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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67章 德不配位

    “吾誓必杀汝!”

    孙权怒发冲冠,拔剑把自己前面的案几劈成两半,牙齿格格作响。

    “传令给荆州都督陆逊,命其务必查出那韩贼逃往何处,若是能半路拦截,不惜代价,也要把他拦住,生死毋论!”

    “诺!”

    “啊啊啊……韩家贼子,我与你不共戴天!”

    从来只有自己占别人便宜的孙权,猛然吃了这么一个亏,当场气得差点发了疯,挥舞着手里的剑,把已经成了两半的案几再剁成十数块。

    东吴有人往北投魏,蜀地亦有人投魏。

    郭模轻舟渡汉水而下,被魏兴郡巡视河口的士卒拦截。

    面对士卒的刀枪,郭模夷然不惧,只听他从容道,“某从蜀地而来,有紧急军情,欲告知申太守,你等速速禀报。”

    士卒问道,“如何证明你是细作?”

    郭模从怀里摸出一个官印,“这是伪蜀的官印,你等若是不识,便让申太守试辨之。前年蜀地亦曾有个王冲弃蜀而来,乃是我的相识之人。”

    “你等把此物和此话传于申太守,介时见与不见我,自有申太守决定。”

    士卒接过官印,心里本已信了三分,如今再听对方提起前年有人投大魏之事,又更信三分。

    “好,某先这就派人去告知太守,在太守传令下来之前,还请先生委屈一阵。”

    领头的士卒点头,监护着郭模向西城而去。

    申仪得了下边人消息,只当是又有伪蜀的人要投靠大魏,倒也没多重视。

    哪知郭模却是给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新城郡太守孟达阴通蜀吴二虏,欲背叛大魏。

    申仪先是大惊,然后又大喜。

    申家本是上庸一带的豪族,汉末天下大乱时,申家就是上庸一带的土皇帝。

    张鲁割据汉中时,申家先是与张鲁互通消息,后面张鲁被曹操灭后,申家又投靠了曹操,谁知流年不利,没过几年,汉中第三次易手,到了刘备手中。

    刘备派刘封、孟达顺汉水而下,攻打上庸,申家只得又降了刘备。

    也不知是不是申家祖坟埋得方向不太对,没等安分两年,孟达又叛蜀投魏,于是申家又跟着再次归魏。

    这一通反复下来,把申家折腾得够呛不说,偏偏孟达又受曹丕宠信,曹丕把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合成一个新城郡,任孟达为太守。

    上庸的地头蛇申家只落了一个魏兴郡太守,自家的根基地盘掌握在孟达手里。

    申仪不敢公开说曹丕的不是,但对孟达却是从未隐藏过自己的怨恨。

    如今听到孟达暗通吴蜀,岂有不大喜之理?

    他连夜派人护送郭模去宛城,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总督荆州军事的骠骑大将军司马懿,同时大肆宣扬孟达欲反之事。

    司马懿接到申仪的消息和被送过来的郭模,先是从容一笑,亲自给郭模摆了宴席,竟是一点也不见着急的模样。

    郭模见此,心里不禁暗暗担忧,试探着问道,“大将军为何如此镇定,莫不成是有了对策?”

    “吾确早已有对策矣。”司马懿微微一笑,“我出洛阳前,刘侍中曾告诫,孟达有反相,让我注意提防,故我到了宛城,早就做好准备,只待今日。”

    郭模吃了一惊,问道,“敢问是那位刘侍中是何人?”

    “便是后汉光武皇帝玄孙,刘晔刘子扬是也,其人有佐世之才,精于识人。”

    “原来如此,待某到洛阳,若是有机会,定要上门拜访一番。”

    郭模听了,脸上现出惊讶之色,心里却是暗自骂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数典忘祖,背祖忘宗的刘老卒!

    待送走郭模后,原本一脸从容的司马懿脸上却是沉了下来,直接就把案几上的东西砸个稀烂,在郭模面前的从容尔雅全都不见,只听得他恼怒地骂道,“孟达小人,申仪蠢昧!”

    “大人不是说早有准备,以防孟达,怎么这般生气?”

    司马师在旁边问道。

    “从宛城至新城,有一千二百里,我就是早有准备,那也得有时间赶到那里。那申仪不知好歹,竟是大肆宣扬孟达暗通蜀吴之举,这岂不是逼得孟达早日反叛?到时若是宛城大军赶不及,西南之地,就要成国之大患!”

    司马懿恼怒无比地说道。

    “这申仪,岂非是弄巧成拙?”

    司马师大惊。

    “他非是弄巧成拙,而是故意逼反孟达!”司马懿冷笑一声,“申家在新城久有根基,孟达当时又是新降之人,按理说,新城太守之位应该是由他来坐才是。”

    “哪知先帝宠信孟达,委之以西南之地。他虽是魏兴太守,但实是在孟达之下,你让他如何能忍得下,自是恨不得早日赶走孟达。”

    司马师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当下骂道,“为一己之利而不顾国事,当真是自私至极!他这般做,岂不是害了大人?”

    司马懿终究是老谋深算之辈,只见他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眼露深沉,缓缓道,“孟达,苟利之徒尔!”

    “身在大魏,却先通蜀,又通吴,可见此时他正想着如何才能得到最大好处。我们应当在其未下决心时速度进军以解决其人。”

    “大人,那我们当如何?”

    “我先写一封信给他,以好言慰解,暂时先把他拖住。你速去点兵,以马军先行,日夜兼程,秘密潜行。”

    “诺!”

    孟达听到有人揭发他暗通蜀吴之事,心里很是惊惧,正待立刻举事,哪知却突然收到司马懿的信。

    信中写道:

    昔日将军弃刘备,投身大义,先帝委将军以疆场之任,任将军以西南之地,以图伐蜀,可谓心贯白日,与将军坦诚以对。

    伪蜀之人,对将军实有切齿之恨。诸葛亮欲复仇,却苦于对将军无可奈何。郭模之言,非同小可,诸葛亮岂会轻易说与他人听?这很明显就是反间之计,将军莫要误信谣言。

    孟达看完信,心里终于放下心来。

    同时还有心情给诸葛亮去了一封信:

    宛城离洛阳有八百里,离新城有一千二百里,就算是司马懿听到我举事,他也要上表天子。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把城池加固。而且新城地处偏远,司马懿定然不会亲自来,只会另派他人领军前来。荆州诸将,我只怕司马懿一人,其他诸将过来,我必无患。

    就在孟达懵懂无知,司马懿率军急行时,魏国皇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新帝在登基一年半后,终于在太和元年的最后一个月,确定册立皇后。

    只是这个皇后的人选大出朝臣意料之外。

    河东虞氏,乃是名门望族,是曹睿在当平原王时,曹丕亲自为他挑选的王妃。

    待曹睿当太子时,虞氏则为太子妃。

    曹睿登基,虞氏又被册封为夫人,乃是宫中皇后之下的最高品级。

    所有人都以为虞氏被立为皇后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知曹睿所立的皇后,却是出身低微的毛氏。

    宫里所有人都去祝贺毛皇后,唯有虞氏自己一人独处自己的寝宫,不曾露面。

    宫里的器皿散乱扔在地上,虞氏浑身发抖,眼睛红肿,面容扭曲,显得狰狞,平日里的端庄优雅早已不见了踪影。

    只见她额头的青筋如同蚯蚓一般突起,手里的手帕已经被撕成了碎布,嘴里不断地咒骂着,“贱人!贱人!”

    其举止犹如一个发了疯的女子。

    “夫人,太皇太后来了。”

    贴身宫女战战兢兢地进来,禀告道。

    虞氏猛地站起来,直接就扇了宫女一巴掌,当场把宫女扇倒在地,大怒道,“她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

    宫女嘴角流血,却是不顾地上了器皿碎片,跪伏在地上,不敢吭气。

    “你是河东虞氏,名门望族,又是天子的夫人,谁敢笑话你?”

    太皇太后卞氏走进来,看到寝宫里一塌糊涂,眉头皱起,“你这番模样,却是失了名门气度。”

    “名门气度?如今谁不是在看曹氏皇家的笑话?这宫里上上下下,都快要被人笑死了。予在宫中,就是再有名门气度,那又有何用?”

    虞氏呵呵冷笑一声,讽刺道。

    卞氏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以前还觉得此女贤淑端庄,今日过来,本是想宽慰她几句。没想到她竟变成这等模样,突然间倒是觉得她令人有些不耐。

    她先是吩咐众宫女内侍,“你们全都出去。”

    然后才对着虞氏说道,“我知你心有不平,但你好歹也是出身望族,有些话,还是想好了再出口。什么叫看曹氏皇家的笑话?让皇帝知道你说这种话,惹恼了他,只怕你连夫人之位都保不住。”

    虞氏却是不管卞氏的好意,她指了指自己,“太皇太后亦知妾是望族出身,同时妾还是先帝亲自给他求娶的正室,敢问太皇太后,妾自嫁入曹家以来,举止行事可曾有过不妥?”

    “自然没有。”

    “既然没有不妥,那便是无出妻之罪。他一直冷落妾,妾也就忍了。可是如今,他甚至宁愿立贱人为后,也不愿意立正妻为后,这岂非是宠妾灭妻?难道他就不怕天下人嘲笑不知礼仪吗?”

    “毛氏如今已经是大魏皇后,非是什么贱人,你还是注意一下口德,莫要失了言。”

    卞氏忍住心里的不耐,劝说道。

    虞氏早就被怒火烧没了理智,看到眼前这个太皇太后承认了毛氏为皇后,当下便冷笑道,“曹氏自来就好立贱人,从未想过要以德选人,我实话实说,有何失言之处?”

    卞氏一听,终于压抑不住心头的火气,大气斥责了一声,“你放肆!”

    虞氏昂着头,丝毫不畏惧,“我是不是放肆,太皇太后应该心里清楚!”

    卞氏就是因为清楚,知道虞氏说中了曹家的痛点,所以这才气得发抖,可是她却又偏偏无法反驳。

    曹操早年有两个夫人,一个叫丁夫人,是原配正室,还另有一位刘夫人。

    刘夫人给曹操生了一子一女,但却早逝。

    于是正室丁夫人就把她的子女抚养长大,把他们视若己出,这就是曹昂和后来的清河公主。

    后来吧,曹操攻打宛城时,搞了一部《未亡人.avi》,逼反了本已投降的张绣。

    于是曹昂、典韦、曹安民等人因为曹操的“寡人有疾”而死。

    这就把丁夫人惹得大怒,一直哭闹着要曹阿瞒把曹昂赔给他。

    可惜的是曹老板又不会复活术,加上被丁夫人哭得烦了,直接就把她送回娘家,想来个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些日子,曹操又眼巴巴地跑去找人家,想要复合,哪知丁夫人是个刚烈性子的,根本就是不拿正眼看曹阿瞒。

    曹操落了面子,又劝不回人家,只得写了一封休书,同时还叮嘱丁家帮她择人另嫁。

    只是先不说丁家有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是丁家敢嫁,也没人敢娶啊。

    所以丁夫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单身了一辈子。

    卞氏是曹操的妾室,她本是倡优出身,出身低贱,丁夫人闹了这么一出,于是卞氏就这么被曹操扶了正,当上正室,乃至王后,皇太后,太皇太后。

    曹操死后,他的儿子曹丕有样学样。

    曹丕的原配是甄夫人,乃是河北望族,本是袁尚的妻子,官渡之战后,曹丕随曹操进入邺城,抢先闯入袁府,看到甄夫人貌美,于是见色起意,强纳为妻。

    可惜的是曹丕是个喜新厌旧的,过了几年又宠幸郭夫人,李夫人和阴夫人等。

    甄皇后抱怨了几句,就被曹丕赐死,还令人将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以期能永久锁住她的灵魂,让她无处申冤。

    曹丕赐死甄皇后,又立郭夫人为皇后,就是现在的皇太后。

    郭皇后的家世原本不错,父亲是南郡太守,可惜是她年少就失去了双亲,又遇战祸,颠沛流离,甚至还要寄居在别人家里,沦为婢女。

    但在进入东宫的,她却大受曹丕宠爱,一飞冲天,最后从甄皇后手里抢到了皇后之位。

    至于曹家第三代,曹睿,如今又在这个事情上走了前面两代人走过的老路子。

    毛皇后出身匠人之家,她的父亲,是给人修车驾的匠人,出身低贱。

    她本是妾室,如今却越过了河东望族出身的正房虞氏,当上了皇后。

    历观曹氏三代,皆是弃原配而扶正出身低贱的妾室,所以虞氏“曹氏好立贱人”的说法,竟是把太皇太后说得又羞又愤,心头如同被捅了一刀,因为她亦在虞氏口中的贱人之列。

    看到卞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虞氏只觉得一阵快意。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不在乎什么失言不失言了,最尊贵的皇后之位已经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只听得她对着卞氏说道,“天地运转自有规矩,天子既为万民之主,更应顺应天地之理。皇后者,职掌宫内诸事,皇帝者,执掌天下大政,这两者本是相辅相成。”

    “如今曹氏三代,无不是以妾为妻。贱人因爱而登后位,骤然暴贵,凌驾于正室之上,皇帝亲自开了这等恶劣先河,乱自上起,臣子与百姓岂有不效仿之理?此乃德有所失。”

    “世间之事,既然没有好的开端,至今又不知悔改,难说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如今是妾室欺凌正室,若是以后有人以下欺上,乃至以臣欺君,皆是咎由自取。”

    “君子之泽,犹五世而斩,非君子之泽,持续三世,已是难得。德不配位,必有祸殃,将来曹氏只怕会有亡国丧祀,断送祖宗创立的江山社稷之灾呢!”

