽实在是太像了!

    不过那时吕蒙回建业是假,轻关羽之心,暗图荆州是真。

    这一次陆逊回吴郡探亲是假,不欲东吴面对曹魏压力是真。

    “此话倒也有道理,但终究只是兄长的推测,并无实据,私底下说说还可以,但千万莫要说与他人听,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说到对东吴的恨意,关姬自是不落于任何一人,但如今她身为冯永的妻室,却是要为冯永考虑。

    当初劝丞相重新与东吴联合的是阿郎,若是如今再发出这般言论,被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于阿郎的名声有损。

    “我知道。”冯永叹气,他能得到这个结论,当然不只是刚才所说的那一点推测,还有汉吴重新联盟后,东吴的种种做法。

    第一次北伐时,东吴就是趁着曹魏抽走荆州兵团一部分兵力,这才借机发动石亭之战。

    石亭之战中东吴的表现,与曹丕刚去世时攻打襄阳和江夏的弱鸡表现,完全就是两个极端,所以冯永这才怀疑东吴这一次根本就是做个样子。

    “东吴以诈立国,若说赤壁之战,那是因为两军对峙,所以各尽诡计,那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吴国失信的恶习,却是由来以久。当初强取荆州三郡不说,在平分荆州后,又趁着关老君侯攻打襄阳时,背盟偷袭。”

    “夷陵之战后,明里表面向曹魏称臣便罢了,又暗中派人往白帝城向先帝求和,其两面讨好,欲行左右逢源之心,自显于人前。”

    “如今汉吴结盟,丞相送了不少毛布,又承诺红糖之利,而且取下襄阳,荆州之地就再不用担心曹魏的威胁,对东吴亦是大有好处。”

    “没想到他们表面答应得好好的,最后却打成这种烂仗,又怎么不令人恼怒万分?”

    “其君反复无常,其臣亦是反复无常。孙权派吕岱平交州之乱,士徽几兄弟,得了保全性命的承诺,这才开城投降,没曾想却被人砍了脑袋以累军功。”

    “同时还借机逼反交州士民,又以平叛的名义,大肆掠夺各种珍奇,士燮的两个兄弟士壹和士,无视士徽的下场,轻信承诺,出头协助吕岱平交州之乱。”

    “如今交州事刚了,士家所有族人,全部都被贬为庶民,可怜士家几代人攒下的基业,竟是一朝覆没。”

    冯永苦笑摇摇头,只觉得这吴国的吃相实在是恶心。

    “吕岱乃是吴国老臣,几番对士家作出承诺,几番当众食言,其反复无常之风,当真是已经深入东吴君臣骨髓。”

    交州之事,其实对大汉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对张白有影响啊,毕竟他当初是做了保人的。

    士家在交州影响力极大,吕岱这么做,根本就是挖了一个深坑,要把张白给埋了下去。

    “如今张白在交州的名声已恶,这交州甘蔗之事,看来再不能依靠他来与交州大族打交道了,如今唯有希望东吴能真正控制交州。”

    冯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赞叹了一声,“这一步棋,当真是妙啊!这么一来,我们就算是再怎么不满,也只能有求于他们。”

    关姬听到这里,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家阿郎对东吴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也不知是谁,竟然能把事情计算得这么精密周全。”

    “还能有谁?如今东吴能谋算到这等地步的,唯有陆逊一人。”

    吃了暗亏的冯土鳖不得不服气,看来历史上留名的人物,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不能依靠别人,看来就只能是依靠自己了。

第0543章 是你们逼我的

    东吴的难看吃相,让冯永大是恶心,可是如今甘蔗来源全来自于交州。

    士家今年开春时辛辛苦苦种出的甘蔗林,现在全便宜了东吴。

    冯永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事实,毕竟如今想要甘蔗,也只能是从东吴手里拿。

    “我终于知道先帝与丞相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情了。”

    冯永长叹一声。

    这种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却又偏偏对其无可奈何的事情,当真是令人抓狂。

    大汉就如一个落魄的白富美,因为家产被夺,所以向一个孙姓的猥琐男租了一个门面,与他合伙做生意,以图东山再起。

    起先事情还算是顺利,眼看着两人的合伙生意不但红火,白富美甚至还有余力开了连锁店。

    于是白富美准备把公司运作上市,与霸占了自家财产的曹姓恶少家的公司进行竞争。

    哪知恶少一看白富美的公司势头凶猛,暗地里找到了猥琐男,许诺给他一大笔钱,同时还跟猥琐男分析利害,说若是白富美成功了以后,肯定就会踹了他。

    猥琐男害怕被恶少殴打,同时又做梦都想得到那一大笔钱,而且他还垂涎白富美手里的公司,看到白富美新开了连锁店,他的心里也怕白富美会抛弃他,于是就答应了与恶少合作。

    在白富美公司准备上市的前一天晚上,猥琐男迷倒了白富美,然后打电话叫来了恶少……

    白富美醒来以后,发现自己不但被玷污了,而且连公司的资产都被猥琐男转走了一半,甚至最先租来的店面都被收了回去。

    于是她怒气冲冲地去找猥琐男算帐,猥琐男一开始还是很心虚的,只是当他看到白富美衣衫不整时,当下色心大起,把她骗到自己的屋里,再把白富美玷污了一次。

    白富美连续吃这么大的亏,最后却不得不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为了能对付自己的头号仇人恶少,她只能再陪起笑脸,忍着恶心,与猥琐男重新合作。

    如今这个猥琐男竟然还想着动手动脚?

    果断不能忍!

    “关督邮,传我令给邛都、苏祁、登台三县,明年秋日,我要进行都试。此三县家里有耕地的男丁,须在农闲时习军阵。”

    冯永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是你们逼我的。

    至少要给大汉续个百年的命,否则老子连躺在床上老死的权利都没有。

    所谓都试,就是前汉实施的兵役制度,每年举行一次的军事演习。

    前汉实施的是全民皆兵制度,平民中年满二十三岁的男子按道理都要轮流到中央服役一年,这就是卫兵。

    至于为什么是二十三岁,那是因为在那时,二十才算成丁,可以独立耕种。

    而按当时的农耕水平,“三年耕,有一年之蓄”,耕作三年,才能攒下一年的口粮,所以让家里男丁耕作三年后,才征发他去服役一年。

    至于地方兵,叫役兵,从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服役,每一年的都要集中操演一次,时间为一个月,期满回家,若是国家有事,则临时征召现在大汉的丁口年龄已经降低到了十五岁。

    无论是中央军还是地方兵,每年举行一次的都试,就是对作战能力的一种考核和检验。

    一待有战争,就可以快速地集结兵力,是一种藏兵于民的兵役制度。

    正是得益于这种兵役制度,才为汉武帝横扫匈奴提供了强大的兵力。

    但也正是因为汉武帝时期战争频繁,再加上耕地不断地被兼并,自耕农减少,兵源不足,所以在征兵制的基础又加上了募兵制。

    再后来,光武皇帝在豪强地主的支持下光复汉室,因为豪强地主强占了大量耕地的原因,后汉只能取消征兵制,全面改成募兵制。

    募兵制可以产生职业军人,但同样也会造成国家的负担,而且募来的兵源容易对将领产生依附作用,这就为地方的分裂埋下了隐患。

    刘备入蜀时,大汉的兵源大多是荆州兵和东州兵,算是募来的兵源。后来在汉中之战与夷陵之战后,这两个兵源被消耗殆尽。

    百战老兵被刘备弄没了七七八八,唯一剩下的那么一点,又全交到了李严手上。

    诸葛老妖只好部分恢复前汉时期的全民征兵制,发掘蜀地的战争潜力。

    南征的兵力,大多就是从蜀地的在籍人口里征发出来的。

    全民征兵制,即使在前汉这种全国统一的时候,也要非常注意民夫的轮休,更何况如今仅据有一州之地的大汉?

    所以这个就非常考验诸葛老妖的执政水平。

    很明显,冯永打算在大汉丞相推行全民征兵制的基础更加进一步,恢复都试制度。

    反正如今地多人少,撑个百年,不成问题。

    “那游牧的部族怎么办?”

    宣达教令,乃是督邮的职责之一,关姬正是越的督邮。

    关姬不明白什么征兵制募兵制,她只知道手里的兵力越多越好,只是家里有地的人家好说,但那些尚未定居下来的部族呢?

    “游牧的部族……”

    冯永沉吟一下,“凡愿意出丁的人家,补足粮食、毛布、盐巴,药材等物,相信那些头目知道怎么做。”

    每年饿死冻死的人就不老少了,冯永只要能提供足够的补偿,这些夷人就是优质的雇佣兵与其白白饿死,还不如出去吃兵粮,给家里赚口粮回来。

    至于不愿意出丁的部族头目……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冯鬼王在南中横行无忌,还怕这点小问题?

    “冯长史,娘子军能参加都试否?”

    关姬精神一震,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

    “诺!”

    关姬一抱拳,意气风发地大声道。

    花循着声音看过来,冯永对着她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呸!”

    花对着他吐了一口口水。

    冯土鳖也不在意,反正你再怎么努力,也得不到关姬的心,更别说她的身子。

    怀着这种优越感,冯永在晚上睡觉时,觉得能搂着关姬睡觉当真是一件美事。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自家婆娘今晚一直没有像往常那样按时上床,仍趴在桌前,不知在写着什么。

    他不禁好奇地过去,“细君在写什么呢?”

    “娘子军的军中规矩啊,阿郎不是说了娘子军也要参加都试么?妾自然要好好考虑一番,免得到时丢了人。”

    关姬头也不抬地说道,不时地翻动着冯永所编的《军中操典》,看来是拿来参考的。

    “夜已深,细君还是莫要熬夜,先睡吧?日后再说。”

    冯永劝道。

    “不急,这里还差一点,阿郎先睡吧,妾把这里再改一下。”

    关姬的注意力都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随口对冯永说道。

    冯永一听,当下就有些无奈,“我身为长史,掌一郡军政,都没你这么忙,这种事,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反正还有一年时间呢。听话,先去睡觉吧?”

    “如今谁不知道阿郎有识人之明?只要吩咐下去,自会有人帮忙把事情办妥。这娘子军的事,除了妾,就只有花娘子能帮得上忙,妾怎么能不操心?”

    “花?”

    冯永一怔。

    “是啊,娘子军,只能先从她的部族里抽人,除了她能帮上忙,还能有谁?今晚妾写好了,明日还要与她商量一下。”

    老子今天还说什么来着?看这样子,你这是打算把心给她了?

    想到这里,冯永顿时有些酸溜溜的,一把把关姬抱住,说道,“夜里看书太久会伤眼睛,为细君计,我觉得还是要让你先去睡觉。”

    “唉呀!讨厌!”关姬岂能让人偷袭到?当下一拍冯永的咸猪手,娇嗔道,“把妾的思路打断了!”

    然后想到了什么,这才转过身来,柔声道,“今晚妾不方便,要不让阿梅陪阿郎一晚?”

    哈?

    你说了个啥?

    你的意思,是把我赶出去是吧?

    冯永当下就怒了,哼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是妾说的。”关姬大度地说道,“阿梅好歹也是妾室,在妾不方便的时候,让她陪着,不正是她应做的?”

    冯永仔细端详了一下关姬的模样,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点点头,叹气道,“我本以为,给细君找些事情做,是为了你好。”

    “毕竟以细君这般女子,若是埋没于后宅,那就真是太过可惜,没想到最后竟是给自己作茧自缚。”

    关姬闻言赞了一声,“这作茧自缚一词用得好。”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冯永心头有些燎火。

    “妾也是跟阿郎说正经的,”关姬轻轻地抱住了冯永,“妾真的要谢谢阿郎呢!妾能得今日这般自在,皆是阿郎不同于一般男子,妾幸甚!”

    “妾求阿郎,让妾任性一次如何?”

    没办法了,这婆娘看来是铁了心要当女强人,沉迷于创业不可自拔,冯永当下只得走出屋来,去找自己的小妾。

    阿梅看到冯永的到来,当真是又惊又喜,也不顾自己披头散发的,就要给自己的榻上铺上一层新床单。

    冯永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般麻烦,直接就躺了上去,霸占了她的枕头,“多放一个枕头就行。”

    “是。”

    阿梅抱来一个枕头,放到冯永的脑袋旁边,这才吹灭灯,轻手轻脚地爬上榻来,缩手缩脚地躺在冯永的身边。

    “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点。”

    冯永闻着那幽香,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是。”

    阿梅低声应道,又悄悄地挪近了一些。

    “这些时日,孵出了多少鸡鸭?”