    虞氏这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卞氏又气又怕。

    气得是对方的恶毒之言,怕的是偏偏对方说得又极有道理。

    可惜的是她同样是出身低微,论起大道理,哪是出身名门望族的虞氏的对手?

    当下满面怒容,直接拂袖转身而去。

    虞氏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曹睿耳里,他当场暴然大怒,遂将虞氏废还邺宫,发誓永远不再相见。

    虞氏说了这些话,自知再无幸免之理,本已是等死,没想到竟然还能苟活下来。

    她离开洛阳时,回头看看那巍峨的皇宫,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这个皇帝,看起来是明理有智,那只不过是掩饰他内心自卑的表面罢了。

    所谓的永不相见,只怕是不敢见到自己吧?

    此人不得志还好,一旦得志,只会放纵内心所欲,非是有德之君!

第0568章 要人

    被大汉丞相传令到汉中,准备跟着北伐的诸将,最远的是南中的王平和冯永,最迟的是冯永。

    王平比冯永提前了一个月出发,冯永则是一直拖到越和锦城之间的大道重新开通,这才亲率大军走大道出越,就当是测试新道路。

    待他率军到达汉中,已经是建兴五年的最后一个月。

    汉中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断了与锦城之间的民间交易,一路上全是运往汉中的北伐军资。

    南郑的周围已经驻满了大军,人马喧嚣,旌旗猎猎。

    前来安排冯永所部驻地的,是老熟人。

    只听得冯永亲热喊了一声:“兄长。”

    裹着羽绒服的诸葛乔,看到冯永也极是高兴,满脸的笑容,“阿弟你终于来了!全汉中就差你一个了。”

    冯永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莫不是小弟来迟了,丞相要以军法治我之罪?”

    诸葛一听,脸上尽是无奈之色,指了指冯永,“也就是你,敢这般开大……丞相的玩笑,换作他人,我看谁敢?”

    冯永哈哈一笑。

    诸葛乔看到冯永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倒是升起淡淡的羡慕。

    无论是大人也好,阿母也罢,对这个阿弟都是宠溺无比,对自己从来都是严厉要求。

    就像现在,自己哪有胆子敢这样开大人的玩笑?

    怕不被打板子。

    “阿弟这回带过来多少人,也好让为兄做好调拨粮草的准备,还有看把你的所部安排在哪里扎营合适。”

    “小弟这回带了八千人过来,前军有三千人,兄长这回是北伐大军的粮草官?”

    “为兄在汉中当了那么久的粮草官,故大军在汉中驻扎时,粮草皆是交付为兄安排。”诸葛乔揉了揉脑门,“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就没睡过一日好觉。”

    说着,他又看了看四周,这才悄声道,“南乡那边,听说已经不让人随意进出,说是什么戒严,连学堂那些帐房小先生都不让随意请过来了。”

    “好阿弟,回头你帮为兄一个忙,再帮我调几个人过来,不然我这实在是忙不开。”

    冯永奇怪道,“我记得南乡学堂一直有学生轮流调到南郑工坊查账啊。”

    “咳!”诸葛乔一拍大腿,“那才几个人?哪够用啊!工坊一直就没停,毛布还要分发下去,帐目又不敢糊弄,还有这汉中府前两年收上来的粮草,要开府库进行清点,武库的兵器也要交接给大军。”

    “调过来的那几个帐房小先生,来几日就回去,下回换另一批人来,又得重新上手。丞相那边的参军,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要我们快点清算完毕。”

    “参军?”

    在第一次北伐时,参军可是个敏感词,冯永下意识地问道,“哪个参军?”

    “杨参军。”

    “杨仪?”

    “对。”

    “怪不得。”

    冯永点点头,这是个有才的小人。

    史书上说他“规画分部,筹度粮谷,不稽思虑,斯须便了”,这么看来,这个人的心算能力应该很强,至少比自己强得多。

    虽然名义上自己是南乡学堂的山长,如今南乡帐房小先生名声在外,许多人都把功劳记到自己头上。

    但实际上,冯永心里很明白,南乡学堂的算学基础,其实是阿梅打下的。

    甚至在越,有机会的时候,她还会继续教那些学生更高级的数学,乃是南乡学堂学生眼里最厉害的算学大师。

    如果阿梅和杨仪比心算,不知道哪个会厉害一些?

    心里这般掠过念头,冯永同时点头,“兄长既然都开了口,小弟岂有不从之理。此时随我到汉中的,就有不少学生,他们做过幕僚,比学堂里那些还没学完课业的师弟们厉害多了。”

    “到时候我派些人过去给兄长打下手,兄长就不须这般烦恼了。”

    “好好好!”诸葛乔大喜,拉着冯永手臂,“走走,我带你去挑个好营地。后头有所需,你尽管跟为兄说,只要不是坏了规矩,为兄定会尽力帮你想法子!”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冯永嘻嘻一笑,“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挑了好驻营的地方,冯永把安排扎营的事交给跟随过来的黄崇,然后自己则去中军大营见诸葛亮。

    帅帐里新式的火炉里烧着煤炭,炉上还放着一个水壶,在咕噜噜地冒热气。

    大汉丞相坐在火炉旁边,正拿着一本书在专注地看着。

    “越长史冯永奉令率军前来,见过丞相。”

    冯永进入帅帐后,大声行礼道。

    诸葛亮放下书,对着冯永略一点头,“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又不是军议,随意坐吧。”

    冯永看了看后头,确认没人,连忙“哎”了一声,把边上的小马扎挪到火炉边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伸出手烤火。

    诸葛亮倒也不介意,甚至还温声问道,“要喝茶么?”

    “有点……”冯永刚想说“渴”字,但看了看边上的碗,终究还是忍住了,摇头道,“不喝,喝了老是想去茅房,天太冷,不想动。”

    冯永有点轻微的洁癖,这年头的人又不讲卫生,所以他喝水的碗一般都是自个儿专用。

    如今就算口渴,也要说一声不渴。

    大汉丞相恼怒地把手中的书“叭”地扔到一边,骂了一声,“粗俗!”

    冯土鳖干笑一声,缩了缩脖子。

    看到这个小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大汉丞相也有些无可奈何。

    此次北伐,不但军资充足,而且还不用过多地伤到民生,此子居功甚多,本还想着好好夸奖他一下,没曾想他一进来,就来这么一句,实是令人冒火。

    “此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八千。”

    冯永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

    诸葛亮点点头,心里盘算了一下。

    孟获的女儿花迁了一个大部族过去,其间还有一些跟随过去的小部族,这就有三四万人。去年又迁了三万汉民,再加上原有的夷人,孙水河谷三县,如今足有十二万人以上。

    所以越虽是新定之地,但抽八千人应该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多少战兵?多少辅兵?”

    诸葛亮又问道。

    “六千战兵,两千辅兵。”

    干粮的持续改进,已经让后勤压力大大缩减。

    就算是战兵,身上背个筒型干粮袋,里头装的是干粮2.0,放两条咸鱼,也能支撑近一个月。

    冯永在越这两年来,大搞基建,在孙水河谷搞了一批水磨,没日没夜地磨面,同时因为汉中和锦城养猪业的兴起,终于能搞到相当数量的猪油。

    所以供应给军中的干粮2.0,里头是掺了足够的油,而不是像最早给越夷人吃的那种减配版。

    而且越有盐井,田里还养鱼,节省着用,每个干粮袋塞两条咸鱼,还是勉强能供应得上的。

    所以两千辅兵,除了运粮,冯永更多地是想要他们运其他器械。

    但大汉丞相的思维仍是停留在以前的印象中,根本不知道冯永对自己手底军队所做出的改进,只见他皱眉说道,“辅兵有些少了。”

    按惯例,战兵和辅兵,是一比一,这样才能保证足够的供粮能力,以及有足够的人手来进行安营扎寨。

    “不少了,我又改进了一批干粮,二千辅兵足够了。”

    冯永没打算多说。

    干粮2.0之所以没提前告诉诸葛老妖,是因为养猪业只能算是刚兴起不久,猪油还是靠着兴汉会内部关系,这才搞到手的。

    至于所需要的豆类,目前也是紧俏农产品,光是越的牧场,每天都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豆子。

    真要大嘴巴说了出去,到时候诸葛老妖大手一挥,让大军先吃……那就等着哭去吧。

    自己的子弟兵优先才是正理。

    至于其他人……反正有足够的辅兵,物资又充足,操个毛的心,反正我又不是丞相!

    “至于安扎营寨,到时候我打算带南乡工程队上陇,他们干这一行熟练,所以用不到那么多辅兵。”

    冯永找了一个借口。

    诸葛亮嘴角抽动一下,专门干土木工程的南乡工程队,技术过硬,效率极高,他其实也是想要来着,只是看到这小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倒是不好意思再提了。

    大汉丞相有些无味地砸砸嘴,“前些日子,乃是冬日里最冷的时候,你率军前来,可曾有人冻伤?”

    “有一些,不过问题不大,都是轻微伤,不碍事,我有甘油呢。”

    冯永满不在乎地回答,他特意等到最冷的时候出发,就是为了检验手底部队的抗寒能力,不然陇右和凉州可是比南中冷得多。

    虽说上陇的时候应该已经开春了,天气会转暖,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诸葛亮一怔,“什么甘油?”

    为什么你总是会时不时拿出一些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哦,就是我前两年去南中时,看到那里有一种油籽,榨出来的油虽说有毒不能吃,但可以防水,涂在兵器上,还可以防生锈。”

    “更重要的是,从里头可以熬出一种东西,叫甘油,涂在手脚上和脸上,可以防冻,不必担心在冬日里会冻伤。”

    油桐在南中遍地都是,冯永的铁杆小弟李遗是南中世家出身,他的老爹又是南中降都督,收桐油简直是举手之劳。

    更何况又不白收,拿粮食换呢。

    方便了自己,又能在平定南中后安抚百姓,李恢还能捞个官声,多好的事情?

    用桐油生产肥皂失败,但失败品里可以提炼出好东西,那就不亏。

    “有这等好东西,你不早说?”

    大汉丞相瞪大了眼,“给我匀一批过来!”

    “哦,没问题,要多少?”

    冯永挠挠头,反正准备了两年,存下的甘油不老少……

    “不多,够一万人一个月所用就行。”

    这回轮到冯永猛地瞪大了眼,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甘油不老少?

    “丞……丞相,这个甘油,它是我拿粮食换了桐油,又从南中运过来,最后辛苦熬出来的,得来不易……”

    冯郎君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钱!”

    大汉丞相知道某人死要钱的性子,很是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

    冯永目瞪口呆。

    “丞相,我记得几个月,好像卖了几个空头名额,听说府库里都塞满了钱粮……”

    “你听谁说的?”

    “兄长啊!”

    “哪个兄长?”

    大汉丞相一瞪眼。

    “诸葛……兄长……”

    冯永有些畏缩地回答。

    诸葛亮:……

    然后又咬牙强调了一遍,“没钱!也没粮!”

    卧槽!

    要不要这么抠搜?

    冯永大是不满。

    大汉丞相与某只土鳖明里暗里交手不知多少次,哪一次能让他占过便宜,看到他一副肉痛的模样,当下就悠悠地说道,“此次北伐,我这里还少一位讨寇将军……”

    冯永一听,咕咚地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是杂号将军,但它也是将军啊!

    丞相,你是公正的,怎么能这般徇私,如此光明正大的卖官,不太好吧?

    冯土鳖于是义正辞严地说道,“丞相,真没那么多。”

    “没那么多那就是不少!”大汉丞相瞪了冯土鳖一眼,“从你嘴里说出的话,从来没个实话,就是有实话那也是打了折的。”

    看到他不愿松口的模样,诸葛亮只得退一步,“也罢,你可以再提个要求。”

    冯永一听,眼睛一亮,哪还客气?

    只听他直接脱口而出地说道,“我要王平!”

    “谁?”

    “朱提太守王平,还有他从南中带过来的三千人。”

    诸葛亮看到这小子这般迫不及待,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起来。

    王平在平定南中时确实有出众表现,但实际上那都是在李恢的指挥之下,在大汉丞相眼里,王平是比不过柯太守马忠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把王平调过来,却把马忠留在南中。

    因为马忠不但要协助李恢安稳南中,为北伐调集军资,同时柯的北面就是江州,所以他还要时刻注意李严。

    “理由呢?”

    “因为……因为我年少啊丞相,对军中之事尚不熟悉。去年平越时,丞相不是给我派了一个孟琰么?丞相亦觉得我是需要一位稳重长者来帮忙主持军中之事吧?”