    阿梅是带着鸡鸭的种蛋过来的,同时跟过来的,还有幺妹,幺妹从一开始就是府上鸡鸭的管事,养鸡鸭的事,她的经验最为丰富。

    可以说,锦城的冯庄已经快要被冯永抽成一个空壳子了。

    “主君,种蛋坏了不少,鸡孵出一百二十只,鸭已经孵出三百六十只。”

    阿梅对数字很敏感,一口就报出,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主君,这种蛋,坏得实在是太多了些。”

    “是啊,太浪费了。”冯永叹气道,“可是再浪费也没办法,时间太紧了。”

    必须要在诸葛老妖北伐前,尽量攒下底子。孙水河谷这么好的地方,不尽量开发出来,那就可惜了。

    阿梅默默无语,她不知道时间为什么会太紧,不过只要是主君要求的,她就只能尽力做好。

    “牧场的事情呢?”

    “牧场已经走上正轨,与花娘子合作的人家已经确实下来了,一共有十三家,钱粮倒是不缺,妾算过了,按目前的情况,只怕到了冬日里,草料有些跟不上。”

    “这个倒不用担心,南乡那边已经送过来不少的苜蓿种子,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种下去,到了冬天前,可以收上来一茬。”

    “还有,这段时间,你去找魏容,让他帮你找出各个部族的牲口数,到时候你再算算过冬需要多少草料。若是觉得吃力,就问魏容要两个人。”

    “不过他现在也是忙不过来,人手不够,你就辛苦一些。”

    冯永絮絮叨叨地吩咐道,有了阿梅这个高级秘书和算学大师,不但冯永可以放心地把统计类的东西交给她,甚至忙得快要虚脱的魏容也能喘一口气。

    “是。”

    阿梅似乎很喜欢目前这种感觉,明显地感觉到她语气带了些欣喜。

    谈了一些阿梅手头上负责的事情,气氛渐渐地也跟着融洽起来,土鳖的手很自然地搂了过去。

    阿梅和花一样是南中妹子,身子娇小,当她再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相对于冯永有些雄壮的身材,就更显得小巧玲珑。

    再加上冯永这些年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就算比不过赵广这种自小练武的,但比起普通人还是强壮了很多。

    阿梅的求饶声很快就响起。

    第二日早上起来,冯永仍是精神抖擞,看了一眼犹自在沉睡的阿梅,心里生起一股征服感的同时,又有些不满足道,“终究还是和细君比较尽兴……”

    过了几日,把试验田里的稻谷收上来,一直很少在冯永面前露面的越太守孟琰终于冒了一次,他是来跟冯永道别的,因为他要回锦城一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孟琰这个太守可以乱跑,但这是诸葛老妖所要操心的事,冯永表示知道了。

    孟琰回到锦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了丞相府。

    “上山下乡?”

    大汉丞相听到孟琰的话,一阵愕然。

    “是的,冯郎君,呃,冯长史把从南乡过来的士卒全部解散大部,唯有一百在身边,剩下的让他们到邛都、苏祁、登台三个县的各个乡亭。”

    “平日里组织耕种,教化百姓,到了农闲时组织役兵练习军阵。”

    大汉丞相听到孟琰这个话,极是敏锐地捉到了这其中的重点,“说清楚,是到乡,还是到亭?”

    “听说是到里。”

    “到里?你确定?”

    诸葛亮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垂首站在下方的孟琰。

    “冯长史确实是这么说的。”

    孟琰低着头,看不到大汉丞相忽喜忽忧的脸。

    汉制,五家为伍,十家为什,百家为里,再上面,才是亭、乡,最后到县。

    在汉室初建时,高祖皇帝定下乡老制度,对恢复天下稳定确实起过重大的作用,但随着时间益久,特别是后汉以来,这一个制度也导致了皇权不下乡的结果。

    朝廷的政令,只能传达到县城,再往下,只能是由地方上的乡老名望帮忙。

    如今冯明文竟然打着什么“上山下乡”的口号,把南乡士卒派到了里这一层。

    南乡士卒是个什么模样,作为一直在紧密关注南乡的大汉丞相又怎么会不知道?

    光是能认字这一点,就保证冯永能把自己的政令直接传达到他们手里,再通过他们之手,传达到每一户人家。

    高效,而且有效。

    最重要的是,官府的政令可以直接到达底层。

    再不需要依靠什么地方名望之类的。

    如今的乡老,地方名望,那都是什么人?

    都是地方大宗族,都是世家豪族的代表。

    诸葛亮想通了这一点,心里竟是霍霍地跳动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小子费了这么大周折,耗了那么多钱粮,时间,精力,也要在南乡推行识字,印刷书籍,原来竟是为了今日!

    我说他哪有这么好心?

    有着超强掌控欲的大汉丞相顿时就幻想着,若是全大汉都能推行这种方法,那还怕什么世家大族?

    只是一想起越乃是新定之地,情况特殊,这才有推行的可能,诸葛亮就不禁叹息一声。

    当初派冯永过去,就是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以从头开始,他要怎么做,都没人能阻止。

    若是想要在大汉内郡也这般,何其难也?

    想到这里,诸葛亮不禁就有些意味阑珊,又问道,“他还在越做了什么事?”

    “在新开的田里养鱼,收上来的鱼不少,冯长史又令人从定运过来一批盐巴,把吃不完的鱼做成咸鱼。听冯长史说,这新开的田里养鱼,可以帮忙除杂草,来年粮食也长得好一些。”

    诸葛亮听了,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蒋参军几个月前也曾与我提起过,没想到还真让他养成了。听说他还在种了稻谷的田里养了鱼?”

    “是。有一块田地,是冯长史专门令人开出来的,里头种了稻谷,又养了鱼。前些日子也是刚捞了鱼,同时还收了谷子,那地里的谷子确实长得好,一点也不像是新开出来的荒地。”

    孟琰恭敬地回答,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细细说来。

    诸葛亮脸上露出感叹之色,“能治军能抚民,确实难得。你觉得,他明年在孙水河谷三县举行都试,能成么?”

    都试之法,在后汉之初就已经被废除。

    除了现实情况不允许之外,还因为都试之法,赋予了当地郡守太大的权利。

    如今的大汉丞相心里有些矛盾,前汉强盛,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源于都试之法,这正是大汉目前所急需的。

    有人帮忙尝试恢复都试之法,又不用惊扰到大汉内郡,就算是失败也无所谓,这自然是诸葛亮所乐意看到的。

    但若是因此造成郡守权利过大,那又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个……下官亦是不知。”

    孟琰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这个要看丞相的意思。

    大汉丞相犹豫许久,这才下定决心,“且先看着吧。你回去后,替我传个话给冯长史,就说我想从南乡抽五百士卒,看看他怎么说。”

    孟琰连忙道,“下官明白。”

    同时暗暗地长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有些湿漉漉的。

第0544章 南乡游侠儿

    越太守得了大汉丞相的指示,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了越,把中央的意思传达给了越长史。

    “五百粮草官?!”

    当冯永从孟琰嘴里得知大汉丞相的意思后,当下就是大叫一声,“孟太守,你确认是五百?不是五十?”

    “自然是五百。”

    孟琰肯定地说道。

    冯永一听,当下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这尼玛的何止是抽血?

    根本就是在自己的胸口挖个洞,准备安装水泵,要把自己抽成干尸!

    南乡最好的人才,那自然是能从学堂里毕业的学生。

    毕竟年纪小,正是学习的时候,而且又是封闭性让他们专心学习,没有其他干扰,学习知识那是最快的。

    再加上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必须能通过学堂的考核,正常毕业,才能得到最好的出路。

    所以他们有着强大的学习意愿。

    等他们从学堂里出来,再到各个地方实习两年,开了眼界,了解底层,积累下务实的经验,以后就是最好的基层骨干人才。

    如今根据自己的指示帮忙处理各种政务的幕僚团,大部分就是学堂里毕业出来最优秀的学生。

    这批人以后就算是因为出身的关系,做不成地方主官,但做县长县令的幕僚,那肯定是能胜任的。

    要是有哪个狗屎运逆天,祖坟冒青烟,一不小心混进了朝廷正式承认的编制内,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学堂里出来的学生毕竟是少数,而且流动方向也被冯永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这种人才自己都不够用,谁特么会白痴让给别人?

    至于南乡第二等人才,那就是南乡士卒。

    南乡士卒算是职业军人,而且他们平常也是封闭性的,在训练之余,也会强制性地让他们识字读书。

    比起学堂的学生,南乡士卒有速成的意味,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以后的成就肯定比不过学堂毕业的学生。

    除了不但命好而且命硬,能在沙场上博出成就的个别人。

    剩下的,要么在军队里当个什么屯长曲长之类的,要么就是退役之后,在冯永的产业下当个小管事,要么就是像如今这般,在冯永的管辖范围内,在地方当个里长之类的。

    想再进一步,难。

    毕竟只是认五百常用字以及最基础的算术,所以只能算是最基础的人才。

    但好在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有组织纪律性,可以拿来应急。

    为什么冯永如今身边还留着一百多个南乡士卒?

    那是因为他们连五百常用字都还没认完,派出去有毛用?

    如今孙水河谷三县下发到乡亭的公文,在外人看来那都是奇葩无比,因为上头写的都是白得不能再白的话语。

    原因就在于,稍微文言一点的公文,底下的大头兵他看不懂啊!

    至于第三等人才,那就是南乡各个工坊矿场里头的职工。

    他们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但识字率参差不齐,大部分没有连最基础的三百字都达不到,更别说五百常用字。

    最多也就是能背个乘法口诀。

    除了管事队长这种骨干必须要强制性地扫盲之外,剩下的没多大指望,所以在冯永眼里,第一代职工根本就是消耗品。

    只有再过上个四五年,经过学堂强制洗礼的那些第二代,至少在工坊职工里占据一半以上的人数,冯永才敢放开人才流动的口子。

    如今诸葛老妖一开口就是要五百个粮草官,基本就是把南乡勉强合格的人才一抽而空,这怎么不让冯土鳖暴跳如雷?

    你有多少粮食?竟然要五百个粮草官?打算让他们数着米粒玩?

    “五百没有,二百五够不够?”

    冯永捂着胸口,哆嗦地问了一句,打算来个落地还钱。

    孟琰的眼神很飘忽,“这个,冯长史,某只是个传话的……”

    传你妈!

    冯永差点就想打死眼前这个看起来面目憨厚的南中蛮夷。

    你没事跑回锦城,然后突然又跑回来,跟我传这种话,要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当场就能的脑袋拿下来当球踢!

    看来自己积攒了几年的底子终于还是被诸葛老妖发现了,告密的人,很明显就是眼前这个家伙。

    想着诸葛老妖磨刀霍霍准备割自己的韭菜,冯土鳖心里就是一阵心痛。

    妈的,我和诸葛老妖果然是命中相克,从来都是我在别人身上割韭菜,一遇到诸葛老妖就被他割韭菜。

    “丞相,没说其他?”

    冯永不甘心地问道。

    “丞相还说了,冯长史在邛都苏祁登台三县复都试之法,乃是大汉他处未有之事,故可宽容而待,此三县役兵,冯长史可皆自任之。”

    冯永一听,心里就是“呸”了一声,这么个鸡肋的补偿,我要来何用?

    如今的大汉,除了那几个都督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主调动兵力外,剩下的各个郡守,虽在名义上掌军,但底下还有郡丞、司马等大小相制,并无随意扩军之权。

    越算是边郡,实权掌握在冯永这个长史手中,同时按规矩还多了都尉这个职位。

    都尉其实就是掌握边郡军事的人。

    但越的四个都尉……两个是冯永的小弟,两个是冯永推荐的。

    孟琰这个名义上的太守之所以也能掌握一部分的兵力,其实就是为了制衡冯永。

    如今大汉丞相给了冯永自任三县役兵的权利,那就是相当于是赋予了他小范围内的都督之权,可以随意地在三县之地扩兵。

    那已经算是对他非常信任的表现了,这可是在大汉的官员里,梦寐以求的待遇。

    但这对冯永来说……有毛用?

    我又没打算造反。

    再说了,我就是想造反,三个县再怎么扩兵,能干个啥?那也不够用哇!

    这根本诸葛老妖想看看恢复都试之法能达到什么样的效果,所以才借口让自己放开手脚。

    “丞相对长史,可是看重得很啊。”

    孟琰一脸的黝黑,一脸的憨厚,马屁拍得直接而直白,“能自任三郡役兵,大汉除了那几位都督,也就冯长史有这等专权。”

    淳朴呢?

    南中夷人……子弟的淳朴呢?

    冯永看着孟琰,一阵无语。

    不管冯永愿不愿意,南乡的大抽血势在必行。

    建兴四年十月,南乡县在冯永调动人员几个月后,再一次进行大调动。

    民间传闻,这一次是要调到锦城当卫士。

    地方上的壮丁轮流到锦城当卫士,这个很正常。

    但对于南乡县来说,却是第一次。

    不但南乡县令亲自挑选士卒,甚至还备了宴席,让这些士卒吃喝完结,这才让他们启程。

    这些年地方上征兵,从来都是挑了人就走,甚至还强制拉人,从来没有说过征兵官府还请吃喝的,这南乡的做法,在绝大部分人年来,倒是第一次。

    “这才是正经的规矩啊!”

    看着雄纠纠的士卒离开,有老人感叹了一句,“多少年都没看见过这等规矩了。”

    于是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老头子摇摇头,说道,“大汉的规矩本就是这样的,地方上的役兵至京城当卫士,初到京城和期满退役,官府都要备席款宴。如今没人懂这规矩咯!这南乡官府设宴,才是真正懂规矩的。”

    “老人家高寿?”

    路人好奇地问道。

    “老夫熹平元年生人。”

    路了一怔,盘算了好一阵,这才想起熹平是灵帝的年号,当下大惊,“原来老人家竟五十有六,看来当真是见过那等盛况。”

    老头斜视了一眼路人,“灵帝想尽法子搜刮钱财,甚至不惜卖官敛财,哪来什么盛况?你觉得他会掏钱给士卒设宴?”

    路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听到这话,当场就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男子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听了,忍不住地说道,“你这老叟好没道理,你既然没见过,又如何说得像真有那么回事一般!”

    老头一拐子就杵过去,喝骂道,“小子无礼!老夫没见过,难道没听说过?这事自然是听长辈说起,故才得知有这等规矩!不学无术之徒,羞也不羞?”

    年轻人被骂不学无术,脸色一红,面有羞愧之色,生生受了老头一拐,也不躲避,呐呐不能言。

    “原来大汉还有这等规矩,看来是我们孤陋寡闻,谢过老先生的指点。”

    男子连忙行了一礼。

    老头看了两人一眼,只见他们身上皆是佩戴长剑,虽然说话间有礼节,但身上的江湖味甚浓,当下咕哝了一句,“不是什么好人……”

    然后便摇头离去。

    唯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师尊,我们如今当去何处?”

    年轻人开口问道。

    男子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要打听这兰陵笑笑生的下落,自然是要从与他有关的事情着手。与他关系最明显的,一个是新华书店,一个是说书人。”

    “新华书店乃是读书人去的地方,我们如今这副模样,自然不好进去,所以先去找这城里名气最大的说书人。方才一路行来,我看到有几个是同道中人,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问问。”

    “师尊,这南乡当真是与别的地方不一样,枉我们不远千里而来。”

    “那是自然,兰陵笑笑生这等人物选择这里隐居,自是有道理的。”

    “也不知,这兰陵笑笑生是何等人物,竟能写出那等秘闻……”

    “想来定是同道中的高人无疑。”

    “就是不知他愿不愿意见我们?”

    “那几个同道中人出现在这里,看来也是冲着这位高人来的,别人既然能有这等心意,我们为何不能尝试一番?”

    “师尊教训的是。”

    两人继续前行,窃窃而语,不欲引起他人注意。

    在外来人员的传说里,来到南乡,有四个特色,不可不知。

    第一个就是不能轻易惹妇人。

    南乡女子当家作主的人家多的是,若是有外来的浪荡子敢不守规矩,余生基本就要在山里的矿场度过。

    第二个就是南乡是恶鬼临世的最直接证据:白天冒着滚滚浓烟,黑夜里火光通明,昼夜不休的窑子。

    同时如今也是南乡的一个奇景。

    外来人第一次到南乡,都会吸引驻足观看许久。

    第三个就是对所有读书人免费开放的南乡新华书店。

    不少的寒门子弟都是因为它,这才不惜跋山涉水前来,就是为了能在里头寻得自己心仪的书籍。

    不过毕竟能认字读书的人只能是少数,所以最受欢迎的,还是最后一个,南乡特有的说书人。

    一桌,一椅,一个惊堂木,一个说书人,一碗开水,如此而已。

    但却是南乡所有食肆、客舍等经营场所不可缺少的东西没有说书人的食肆、客舍,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去。

    不过这说书人的时间安排,那也是有门道的。

    每次说的时间太长,这店里看着客人多,但都是光顾听说书了,吃完了也不走,就当是白嫖。

    偏偏里头没了位置,外头的人又招呼不进来,影响生意。

    但若是说的时间太短,客人又不满意,脾气暴躁的老兄,甚至没吃完的饭食也不要了,直接就当场掀桌子。

    还有,不同的地方,说书的各个细节描述也不一样。

    比如说在那些役夫、苦力比较多的地方,那就是发挥各种想像力,把那亲热的细节说得越是荤黄露骨,越是简单直白,那效果就越好。

    黔首百姓就喜欢听这个。

    但在比较高雅的地方,大多数人自恃身份,那就得说得文雅一些,讲得隐而微露,或者暗喻暗指,然后大伙会意一笑。

    既保持了面子,又让精神得到愉悦的满足。

    这种情况也就造成了同一本传记小说,除了梗概大致一样之外,各种情节在不同的说书人嘴里,却是大有不同。

    这传记小说除却大人喜欢听,还有小孩也是喜欢。

    初到南乡的师徒两人,看到大街上有不少小孩拿着木刀木剑,亦或木棍木棒,在那里哼哼哈嘿对打。

    这个喊着“看我玄阴指”,那个叫道“吃我玄冥神掌”。

    更有甚者,直接把身上的衣服一脱,“九阳神功,天下无敌,不信你们过来打我……”

    然后旁边冲出一妇人,挟起他“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落英神掌,喝道,“作业写完了没有?”

    九阳神功一下子就被破了功,小孩哭着说道,“还没……”

    “没写完就敢出来野,老娘辛辛苦苦找了多少门路,才能把你送进学堂,你竟然去学那些游侠儿,打不死你!”

    ……

    看得师徒两人眼皮真跳,这南乡的妇人,当真是名不虚传!

    只是这游侠儿,没惹你吧?

    “快点穿好衣服回家!”

    妇人成了武林盟主,趾高气扬而去。

    一众江湖高手不敢吭气,只能是灰溜溜地看着带头大哥抽泣着找回衣服穿上,准备回家。

    “小兄弟,某这厢有礼了,能否请问个事?”

    男子走上前,抱拳问了一声。

    脸上还有泪珠的带头大哥看到两人腰中长剑,眼睛一亮,对着男子一抱拳,竟是似模像样,“不知这位兄台要问何事?”

    “我想找这城中最有名的说书先生,不知你可知晓?”

    带头大哥一听,立马拍着胸脯说,“这有何难,南乡最有名气的说书先生,莫过于‘侠客行’的‘’……”

    话没说完,只听得转角那边传来一声“狮子吼”,“人呢?”

    “来了!”

    带头大哥吓得一哆嗦,连忙一溜烟跑了。

第0545章 大忽悠

    带头大哥落荒而逃,留下众小弟没了主意,七嘴八舌说了一气,只得相约明日到这里再战江湖,然后一哄而散。

    师徒两人无法,只得又找人打听了“侠客行”与“”,这才知道“侠客行”是一个地名,“”却是南乡最有名的说书人。

    两人七拐八拐,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

    只见一座两层的高大阁楼矗立在那里,底下有人在进进出出,偶见有佩戴刀剑的游侠儿间夹其中,旁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对其露出和善之意。

    那游侠儿按剑昂首而行,仿佛对自己身为游侠一事,颇为自豪。

    这真是奇也怪哉!

    师徒两人抬阶而上,走到门前,只见巨大的门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侠客行”三个字不算,门的两边还各有一行大字。

    当男子看到那两行大字,当下只觉得胸口如同被人以万钧之力击中一般,竟是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张大了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好久,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色微微发红,暴喝一声,“好!”

    喊完了才发现似乎有些失礼了。

    转眼望去,周围的人似乎对自己这种行为却是见怪不怪,甚至还有人投来理解的笑意:每个慕名而来的游侠儿,初到这里,十之五六都会有这种行为。

    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师徒两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那根本就是地地道道的两个初到南乡的菜鸟。

    两人的目光,又是忍不住地看向大门两边的两行大字。

    右边写着:侠之大者。

    左边写着:为国为民。

    游侠儿为世人所轻,只因重私义而轻公法,偏偏又存亡死生,不爱其躯,世人先是怕,后是厌。

    但这两句话,却是在猛然间,给世间的游侠儿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让男子有一种久行于黑夜间,突然眼前出现七彩朝霞的感觉。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顿悟了什么,长叹道,“仅此一句,便足以慰此行。”

    看到这两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与别人的争强之心,实是有些不足一提。

    迈步走进阁楼,迎面而来的,是一面通体黑色,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玄关。

    进出的人群皆是从玄关两边分流而过,也有两三个佩戴刀剑的人,站在玄关面前喃喃自语。

    师徒两人走上前,定眼看去,只见玄关上面刻着有一诗,诗名就是这阁楼的名字: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男子刚念了开头,便觉得浑身热血贲胀,又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好!”

    这一声终于引起了别人的不满,看到身边的人投过来的责怪目光,男子连忙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看到此等佳句,一时嘴快。”

    那人略一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目光落到男子腰间长剑上,明白乃是同类中人,目光这才缓和下来,开口问道,“这位郎君可是初来南乡?”

    “正是。”

    “不知仙乡何处?”

    “幽州。”

    对方大惊,“南乡兰陵笑笑生之名,竟已传至幽州耶?”

    “非也。某这两年在关中游历,偶得兰陵笑笑生大作,这才慕名而来。”

    “原来如此。”

    “这位郎君如何得知某是为兰陵笑笑生而来?”

    男子好奇地问道。

    对方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说道,“来此间的游侠儿,有几人不是慕名兰陵笑笑生而来?”

    男子点点头,“也对。”

    两人会意一笑,又齐齐转过头去欣赏那玄关上的诗文。

    男子待看到“飒沓如流星”下一句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时,手上便突然下意识地握住腰间长剑,差点就要抽了出来。

    诗中杀气凛凛,再加上那铁划银勾的字体,让人一下子就把身体紧紧地绷了起来。

    等念到“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时,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神志森竦,身体似乎已经跟着诗文浮空飘忽。

    若不是常年的久经生死,让他犹有一丝理智,只怕当场就要来一场剑舞。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读到最后,男子犹喃喃自语,反复吟诵“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两句,眼神迷离,全身绷得紧紧的,同时又在微微颤抖,只觉得这等境界,当真是自己一生所求。

    黑色玄关上的字体,殷红如血,正如自己身上流淌的热血一般。

    目光往下,当看到最后的落款写着“锦城冯永”四字,男子终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目露崇敬之色,“我原先觉得唯有兰陵笑笑生识得侠义二字,没想到如今又多了一位冯郎君。”

    “说得好哇,某亦是想说这一句。”

    刚才与之攀谈的人在旁边开口道,“某每次进这侠客行,皆要在此处观摩一番,冯郎君此文,当真是一扫世间对游侠之陋见。仅凭此文,冯郎君就已算是我道中人的推崇之辈。”

    “某亦是如此想的。在下韩龙韩遣勇,这位乃是我的弟子刘浑刘破虏,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子听到对方此言,大生知己之心,当下便起了结交之心。

    “某叫公孙徵,字伯琰,乃是陇西人士。”

    公孙徵对着韩龙一抱拳,又对着刘浑行了一礼,“见过这位小兄弟。”

    三人互相见礼完毕,韩龙这才说道,“陇西与汉中相去不远,伯琰兄既是陇西人士,不知可在何处能访得兰陵笑笑生?”

    公孙徵闻言,亦是苦笑一声,“不瞒两位,我亦是慕名而来,如今呆在南乡已有两月之久,久有打听,却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识得此人。”

    韩龙听了,有些不敢相信,“这兰陵笑笑生竟是如此神秘?”

    “是啊!即便是南乡这里,所有人亦是只知其名号,不知其人。”

    公孙徵叹气道。

    韩龙听了,不禁大失所望。

    公孙徵看到他的神情,心知其意,当下便开解道,“遣勇兄不必如此,即便是寻不得兰陵笑笑生,但能在此地游历一番,亦是不负此行。”

    韩龙听了,点点头,释然道,“也是。某刚才在门外还说了,能见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一句,便不虚此行。”

    “如今竟能再见到侠客行一文,已经算是超乎意外,看来是某太过贪心了。”

    “哈哈,只怕还不止。”公孙徵脸上现出神秘的笑容,“遣勇兄只管往里走,只怕还有意外之喜。”

    “哦?那就请伯琰兄带路。”

    “好,请。”公孙徵伸手肃礼,边引导两人往里走,边说道,“两位初到南乡,在这侠客行落脚,那就是再合适不过。”

    “这里能落脚?”