    “但如今汉中的军中宿将,谁会甘愿听年少者的话?唯有王将军,不但与我交好,又生性稳重谨慎,是最好的人选。”

    冯永急中生智,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由,于是最后竟是理直气壮起来。

    诸葛亮听了,眼神古怪地上下看了一眼冯永。

    自己此次要带上冯永,本就是为了锻炼他,毕竟是大汉年轻一代中翘楚人物,若是能早日培养出来,扛起大梁,自己就不用担心后继无人。

    但直接算起来,这次让他跟着北伐,其实是有些不近人情的,毕竟他是家中独子,又尚未有后,沙场刀剑无眼,所以必须要有人跟在他身边护着他。

    此子对王家父子皆有恩,稳重的王平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两人一个是太守,一个是长史,但这个并不重要,毕竟冯永身上还有一个侯爵之位,到时只要把两人的军职安排好就行。

    大汉丞相看冯永的眼神这般古怪,是没想到土鳖竟然这般有自知之明,心下又大是欣慰,“此事易耳,我这就下了个军令,让王平去你营中听命。”

    “多谢丞相!”

    冯永喜翻了心,连忙说道。

    妈的老子手里有王平有句扶有张嶷,要是这样还被人砍了,那就真是老天铁了心要收自己,再挣扎也没有用了。

    “先别忙着谢,我也要向你要个人。”

    诸葛亮敲了敲案几,说道。

    冯永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句扶和张嶷也就是跟着自己平了小小的夷乱,还没资格入大汉丞相的眼吧?

    “不知丞相要谁?”

第0569章 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南乡原县尉,黄崇。”

    冯永一听,愣了一下,大感意外,“丞相要黄崇做什么?他是黄家家主,又尚未成亲,我本是想着让他呆在后方,协助运粮。”

    虽说有东风快递平日里挺靠谱,但在这种关键时候,当然是让自家兄弟掌握运转才能安心。

    诸葛亮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我曾闻,他在南乡当县尉时,曾担心曹贼会顺水而上,故在汉水江边的紧要之处布置了不少坞堡?”

    “而且还多次勘探汉水,甚至派了人顺水而下,察看汉中与魏地交接处?”

    冯永听到这话,心里隐隐有些感觉不对,“是这样没错。”

    诸葛亮得到冯永的回答,这才点点头,“我欲遣一支人马顺汉水东进,这黄崇既然熟悉这段水路,那把他调入这支偏师中,正好合用。”

    冯永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丞相,这不是送人头……不是,这不是送死吗?!”

    “慌什么?自汉中顺游而下,易去难返,乃是挂地,一旦有险,则有覆灭之忧,吾岂能不知?”诸葛亮斥喝一声,“我这般做,自有道理。”

    “能有什么道理,不就是孟达反了?”冯永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孟达,反复小人耳!死就死了,难道还要我们的人前去陪葬?”

    这特么的不对啊!

    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大汉丞相!

    莫不成是哪只妖精假扮的?

    冯永狐疑地看向诸葛亮,难道老子搞风搞雨,给搞出了蝴蝶效应,让诸葛老妖自信心过于膨胀,想要一口吞?

    真要这样,还不如让魏老匹夫走子午谷去送死呢!

    万一偷水晶成功,那就是赚死。

    诸葛亮倒是有些意外地打量了一下正满眼怀疑地盯着自己看的冯永,开口问道,“你如何得知孟达要反?”

    难道我会告诉你我是从史书上知道的!

    冯永本没心情跟诸葛亮扯这个,他心里满是焦虑,正飞快地转动着心思,着急想办法如何劝诸葛亮回心转意,闻言没好气地随口说了一声,“猜的。”

    诸葛亮大怒,“啪”地一声,拍案斥道,“大军帅帐中,主帅问话,你若再不好好回话,信不信吾先打你三十军棍?你给我坐好了!”

    有本事咱们不论职务,公平决斗?

    冯永悻悻地坐了回去,闷闷地说道,“前年魏人李鸿来投,谈及孟达,丞相不是说了要给他去信么?如今派军顺汉水东进,想必定然是去接应他的。”

    当时刚平定了南中,蒋琬就亲自护送叛魏投汉而来的李鸿,提起了孟达,那时冯永也肯定了联合孟达的想法。

    也就是那次,冯永第一次正式对诸葛亮提出了欲取关中,先取陇右的战略思想(吹牛逼)。

    只是按冯永的意思,他是打算把孟达当成炮灰,不是让自己人去当炮灰啊!

    诸葛亮听了,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的心思,倒是机巧。

    “你觉得孟达举事不成?”

    “自然不成。他如何是司马懿的对手?”

    冯永不假思索地说道。

    “若是司马懿不亲往呢?”

    诸葛亮问道。

    “何解?”

    “你且看看。”诸葛亮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是孟达才送过来的信。”

    冯永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的字倒是好看,就是没有断句,让人看得吃力非常。

    过了好久,他才看明白孟达的意思,当下就冷笑道,“若是孟达当真这般想,只怕死得会更快。”

    “说说你的看法。”诸葛亮神色不变,还有心情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甚至往里头放了些茶叶。

    “新城虽处偏远之地,但西连大汉的汉中,南接东吴的荆州,若是曹贼失去此等险要之地,那么襄阳就会不保。”

    “当年关老君侯逼得曹操差点迁都之事犹然在目,曹贼焉能轻易忘怀?故这孟达猜想司马懿不亲自前往,未免过于大意。”

    冯永耐着焦虑,解释道,“曹贼有良马,最擅长途奔袭。远的不说,当年长坂坡一战,曹贼的虎豹骑,一昼夜就能急行三百里,蹑先帝之后,冲散陛下与先帝。”

    “如今虽说虎豹骑不复在,但司马懿多谋,又善用兵,岂会不知兵贵神速之理?又怎么可能会拖延上一个月?”

    “司马懿手里的马军即便比不过日行三百里的虎豹骑,但仅需达到一半,日行一百五十里,一千二百里也只不过八天就能到达。介时孟达无备,只怕要速败。”

    诸葛听了,惊异地看向冯永,“这番话,即便是军中宿将亦少有人说得出来,没想到你竟然看得这般通透。”

    然后又若有所思地说道,“是了,你应当是真学过兵法的,不然何以能教赵广他们练兵?”

    冯永听到这话,差点当场崩溃!

    我在跟你谈孟达啊大佬!

    这特么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猜测我学过什么?

    “看你这模样,着什么急?放心,既然你都知九死之局,难道我不清楚?只是派偏师,又不是大军。汉水走不得大军,难道走不得偏师?”

    “若是情况不对,他们可自主退回来,没人让他们在那里送死。”

    诸葛亮吐出一片茶叶,淡然地说道。

    冯永一怔,“丞相打算派多少人过去?”

    “三千来人吧,不能再多了,不然不好撤退。”

    大汉丞相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还不如不派……”

    “你懂个甚!”

    诸葛亮瞪了冯永一眼,“若是不派,怎么坚定孟达守城之心?又怎么逼得东吴出兵?老是想着你眼里的那点东西,能不能有点出息?”

    “东吴?”

    “当然是东吴。”诸葛亮冷笑一声,“我不知道孟达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当年他畏罪而叛汉投贼,如今嘴里说要重归大汉,一边又与东吴暗通消息,实是令人不齿。”

    “卧槽!那不就是三姓家奴?”

    冯永脱口暴了一句。

    天下就三家公司,你特么这是想在三家公司之间轮流跳槽?真当自己是块宝了?就算是一块宝,老板也不敢用啊。

    反复小人那可是比墙头草还令人憎恨的存在。

    诸葛亮听到“三姓家奴”这四个字,不禁对冯永侧目以视:这巧言令色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话说得有够恶毒的。

    只听得诸葛亮继续说道,“汉中与新城有山水之隔,如今他想重归大汉,亦只不过是想要利用大汉作为后路罢了。”

    “他就是重归大汉,难道就愿意把新城太守之位让出来?而且大汉如今又没有荆州与之相呼应,那新城和飞地有何区别?但对于东吴来说,那就是要地。”

    “所以孟达一反,东吴肯定要比我们着急,到时就让他们与曹贼打去,我们自去陇上。”

    这一回轮到冯永对大汉丞相侧目以视。

    这根本就是红果果的阳谋啊,就算是陆逊再厉害,也得要跟着诸葛老妖的步子走。

    除非东吴对襄阳没想法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东吴那等货色,未必肯全力救孟达。”

    冯永提醒了一声。

    冯土鳖对东吴在甘蔗之事上坑了自己一把一直念念不忘。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诸葛亮念了文绉绉的一段话,然后看了一眼冯永,“兵书上都说得那么明白,你还担心这个?兵书都白读了?”

    冯永听到这话,心道这还能用《孙子兵法》来解释?

    “如今我们已经做了自己所能做的,至于曹贼和东吴如何应对,那就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担心又有什么用?”

    诸葛亮脸色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冯永想了想,这个话……好像确实有些道理。

    特别是像陆逊那种人物,肯定有自己的判断。

    若是大汉表现得太过于迫切,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

    当下只得叹了一口气,“也对。”

    说到底,还是大汉底子实在太弱,需要有求于人。

    说起兵法,大汉丞相又想起一事。

    “这几年,我令你读《六韬》,可有收获?”

    “有吧。”

    冯永挠挠头,收获老大了,至少刚才就能听得懂你引经据典,大体说的是什么意思。

    “为将帅者,不可不读《孙子》、《六韬》、《三略》。你既然已经研读《六韬》,此次领兵正好是印证其文要义的机会,知道么?”

    “知道了。”冯永老老实实地回答,然后又问道,“沿汉水东进的偏师,丞相打算派谁领军?”

    先提前问清楚,也好让黄崇做好准备。

    “李遗。”

    “谁?”

    “南中降李都督之子李遗。李遗是早年跟随你来南乡的人,熟悉情况,又曾参与南中平乱,这两年还协助赵广驻守沮县,领三千人顺水东下,想来足以胜任。”

    “而且李遗亦如你刚才所说的黄崇情况一样,他是李都督的嫡长子,又未成亲,不适宜跟着上陇,领偏师顺水东进,稍有不对可以方便退回来,没什么危险。”

    冯永把这话听明白了,心道诸葛老妖这是打算让文轩和意致两人跑去那边看两眼风景就跑啊!

    与诸葛亮谈话完毕,冯永出了中军帅帐,回到自己所部的营寨所在,只见帅营大旗已经竖了起来,绣着大大的“冯”字的大旗正迎风猎猎作响。

    士卒们正以帅帐为中心,按规划好的营地在周围挖沟立寨。

    黄崇得知冯永返营,连忙前来迎接,同时冯永还意外地见到了李遗。

    “文轩如何在此?”

    冯永惊喜地问道。

    “回兄长,前些日子小弟就被丞相从沮召回了,一直在等兄长到来呢。”

    李遗虽然说得不徐不缓,但眼中却是带着激动。

    “兄长,听文轩说,他如今也算是独领一军呢。”

    黄崇也在旁边高兴地插了一句。

    冯永看向李遗,问道,“文轩已经知道了?”

    李遗点点头。

    黄崇看到两人打哑谜,当下就有些莫名。

    “外头冷,先回帅帐再说。”

    冯永也不解释,对着两人说道。

    冯永喝下一碗热水,这才看向黄崇,说道,“待越的大军来毕,丞相可能要对意致有所安排,你早些做好准备。”

    黄崇一听,当即就有些意外,“丞相亦知小弟?”

    冯永笑笑,“在我身边的兄弟,丞相哪有不知的?”

    一句话,尽显自信。

    赵广、李遗、杨千万率军守沮县近两年,李球是大汉少有的几个上县县令。

    王训和黄崇则是冯永这两年带在身边的左右臂膀,不但有都尉之职,同时还兼任越县令之位。

    这几人目前是冯永小团体的核心人物,背后靠着的,是兴汉会这个日渐庞大的利益集团。

    如果这次北伐,当真能立下功劳,那么处于萌芽期的南乡系集团就算是正式破土而出。

    到时候冯永的地位,虽然比不过那些老军头,但在二代里,那就是独一无二,连关兴和张苞说话都未必比他有底气。

    所以冯永周围的小团体,以小团体为核心的兴汉会,都无比迫切地想趁着这次北伐的难得机会,要把他这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努力再往上推一把。

    这一点,大汉丞相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并没有阻止,因为兴汉会这个怪物,目前是在配合自己挤压、同化蜀中的世家,算是一把好刀。

    而冯永则是他挑选的几个后继者之一,如今还太年轻,需要他从后面推一把。

    让李遗和黄崇领兵去刷经验,其实也是在侧面帮冯永。

    “却不知丞相欲安排小弟去做何事?”

    黄崇问了一声。

    冯永笑指了一下坐在旁边的李遗,“文轩的口风倒是紧。”

    李遗这两年成熟不少,已经开始蓄起了浓黑的短须,闻言就是一笑,“未得丞相允许,小弟哪敢乱说?”