    “不但可以落脚住宿,而且膳食乃是少有的美味。论及南乡说书人,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他每日有二讲,一次在午时,一次在酉时,住在这里头,正好方便听其说书。”

    公孙徵边走边介绍道,“此处的第一层,乃是用膳之地。这侠客行有后院,就是住宿之所。”

    三人越过玄关,走过一段不算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

    长长的红毯子铺在地上,把厅堂分成两半,一边摆着桌椅,一边摆着案几,看各人习惯,是喜欢坐着用膳,还是喜欢跪坐用膳。

    毯子的尽头,有一个高台,看来正是的说书之地。

    “此时还未到的说书之时,遣勇兄若是不饿,不妨先去二楼看看。”

    “这侠客行的顶层,才是游侠所必去之处,上头可以眺望远处恶鬼临世的奇景。南乡四奇,住在侠客行,就可赏其二。”

    公孙徵热情地说道。

    侠客行里原本有专门的接客小二,但看到老熟客公孙徵亲自带着新来的客人走上楼去,当下对着公孙徵拱一拱手,表示了感谢之意。

    待韩龙上得二楼,一看里头的布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里头竟然摆满了兵器,有最常见的长剑,环首刀。

    还有棍棒,短矛等物,大多都是黑黝黝的,看不出材质是铁还是木。

    众多兵器中,摆在最中间的,是立在一个柜台上的一刀一剑。

    只见那刀全长大约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

    刀刃与斩马刀有些相似,略呈弧形,极是锋利,闪着冷光,刀身上刻着雷云,闪电,巧妙地做成了血槽。

    整把刀看上去,显得尊贵而孤傲。

    “这是……紫电宝刀?”

    刘浑一眼就认出来了,激动的叫了一声。

    “破虏兄弟好眼光,这正是紫电宝刀。”

    “原来紫电宝刀是这个样子?”

    有紫电宝刀,自然就有青霜宝剑。

    只见与紫电宝刀交叉而立的,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

    宝剑形制没超出想像,唯有护手和剑柄做得别致而精细,充满了高贵感。

    剑身寒气逼人,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一把世间少见的宝剑。

    “不是说这两把刀剑,已经断了吗?”

    刘浑扑到柜台前,伸长了脖子,仔细地端详着。

    旁边的掌柜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当下走过来,热情地解释道,“好教这位郎君得知,这是我们侠客行仿制出来的,非是真品。”

    “原来如此,不过即便是仿制,看起来也是难得的宝物啊!”

    即便是沉稳如韩龙者,亦是赞了一声。

    “自然是宝物,不说那两把宝刀宝剑,就是那些长剑,亦是难得之物,平常所用的刀剑,在这些刀剑面前,根本就如废铁一般。”

    公孙徵解下自己腰间长剑,递给韩龙,“这把剑,可是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从这里买到的,遣勇兄可以看看。”

    韩龙“锵”的一声,稍微抽出剑身,寒意便迎面扑来。

    韩龙把剑还给公孙徵,目光又看向里头的兵器,眼中充满了渴望,“这些兵器,是拿来出卖的?”

    公孙徵点点头,“卖。不过不收钱粮金银等物,只有拿着悬赏来换。”

    “何谓悬赏?”

    掌柜的很是灵醒,连忙递过来一本册子。

    “遣勇兄请看,这里头,就是别人托付侠客行放出的悬赏,只要完成这里头的一项,自有相应的悬赏。只要积累够了悬赏,就可以在这里交换自己喜爱的兵器。”

    “护送毛布去武都祁山……”

    “武都东狼谷有胡人部族为恶,侦其地形,杀其头领,完成其一,可得其半悬赏……”

    韩龙翻开书册,只见上面每一页都写着所要做的事,以及完成后可得到的悬赏,难易不同,悬赏各不相同。

    甚至还有官府开的悬赏:“有作恶游侠儿王大,杀无辜者数人,着令捉拿之,死活不论。可向侠客行另索详情,亦可到府衙……”

    刘浑在听完公孙徵的解说后,看到里头有一柄自己最喜爱的兵器,当下忍不住地上前观赏半晌,开口问道,“这马槊也能拿悬赏买吗?”

    “这位郎君好眼光,除却这紫电青霜外,就属这马槊最为珍贵,此三者,皆是悬赏都兑换不到的宝物。”

    “为何?”

    “因为这三样宝物,皆是冯郎君特意放置于此,托鄙店帮寻有缘人。”

    “冯郎君?”

    此话不出,不但是刘浑,便是韩龙亦抬头看来。

    自在玄关看到那首《侠客行》,他们便知道,此处定然与冯郎君关系密切,没想到冯郎君竟然还有东西放在这里?

    “如何才算是有缘人?”

    刘浑急切地问道。

    “这个,小人亦是不知。”

    掌柜摇头。

    “这是何道理?放在这里,却又不说如何得到……”

    刘浑大是不满。

    “冯郎君留下话来,紫电青霜,还有这柄马槊,乃是世间珍品,若是与之无缘,便是万两黄金,亦是不卖(假话)。若是与之有缘,分文不取,亦可赠送(附带条件的真话)。”

    话说得玄乎,但这些游侠儿,还偏偏就吃这一套。

    他们没进门就看到那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刚进门又阅得《侠客行》。

    平常又是以义气为先,如今听到这话,当真觉得冯郎君当真是自己的同道中人,而且还是那种视钱财如粪土,对义气相投者能万金相赠的豪侠。

    若是这其中有人还听了《忠义无双》的评书,热血沸腾者,只怕就恨不得刎颈相随。

    刎颈,就是抹脖子。

    不要小看两汉的游侠对义气的重视,“存亡死生,不爱其躯”的说法,并无夸大之意。

    汉武帝时,有豪侠郭解,名重一时,那些游侠儿,不但愿意为他杀人并主动担下责任,还不想让他知道。

    在他被官府追捕时,帮助他藏匿的人,在面对官府的询问时,为了避免他的踪迹泄露,甚至会当场自杀。

    如今天下大乱几十载,世间游侠,已渐失踪迹,再不复两汉时游侠天下遍地走的盛况。

    毕竟游侠再牛逼,也挡不住历史的滚滚车轮啊!

    如今南乡这些游侠,虽然数量并不多,令有廖廖十来人,但都是从四方慕名而来。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心中这位冯豪侠,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王。

    因为消失在矿场里的游侠……比留在南乡里活得好好的游侠,要多出好几倍。

    能在南乡活下来的游侠儿,都是愿意遵守南乡秩序,有改造前途的,换一种说法,那就是已经被忽悠瘸了的,或者即将要被忽悠瘸的。

    被忽悠瘸了的游侠,再加上重义气的习性,有人愿意刎颈相随,并不算假话。

    冯某人的忽悠神功,源远流长,非是一般人所能抵挡。

    从他们看到那传记小说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被忽悠的开始。

    再到他们不辞辛苦,来到南乡,听到说书人的评书,就是初入门槛。

    如韩龙师徒二人,从站在“侠客行”门口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是渐入佳境。

    此时再听到掌柜的转述冯郎君之言,当下就是神情肃然,“原来如此,看来是某太过于轻浮,污了冯郎君的情义,失礼失礼。”

第0546章 别有所图

    公孙徵虽说也同样是外来客,但他已经在南乡住了两个多月,熟知南乡。

    而且听他本人的自述,毛布在胡人那里很受欢迎,所以他慕名而来的同时,还想顺带运些毛布回陇西。

    听他的口气,在陇西应该是小有产业的,所以在日常里出手大方,对韩龙师徒多有照顾。

    韩龙虽然从公孙徵那里听说了兰陵笑笑生难觅其踪,但终究是不死心,自己又私下里打听了一番,甚至连新华书店都去看过,却是一无所获,这才死了心。

    过了几日,公孙徵要随商队回陇西,力邀韩龙同行。

    韩龙远道而来,如今尚未达到目的,如何肯轻易放弃,便借口推脱了,只说日后有机会,定然前去。

    公孙徵见韩龙主意已定,只得放弃了劝说的念头,同时密语道:“君欲寻得兰陵笑笑生,某亦知之。只是遣勇兄,南乡不比他处。”

    “你如今只觉得南乡乃是游侠自在之地,却是要小心这南乡的诸多规矩,千万莫要违犯,否则,这南乡官府的爪牙,可不管你是什么来头,直接就捉了去劳改。”

    “劳改?”韩龙一怔,“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当那恶鬼临世的说法只是因为那黑烟么?”

    公孙徵目光看向那远处的浓烟,眼中带着复杂无比的神色,“若是有人违反了南乡的规矩,轻者要送到那黑烟笼罩之地劳作一定时日,重者则是要送到山里的矿场。”

    “按南乡官府的说法,这个就叫劳作改造。若是送到那黑烟笼罩之地还好说,虽说没日没夜的干活,要受不少苦头,但大多总是有出来的时候。”

    “但若是被送到山里矿场,”说到这里,公孙徵压低了声音,“听说重刑劳改还没人能从那里出来。”

    “所以你看到南乡的这些游侠,不觉得奇怪么?游侠儿何时变得这般守规矩?这些都是遵守南乡的规矩,不守规矩的……”

    说到这里,公孙徵顿住不语。

    韩龙听了公孙徵这些话,悚然一惊,“多谢伯琰提醒。”

    想了一下,韩龙又叹气道,“游侠儿被世人轻视久矣!《侠客行》中所提起的侯嬴、朱亥二人,皆是为国为民之辈,若是游侠皆如二者,又何至于此?”

    侯嬴、朱亥两人乃是战国时期隐藏于市井的人物,为报信陵君的恩信,一个给信陵君献计如何救赵国,因年老不能同行,在信陵君开始实行他的计策时,面北自杀。

    一个则是助信陵君夺得兵权,这才解了邯郸之围。

    “兰陵笑笑生隐居于此写游侠传记,冯郎君又专为游侠儿写《侠客行》此文,劝游侠儿改恶习之苦心,由此可见矣!”

    “某虽不明大义,但亦粗通事理,自会小心,不违南乡规矩就是。”

    公孙徵一怔,他说这话,本就是别有所指,没想到这韩龙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故意听不懂,竟是说出这番来。

    这么一来,他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当下只得点点头,“既如此,那遣勇兄自己小心。”

    说完,自随商队而去。

    “伯琰兄,方才与你分别的是何人?怎么这般不舍?”

    双南大道,算是世间难得的平坦大路,公孙徵上了车后,车里早就坐了一男子,看到他上来,开口笑问。

    若是冯永在这里,定然就能认出,此人正是与他在锦城牢中做交易的梁四。

    公孙徵闻言摇头一笑,端端正正地坐好,颇有一股气度,哪还有一点游侠的模样?

    “那人叫韩龙,虽是一名游侠儿,但我观此人,乃是少有的明事理之辈。这几日我本想法子招揽此人,没想到他却是心志坚定之辈,非是小惠所能令其心动。”

    “游侠儿而已,再怎么样,也还是游侠儿,能算个什么人物?伯琰兄未免太过于看重此人了。”

    梁四不在意地说道。

    “此话说得也有道理。”

    公孙徵闻言,自失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梁四的说法。

    “此次伯琰回到南乡一观,觉得如何?”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提起这个话题,公孙徵又掀起车窗,往后看去,只见南乡已经渐得渐远,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好久,这才重新坐好,脸上现出回忆之色,“当年我虽与家人住在南郑,但亦曾去过南乡几次,那时的南乡,还隶属于成固县。”

    “那时的汉中虽算是世间少有的避乱之地,但南乡亦未曾有这般繁盛。更别说后来先帝败走汉中,把百姓全部迁走,令汉中全部变成了白地。”

    “皆说诸葛亮治政之才天下难得,我看那冯永能在白地建起如今的南乡,亦是少见的人物。”

    梁四一听,当下就是有些吃惊,“想不到伯琰对那冯永竟有这等赞誉。”

    “在南乡的这些日子,我对其人当年的事情多有打听,发现其人无论是文采还是行事,皆是不落俗套,常行奇招,偏偏又常有奇效。”

    “此人年纪虽不大,行事却非一般人所能揣测,不是少见人物是什么?四郎,我观南乡有令人借悬赏行侦察武都之举,你们还是要小心些。”

    公孙徵神色有些凝重。

    “细作之事,汉魏之间,哪里没有?”梁四叹气道,“朝廷这些年来,莫说是关陇之地,就是我们凉州人,又何尝被那些关东世家放在眼里?我们这般行事,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公孙徵听了,默然无语。

    他的大人,当年就是因为凉州羌胡之乱,这才从陇西逃入汉中南郑。

    他虽是在南郑出生,但祖籍其实是陇西临洮,后来曹操迁汉中之民,他们一家又被重新迁回陇西。

    他家大人的经历,再加上自己这些年回到陇西所见,又何尝不知梁四所说的是大实话?

    想到这里,公孙徵低声问道,“我观汉国,对魏久有讨伐之心,到时若是汉出兵至陇西,你们当如何?”