    冯永点点头,“是这个理。那就由我来说吧,孟达要反了曹贼,丞相打算派文轩率军顺水而下,以作呼应。意致早年不是勘探过汉水么?所以由你作为文轩的副将,一起前往。”

    黄崇大吃一惊,“兄长,非是小弟怕死。只是这汉水易去难返,大军难行,只能派少量士卒。汉中与孟达的新城之间,还隔着一个魏兴郡。”

    “欲援孟达,则必须要打败魏兴郡的曹贼,彼有地利,我远道而去,又处不利之地,稍不小心,只怕有覆没之险。”

    “所以你们小心点就行。”冯永很是高兴黄崇能有这般见识,“丞相此次,本就没打算救孟达,只是作出呼应的样子。”

    “你们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返回,千万莫要多做停留,使自己处于险地,明白么?”

    当下又把他们此行的战略意图细细地讲明白了,黄崇这才恍然,“既如此,那小弟知道如何做了。”

    三兄弟正在商议,只听得士卒来报,王将军来见。

第0570章 战备

    “末将王平,见过君侯。”

    王平这几年官职行迁变,为人自信了许多。至少与冯永初见时,再没有当初那一种乡下土财主进城的仓促感。

    同时也圆滑了很多,从他这一声“君侯”就可以看出来。只提冯永的爵位而不提职位,避免了尴尬。

    “王将军来啦!”

    冯永看到王平,眼中放光,北伐能否捞到功劳,这可是一个重要的助力呢。

    于是冯君侯热情地走下来,亲自引王平入座,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子实给王将军的信。他远在越,此次不能亲自前来,便委我给王将军带了信过来。”

    王平连忙伸出双手接过来,脸上现出惊喜的笑容,“有劳君侯了。”

    王平和王训这对父子很有意思。

    王平不识字,当初他为了能让王训跟着冯永识字读书,几乎把家里的浮财都搬空了。

    后来王训跟着冯永东奔西跑,识字读书一日不敢落下。每有消息要传给王平,除了让人传口信,还得写一封信过去。

    王平自当了朱提太守,便学人立了祠堂。听王训说,他写给大人的信全都被放在祠堂里的供桌上,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今看到王平把信珍而重之地藏到怀里,冯永觉得这事十有**是真的。

    回到座位上坐下,冯永对着王平解释道,“越事忙,我需要子实在那里帮忙看着,所以此次没能让王将军父子相见,还望王将军莫怪。”

    “君侯此举是为了犬子考虑,某岂是不知好歹之人?说起来某还要谢过君侯才是。”

    王平连忙说道。

    如今王家不比以往,没必要父子同时上沙场拼命,冯永的做法,乃是为了他们王家,王平又怎么会不知道?

    “子实是我的兄弟,我们两家,说谢就生分了。论起来,私下里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叔父才是。”

    冯永摆摆手。

    如果说赵广是那个最早和冯永绑定在一起的人,那么王家就是最早和冯家绑定在一起的那一家。

    在王平没有成为军中山头之前,冯永就是王家最大的助力。

    甚至就算王平成为军中山头之后,只要没能达到冯永的高度,那王家就仍是冯永的忠实盟友。

    “平安敢如此?”

    王平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叔父请安坐。”

    冯永“啧”了一声,“此时又非是军议,何须如此拘礼?文轩在南中时,叫你一声叔父,李都督不也让应下了?”

    王平坐下后,神情有些急促不安,那个初次进城的土财主又出现了。

    “叔父此次所带的三千人,可都能当战兵?”

    王平一听到冯永提起正事,当下连忙回答,“某在得丞相之令,从五部都尉中抽精壮,组飞军,又得贤侄之助,练兵所需的钱粮倒是不缺。”

    “这三千人,是某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人人皆可当战兵。”

    冯永脸上现出笑容,激动地一击掌,“太好了!”

    王平脸上却是有些踌躇,“只是五部都尉初建飞军,丞相只给了两千战兵名额,剩下的一千,算是辅兵,他们所持兵器,皆是短刃,未有长兵强弩。”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诸葛亮对冯永确实是多有放权。

    同是一郡主官,王平手里只能有两千的战兵,而冯永手里,战兵数量却是王平的数倍。

    “这个无妨,到了我这里,不怕没兵器,就怕精兵太少。”

    冯永擦拳磨掌地说道。

    平定南中后,诸葛老妖建五部都尉,勒领南中豪族出钱,尝试征召蛮夷组军,不过如今大多只能算是地方军。

    而王平手里的飞军,则是第一支被承认的夷人职业雇佣军,每月可以领到粮饷,战死有抚恤,因为他们善行山路,健步如飞,故曰飞军。

    王平是人出身,蛮夷对他没有太大的排斥,而且他能与士卒同甘共苦,生性谨严,训练苛刻,可以说是这支军队的最好将领人选。

    但王平不是冯永,他在大汉丞相面前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而且这支军队目前在诸葛老妖眼里只能算是尝试,所以只有三千人,而且只配给两千人的军中制式武器。

    三日后,张嶷率后军赶到,冯永令他和句扶守大营,自己带着李遗、黄崇、王平等人,骑马向南乡而去。

    汉中两个月前断了与外头的易市,同是封锁了汉中各个路口。

    而南乡则是一个月前就进入了戒严状态,牧场、工坊、山里的矿场,皆取消了休息,人员随时要保证在位。

    同时南乡的内城,外人不得入内。

    没有了内城的消费支撑,又没有了外来的商队,外头所有店铺一下子就萧条了下来,有不少的店铺甚至直接关门了事。

    汉中的紧张气氛,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一件事:要打仗了。

    在某一天,南乡内城响起了一声厚重而悠远钟声,

    外城有不少人有些奇怪,这一个月来,内城总是时不时地响起钟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低头算帐的李慕抬起头,定定地坐在那里,凝神倾听。

    很快,“咚”地一声,第二声在三息过后,又传了过来。

    紧接着第三声……

    随着钟声的次数越来越多,李慕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九声!整整九声!

    南乡的钟从来没有响过这么多次!

    李慕“叭”地扔下手里的笔,猛地站起来,厉声喝道,“来人!”

    助手急步跑进来,正欲行礼,李慕却是立马直接吩咐,“立刻传令工坊,所有管事都过来集合,一个也不许少!”

    说着,她拉开椅子,冲到旁边的书架,抽出一叠纸,然后急步向门口走去。

    凄厉的哨声很快就在工坊里响起来,李慕的助手们奔跑于各个工间,“慕娘子有令,所有管事速速集结!”

    各个工间的管事飞奔而出,匆匆跑向李慕坐值的地方。

    不一会儿,她们又纷纷跑回工间,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对着女工大声喊道,“所有人,都到外头集结!”

    女工们这几年来,不知演练了多少次这种情况,当下默默地停下手里的活计,小跑出去,很快就列队完毕。

    “待会念到姓名者,须留下,无有念到者,解散后立即下值回家,不得随意外出,须随叫随到,若有不听令者,除籍!”

    管事厉声喊道,“记住,是除籍!入苦役!”

    所有女工听到这个话,所有人的神情皆是带着紧张,同时不少人还有一丝的轻松:终于要来了么?

    只见她们都不由地紧闭着嘴,脸上带着凝重,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控制住,眼睛紧紧地盯着管事,生怕错漏一个字。

    “此乃是关键时刻,诸位皆要同心协力,共渡此关!这几年来,冯郎君给我等安家业,足衣食,儿女皆能识字读书,天下除了南乡,再无他处!”

    管事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地说道,“冯郎君便是我等再生父母,若是无他,便无我等今日。如今他需要我等相助,但凡他所求,我等拼死也要完成!”

    “诺!”

    虽然是女子声音,但这般齐齐喊出来,却也是无比地铿锵有力,斗志冲天而起。

    内城的紧急状态很快就蔓延到了外头,黑帽黑衣的巡捕吹着哨子,奔跑在大街上,急促地挥动手臂,让街上的行人赶快回到自己的屋内。

    同时,一队又一队的护工队从内城冲出来,肃清大街上的所有角落。

    早就得了警告的游侠们,要以最快时间赶回忠义祠,不然等过了限定时间,就会被当作不轨者,当场格杀。

    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骑士疾驰而来,如同一阵风卷过,越过大路口的忠义祠,横行无忌地冲上空无一人的大街。

    从门缝里扒看的人有些惊叹了一声,“那些人是谁?竟能让南乡所有人都给他们让道?”

    “听说诸葛丞相在南郑,莫不成是他过来了?”

    “定然不是。看那领头的,年纪不大,估摸着是哪家权贵之后。还有那些随从,看起来是难得的精兵,应该是个带兵的。”

    “那就应该是驻守沮县的赵二郎。”

    “赵家二郎来此,南乡县须得净街?我看不像。”

    “这倒也是。张小娘子都没这等待遇……”

    说起张小娘子,就不得不提一个人。

    于是有人小心地问了一句,“莫不成是他?”

    “十有**。”

    “什么十有**?我看肯定是了!”

    有人一拍大腿,“呀!竟是著《侠客行》的吾辈知己!某仰慕已久,没想到竟是当面错过了!”

    “听说他是高人子弟,未必能看得上我等……”

    “你懂个驴卵!先秦前汉,那些高人,有多少是游侠出身?那郭靖,那张无忌,哪一个不是江湖大侠?”

    有人破口大骂道。

    “就是就是。说不得他的师父,是江湖大侠也说不定哩!不然何以会专门给游侠儿写《侠客行》一文?”

    “就是这个理!”

    ……

    冯永带着人直接冲到县衙门前,这才拉住马头。

    “希聿聿!”

    高头大马长嘶一声,双蹄重重地踏在地上。

    “兄长!”

    李球不等马停好,就迎了上去,激动地喊了一声。

    冯永翻身下马,急步上前,“信厚!”

    兄弟见面,自有一番感慨。

    “见过兄长。”

    李慕随后跟着上前,盈盈一拜。

    “好,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冯永颔首。

    “兄长说的哪里话,我等在南乡安坐,哪有什么辛苦。倒是兄长,南北奔波,还是去了南中那等瘴疫之地,才是辛苦。”

    李慕精心打扮了一番,没穿平日的紧衣窄袖,穿的是正服盛装,戴着明月,环佩叮当,只她目闪异光,紧盯着冯永,柔声地说道。

    “不说这些,我们各有所职。”

    冯永摆手,然后问向李球,“霍监令呢?”

    “在汉中冶的工坊等候兄长呢。”

    “时间紧迫,慕娘子你马上回去安排毛布工坊那边,我先去汉中冶的工坊。”

    李慕点头,“妾明白。”

    外头来的人大多有一种错觉,觉得内城就是南乡的核心,其实这是错误的。

    南乡的真正核心,是处于内城后面的纺织工坊和汉中冶工坊,还有那些一直在冒黑烟的窑子。

    当然,按大范围来讲,还应该包括巴山脚下的牧场,山里的矿场。

    它们才是南乡的真正支柱。

    冯永带着众人到了汉中冶工坊,霍弋早在那里等候,“见过君侯。”

    “不必多礼了,霍监令,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回君侯,下官准备了三万根铁条,还有三百名匠人,只待马群一到,当场就可以安上马掌。”

    霍弋把冯永迎了进去,开口道,“这些匠人,每人都给南乡牧场,还有给东风快递的马安过马掌的,手艺不算生疏。”

    随着东风快递业务的不断增大,马匹的使用率也越来越高,因为马蹄过度磨损而导致马匹报损的事情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自从冯永平了越,建起牧场,有了马匹的真正来源,这才开始在东风快递所用的马匹上安马掌,算是小范围尝试。

    这一次北伐,要用到大量的马匹帮忙运粮,冯永从越一口气带过来了五千匹马,需要在十天内全部钉上马掌。

    “那就好。”冯永点头,“其他的呢?”

    “君侯请跟下官来。”

    霍弋带着冯永来到一个空旷处,那里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几把奇模怪样的东西,但仍可以看出大体是弩的模样,旁边有几个士卒在那里候命。

    “王将军,你所需的兵器,就在这里了。”

    冯永走到桌前,端起一把弩,递了过去。

    “这是脚踏弩?”

    王平接过来,感觉这弩着实有些古怪。

    “确实是脚踏弩,但比普通的脚踏弩方便,普通士卒也能使用。”

    脚踏弩,顾名思义,就是把弩臂套在脚上,借助腿上的力量,直腰蹬腿双手拉弦的一种强弩,射程远,威力大。

    就算是只用臂力上弦的轻弩,上弦速度也要比弓慢得多,这种脚踏弩,那就是慢上加慢,而且它对使用者的力气要求比较高。

    但王平手里的脚踏弩,被冯永加了一个可以来回拉动的拉杆,可以利用杠杆原理,达到用较小的力气上弦的效果,同时还提高了上弦速度。

    在弩的前头,又特意加了一个套环,类似马蹬,方便上弦时用脚踩着。

    冯永示意了一下,很快就有士卒上前示范,张弦,上箭,瞄准,扣悬刀,两百步外的草人晃动了一下,上面就多了一支弩箭。

    除去那些神射手和理论最大射程,军中普通弓箭手的有效杀伤射程一般在一百步左右,最佳杀伤射程是六十步。

    但培养一个弓箭手成本很高,也很难,不但要有天赋,而且还要长时间的不间断训练。

    而且弓箭对于弩来说,瞄准时间短,不能长时间蓄力,对臂力要求高等。

    弩就不一样了,它的用法很简单,不需要特殊的技巧,军中可以迅速培养出弩手。

    更重要的是,因为弩利用臂力,腰力,腿力上弦,所以射程从远到近都有,从二百步到二十步都处于弩的杀伤范围之内。

    它还可以蓄力,有望山等辅助瞄准的器具,提高精确度。

    军中的弩,基本都是脚踏弩,射程比一般的弓箭要远,有效杀伤射程达两百步左右,一百五十步是最佳距离。

    缺点就是上弦吃力。

    所以说,为什么朝廷禁弩不禁弓,就是因为弩的威力大,偏偏使用方法简单,是正常人都能发挥出威力。

    冯永改进的脚踏弩,在保持威力和射程的情况下,加了套环,上弦更方便,安上杠杆,上弦更轻松,射速比普通弩快了不少。

    “好东西!”

    王平眼睛一亮,上前抢过来,爱不释手。

    “这种弩,比起军中的弩,在一百五十步开外对上马军,至少可以多发一次弩箭,有熟练者,可以发两次。”

    “一次就够了!”王平称赞道,“三千人多发一次,只要他们敢冲过来,少说也要多死伤两三百人。若是步军,那就是可以多发三四次,至少要倒下一两千人。”

    “更重要的是省力,比对方多一分力气,活命的机会大一分,胜算就大一分。”

    这种脚踏弩,和如今军中所用的弩,区别不大,普通的弓弩手几乎是拿到手上就能用。

    冯永为什么对蒋斌扰乱汉中冶的生产秩序反应那么大,原因就在于,他要以越太守府有自治权的便利,让汉中冶给他打造新式武器,以备北伐。

    当然,这个是在蒋斌的劣质宝刀事件后,冯永才想起要先向大汉丞相争取,以免再次有人给他捣乱。

    诸葛亮这次北伐要带上冯永,本就是为了让他去长长见识,同时捞点经验,所以对他打算在越士卒里试验新式兵器的事情,倒也没反对。

    只是对新式兵器的数量做了限制,五千人以下。

    同时朝廷只出一半的钱粮,剩下的一半,要自己掏钱。

    至于紫电宝刀这种奢侈玩意,当大汉丞相知道造价之后,直接来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朝廷没钱,也没粮!

    这两年冯永在越基建和让汉中冶搞新式兵器,持续砸出去的钱粮,直接就把冯府全部掏空,这其中还包括自家婆娘的嫁妆。

    同时还掏空了王家,赵广的老婆本,李遗的私房钱……

    可以说,这一次北伐,对于冯永来说,是一场豪赌,输了差不多就是倾家荡产。

    就在冯永测试北伐新式武器时准备时,南乡的路口又响起了轰隆隆的响声,路上望不到头的马群正向这边赶来。

    与此同时,南乡工坊所有仓库大门上面的封条,开始被人全部撕下,接着推开大门,清点里头的物资。

    一个个大大小小,规格不一,却又统一钉死的木箱子被搬了出来,里头有可能是毛布,也有可能是箭羽,甚至是弩弓,刀剑……

    各类管事拿着帐本,核对着自己的数目,然后一挥手,底下的人就开始搬运到指定的地点。

    南乡的所有仓库,男男女女,如同辛勤的工蚁,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第0571章 旧情

    对于冯永来说,这一次北伐,就是把这些年的身家全部押上了,梭哈一把。

    而且对手的段位很厉害,就算不是赌神,少说也是亚洲赌王这种级别的。

    所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整整一天,他都带着人在南乡的各个地方来回奔走,视察南乡的北伐物资准备。

    直到日头下山,这才率人从工坊返回内城。

    “这些日子,叫食堂多做些肉食。养猪场,牧场,甚至狗场都可以拿一些菜犬出来,菜肴里多放些盐。”

    冯永连走边吩咐道。

    劳动量越大,就越需要补充热量,同时口味也重,这是因为流汗,所以体内急需补充盐份。

    “小弟明白。”

    李球点头,不过他当看到冯永走去的方向,脸色却是闪过一抹古怪,“兄长今夜不住县衙,要住大院子么?”

    “我住县衙做甚?”

    冯永没有回头,自然看不到李球的古怪表情,他如今满脑子的北伐,哪里有心思去想李球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说此次过来,是得了丞相的允许,但毕竟不是以巡视的名义过来,住县衙就过了。再说了,住家里不是更舒服一些么?”

    “家里?”李球的神色更古怪了,想了想,然后恍然,露出钦佩之色。

    “可不就是第二个家?”冯永说着,从大院子大门看去,里头已经点起了灯烛,当下就有些感慨,“当年……”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他想了想,然后转身,对着李球说道,“你说得对,我觉得应该住县……”

    话没说完,只听得一个声音传过来,“阿兄要去哪?院里已经备好了晚食,劳累了一天,不准备歇息么?”

    在薄薄的夜色里,只见一个女郎,提着灯笼,站在大院门口,犹如倚门等候夫君归来的小妇人。

    冯永长叹一声,看了李球一眼,喃喃道,“以后说话要记得说清楚些。”

    然后咬咬牙,转过身去,惊喜地叫道,“四娘如何在此?”

    张星忆走过来,微微一笑,犹如花蕊含露,“小妹一直在呢,就等阿兄归来。”

    意味深长,很意味深长……

    冯永脸皮有些发烧,不敢去看张星忆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外头太冷,小心着了凉。”

    “阿兄整日为国事奔波,小妹就是等那么一会,又有何妨?”

    张星忆温柔道,“关阿姊前两日来了信,说阿兄这些日子一直劳累,多事少食,今日看来,果是如此。阿兄快进去吧,莫要再在这里耽搁,免得晚食又要凉了。”

    说着,那看了一下冯永的身后众人,“诸位也一起进去吃点吧?”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张小娘子还提起关娘子,众人哪敢掺和这种事情?

    只是为首的李遗咳了一声,摆摆手,“不必了,兄长这些日子劳累得很,我等就不要再去打扰了,烦请张小娘子照顾好兄长。”

    同时心里感叹一声,果然娶妻还是要娶贤。

    “是啊,兄长记得早些歇息。”李球拱了拱手,“小弟就先告辞了。”

    看着众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冯永心里一急,拉住李遗的衣袖,“你们忙了一天了,不饿么?一起进去吃点……”

    “咳,兄长就不必为我等担心了。这工坊的小食堂,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待命,兄长还是莫要辜负了……嗯,张小娘子的一片好意。”

    说完,掰开冯永的手,带着众人这就么走了。

    待走远后,黄崇这才低声问道,“文轩,这么做,当真无碍么?”

    “怕什么?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兄长家里的话事娘子可是姓关,又不是姓张。”

    李遗摇头道,“再说了,越那边,兄长不是也让糜家入了那蛮女牧场的马场份额么?张小娘子……”

    说着,他看了一下周围,确实没有其他外人,这才低声道,“毕竟是皇后的亲妹子,兄长也不能做得太过吧?”

    “而且,张小娘子如今是张家在南乡产业的主事人,光是南乡的桑皮麻丝,都是她说了算,真要惹恼了她……”

    李遗想了想,也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最后只说了一句,“想想许勋。兄长的这个事情,我们还是莫要掺和了,想来兄长自有分寸。”

    “兄长也是为难……”

    黄崇叹息一声。

    一边是皇家,一边是帮大汉打下江山的权贵。

    若是张小娘子的身份与皇室无关,就算她是哪个世家,甚至是哪家权贵的嫡女,只要兄长有意,睡了就睡了,反正你情我愿的事情。

    大不了事后兄弟们帮忙安排个落破户接手,怕个卵?

    给她的家里塞点羊毛红糖,真要让人尝到了甜头,估计对方还想再送一个过来。

    要是不愿意……反正大汉权贵和蜀中不少世家觉得都挺好的,你自己看着办。

    李遗黄崇李球皆是世家子弟,在他们看来,凭兄长如今的身份,如果张小娘子去掉皇后妹子的身份,事情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女子而已,相比起大伙那么大的根基家业,算得了什么?

    “阿兄且先坐,小妹帮你倒碗水来。”

    张星忆把冯永迎进自己小院的厢房里,帮他脱下外套,挂到一旁,又亲自倒了一碗水,递到冯永跟前,“外头有些冷,阿兄先喝口热水,晚食很快就上来了。”

    宛如一个贤惠的妻子。

    冯永有些不自在,端起碗喝了一口,这才“咦”了一声,就着蜡烛一看,水的颜色竟是泛着微黄。

    “这是蜂蜜水?”冯永讶道,“这个季节,四娘哪来的蜂蜜?”

    张星忆看着他,“看来你当真是享过福的,还知道蜜水。”

    “不是说了我是山门出身么?知道蜂蜜很奇怪?”

    冯永又喝了一口,这才把碗放下问道。

    “吹什么大气?一边假扮是流民的儿子,一边又要自称是高人子弟,不觉得累得慌?”

    张星忆不屑地说道。

    一副白富美看不起穷吊丝的鄙夷样。

    冯永“啧”了一声,摆摆手,“我跟你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就别说了,糊里糊涂的也挺好。”

    张星忆幽幽地说道。

    冯永沉默。

    这时,只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侍女端着晚食进来。

    张星忆起身,接过饭肴,亲自摆到冯永面前。

    “尝尝,合不合口味。”

    张星忆递过一双筷子,眼中满是期待地问道。

    冯永接过来,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嘴里,眼中一亮。

    “好吃吧?”

    张星忆看到冯永这表情,似乎很有成就感,笑嘻嘻地问道。

    “唔唔……”

    冯永点了点头,吐出嘴里的骨头,问道,“你有很多的蜂蜜?怎么连这个里头都放?”

    张星忆得意地仰起小脑瓜,“全大汉只有我能一年到头能吃到蜜水,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你说我有多少蜂蜜?”

    “那个姓李的,真的养成了?”

    冯永大为惊讶。

    张星忆把李慕的弟弟要过去,说是替她养鹅,冯永信了。

    后来才知道她是耍了一招暗渡陈仓。

    不过冯永也没在意,因为他对养蜂本就不大了解,而且对这年代的养蜂不抱信心。

    如今看来,竟是养成了,而且规模应该不小,不然张星忆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想到这里,冯土鳖眼中放光,挪了挪椅子,凑近了张星忆身边,悄声问道,“好四娘,能不能告诉我,那李同到底帮你养了多少蜂?”

    “噫,你走开!”

    张星忆推了他一把,满脸的嫌弃,“跑了一天,一身臭汗!”

    然后又再次启动白富美专用的鄙夷眼神,“我养多少,那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少套近乎!”

    “不是,怎么就说没关系呢?”

    冯土鳖又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你看,南乡这地方,哪个产业我没给你份额?如今我就问问也不行?”

    冯土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张星忆立刻柳眉倒竖,娇声喝道,“你也知道当初?当初我离开锦城时,你在哪!”

    我准备娶媳妇?

    冯永听到这话,立刻萎了,乖乖地缩回去,埋头吃饭。

    张星忆看到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又不知道怎么说他,瞪了他一眼,“你要是钱粮当真不趁手,就直接跟我说,又何须如此?”

    “没,没说钱粮不趁手……”

    冯永缩了缩头,闷闷地说道。

    “还骗谁呢?你连关阿姊的陪嫁都花掉了,还嘴硬!说吧,要多少?我看能不能凑得上。”

    “真不用,没几天就要北伐了,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了。”

    冯永抬起头,认真地说道,然后又咳了一声,“就是想知道那养蜂……”

    张星忆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老是念着这养蜂做什么?我也不知道那李同养了多少,反正很多就是。”

    “听他说,汉中的苜蓿多,所以这蜜蜂容易养得很。我去皇庄看过,里头摆了不老少木头,远远的全是蜂,也不知多少,没敢上前细看,怕蜇着了。”

    “我这院里的蜡烛,全是拿蜂蜡做的,用也用不完。”

    冯土鳖听了直流口水。

    亏大了亏大了!

    这李家姐弟,竟然全都是人才啊!

    老子只发掘出一个李慕,没想到却丢了一个李同。

    “太浪费了!”

    冯永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点这么多蜡烛,大富人家也没这么浪费的!”

    “关你什么事!”张星忆哼道,“我乐意!”

    “四娘啊,我那里有不少油,用来点灯挺不错的,这蜂蜡,以后能不能卖给我算了?”

    冯永低声下气地求道。

    张星忆看到冯土鳖这般模样,眼睛骨碌一转,脸上堆起笑容,和声细语地问道,“阿兄要这些蜂蜡,也是要做蜡烛么?”

    “不是。我是用来……嗯,嗯,另有他用。”

    “很重要么?”

    “嗯,很重要。”冯永用力点头。

    “要多少?”

    “这哪有个数,当然是越多越好!”

    张星忆闻言,脸上笑意更盛,“阿兄眼看着就要跟着丞相北上了,现在说这个,莫不成是北伐要用么?”

    “这倒不是。”

    “那阿兄的意思,就是北伐归来才用到?”

    “对。”

    “好。”张星忆声音越发地温柔,“阿兄且安心去北伐,小妹先让李同多准备一些,可好?”