    梁四淡然一笑,“汉魏相争,那是刘家与曹家的事,与我们何干?我们只要坐看谁赢了就行。”

    冷漠之意,尽显无疑。

    换了平时,他自然不敢这般说,但如今车里只有两人,出己之口,入彼之耳,他倒也不担心对方去告密。

    而且以对方的身份,就算是到处说,梁家也不怕。

    公孙徵深深地看了一眼梁四,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韩龙送走了公孙徵,回到自己的舍房,吩咐刘浑开始收拾行礼。

    “师尊,我们要去做什么?”

    收拾完东西,刘浑看着韩龙坐在那里闭上养神,不禁开口问道。

    “杀人。”

    韩龙没有睁开眼,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

    “杀谁?”

第0547章 别有所图(二)

    “游侠儿王大,不是上了悬赏名单么?我们寻得此人,若是能活捉最好,活捉不得,杀了他,借他的人头去与官府打个交道。”

    韩龙淡然道,“这些日子我打听过了,王大此人,初来南乡时,仗着身手,恃其勇力,杀了几人,如今被南乡官府下大力气追捕,听说已经逃至巴山里。”

    “那我们如何寻得此人?”

    刘浑好奇地问道。

    韩龙这才睁开眼,自信一笑,“别人寻他困难,那是因为不懂游侠儿的门道,但对我来说,却不是难事。”

    过了几日,南乡县令李球正在处理政务,突有学堂的幕僚实习生来报,“禀明庭,那作恶已久的王大伏诛了,有人提了他的首级前来,请见明庭。”

    李球一听,点了点头,“请县丞与县尉去验一下,若是属实,把悬赏发下去后结案吧。”

    那幕僚实习生却是没有领命下去,只见他脸色有些古怪,“回明庭,那人说了,他不要悬赏,只求见明庭一面。”

    李球这才奇怪地抬起头,“是何人取得那王大的首级?竟是这般大方,连悬赏都不要?”

    “此人叫韩龙,听他自述,乃是幽州人士。下走查过了,他是二十天前才到南乡的,如今住在侠客行,同行的还有一人,叫刘浑,看起来有几分像胡人。这两人,一开始还与公孙徵关系颇是密切。”

    “公孙徵?”李球微微一怔,“凉州商队的那个公孙徵?”

    “正是。”

    这次凉州商队过来,带头的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公孙徵。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兄长密切关心凉州的人之一,李球自然会对凉州来人关心一些。

    毕竟利用各种方法打听、侦察陇西情况这种事情,有些还是他亲自过的手。

    李球得到确切答案,沉吟一下,这才说道,“那就前他到前堂。”

    本以为能杀得了王大的游侠儿怎么也是一位剽悍人物,没想到到了前堂,李球却是看到一个面目平凡的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普通人。

    看到李球进来,连忙行礼道,“小人韩龙,见过明庭。”

    “不必多礼,就是韩壮士杀了王大?”

    李球示意韩龙坐下,径自问道。

    身为世家子,能用一声壮士称呼游侠儿,已经算是客气的说法。

    “侥幸得手罢了。”

    韩龙不卑不亢地谦虚道。

    这份沉稳,倒是让李球觉得他果是有些与从不同。

    这般想着,李球不禁收起了轻视之心,“王大作恶多时,其人狡悍,官府追捕多时,皆未能得手。”

    “韩壮士才来南乡多久?一出手就能将其首级拿来,可不是侥幸所能说得过去的。”

    韩龙一听,心里微微一惊,心道这南乡果然是如公孙伯琰所说的那般,虽看起来不设城墙,但却是监控严密非常。堂堂一个上县的县令,竟然连我刚到南乡不久都知道。

    他却是不知,南乡在大汉的伍什基础上,加上了一个联保制度。

    外乡人来,除非一直住在野外,否则只要在南乡落了脚,周围自会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只要发现有不对的地方,自会有人暗中上报官府。

    甚至有大胆的,还会一拥而上掀翻来人,拿了人去领赏。

    官府的爪牙,那也不按常理行事,特制的渔网、石灰粉、长镰钩、改良的南中毒弩箭等物,自会让逞凶的恶人尝尝什么叫卑鄙无耻。

    用游侠儿捉拿游侠儿,那只是众多手段中的一个手段而已。

    要不然外地往来的人员那么多,南乡凭什么还能这么安全自在?

    那王大,再怎么凶恶,最后还不是被迫逃到巴山里藏起来?

    按某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要保证良好的投资环境。

    看到韩龙终于露出惊讶之色,李球心里略是得意,江湖人士,再怎么厉害,比得过掌握权柄之人?

    更别说兄长在南乡随手布下的局,就能令游侠儿闻风而至。

    “韩壮士取得王大的首级,却是不愿要悬赏,却是要见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李球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终于有心情拿起碗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

    韩龙听到这话,连忙收敛心情,“回明庭,是这样的,某虽是市井之人,但主亦知忠义之言,听《忠义无双》一书,某有感关张结义之情。”

    “故想在南乡为关张二位君侯立一祠堂,四季拜祭,也好尽些崇敬之意。”

    李球还以为此人是借见面的机会寻得进阶的机会,没想到竟是说出这番话来,当下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立祠?”

    “对。”韩龙点头,“某愿用王大的悬赏,换得一处地方立祠。”

    李球直勾勾地看着韩龙,心里思绪汹涌,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兄长令人大肆传忠义之言,李球自然也能猜得到一些用意。

    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还真有人因为此事愿意为关张两位君侯立祠堂。

    民间自愿立祠堂,说明了什么?

    说明忠义深入人心啊!

    至少在南乡是这样的。

    李球把手缩在宽大的袖子里,不让韩龙发现他的手指在颤抖。

    风起于风萍之末,由微见大,兄长这种方法,已经触及了民意的掌控,由不得李球不紧张不兴奋,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忠义无双》一书,除了涉及关张二位君侯,还有先帝。

    只是先帝究竟能不能被民间立于祠堂里,却是非李球所能做主。

    甚至为关张二位君侯立祠堂,他都不能当场答应韩龙。

    “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上报朝廷,你且先回去安心等候。待有了消息,我自会令人通知你。”

    李球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着韩龙说道。

    “谢明庭。”

    韩龙起身道谢。

    李球想了想,最后又提醒了一句,“民间立祠,需要的是民意,民间越大,朝廷就越是重视。”

    韩龙听了,心头一喜,“小人谢过明庭指点。”

    韩龙走出府衙,一直等在外头的李浑连忙迎了上来,问道,“师尊,如何?”

    韩龙笑笑,“这等大事,岂能一下子就定下来?不过我观这南乡县令,心里应该是赞同我的提议。”

    “那太好了。”

    刘浑脸色一喜。

    两人返回落脚之处,关上门,刘浑这才低声问道,“师尊,你说我们这般,当真能引得那兰陵笑笑生出来么?”

    “能与不能,总是要试试才行。”

    韩龙目露担忧之色,“此人能写出当年楚汉相争时隐秘之事,其先辈说不得与当年的事情有关。若是传到幽州,被那些人知道了,只怕就要过来找他的麻烦。”

    “若是武安君所遗兵法当真存在,又让那些人从兰陵笑笑生这里得了线索,寻得了去,由此借它为祸天下,只怕我韩家就要成了万载的罪人。”

第0548章 出生

    建兴四年十月,孙权进攻江夏不利,退回武昌后不久,从北边传来消息,洛阳援军才刚刚到达江夏。

    后又打听之下,他才得知当时曹魏所谓的伏兵,原来只是荀禹仓促集合起来的一千县兵。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文聘那时坚守不出,恐怕就是兵力不足的表现,只要自己猛攻,未必攻不下。

    就算是攻不下,也可徐徐而退,哪知因为荀禹施疑兵之计,竟是吓得自己急忙率兵而退,被围在城里的文聘又趁机率军冲杀出来,佯攻一下子就变成了大败,当真是意料不及。

    想到这里,孙权在羞愤之余,又增添了一份悔意。

    偏偏丹阳、会稽、吴郡的山越听闻孙权亲自率兵攻打曹魏,以为寻得了时机,于是起事作乱,连下三郡多个县城,一时间,声势大振。

    孙权在武昌屁股还没坐热,又火急火燎地连忙赶往建业坐镇。

    为了方便围剿山越,孙权把这三个郡的山险之地全部分出来,合成一郡,名曰东安郡,同时以绥南将军全综为东安郡太守,率军平乱。

    就在这时江东这边正全力平乱的时候,武昌那边又传来消息:留守武昌的韩当之子韩综在守丧期间,不守孝道,与府上婢女侍妾**不堪,风评极是恶劣。

    孙权得知此事,气得差点吐血。

    明明是曹魏人心浮动,为什么四处不稳的反而是江东?

    韩当乃是三代老臣,从孙坚时就追随孙家征伐四方,功勋卓著,江东基业的稳固,韩当功不可没。

    可惜这位老臣刚好在孙权准备进攻江夏时去世。

    孙权便让其子韩综统其旧部,又因他在守丧期间,便让他留守武昌,自己亲自带兵攻打江夏,没想到他才离开几个月,那韩综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孙权当真是又惊又怒,“世上岂有这等违背人伦之禽兽耶?”

    自己兵败江夏,本就招人议论,如今再加上韩综做出这等丑事,武昌市井百姓,非议纷纷,世人会怎么看待江东君臣?

    还有这山越反复叛乱。

    诸多的不顺令孙权压抑到极点,心里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来人!”孙权满脸怒容,暴喝一声,“将韩综剥其爵位,收押入狱,待有司审后,再行定罪!”

    才下令完毕,只听得内侍又来报,“大王,陆都督请见。”

    一听到陆逊从吴郡赶到建业,孙权知道他这是因为这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心忧国事,所以这才赶着过来见自己。

    当下只得把怒火强行压下去,说了一声,“快请。”

    陆逊进来,先是见了礼,待看到孙权余怒未消的模样,还道他是因为江夏襄阳兵败,还有山越叛乱之事烦恼。

    遂安慰道,“大王,江夏襄阳大王原本就只是尝试,有功则是意外之喜,无功亦可轻曹魏之心,大王大不必放在心上。”

    “如今曹魏定是无力对我江东不利,正好趁机机会平山越之乱,以绝后患。”

    孙权长叹了一口气,“伯言所言有理。只是我非为此烦躁。只是恼恨一人不成器耳,如今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你的意见。”

    “韩综在守丧期间,**不轨便罢了,还弄得武昌人人皆知,其人品实是令人不齿,我欲夺其爵位,贬其为庶民,你觉得如何?”

    孙权终究是一国之主,发过脾气后,终是能强行冷静下来,于是主动开口提了此事。

    论起对底下臣子的信任程度,孙权最信任者,莫过于陆逊。

    如今他从吴郡过来,正好问一问他的意见。

    陆逊听了,大吃一惊,他回吴郡时,韩当正是病重时,为了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韩当病亡时他都没过去祭奠。

    本想着此次回到武昌,要准备去韩当墓前吊丧一番,没想到却是听到这种事情。

    “这韩综,竟是这般荒唐?”

    陆逊眉头一皱。

    “何止是荒唐,简直是不顾人伦之徒!”

    孙权咬牙切齿道。

    “大王,韩综荒唐,但如今却不是处置的时候。”

    陆逊久跟孙权,自是知道韩综受到这等严厉的惩罚,其实就是撞到了风口上。

    “韩老将军乃是三朝老臣,劳苦而功高,如今尸骨未寒,大王便要夺其后人爵位,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恐怕就要说大王乃是凉薄之人。”

    “再加上大王新败,此举又会有迁怒之嫌。大王,成大事者,须有大格局。大王何苦为了一时之怒,坏了英名?”

    孙权听了这话,忍了又忍,这才叹气道,“也罢!且听伯言这一回。但韩综之事,就算不能重罚,亦要让他反省一番。”

    “烦请伯言替孤写一道旨意,再派人去韩府,替孤狠狠训斥韩综,这些日子在自己府上好好思过。”

    “山越作乱,大王如今要坐镇建业,荆州未免空虚,虽说曹魏一时无力图谋荆州,但还是早作准备为好,臣请马上回荆州。待路过武昌时,正好替大王训斥韩综一番,大王以为然否?”

    陆逊请示道。

    “伯言能亲自训斥,那自是最好不过,只是这次让你回来,是为了让处理家事,如今不知家事如何了?我那侄女生产可曾顺利?”

    听到孙权问起这个,陆逊脸上就禁不住地泛起笑容,“臣替贱内谢过大王关心,贱内一个月前刚顺利诞下一子。”

    “哦?那可太好了!”

    孙权听了,脸上终于现出喜意,“终是听到一桩喜事。”

    陆逊的夫人陆孙氏,正是孙权的侄女,孙策的女儿。

    陆逊此次回吴郡,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缘由。

    因为当时陆孙氏已经准备临盆了,陆逊回来,也是为了迎接自己孩子的出生。

    在外人看来,这倒是个很好的借口。

    如今孙权听到陆孙氏为陆逊生下一子,心里就明白过来,这意味着孙家与江东大族的联系又紧密了一层,怎么不令他高兴?

    “可曾取名?”

    “犬子出生时,大王正率军北抗曹魏,故臣为表与大王同心之意,给犬子取了抗字。”

    陆逊回答。

    “陆抗?”孙权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北上抗魏,陆抗,果是好名字。”

    王宫里因为陆抗的出生,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多出了一些喜悦,但武昌的韩府里,却是阴云密布。

    虽然只是被吴王专门下了旨意狠狠训斥,再没有其他的惩罚,但韩综还是感到了恐惧。

    因为这个训斥的人是陆逊,这个几乎和吴王亲自前来没多大的区别了。

    更何况韩综知道,吴王看起来敬贤礼士,但性多嫌忌,果于杀戮。

    去年逼死暨艳和徐彪,又罢黜张温,牵连了多少人?

    今年在士燮死后,对其子士徽反复无常,就足以说明其人内里之阴狠。

    万一哪一天,自己不小心在哪里引起吴主不满,只怕就再不能像今日这般轻易脱身。

    韩综其人,能在守孝期间与府上妻妾**,自不会是什么好人。

    恶人揣摩人心,更不会有什么好心思,他越是想,越是担心以后的日子,最后终于恶向胆边生。

    在被训斥后的一段时间里,韩综先是足不出府,表面看起来是闭门思过,但实际上却是暗暗吩咐心腹,让他们假扮水匪山贼,在武昌周围劫掠往来商旅,洗劫村镇。

    这种行为在最开始时,只是仅限于最信任的亲信,后来渐渐地又放纵部曲也开始参与。

    三国的兵制,除却直接听命于朝廷的军队外,底下的将领亦多有部曲,乃是属于自家的私人部队。

    不但部曲是私人子弟兵,而且连部曲家人的人身自由亦是属于将领。

    只是三国对这种情况各有不同的限制。

    大汉对部曲的限制最为严格,不但严格控制着将领部曲数量,而且将领名下田庄的佃户,也是清查得很清楚。

    而东吴对部曲的最为宽松,几乎每个将领皆有私人部曲,而且一般来说,还是手底下军队里最精锐的那部分。

    曹魏则比较特殊,虽然上对将领的部曲亦有限制,但实际上世家出身的将领利用特权和广占田庄,隐瞒人口等做法,随时可以拉出一批庞大的部曲。

    韩当身为三朝老臣,遗留给韩综的部曲自是不会少,约有一千人,再加上部曲家人,依附韩府的部曲人家,足有数千人。

    韩综放纵部曲的方法,快速地让部曲归心,同时还把相关的士吏拉下水。

    对于韩综暗中所做的一切,孙权自是不知道。

    江夏本就水匪甚多,譬如先前的大将甘宁,就是水贼出身,对于江夏突然冒出来的这些水匪山贼,孙权倒也没有在意,只是令江夏太守韩综尽快清剿。

    就在这时,远在交州的吕岱得知孙权兵败江夏,连忙上了一道奏章,说是交州梧州出现凤凰。

    同时还派人护送了一个从海道上过来的商队,并说明这个商队是来自万里之外的大秦(罗马帝国)。

    最后在奏章里说道,此二者表明,这是天下归心之像。

    最后还附送了一道密奏,正如陆逊前面所做的,在密奏中劝说孙权登基。

    孙权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就答应登帝位,毕竟先前才刚刚丢了一次脸,眼下还有叛乱未平。

    不过他令人把交州刚刚平定就出现凤凰的消息传了出去。

    同时还亲自在建业接见了大秦商队的领头人秦论,并很有兴趣问起了大秦的方土谣俗。

    当他听到秦论曾在离交趾不远的海上看见过巨岛时,心里头就是一动:秦始皇苦求海上仙山,可惜最后却是无功。

    如今我江东大船天下第一,比起始皇帝时不知厉害多少倍,他寻不得,万一我能寻得呢?

    这个念头一起,竟是再也挥之不去。

    吴国伐魏失败,后又有山越作乱,于是转而回头整顿后方。

    大汉丞相诸葛亮得知吴国消息后,仰天长叹。

    “叹什么气呢!”

    躺上榻上黄月英不满地踢了他一脚,起身从他怀里抢过婴儿,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睡觉的儿子,“给你生了个儿子,不满意是吧?”

    “满意,满意!”诸葛亮知道自己走神了,连忙哄道,“夫人辛苦了!”

    黄月英看着怀里闭着眼睛睡觉,又粉又嫩的儿子,心里大是满足。

    这么多年来,虽然没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但她也知道,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嚼舌根。

    如今自己一口气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要说不得意,那就是假的。

    可是一看到眼前这个家伙那愁眉苦脸的模样,黄月英满怀的成就感就去了大半,心下恼怒,所以只管低下头去逗弄儿子,懒得去看大汉丞相那副模样。

    诸葛亮咳了一声,“细君,那小子从越传来消息,说是若是能复后汉杜诗所制的水排,再想法子与那风箱相连……”

    黄月英一听,随手抓过身边的荞麦枕头就砸过去,喝骂道,“妾这才生下孩子,正是体弱的时候,你这个阿郎,倒是嫌妾休息太多了?”

    “那混小子不懂事,你身为大汉丞相也不懂事?拿住个人就往死里用,怕不是嫌妾活得太久了,早些把妾累死,你好再去宠新人?”

    黄月英多年心愿得偿,正是得意喜悦之时,若不是她能沉得住气,换了他人,早就想着等能露面时如何出去显摆了。

    哪知大汉丞相不但在她面前唉声叹气,连抱孩子都心不在焉的,甚至还在产房里与她一个妇人谈公事。

    谈!公!事!

    简直混帐至极!

    你不夸一下老娘就算了,敢情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丞相夫人方才故意低头看孩子,不去看大汉丞相那副衰样,就是懒得理他。

    哪知这个男人当真是没有一点眼色,竟然还在她面前唠哩唠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她早些重新研究那些什么劳子东西。

    呸!

    大汉丞相一个不防,只觉得眼前飞过来一个黑影,然后就砸了个满眼金星。

    黄月英看着的掉到地上的枕头,心头怒火更甚,“就是那混小子,也知道送这枕头过来,里头填些药物,让妾睡得舒服些。”

    “你这个阿郎倒好,妾在怀胎时日日处理政务,从未过问妾如何也就算了。如今孩子都出生这么久了,连个名都还未曾取。诸葛孔明,孩子你是当真不想要了?”

    刚生产完毕的黄月英脾气有些暴躁,甚至有些蛮不讲理。

    即便如大汉丞相者,亦不敢轻撄其锋。

    虽然对黄月英的突然发脾气感到猝不及防,但诸葛亮终究是做丞相的人,他立马就想起冯永所给的师门秘法里,曾提起这种情况。

    妇人生产后,有很多妇人心情会反复无常,最常见的就是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常因小事大发脾气,与家人的关系会变差等。

    若是调整不过来,任其发展下去,不但对妇人有害,对孩子亦不利。

    如今看来,细君亦是如此。

    想到这里,大汉丞相又知自己平日里对细君亏欠甚多,当下只得忍声吞气,拿起枕头,哄道,“细君多虑了,这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如何会不想要?”

    “连名都未曾取呢!”

    黄月英冷笑一声。

    “我早想好了,就取瞻字。瞻者,临视也,希望他以后为人处事能看得高远,细君你觉得如何?”

    “诸葛瞻?”

    “对。”

第0549章 内忧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外头有婢女来报,说是前庭蒋参军有要事禀报。

    诸葛亮有些尴尬地看了黄月英一眼。

    黄月英虽然在私下里会发脾气,但公私和轻重,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只见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国事要紧,阿郎还是先去看看吧。”

    诸葛亮点点头,“待处理完政务,我再过来陪细君。”

    虽然明知诸葛亮这一去,估计就难得回来了,黄月英还是点头,“无妨,妾又不是什么柔弱女子,晓得如何照顾自己。”

    看着诸葛亮出门后,黄月英这才问向身边的侍女,“丞相这些日子,进食可还正常?一天里睡多长时间?”

    侍女回答,“回夫人,丞相这些日子,吃食倒是比以前少一些,一日只食五升米,夜里皆是过了子时才睡,寅时末就起来了。”

    黄月英大吃一惊,“吾才没看着丞相一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她的脸色变幻了好一阵,这才吩咐道,“去,把府上未满二十岁,未曾有婚配的女子,全部给我叫来。”

    诸葛亮回到前庭处理政务的书房,只见早就等候在那里的蒋琬递过来一封信,“丞相,江州李中都护来信了。”

    李严如今乃是江州都督,统领巴郡之地,镇守巴东郡永安的陈到仍是李严所属。

    这两郡一个是大汉与荆州之间的咽喉之地。

    一个是地方富庶,算是大汉的后勤基地之一。李严移治江州,就是为了方便收集北伐物资,以及征发士卒。

    如今他手握大汉这么重要的两郡之地,能专门送到大汉丞相手里的信,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哪知诸葛亮拆开信细读之后,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

    蒋琬看到丞相这般模样,心里就猜出了几分:这李正方,只怕私心又犯矣!

    过了好久,诸葛亮这才抬头看向蒋琬,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公琰,北伐在即,李正方所为,却是越发地过分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知李中都护又做了何事?”

    蒋琬小心地问道。

    “他在江州(即如今的重庆)筑了一个四十六里的大城,说是当储粮之用,然后又拟再征发民夫,准备把江州周围的山切断,把汉水与江水(长江)连到一起。”

    “切山贯水?”

    蒋琬吃惊道,“这得耗多少民力?”

    在北伐前这般消耗民力,那就相当于提前消耗北伐的力量,李正方这是想做什么?

    “如今江州被汉水与江水环绕,若是切山贯通二水,江州就成了四面临水之地,到时只要在城里存上足够的粮食,谁想进入,只怕都是由他说了算。”

    诸葛亮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能让先前打算与李严相忍为国的他说出这番话,可想而知大汉丞相心中的怒火有多大。

    “李中都护好大喜功,在犍为郡时就有先例,未必是存了这般心思?”

    蒋琬试探地说道。

    “若当真是如此,那自是最好不过。”

    诸葛亮冷笑一声,“他还提议割出三巴之地、涪陵郡、江阳郡,把这五郡合成一州,欲自任州刺史,这又作何解释?”

    蒋琬深吸了一口气,“这岂不是欲拥兵自成一地?”

    “没错,确实就是想拥兵自成一地,他还说了,镇守永安的白兵非是精锐,且人数过少,欲以江州兵代替。”

    诸葛亮说到这里,牙齿格格作响,“白兵乃是先帝亲卫,随先帝征战四方,夷陵之战,先帝能平安回到永安,正是白兵之功,如今在李正方眼里,竟然不算精兵?”

    “他欲让江州兵代替白兵守永安,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大汉丞相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把手里的信纸捏成一团,直接砸到地上,满脸怒火地低声骂道,竟是少见的失态。

    连通汉水江水,令江州城成为一个四面环水之地,再割五郡以成一州自任刺史,最后还想撤走白兵……

    种种所为,说是要争权夺利那都是轻的,想要拥兵自立,只怕也说得过去……

    蒋琬想到这里,冷汗直流。

    “丞相,这李正方如此行事,只怕久则生祸啊!”

    想了又想,蒋琬还是忍不住地低声说了一句。

    诸葛亮点头,“我又何尝不知?只是他终究是先帝的托孤之人,位高权重,又确实有才……”

    说到这里,诸葛亮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掣肘的感觉,“而且如今首要之事,乃是北伐。他与那孟达有旧,那孟达虽有归汉之心,但仍未下定决心。”

    “若是骤夺其权,不但会造成大汉人心浮动,而且孟达那边只怕也会产生狐疑之意……”说到这里,诸葛亮眉头皱得紧紧的,“只怕那李严,也正是想到这些,这才有恃无恐。”

    蒋琬一听,顿时也觉得棘手,“那怎么办?”

    “李严不可轻动。还好如今汉中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产有粮食,幼常才干过人,早在去年就开始在汉中屯粮,不用太过于依赖李严在江州的征粮。”

    诸葛亮提起这个,心里有些庆幸,多亏了这两年大汉多产了不少粮食。

    还有北伐兵力,今年查出的丁口,足以弥补江州兵的缺口。

    “不过虽不能轻易动他,但也不能答应他的条件,且就这么晾着,再徐徐断其根基。”

    诸葛亮沉吟了好久,眼中终于闪过精光。

    “他不是说白兵兵少么?就先抽一部分江州兵去补充白兵。”

    “再以行军不利为由,令他不得贯通两江之水,至于抽五郡独自成州之事,非同小可,日后再说。”

    诸葛亮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唯有孟达之事,令他有些犹豫。

    目光闪烁了好久,这才下定决心般地说道,“公琰,帮我磨墨,我要写一封信给孙权。”

    蒋琬连忙走到案几前,在砚台里倒了些水,同时开口问道,“丞相欲为孟达之事写信给孙权?”