    “好,好!”

    冯永大喜,“这东西,光是四娘的养蜂场,只怕不够……”

    张星忆打断了他的话,“这事,待阿兄归来,再来找妾谈,成么?如今就不要再为北伐分心了。”

    冯土鳖如小鸡啄米,“成成!到时我再来找四娘。”

    张星忆脸上笑容终于完全绽放开来,把桌上的菜往冯永这边推了推,“阿兄且吃,莫要饿坏了。”

    冯永得到一种重要原材料,当下胃口大开。

    看着他吃得香,张星忆又亲自帮他添了一碗饭,又问了一句,“阿兄可知那忠义祠?”

    “这个如何能不知?”冯永有些奇怪张星忆问这个,“此事还是李信厚第一时间问的我,然后我问了丞相,这才允许盖起来的。”

    张星忆点头,“这忠义祠里,祭拜的是关伯父和大人。大人能享百姓祭祀,阿兄也是出了力,小妹先谢过了。”

    “无妨,关张两位老君侯,皆是我最为敬佩之人。能为他们立祠,正是我心头所愿。”

    “这忠义祠,那些游侠儿也出力不少。其中有一个叫韩龙者,乃是首倡者。虽说他们皆是草莽之人,但也算是有忠义之心,阿兄觉得小妹说得可对?”

    张星忆看向冯永,试探地问了一句。

    “四娘说得有道理。”冯永有些搞不懂张星忆提起这个做什么,“只是四娘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事?”

    看到冯永赞同自己所说的话,张星忆这才舒了一口气,眼若星辰,闪着亮光,笑道,“是这样的,小妹想求阿兄一件事,这件事正好与忠义祠有关。”

    “四娘请说。”

    冯永有些心虚,心想莫不成老子的笔名已经泄漏出去了?

    “这忠义祠的首倡者,乃是一个叫韩龙的,其门下有一弟子,叫刘浑,字破虏,是个匈奴人。他乃是去卑之孙,光武的皇帝后裔,度辽将军刘进伯之后。”

    “其人忠于大汉,欲效力军中,只是奈何不得门路。故他的师父韩龙,求到我头上。我却不过这个人情,所以想问问阿兄。”

    “去卑?”

    冯永沉吟,“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自然熟悉!去卑乃是匈奴铁弗部的大人,建安元年的时候,他还曾受天子诏,亲自率兵与李、郭汜交战,帮助当时的大汉天子逃出长安。”

    “这么说来,这刘浑竟还是忠义之后?”

    “要不小妹怎么敢求到阿兄头上?”

    这回轮到张星忆靠过来,细声解释道,“这刘浑,仰慕大汉学问,早年曾在关中、凉州一带游历,对那里甚是熟悉。”

    “他也不求什么大官,只求能当个马前卒,阿兄要是信不过他,只让他当个向导官,也是极好的。”

    张星忆温声细语,柔情缠绕,在灯烛的照耀下,冯永这么看去,只觉得她当真是人如解语花,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第0572章 反了

    “问你话呢,看什么看!”

    张星忆被冯某人的灼灼目光看得又是羞又是喜,推了一下他。

    “哦,哦,阵前锋锐?”

    冯永回过神来,“阵前锋锐每战必前,死伤过半,很危险的,算起来,他好歹也是匈奴的小王子吧?你这样把他安排进去没事?”

    “能有什么事?”张星忆浑不在意地说道,“再怎么匈奴小王子,那也是个匈奴人,而且还是个没有部众的落魄户。”

    “他真想要重振家业,最快的办法,莫过于上沙场拼命,立得功业,要么……”

    张星忆说到这里,瞟了冯土鳖一眼,“要么就像某个人一般,得了老天眷顾,师从高人,习得一身世间所没有的好学问,平步青云。”

    说着说着,张星忆又咬牙切齿道,“还可以为所欲为,专门骗人!”

    冯永老脸一红,咳了一声,当作没听懂,“那个,他的武艺如何?”

    “放心,好得很。听府上的老人说,他的武艺应该是有名家指点过的,也有可能是家学渊源。如今也就是少个沙场经验,若是能从战阵中活下来,说不得是以后就是一名骁将。”

    “府上的老人还劝我把他送到我阿兄那里去,可惜啊,人家宁愿在你门下当个小卒,也不愿意去我阿兄那里当将。”

    “咦?这又是什么道理?”冯永有些奇怪,“他去了关君侯那里,前途不是更大一些?为何一定要跟我?”

    “要不怎么说会骗人呢?”张星忆没好气道,“一首《侠客行》,那些游侠儿不但传唱天下,而且奉之为至理,甚至慕名而至南乡者,不知其数,皆视冯郎君为生平知己。”

    “宁为冯郎君马前卒,不为关君侯一裨将。冯郎君,好本事呢!”张星忆翘起大拇指,似笑非笑地说道。

    冯永得意地嘿嘿一笑,又扒拉了一口饭。

    “慢点吃!”张星忆皱眉看他那副吃相,“什么本事都有,就是不遵礼仪,躺在路边的树下睡觉就算了,连吃饭都不能有一点仪态?”

    “没见识,这个叫不拘世俗,懂不懂?再说了,在你面前要什么仪态?不喜欢就把我赶出去。”冯永把碗递过去,“再打一份来。”

    话说得不客气,态度又粗鲁,偏偏张星忆吃这一套,当下欢喜地接过去,又给他盛了一份。

    “你还没说要不要人家?”

    张星忆娇嗔道。

    冯永饭还没咽下去,“噗”地一声,就全喷了出来,然后瞪直了眼,死命地捶着胸口咳嗽。

    “好好地怎么会呛着了?”

    张星忆连忙把水递过来,又帮忙敲背。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冯永差点被呛死,憋红了脸,问了一声。

    “我说好好地怎么会呛着了……”

    “上一句。”

    “你要不要那个刘浑?”

    “咳咳咳……”冯永又咳了好几声,喘了几口大气,“以后说话要说清楚。”

    张星忆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病,“我哪里说不清楚了?”

    “好,好,你都亲自开了口,我哪能不要?这样,明日你叫他到院子这边等我,我走的时候自会带上他。”

    “好,妾知道了。”

    张星忆听了冯永这个话,心里又是一阵甜蜜,看到冯永又伸出筷子,连忙拍了一下他的手,嗔道,“脏死了,还吃!要是没吃饱,你先去沐浴,我再去给你做一份。”

    “这是……你做的?”

    冯永拿筷子指了指菜肴,吃惊地问道。

    “不然你以为是谁做的?”张星忆不满道,“工坊小厨房的那个厨娘,我知道是从你庄子上出来的,跟她学了好久呢。”

    “厉害!”

    冯永衷心赞叹。

    怪不得这么合自己品味,原来是师从冯府的厨娘。

    四娘……当真是有心了啊!

    冯永偷偷地看了一眼起身叫外头侍女进来收拾的张星忆,“不用这么麻烦了,晚上本不能吃那么多,吃上七分饱,正好。”

    张星忆白了他一眼,“真当我愿意给你做呢?”

    冯永尴尬一笑。

    待侍女收拾完出去后,两人相对而坐,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气氛先是有些尴尬,然后又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张星忆看了冯永一眼,眼波泛起水润,然后又别开视线,那神情,像极了高中时坐在自己前面那个女孩下课时找自己问问题的样子。

    虽然不是初哥,但冯永还是禁不住地想要沉醉其中。

    糟糕……为什么会有一种初恋的感觉?

    想起远在越的细君,冯永猛然清醒过来,同时心里一片清澄,他狠起心肠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四娘你早些休息。”

    张星忆瞟了冯永一眼,眼里有说不清的意味,鼻子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我送送你。”

    “外头冷,还是不要了。”

    冯永刚起身,张星忆已经抢先站起来,把他的外套拿过来,张开,站在那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冯永无法,只好转过身,任由她帮自己把衣服穿好。

    羽绒服没有拉链,只有一排布扣子,张星忆站在他面前,灵巧的双手把扣子一枚一枚地扣上,烛光照着她的半边脸,如玉般的光润。

    少女如兰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让冯永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连忙闭上眼,默默回忆关姬督促自己练武的情景。

    嗯,效果不错,心跳恢复正常。

    张星忆帮他扣好扣子后,又拿过腰带,双手环过他的腰,衣服太厚,她的脑袋要靠在他胸前上才能把另一头的腰带接过来。

    有点像是搂着他的样子。

    腰带接的有点久……

    张星忆把脸埋在冯永的胸前,轻轻地说道,“阿郎此次北伐,阵前刀剑无眼,务必要小心。”

    “嗯,我知道。”

    冯永终是不能就这么推开她,以免再伤害了她,伸着的双手放了下来,轻轻地搭到她的腰上。

    两人相拥静立。

    最终还是不解风情的冯土鳖打破了这个宁静,他轻轻地拍了拍张星忆的后背,把她从美梦中拉回现实,“我真要走了,不然太晚,会被人说闲话。”

    张星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满腔的柔情顿时化作怒火,猛地一推他,把他踹出门去,咬牙道,“就知道是个没胆子的窝囊废!快滚!”

    说完,直接把腰带砸到他脸上,“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冯土鳖捡起腰带,暗叫一声好险,然后狼狈而逃,

    同时心里在发愁,也不知道关姬写信给四娘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自己和四娘以后真要纠缠不清,总得先过细君那一关吧?看来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管个球!

    不一会儿,张星忆又打开了房门,看着那黑漆漆的夜色,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的脸上突然泛起得意的笑。

    “来人!”

    “娘子有何吩咐?”

    侍女连忙跑过来。

    “去把府上的管事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南乡的管事小跑着赶到了。

    “你现在就亲自去告知李同一声,从明日起,他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好好地专心蓄蜂,能蓄多少就蓄多少。他但有什么需要,你尽量安排好。”

    张星忆顿了一顿,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你告诉他,若是这个事情做好了,那个许家二娘子,我可以想法子从中帮忙。”

    把一切安排妥当,张星忆这才哼哼一笑,望向刚刚亮起灯火的地方,呸了一声,然后又自言自语道,“有你还债的一天!”

    建兴五年闰十二月下旬,曹魏新城太守孟达反。

    宛城司马懿在派人向魏帝曹睿报信的同时,亲自率军,日夜兼程,倍道而行,直扑新城郡治上庸城。

    上庸城以汉水支流堵水为护城河,三个方向皆环水,地势极是险要。

    孟达本打算在无水的一方布防重兵,然后又准备高筑城墙,同时环着堵水围起木栅栏,防止魏兵渡河。

    他的打算倒是挺好,可惜的是,上庸城外头的木栅栏围了还不到一半,司马懿的大军就已经出现在了对岸。

    “将军,不好啦!”

    孟达部将李辅神色慌张地冲进太守府,“来了,魏军来了!”

    孟达自决定叛魏后,同时给吴蜀两地去了信,约定好日期,只待他们来援。

    在他看来,新城东有汉中,南有南郡,吴蜀皆对自己有所求,想必定然会派兵前来。

    只要自己能守住城,与汉吴里内外合,一切不是问题。

    如今他听到城外竟然已经出现了魏军,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是自信一笑,“能来得这么快的,只有魏兴郡的申仪,慌什么?”

    “不是的将军!”李辅脸色苍白,神情中带着惊恐,“是司马公,是司马公的帅旗!”

    孟达一听,心里猛然抽搐了一下,只觉得两腿发软,直接就跌坐到地上,“不可能!司马懿八日前才给我写的信,他怎么可能就到城下了?”

    在孟达心里,荆州唯有一个司马懿值得他害怕,没想到偏偏是他亲自率军前来。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激灵,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俱软,只得急声说道,“快,快!扶我起来!”

    李辅连忙上前扶住孟达的胳膊,孟达刚一用力,李辅竟是“唉哟”一声,跌倒到他身上,原来李辅竟也是两腿发软站不住。

    孟达既然已经决定反魏,心里终是有准备一些,他稳了稳心情,感觉恢复了知觉,这才用力撑起来,向外头跑去。

    他跑上城墙,极目远眺,只见堵水对岸果真是人马嘶叫,已经在开始扎营。

    最高最大的一面旗帜上,可以隐约看到司马二字。

    “何其神速也!”

    孟达哆嗦地说了一声。

    “舅父,我们怎么办?”

    孟达的外甥邓贤乃是巡城守将,此时跟在孟达身边,紧张地问道。

    “新城兵力不多,西边又有申仪虎视,唯有守城,以待援兵。”孟达嘴里极快地说道,“快,快把所有兵力都收拢回来。”

    “诺!”

    邓贤连忙跑下去安排。

    孟达看到周围士卒皆是面有惧色,当下大喝一声,“慌什么?上庸城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只要我们能守住一个月,汉吴自有援兵到。到时司马懿若是不退兵,吾便令他身死此地!”

    司马懿率领中军在一日后赶到,得知孟达全面缩回城里,当下手执马鞭指着上庸城,笑道,“此城必破矣!我大军远道急行而来,师老军疲,他竟然不敢出战,可见其胆已破。”

    “将无胆则军无战心,孟达项上人头必是我囊中之物!”

    于是令大军休整一日,同时派司马师绕到前头,堵住唯一的路口,又让人伐木为舟,准备渡河。

    司马懿兵围上庸的消息传到汉中和荆州南郡,汉吴迅速做出了反应。

    汉中大汉丞相派李遗为帅,黄崇为副将,率三千人马沿汉水而下,支援孟达。

    新城与汉中隔着一个魏兴郡。

    偏偏这个魏兴郡北依秦岭,南靠巴山,汉水横贯东西,河谷盆地居中,地势狭窄,大军无法展开进攻。

    魏兴郡申仪闻汉军前来,派人扼守必经之路安桥,以阻汉军前往援助孟达。

    荆州的十二月底,天气已经开始微有暖意,诸葛谨满头大汗,急步走进都督府的议事厅,对着陆逊说道,“都督,孟达来信了。”

    陆逊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前两日他才来信说要举事反魏,我还没给他回信呢,怎么又来?莫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他急忙从诸葛谨手里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继而长叹一声,“孟达要亡矣!”

    诸葛谨一听,着急地问道,“都督,发生了什么事?”

    陆逊把手里的信递给诸葛谨,“孟达举事后八日,司马懿就已到了上庸城下,信中字体潦草,口气迫急,很明显就是方寸已乱,只怕撑不了多久。”

    诸葛谨想起黄武五年时,自己率兵攻打襄阳,被司马懿打得大败,狼狈逃回南郡之事。

    当下便不禁感叹道,“这司马懿,不但深有谋略,而且用兵也确实厉害。八日行一千二百里,实乃神速无比,深得兵法之要。”

    “司马八达,以司马懿为最,孟达心存侥幸,举事又不秘,合当有此败。”陆逊叹息道,“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都督,我们不管么?”

    诸葛谨问道。

    陆逊没有回答,他走到一张宽大的案几面前,低下头去仔细看着案几上的荆州全境舆图。

    他站在舆图面前沉默许久,目中精光微闪,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把手指放在某一个地方,“这里,子瑜,你率五千兵马,从秭归这里出发,越过粉水,前去增援。”

    “都督,走沮水不是更好吗?秭归过于靠近永安,不但容易让蜀人误会,而且路途没有从沮水那么好走。”诸葛谨有些疑惑,“况且五千人,会不会太少了?”

    “沮水过于靠近襄阳,会让襄阳的张有所戒备。你打着我的旗号出发,大张旗鼓,若是事有不谐,立刻就回来,不要与魏军纠缠。”

    陆逊说着,手指在轻轻地敲动,目光落到图上的襄阳两字上,嘴里说道,“我会亲自写信给永安的蜀将,解释这个事情,你只管安心去就是。”

    “上庸地势险要,若是孟达下了死心守城,少说也能守上一个月。子瑜你算好时间,千万不要过于深入,以免被缠住。”

第0573章 异道会潼关?

    建兴六年一月,东吴荆州陆逊闻孟达反,遂派诸葛谨率五千人马,号三万人,大张旗鼓,从秭归出发,欲渡粉水,以攻房陵,援上庸孟达。

    驻守襄阳的张得到消息,飞马传报司马懿,自请从襄阳率军拦截。

    时司马懿已经渡过了堵水,把孟达所立的木栅栏尽数摧毁,同时在这几日内,从宛城所调来的大军已经陆续全部到达,把上庸城围了个密不透风。

    得到张传来的消息,司马懿军中诸将皆是大惊:若是陆逊亲率大军至,只怕就要背腹受敌,有被截断后路之忧。

    唯有司马懿哈哈大笑,“诸君担心太过!吾料陆逊决不敢亲率大军而来。”

    众人问其因,司马懿便解释道,“陆逊若是敢亲率大军深入险地,我只需于房陵附近的筑水守住渡口,他便难以寸进。”

    “襄阳张,乃是河北名将,介时可从侧翼断其后路,到时他进不得,退不得,岂非是自陷死地?上庸城内,孟达兵少,如今只敢龟缩城后,安敢出城?”

    “到时陆逊莫说是与孟达内外接应,只怕连他自己都回不得荆州,真若如此,荆州南边诸郡,再不为东吴所有。”

    “陆逊此人,知虚识,识兵势,决不会这般弄险。故我料那吴兵,虽称大军,实不过偏师耳,诸位勿忧。”

    说到这里,司马懿环视帐内诸将,神情一肃,“众将听令!从明日起,大军分八路,加紧攻打上庸城,各将必须亲自督军在前。”

    “各军中司马严加监督,若有违令者,斩之!”

    众人轰然应诺。

    然后司马懿又给襄阳的张去令,让其不得妄动,以免荆州陆逊趁虚攻打襄阳,同时从自己所部分出一枝人马,前往房陵,以防吴兵。

    第二日,孟达带着邓贤和李辅巡城,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魏兵,当下面有忧色,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两人已经是脸色发白。

    过了几日,静守南郡的陆逊看到襄阳按兵不动,叹息一声:新城地势实是过于深远,与自己隔了一个房陵,与汉中又隔了一个魏兴,无论吴汉,对其皆是远水难救近火。

    若是司马懿不在,孟达能令城中将士起死守之心,那尚还可救,如今司马懿亲率大军前来,则孟达难逃一死。

    自己这边面对的是司马懿和张,难以施展,就是不知,汉中的诸葛亮,有没有办法越过山水之险和魏兴郡?

    陆逊这边正在叹息,比他提早出兵的李遗和黄崇正率军顺汉水而下,在距西城尚有三百里时,便闻申仪已经在安桥派兵把守。

    于是两人便停驻下来,商量对策。

    “文轩,若是顺水而下,我们最多也就是止步于安桥,再无寸进,虽说也算是勉强达到丞相的要求,但一番往来,却是寸功未得,总是有点不甘心。”

    两人站在汉水岸边,两边皆是崇山峻岭,猿猴攀援于山林之间,苍鹰盘旋于半空之上,地形极是险竣。

    若是冒然而进,只消千余人在某处关隘把守,别说是三千人,就是上万大军,亦难通行。

    自己顺水而下都这般难行,那曹贼想要逆流而上,那只会是难上加难。

    李遗点头,看着汉水轰隆而下,眉宇间有忧色,“确是有些不甘心,只是这山水之险,委实令人无奈。”

    “当年先帝派刘封与孟达顺水而下,能取得上庸等地,皆是因为当时曹贼尚未顾及这等深远之地,而且当地豪族申家家主申耽乃是主动举众而降。”

    “如今申耽被曹贼迁去南阳,其弟申仪,却是叛汉之徒,举宗兵拒守关口,我们难以通行啊。”

    黄崇看了李遗一眼,犹豫一下,这才说道,“我倒是知道有一条路能绕过安桥之后,就是有点危险。”

    “嗯?”

    李遗转头看向黄崇,他心思机巧,自然知道黄崇话里是什么意思。

    意致这是准备没打算按丞相的意思来谨慎行事,他这是准备真正地想要打通通往新城的道路啊!

    “你且先说说看。”李遗开口道,同时心里在想着,意致当年在南乡当县尉时,看来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文轩可记得我们过来时,有一个地方叫安阳?”

    “自然记得,它是我们进入魏境的第一个县地。”

    黄崇点头,蹲了下来,摆上一块石头,“这个是安阳。”

    然后南北向摆上一条树枝,“安阳往北,有一条道,叫子午谷道,它直通关中长安。”

    最后又东西向摆了一条树枝,“安阳往东,则可以翻越秦岭余脉,通往洵水。洵水往南注入汉水,便是当年先帝令申仪屯兵之地,名叫洵口。”

    “洵口东边,有一个用垒石筑成的关口,叫木兰塞,乃是去上庸的必经之路。若是袭下木兰塞,西城就会变成内外断绝的孤地。”

    “申仪虽名为魏将,但实是上庸一带的豪族,手上所领,皆是申家宗族之兵,不过二千余人。介时若是听闻外路断绝,军心必乱,你我二人前后夹击,定能破之。”

    李遗听了,怦然心动,他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这么说来,若你攻不下木兰塞,岂不是有危险?”

    “不会。”黄崇拍了拍身上的干粮袋,断然道,“兄长所制干粮,若是全力背上,足有一个半月之食,足够往来。”

    李遗犹豫道,“我若是被拦在安桥那里,只怕无法接应你,你当如何?”

    “申仪兵少,他若是敢分兵,那就是找死。我若是打不下木兰塞,自会从原路返回。”

    “若是打下了木兰塞,那就更好。曹贼想增援西城,一个是强攻木兰塞,那时我即便是守不住,亦可从洵水退走。”

    “还有一个则是曹军从长安进子午谷,然后顺着洵水南下。子午谷难行,就算能来,人数亦不多,在长安曹军来援之前,我也有足够的时候离开。”

    黄崇一口气说完,站起身来,目光盯着李遗,“文轩,丞相让我们率军而来,是为了能让孟达坚守得久一些。”

    “孟达守得越久,对丞相北伐就越有利。若是能攻下西城,曹贼必然军心震动,我们即便是救不了孟达,也可以大大拖延上庸城破的时间。”

    李遗终于点头,咬牙道,“好!我分你一半兵力。你带兵返回安阳,我继续顺水而下,若是我能破安桥,则尽力破之。若是破不了,则与之相持,吸引申仪的注意,你千万小心!”

    黄崇大喜,“明白!”

    汉中。

    冯永从南乡送走了李遗和黄崇,没有时间多呆,在叮嘱李球注意接应两人后,又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南郑。

    他还要抓紧时间整合军队,最主要的是让士卒们熟悉新型重弩。

    这一日,他正在巡视各营,只见句扶步履匆匆而至,“禀将军,中军派了人过来传话,要将军立刻前往帅营议事。”

    张嶷领长刀营,王平领弓弩营,而句扶平日里则是巡察各营,协助冯永管军中诸事。

    此时听到他说诸葛亮让自己到帅营议事,冯永眼中猛地爆出精光,“终于来了么?”

    这般说着,抬脚便往帅营方向走去,同时嘴里吩咐道,“句将军你继续巡视,营中诸事不可怠慢。”

    “诺!”

    在中军营寨门前验过身份,冯永行至帅帐外,报上职务姓名,得令后,方才进入。

    “末将冯永,听令前来。”

    冯永目不他视,大声行礼道。

    诸葛亮略一点头,指了指左边,“且站后头去。”

    冯永应了一声诺,目光扫了一下,只见诸葛亮坐在最中间,赵云和魏延站在右边的最前头,依次下来,就是关兴张苞,还有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而左边,为首的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老头子,然后是杨仪马谡等,其中有一个中年大叔还对着自己颔首一笑。

    让冯永嘀咕一声,这谁啊?笑得这么猥琐,定然是个坏糟老头子!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却是不停,站到了偏文队伍的末位。

    没办法,如今军中,能来这帅帐议事的,就属自己资历最浅。

    能以这个年纪到帅营议事的,已经算是大汉的最高荣誉了。

    “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诸葛亮站起来,面容肃然。

    冯永所率的士卒,是最后一批来汉中的,营寨被安排在最外围,所以他来得也最晚。

    大汉丞相环视了一下众人,“汉室倾危,吾等便从今日始,北伐曹贼,兴复大汉江山!此次军议,乃是军中机密,若有泄者,斩!”

    果然要开始了!

    冯永精神一振。

    “此次北伐,我欲先以一支疑军走斜谷,然后再亲率大军往西,出祁山,伐陇右,以断凉州与关中联系。”

    “斜谷疑军,责任重大,不但要让曹贼相信乃是真正的大军,而且在被发现后,还要能守住关口,免得曹贼趁势进入汉中。故疑军将领,非名传曹贼之地者不能担也。”

    冯永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根本没注意听,他的心思,早就飞到祁山那里。

    反正这个疑兵,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赵云和魏延。

    而且最后的领兵人物,肯定是赵老爷子。

    魏老匹夫的名声,比起赵老爷子,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冯永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对面的魏延站了出来,“丞相,末将愿领兵走斜谷道。”

    嗯?

    冯永回过神,心道这不对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直接让赵云出发么?魏老匹夫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只听得魏延继续道,“如今陇右关中皆是空虚,丞相径出祁山,定能直接扫平陇右。末将只需率一万精兵走斜谷,就能将守在箕谷的曹贼击败。”

    “到时长安已无可用之兵,末将率兵向东,顺渭河可直达潼关,丞相领大军越陇山,紧随而来,两军汇于潼关,则长安以西,皆复大汉所有,大业可成!”

    嗯?!这个……听起来好像也不差啊!

    冯永一怔,心想若是魏延当真能击败曹真,先不说去不去长安,至少可以把张的后路截断,如果他从东边把陇坻一堵,那陇右和凉州不就是瓮中捉鳖?

    到时候张就不是想着怎么打败马大嘴,而是怎么想法子逃回去。

    “世间安得定然胜敌之理?若是介时魏将军出不得箕口,那又当如何?”