    马谡与蒋琬,本就是诸葛亮的左右手和计划里培养的可能接班人。

    如今蒋琬主动问起,诸葛亮很是耐心地解释道,“没错,孟达得曹贼所重,一是与魏重臣荆州刺史夏侯尚亲善,二是得曹丕的信任。”

    “夏侯尚与曹丕皆在今年死去,他如今没了依靠,只怕心里正是不安之际,且新城郡旁边的魏兴郡太守申仪与孟达有隙。”

    “申家乃是新城魏兴一带的豪族,孟达在彼,却算是外来人,那申仪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孟达在新城的日子未必能好过。”

    “我写信给孙权,故意提起孟达愿意接应之事,东吴得了这个消息,定然也会起招揽之心。毕竟孟达所在的新城对荆州之地,乃是有居高临下之势。”

    “若是新城与南郡南北夹击,曹贼手里的荆州,只怕就能轻易落入东吴之手,所以孙权陆逊等人,肯定会想法子招揽孟达。”

    蒋琬还是有些不明白,“若是孟达因为李严之事,投靠了东吴,那我们岂不是功归一篑?”

    诸葛亮冷笑一声,“孟达多有苟得之心,又少有感恩怀义之意。先前他受刘封侵凌,叛了大汉,现在受到申仪侵凌,又何尝不会叛了曹贼?”

    “若是他因为李严不愿归汉,那么我就给多给他一个选择,让他去投东吴!只要他能在我北伐时作乱,牵制住曹贼就行。”

    “反正此人,也是反复无常之徒,所以大汉最后就算是再次起用他,那也要小心谨慎。”

    蒋琬听了,这才彻底明白过来,看向诸葛亮的眼神有些敬畏。

    大汉之内,能屡屡违背丞相之意,最后能活得好好的,还能升官进爵的……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位?

    “哈哧,哈哧!”

    远在越的冯永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没道理啊!

    虽然已经进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但在越这里,按前世在大西北过冬的经验,温度最低也就零度左右。

    更何况自己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只要外出,自己都会穿上羽绒服,怎么可能会受了风寒?

    关姬看了冯永一眼,脸色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吩咐阿梅,“去,把汉中送过来的那件羽绒服拿过来。”

    “不用不用!”冯永一听,吓得一哆嗦,连忙拒绝道,“不用了,待会出门的时候我再多加一件衣服就行,不用那件羽绒服!”

    因为养鸡养鸭技术的推广,兴汉会终于存上了不少的绒毛,今年的冬日,羽绒服不但在锦城大卖,甚至在连凉州那边也派人过来,催着要第二批货。

    只是作为定位高档衣物,羽绒服哪是说有就有的?

    更何况还要供应一批给军中的中高级将领。

    看着有钱赚不上,兴汉会的老弟们都快要急红了眼,按冯永的估计,明年的养殖事业很有可能会大爆发同时鸡瘟鸭瘟爆发的概率也会相应地提高。

    冯永没有办法去阻这一切,利润的驱使很有可能会令人铤而走险,肯定会有人把自己告诫的话丢在耳后,私下里加大养殖密度。

    不过管他呢,冯永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

    就算是十个养殖场,死了七八个,剩下的那两三个,总体上来说也还是赚钱的。

    反正绒毛都是要消毒的,从瘟病而死的鸡鸭拔下绒毛,消了毒,缝到衣物里,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是哪来的?

    到时候卖给曹魏或者东吴不就行了?

    至于谁家碰到了瘟病,就当是走了霉运,买个教训谁叫你们不叫我的话?

    按道理来说,这羽绒服应该是兴汉会统一独家供应,可是偏偏在兴汉会货源紧张的时候,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地敢从中横插一杠子。

    在兴汉会的控制之外,锦城的各大后院里,出现了一种用鹅毛做成的羽绒服,保暖质量似乎比兴汉会出品的羽绒服还要好一点。

    于是冯永的老弟们当场就怒了,特么的这不是在砸大伙的饭碗么?

    在追查货源的来历的同时,有人磨刀霍霍,准备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权贵子弟的愤怒铁拳。

    然后这一查,就查到了汉中,查到了南乡,查到了一个姓张的小娘子的头上。

    于是小老弟们全都怂了,惹不起,惹不起!

    张姓小娘子不但毫不畏惧那些小老弟们,甚至还挑衅他们的带头大哥,给冯永送过来了一件精制鹅毛羽绒服。

    美其名曰请冯家阿兄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冯永比他的小老弟们更怂,接都不敢接,更别说穿了,直接就让阿梅藏了起来。

    所以如今一听关姬要拿出来,他连忙就拒绝了。

    哪知等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关姬却是抱着羽绒服过来,非要给冯永换上,同时嘴里说道,“天这么冷,听说这鹅毛的羽绒服更暖和一些,阿郎丢在库房里,也是浪费。”

    冯永感觉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看了一眼关姬。

    “阿郎想什么呢?不过一件衣物而已,妾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还没小气到那等地步。”

    关姬似乎知道冯永心里在想什么,宽容地笑了笑,“阿郎的身体最是要紧。不过说起来,四娘这养鹅,看来是成了?”

    “据汉中那边的消息,应该是成了。”

    “只是她这般做法,不怕引起兴汉会里那些郎君们的不满么?”

    关姬随口问了一句。

    四娘出走汉中,这其中也有兴汉会的功劳,或者说有他们背后各家的功劳,而且那个事还牵扯到自己与阿郎的亲事,她对此也是有过了解的。

    “怕什么?羽绒服连兴汉会都拿不出足够的货源,四娘就算是能主事张家在汉中的产业,她自己一家又能成个什么事?”

    冯永浑不在意地说道,“这鹅毛羽绒服如今就没出几套,也就是送给熟悉的几个人家,当个礼品。想要像兴汉会这般发卖,哪有那么简单?”

    “不然兴汉会里头的人,为何知道了是背后是四娘,就这么轻易收手?还不是因为知道根本造不成威胁?”

    关姬听了,点了点头,拿手指拈了一下,凑到冯永身上闻了闻,“可是妾看着,这四娘做出来的羽绒服确实比你做出来的要好一些。不但厚实,而且也没味道。”

    “难道阿郎就不怕以后四娘这鹅养得多了,把你们的羽绒服给比下去了?”

    冯永“啧”了一声,“东西是好东西,但成本太高,注定只能是少量人才能穿得起。养鹅比起养鸡鸭,能值几个钱?鹅蛋看着大,但吃起来连油水都没有。”

    鹅是吃素的,不但下蛋少,而且鹅蛋没多少油水。

    鸭是杂食,荤素不忌,虽然蛋有些腥味,但架不住人家有油水啊。

    这年头,连有臊味的猪肉都是美味,何况只有一点腥味的鸭蛋?

    鸡蛋那就更不用说了,又好吃又有营养,而且产量也高。

    所以在这个吃食贫乏的时代,又有冯永支持的养殖技术条件下,养鸡鸭注定要比养鹅前途远大。

    那么鹅毛自然就不会像鸡毛鸭毛那样来源充足。

    鹅毛羽绒服,最多也就只能是少量生产,对兴汉会造不成太大影响。

    不过若是能利用产品优势,把它做成高级的奢侈品,对于张星忆来说,倒也不失为一个产业。

    听了冯永这一番分析,关姬这才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阿郎还是很关心四娘的,连这鹅毛羽绒服的路子都为她想好了。”

    卧槽!

    冯永当场一个哆嗦。

第0550章 抓紧时间

    冯永脖子有些僵硬,咔咔地转过头去。

    关姬看到他这副模样,“噗嗤”一笑,拍了一下,“妾说笑呢!”

    冯永装傻,干笑了一声,心道刚才你还说你没那么小气呢!

    “叔母来信了,说是生了一个儿子,要妾替她谢谢夫君呢。”

    关姬这段时间沉迷娘子军的组建,趁着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把冯永赶到阿梅的房间,她自己一个人乐得清净,仿照冯永训练南乡士卒的方法,抓紧时间编写娘子军的各种构想。

    “哦,这有什么好谢的?要谢也是谢樊阿和李当之他们,和我没多大关系。”

    冯永摆了摆手,同时心里想起冒出一个念头:诸葛瞻这小子,终于出生了?

    这是一个没有自家老爹的才能,却有着自家老爹耀眼光环笼罩的小子。

    邓艾偷渡阴平,直奔锦城来时,阿斗把自己手里最后的一点底子交给了他,同时也把最后的希望交给了他,却没想到这小子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

    诸葛老妖最后两次北伐,人数太少,攻城不行,但野战能打得曹魏畏蜀如虎,得司马懿一句“天下奇才”的评价,行军布阵的能力还是很厉害的。

    可惜的是这个诸葛瞻自以为有家传兵法,不听黄崇和李球的建议,不守险隘之地,硬要在平地上跟别人死磕。

    结果把阿斗的最后一点家底败了个精光,阿斗无视前方的将士誓死守剑门关,直接开门投降,未必没有诸葛瞻兵败身亡的原因在里头。

    冯永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古怪一笑。

    “想什么呢?笑得渗人!”

    关姬不满地推了一下他。

    “算起来,我和诸葛瞻,算是表亲吧?”

    冯永冒出这么一句。

    关姬一愣,不知为什么冯永突然问起这个,想了一下,说道,“妾算是叔母的半个女儿,大郎确实应该叫妾一声阿姊,这么算起来,你和他是表亲没错。”

    “嗯,那就好。”

    冯永点点头。

    “什么意思?”

    关姬一头雾水地看着冯永越发古怪的神情。

    “抽他啊!他是我舅弟,以后犯错了,我抽他没啥问题吧?”

    冯永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人,想了半天,就想这个?”

    关姬实在是忍不住了,气得狠狠地拍了一下冯永,“他还是个孩子呢!”

    冬天衣服厚,打不疼人,冯永浑不在意地说道,“孩子就是要打,棍棒底下出孝子!”

    “再孝子那也是叔母的孝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哪来的孝子?”

    关姬哼了一声。

    好像不太对?

    冯永看到关姬这模样,心里就是一动,试探地问了一句,“细君这是有心事?”

    “妾能有什么心事?”

    关姬没好气道。

    听到这话,冯永就越发肯定了。

    “细君这是怎么啦?”

    冯永柔声问道。

    关姬瞟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旁边站着的阿梅,这才咬着嘴唇道,“叔母都有孩子了呢,妾和阿郎成亲这么久了……”

    声音低了下去,神情有些失落。

    冯永一听就明白了,连忙说道,“夫人因为身体的原因,到现在才有孩子。我们两人又没问题,何况还年轻呢,不要着急,总会有的。”

    想起刚才关姬看了一眼阿梅,冯永连忙低声解释道,“放心,家里的长子肯定是你生的。阿梅她……”

    阿梅身为巫医之后,又跟樊阿学了医术,自有方法避免抢在主母之前生下孩子,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明白的。

    “谁跟你说这个!”

    关姬听到冯永的解释,脸都红了,一把把他推出门去。

    阿梅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低着头就要跟上去。

    “不用了,今天你跟着细君去马场,好些日子没去核帐了,也应该去核实一下了。”

    冯永摆了摆手,不让她跟上来。

    阿梅作为全能型人才,是冯永的高级秘书,平日里不但要帮助冯永提前整理好各种资料,方便他审阅,还要帮忙统计越太守府里的各种数据。

    这些日子冯永一直睡在她的房间,今天关姬被黄月英刺激到了,就不要再让阿梅跟着自己了。

    古人说修身治家治国平天下,还有很有道理的。

    连家里都不安宁,哪来的心情治国平天下?

    夫妻之间,相互理解,各自忍让,生活才会更和谐。

    进入太守府,魏容就递过来一份公文。

    “长史,锦城的回复到了。”

    “我不看,你只管说上头说了什么。”

    冯永摆摆手。

    这种公文又不是什么白话文,看得人头疼。

    “丞相没答应从锦城的武库调兵器,但答应了可以让汉中冶按长史的意思,专门为越打造一批武器。”

    魏容连忙说道。

    “知道了。”冯永点点头,“还有么?”

    “昨日刚送过来一批兵器,有三十柄。”

    “才三十啊?”冯永苦恼地揉揉脑门,“太少了。”

    想了一下,又说道,“你去通知张将军,让他把这些兵器分发下去。”

    “诺。”

    不一会儿,张嶷一脸喜色地过来,“长史,听说又来了一批紫电宝刀?”

    “是啊,不过只有三十柄。”

    冯永有些无奈道。

    “三十柄已经不少了,这等宝刀,世间罕有,威力仅某生平所见,加上邛都原先有的,足有七十柄了。”

    张嶷却是感觉到满足了,“这等宝刀,打造甚是不易,只能慢慢攒。”

    打造何止是不易?

    一年多的时候,才打造出七十把,这简直是龟速好么?

    “我前些日子跟丞相说过了,想要让锦城那边帮忙打造一批,但丞相拒绝了,不过好消息是,丞相答应了让汉中冶那边帮忙。”

    “那可真是太好了!”

    张嶷喜动于色。

    所谓的紫电宝刀,其实就是唐陌刀。

    刀身全长有两米多,光刀刃就有接近一米,刀柄有一米二。

    陌刀是由斩马刀发展而来,所以刀刃与斩马刀有些相似,有锋利的尖端,可劈,可砍,可挑,可削,可刺。

    底下接上长长的刀柄,利于对付骑兵。

    陌刀的用法,就是如墙而进,一方面可以有效鼓舞本方战士们的士气,一方面还可以极大地威慑敌人。

    它的原理,一是集体作战,讲究团队合作;二是攻击点明确,就是对付骑兵,弥补马匹不足的弱点。

    缺点是成本极其昂贵,制作不易。

    同时不但对士卒的身体素质要求极高,而且还需要他们有很好地团队协作能力。

    所以它就算是被冯永尝试成功了,注定也只能是作为最后的底牌使用。

    诸葛老妖得知冯永想要让蒲元帮忙打造这么花里花哨的东西,一口就拒绝了现在正是准备北伐最紧要的关头,打造这种东西,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冯永没有办法,只好利用自己的关系,以给部曲打造兵器的名义,让汉中冶帮忙打造五十柄,就这样,用了一年的时间都没能完成要求。

    这还是利用南乡的优势,焦炭、改良的风箱齐上阵,才能锻造出来的那么一点。

    前些日子大汉丞相差点抽干了南乡的血,冯永没办法阻止,只好趁机哭述了一番,得到了正式授权,让汉中冶名正言顺地专门给越太守府帮忙打造。

    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冯永甚至想向诸葛老妖提出要求,在越建座冶炼工坊,自己打造。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冯永叹了一口气。

    幸好南乡富庶,可以预支一部分,越这边又有马场和盐池的收益作为抵押,不然冯永根本就不敢搞。

    但眼看着北伐在即,冯永也只能咬紧牙关,抓紧时间尝试各种兵种。

    “那宝刀军阵,练习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张嶷连连点头,“南乡的士卒,果是精兵,下令而行,如臂使指,而且大多比一般的士卒精壮。乃是使用紫电宝刀的最好人选。”

    冯永听了,心疼地咧咧嘴,老子的子弟兵大多都放出去了,这就样还不够用,如今手头还剩下几个?你这么搞,有多少可以填进去?

    “不能全部选用南乡士卒。我们不是有三县之地的征兵之权么?以来年都试的名义,在三县之地精心挑选勇士。南乡士卒太少了,让他们作为什长队率之类,带领冲锋。”

    “下走明白长史的意思。下走的计划,是先让南乡士卒练好这紫电宝刀的用法,然后再让他们领其他人练习。”

    “毕竟南乡士卒乃是难得的精兵,无论做什么,都比一般的士卒好用得多。”

    张嶷佩服地看着冯永。

    这冯长史,别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一身本领确实少人能比。

    光光是带出来的南乡士卒,就非一般士卒所能比。

    “哦,这样就好。”冯永点点头,起身道,“走,去军营里看看,他们练得怎么样了。”

    “诺。”

    虽然只有不到一百柄宝刀,但排成阵形,长刀如林,明晃晃地如墙而行,仍是有着极大地震慑力。

    冯永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底下的士卒举着宝刀前行,在他们的前面不远处,立有木桩。

    只听得一声暴喝,长刀劈下,木桩当场就碎开。

    踏过倒下的木桩,前面还有高度类似于骑兵的草人。

    挑、刺……

    “张将军,对兵军和马军,这宝刀的用法,应当是不一样的,在真正的沙场上如何使用,还需要你多多操心。”

    冯永看完,虽然觉得挺厉害,但这毕竟只是草木,而且还是静立不动的。

    对付活人,骑兵,陌刀应当是劈还是刺,亦或者是削,挑,这个要不断地尝试,总结经验。

    冯永不懂,只能交给懂行的人。

    张嶷一听,连忙说道,“下走明白。”

    伸长脖子看了看士卒脚下被劈成碎片的木头,冯永又吩咐了一声,“到时把这些碎木头,送些到我院子去,我那院子的柴火,好像快用完了。”

    说着,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咕哝了一声,“这天气,感觉有点冷……”

    张嶷脸皮抽搐一下,“下走知道了。”

第0551章 三国,三国

    后世喜欢以强汉、盛唐来称赞汉唐两朝。

    汉朝战胜游牧民族的原因有很多,除了国力,武器,组织等原因,军队里装备了大量的马匹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到了唐朝,在大量装备马匹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一种大杀器,这就是陌刀。

    陌刀在史料上有大量的记载,但后世并没有实物出土。

    因为唐朝对陌刀这种国之重器有着极为严格的法律规定,不允许私藏,不允许陪葬。

    所以后世学者只能是结合各种史料,尝试对陌刀进行还原。

    虽然各方还原的样子细节可能有所不同,但大体形状是一样的。

    那就是刀身是斩马刀的改进版,下边再加上一个长柄。

    汉朝的斩马刀能斩马头,如果加上长柄,运用腰力带动臂力挥刀,再加上长刀的杠杆原理,把敌人劈得“人马俱碎”,不算难事。

    关键就在于刀的质量。

    刀越长,对弹性的要求也就越大。

    不然就会轻易折断。

    在有足够弹性的同时,还需要有足够的硬度,不然就斩不断敌人,达不到对付骑兵的要求。

    这就是为什么汉中冶生产了一年,都没产出一百把宝刀的原因。

    光是上半部分刀身,那就比斩马刀的要求还要高得多。

    它需要经过熟练匠人对精铁不断地折叠,锤炼,把里头的杂质尽量地排除出来,而且刀刃和刀背的锤炼次数还不能一样,刀刃要有硬度,刀背要有弹性,所以这个工艺很复杂。

    冯永之所以这么迫切地复原水排,想把它和风箱结合到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只有进一步提高温度,得到大量的液态铁,才能减少锻造的工作量。

    可惜的是诸葛瞻这小子的出生,中断了国家顶级工程师黄月英的研究进程,别说是水排和风箱结合了,就是水排都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所以冯永想要抽诸葛瞻的说法,也不全是开玩笑。

    就在冯永转身准备离开点将台的时候,只听得底下一阵轻微的骚动。

    “嗯?怎么回事?”

    冯永有些皱眉。

    战阵里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若是随意乱动,那真到了战场上时,就是害人害己,这是冯永最为忌讳的。

    张嶷脸色有些难看,南乡士卒乃是精兵,冯永交到他手上时,那可是令行禁止。

    若是在他手里,变成了不守军纪,那岂不是证明了他的失职?

    “队列里无令不得随意喧哗,怎么回事?”

    张嶷走到最前面,喝骂了一声。

    很快有人跑上前来,“禀都尉,有一把宝刀断了!”

    “拿过来看看。”

    张嶷吃了一惊,连忙说道。

    折断了的宝刀很快被送到两人的面前。

    冯永仔细地看了看断处,发现正是从刀刃和刀柄的结合部断开的。

    再翻转了一下,看到刀柄有一处写着:紫电六十二,汉中冶蒋斌监,周二造。

    这是汉中冶打造的第六十二柄紫电宝刀,蒋斌负责鉴制,工匠周二负责打造,同时也是第一把折断的宝刀。

    冯永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汉中冶的建立,最初是为了给皇室管理汉中的十万亩皇庄,同时还担负着为汉中各家田庄打造八牛犁曲辕犁的职责。

    到后来,因为冯永手头的人手不够,再加上他又是汉中冶的监丞,皇庄又是牧草的主要供应者,皇后又有和牧场的份额,所以汉中冶兼管汉中牧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后来,因为南乡越发重要,冯永成立了南乡护工队,于是某人就以权谋私,披着皇家的皮,又悄悄地加了一个打造兵器的功能。

    当然,给大汉丞相送了不少好处那是必须的。

    汉中作为北伐前沿,必须要有一个武库,汉中冶打造兵器,也算是为北伐做准备,所以大汉丞相收了好处,答应得倒也是爽快。

    冯永又仗着皇家的势,所以才能想法子调来一批工匠。

    汉中冶后面把精铁初步产量化,也算是没辜负他的期望。

    这年头,生产的流水线化是不可能的,因为打造一把上好的刀剑,都必须由工匠亲手一点一点打造出来。

    但冯永还是对汉中冶做了一定的改进。

    比如说提高了工匠的待遇,实施了责任制,实行奖罚制度,同时还对工序有一定的规定。

    特别是紫电宝刀这种重器,每一把刀的完成,都要有人亲自负责检验,认定合格了才能送过来,同时还要刻上监制部门、监制人、打造人的名字。

    这么严格的工序和要求,而且自己也只拿到了七十把,竟然还有一把质量不合格,这怎么不让冯永脸色阴沉。

    “一把宝刀能抵一个丁口三年的口粮,”冯永沉沉地说道,“汉中冶就给了我这么一个东西?好!好得很!”

    冯永说到这里,气极反笑,“我才卸了汉中冶的监丞之位不到一年时间,汉中冶就变成这样了?这霍弋是怎么管汉中冶的?”

    “张都尉,今日你就写一份公文交到太守府,到时我要亲自向少府责问汉中冶失职之事。”

    冯永咬着牙说道。

    时间越发地紧迫了,你们在这个时候给老子掉链子,收拾不死你们我就不姓冯!

    张嶷身子猛然一震,有些意外地看向冯永,“诺!”

    冯郎君这是动了真火啊!

    以君侯之尊,边郡长史之位,再加上冯郎君在大汉的地位,还有传说中冯郎君与皇室的关系,这一份公文送到少府,汉中冶只怕就要翻个底朝天。

    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建兴五年一月。

    北方的曹魏这一年正式改元,是为太和元年,同时大赦天下,对百官进行封赏。

    征东大将军曹休升为大司马,成为曹魏军队的最高统帅,督扬州如故,治所寿春,同时因为荆州刺史夏侯尚去世,令张驻扎荆州,与曹休一同防备东吴。

    中军大将军曹真迁大将军,统领洛阳各部兵马。

    镇军大将军陈群升任司空。

    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因为在曹睿登基之初,就分析了天下局势,同时对魏帝提出了蜀无力来犯,只须防吴的看法,后果真应验。

    同时在吴来犯时,又对魏帝分析了江夏、襄阳局势,得出江夏无忧,注意襄阳的结论,让曹睿在朝堂上的一番发言,树立了威信。

    司马懿预料到东吴会进犯襄阳,秘密赶到荆州,后果真大破诸葛谨,立下赫赫之功。

    这一系列事情下来,表现出了出众的谋略,以及出色的领军之能,令曹睿对司马懿大是看重,升其为骠骑大将军,赐开府治事的权利。

    也就是说,司马懿终于有了自己的办事机构和统归自己指挥的军队,可以名正言顺地培植自己的力量。

    司马懿再一次主动提出,为了更好地护卫洛阳都城,请求外出,驻兵宛城,这样可以同时更好地接应荆州与关中。

    曹睿因为皇位的巩固,这一次终于答应了司马懿的请求。

    同时令宛城修建骠骑大将军府,只待修建完毕,司马懿便可正式驻扎宛城。

    司马懿的升迁,标志着世家大族进一步巩固了在曹魏的政治权利。

    消息很快传上到东吴,得知荆州主帅变成了张,荆州都督陆逊神色凝重。

    他对骠骑将军诸葛谨说道,“张为曹贼五子良将之一,多有机变,对地形极有计较,又素有勇力,乃是智勇双全之辈。如今他守荆州,以襄阳之险,日后我等伐魏,只怕要徒添不少困难。”

    诸葛谨有些不解,“都督对其赞誉是否太过?当年刘曹汉中大战,张先被张飞所破,后不得不弃马攀山而逃,后又被刘备所败,不得不退出汉中。”

    “夷陵一战,刘备举全国之力,却几为都督所擒。都督连刘备都不怕,何用怕那张?“

    陆逊摇头,“非也。夷陵一战,能得大胜,有刘备怒而兴师的原因,我亦有几份运气。刘备有识人之明,当年夏侯渊被黄忠所杀,刘备犹不满意。”

    “直说要杀就杀张,杀夏侯渊有何用?可见其对张的忌惮之意。如今张镇守荆州,对我江东来说乃是大敌,以后得小心其人才行。”

    听了这话,诸葛谨亦有些皱眉,“扬州有曹休,荆州有张,这曹贼,对江东防范倒是森严。”

    陆逊点点头,看了看西北方,又看了看西边,神色若有所思。

    ”诸葛将军,新城的孟达,可有消息传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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