    诸葛亮直接摇头道,“况且魏将军正值壮年,乃是吾平陇右不可或缺的大将,此计决然不可。”

    魏延听到诸葛亮否定了他,脸色有些难看,只得怏怏退了回去。

    冯永很乐意看到魏老匹夫吃瘪,脸上差点就忍不住地露出笑意,连忙暗地里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站在魏延身边的赵云微微一侧头,看向魏延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然后这才站出来,“回丞相,某愿往。”

    诸葛亮满意点点头,“昔日赵老将军名震贼境,如今复领军而出汉中,曹贼定然不会起疑。”

    然后又环视了一下两边,“赵老将军年事已高,须得有一人协助,邓将军赏罚明断,善恤卒伍,不如跟随赵老将军前往如何?”

    于是冯永就看到那个自己刚进门时对自己猥琐一笑的中年大叔站出来,“末将领命!”

    冯土鳖当场就目瞪口呆,这是邓芝?自己名下兴汉会总堂口的扛把子邓良的大人?

    噫,怪不得会对自己那么和善地一笑呢……

    分配完了疑兵将领,诸葛亮又说道,“大军北伐,须得猛将率前军。”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魏延身上。

    魏延刚退了下去,又想站出来,只是刚才被拒绝了一次,如今若是再被拒绝,只怕面子上挂不住,脚尖动了动,却是没吭声。

    冯永站在队伍的末尾,没人注意到他,他却可以把对面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还在想着刚才赵云看魏延那神情是什么意思呢,再看到魏延这小动作,下意识地就“哈”地一声。

    完蛋!

    在刚笑出声的时候冯永立马反应过来,心里暗道药丸!

    他急中生智,刚哈了一声,生生就改变嘴型,装出大声咳嗽的样子。

    引得众人注目到他身上。

    诸葛亮一看到是冯永在咳嗽,却是吃了一惊,眼中闪过担忧之色,“冯将军身体可是有不适?”

    如今寒意未过,军中多有受风寒者,就连自己的儿子诸葛乔,因为这些日子操劳过度,又受了风寒,已经病倒在榻上起不来身。

    冯永出身本就与他人不同,平日里可以看出来是个会享受的,所以身子就显得更娇贵一些。

    此时若是他受不得军营中的日子,染了风寒,那当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风寒这种病,若是医好了,那就是小病,若是医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诸葛亮这才有些担心。

    冯永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这才回答道,“禀丞相,末将无大碍。”

    看到他脸色气色不错,确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诸葛亮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只是,刚才说到哪了?

第0574 献祭

    大汉丞相被某只土鳖打断了思路,呆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想要说什么。

    众人皆不解其意丞相为何突然不说话了,唯有诸葛亮边上的赵云对着冯永投过来一个玩味的眼神。

    冯永心里一惊,暗道你这般看着我做甚?没听丞相说吗?需要猛将当前锋,我又不猛!听不懂人话么?

    赵云对着冯永古怪一笑,然后再次站出来。

    冯永的心差点就吊到嗓门:这赵老汉,你的二儿子可是我的小弟,你若敢害我,你可莫要怪我让他当前军先锋!

    只听得赵云开口道,“禀丞相,魏将军勇猛过人,乃是统领北伐前军的不二人选,某愿荐之。”

    冯永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魏将军意下如何?”

    诸葛亮问了一声。

    “某只怕无功可立,若能督前军,某定会替丞相扫平陇右!”

    魏延大喜,连忙站出来应道。

    “好,那吾便派你督北伐前军,愿将军大破曹贼,扬我大汉之威!”

    “诺!”

    魏延重重地说道。

    诸葛亮的目光扫过冯永这排的人,又说道,“魏将军为前军主将,须得有一人作为副将。”

    “禀丞相,某愿作魏将军佐将。”

    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男子站出来,拱手道。

    “好,廖将军果烈,有你做魏将军副将,某无忧矣!”

    诸葛亮高兴道。

    这是……廖化?

    冯永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心道不对啊,廖化不是应该站对面对么?怎么站偏文这一排?这长得不像是武将,倒是有几分文士的气度。

    廖化退回来,注意到冯永正好奇地盯着他看,当下对着他报以微微一笑。

    这个就不是猥琐大叔了,而是有点小帅的大叔。

    冯土鳖年纪小,于是装嫩,对着廖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同时心里产生了几分亲近感。

    其实当年冯永成亲时,从未与他打过交道的廖化也曾派人送了一份礼。

    当时他还有些奇怪,后面才从关姬的嘴里得知,廖化乃是襄阳豪门世族出身,又曾做过关羽主薄,与关家关系还算密切。

    关姬的意思其实就是:廖化是大人留下来的关系,阿郎能收到他的礼,人家是看在妾的面子上。

    冯永对这个历史有名的先锋还是很感兴趣的,在他的追问之下,关姬给冯永讲了一段廖化的往事。

    当年自家大人失荆州后,廖化也被俘,归入东吴。

    在东吴没呆两年,廖化因为思念先帝,于是诈死,把东吴的人全部骗了过去,然后趁机带着自己的老母亲,昼夜西行,奔赴大汉。

    那时先帝刚好率诸将伐吴,在秭归与廖化相遇,于是先帝就带他一起出征。

    后来先帝兵败夷陵,诸将皆亡,廖化却能逃过兵难,随败兵退回蜀中。

    冯土鳖当时听了这个事,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一直以为廖化是在关羽兵败之后,就直接从荆州跑回大汉了,没曾想过程竟然是这么曲折。

    再想起这廖化在原历史上一直活到大汉灭亡,简直就是一部汉末活化石。

    这个命……真硬!

    怪不得在游戏里他有一个逃脱技能,捉不着,杀不死。

    这特么的,简直比传奇还传奇!

    这个豪门世族出身的有名先锋,如今看起来没有一点武将的剽悍,却是有几分儒雅,让冯永暗自嘀咕,果然影视里都是骗人的。

    下边的冯永在想着事情,旁听军议。

    上头的诸葛亮定下最重要的疑兵和前军,开始分派各军任务,点齐兵马,准备好粮秣,随时出发。

    军议完毕后,诸葛亮特意留下冯永,嘱咐了一声,“此次北伐,你随我一起,所部随中军一起走,若有不懂之处,多看,多问,明白么?”

    “明白了。”

    冯永点头,跟随中军,正合己意。

    诸葛亮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问道,“你的身子,当真无碍么?”

    “真没事。”

    冯永自然不敢告诉诸葛亮自己是失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哪知头顶上“当”的一声响,他忘了自己是戴着头盔的,直接敲到了铁皮上。

    一向严肃的诸葛亮看到他这副模样,却是宽容一笑,“没事就最好。若是觉得不舒服,记得早日说出来,莫要学你那个阿兄逞强,不然小病也要成大病。”

    “阿兄?”冯永一怔,“阿兄怎么了?”

    全大汉目前能让冯永喊兄长的,唯有诸葛乔一人。

    除却他是大汉丞相的儿子外,还因为当初自己来汉中,诸葛乔不但是真心关心自己,而且还给了创业之初的自己不少帮助。

    诸葛亮治军严厉,冯永也要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所以这几日一直没出过军营,自然也就没有与诸葛乔联系。

    如今听诸葛老妖的口气,好像诸葛乔生病了?

    “大军集结汉中,他这个汉中的粮草官比较劳累,如今虽然开了春,但寒意未去,前些日子他只是有些咳嗽,说是受了点风寒。”

    “他起先没在意,非要强撑着,谁知这病情竟是越发的严重起来,如今已经倒下不能理事,所以我才说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说到这里,诸葛亮脸上掠过一抹担忧之色。

    冯永一听,斜眼看了一下诸葛亮,心道现在你才知道担心?早干嘛去了?阿兄为何这般劳累?还不是你那个杨参军逼得急。

    不过想想诸葛老妖的性子,说不得这还是他故意对自己儿子严格要求,以堵他人之口。

    别人有个当丞相的老爹,那就是享福的,这诸葛乔有个诸葛亮这样的老爹,却是个受苦的。

    冯永心里虽是这般想着,但看到诸葛亮这般关心自己,他自己倒也不好说什么,“我知道了。丞相,待会我去看看阿兄。”

    诸葛亮点头,“大郎如今不在军中,已经移至城中休养,你去看看也好。”

    说着,看了一眼冯永,脸上带着些许犹豫,“你府的那两个名医,如今在何处?”

    冯永一怔,什么时候大汉丞相也关心起医工来了?

    心里有些奇怪,嘴里回答道,“一个在越,一个在锦城。”

    诸葛亮听了,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欲言又止,然后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冯永出去。

    看到诸葛亮实是有些反常,冯永心里疑惑,只是他不说,冯永也不好问,当下出得帅营来,便去城里看望诸葛乔。

    本以为诸葛乔只是受了风寒,最多也就是发烧,哪知看到病榻那个双颊凹陷下去,脸色无比苍白的病人,冯永大吃一惊,“阿兄,怎么会病得这般严重?”

    诸葛乔睁开眼,看到是冯永,勉强一笑,无力地咳了两声,“阿弟怎么来了?北伐在即,你当在军中多做准备才是。”

    “你莫要操心外头的事。”冯永走上前,小心地帮他掖了掖被子,“我此次是来帅营议事,得知你生病了,得了丞相的允许,所以过来看看你。”

    “为兄体弱,却是让阿弟见笑了。”

    诸葛乔虚弱地说道。

    “阿兄是过度劳累,这才病倒的,有什么好见笑的?这和体弱没有关系。”

    冯永坐在榻前,把手放到诸葛乔额头上,发现果真是滚烫滚烫的,当下骂了一声,“给阿兄看病的医工怎么回事?庸医么?怎么连风寒都治不好!”

    “丞相已经派了城里和军中最好的医工过来了,不怪人家。说起来还是为兄太不小心,刚发病的时候逞强了,等到病情严重时,已经来不及了。”

    冯永看到诸葛乔说话都吃力,连忙说道,“阿兄你少说两句,这病我知道,说个话都难受。”

    同时心里在暗骂,这诸葛老妖当真是无情,诸葛乔都成这样了,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地安排北伐,看起来竟然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不说不行。”诸葛乔心有所念,苦笑一声,“这风寒之病,可大可小,为兄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

    “阿兄,你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冯永连忙打断诸葛乔的话,同时眼中有些发热。

    虽然没有经常与诸葛乔见面,但冯永知道,诸葛乔乃是实诚君子,他听从黄月英的话,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亲弟弟看待的。

    这世间,对自己阿谀逢迎的人不少,嘘寒问暖的人也不少,但真正发自内心内腑关心自己,而且没有任何所求的,仅有那么几个。

    而诸葛乔,则是其中之一。

    虽然在他看来,这只是他作为兄长对阿弟应尽的责任,但在冯永看来,这种真挚的感情却是世间难求。

    “北伐在即,你这一走,我都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你且听我说完,成么?”

    诸葛乔执着盯着冯永。

    “成,成!你说,我听着。”

    冯永不敢逼他,连忙说道。

    “我有一幼子,年方五岁,单名一个攀字,在锦城由你嫂子带着。按理说,若是我熬不过这一关,幼子自有有大人照看。只是大人日夜操劳,心中唯有兴复汉室,怕是看不过来。”

    “而且阿母这几年,常说大人亦是有操劳过度之像,故我心有所忧。所以我想着,若是我真有不测,家中幼子,烦请你多帮照看一二。”

    “大人学究天人,可惜幼子年少,只怕是学不到大人的学问了。阿弟你出身不凡,学问天下少有人及,若是能指点幼子一二,为兄便是感激不尽。”

    冯永听他说完,暗道不妙,这是打算托孤了?

    托孤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若是自己就这么答应下来,诸葛乔没了后顾之忧,心气一泄,只怕当真是熬不过去。

    只听得冯永轻声问道,“我师门学问,讲究的是因材施教。不但要看弟子材质,而且还要看其父母。”

    “其中最佳者,莫过于双亲健在,家族和睦,因为我师门有句话,叫双亲才是对孩子影响最大的先生。”

    “阿兄若是当真想要我那个侄儿跟我做学问,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最好者莫过于有阿兄与嫂子在旁,这样才不会有缺陷。”

    诸葛乔听到冯永这话,喃喃道,“还有这等说法?”

    “我如何会骗阿兄?”

    冯永咳了一声。

    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才是最大的,嗯,我没有说谎。

    “我营中的医工对伤寒有独到之处,我已经让人去叫过来,让他帮你看看,应该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待我北伐归来,想来阿兄也养好身子了,到时若是还想让侄儿跟我做学问,那就选个好日子,把他送过来,如何?”

    冯永轻声说道。

    “也罢,就依你之言。”

    可能是被冯永说动了,诸葛乔终于不再坚持。

    冯永闻言,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出门外,吩咐亲随,“去,你等立刻回营,通知军中医官樊启,让他马上到这里来。”

    樊启是樊阿的孙子,同时也是冯永的随身医生。

    此次北伐,冯永又让他任随军医官。

    如今冯永军中的医工,全是樊阿和李当之这几年培养出来的医徒们,他们有着最基础的医卫概念。

    那些错误的老旧规矩,这几年来冯永发现一个,废除一个,绝不留情。

    就拿给产妇接生来说,以前有的产婆直接在床上洒一层厚厚的灶灰,让产妇直接躺在上面生孩子,说是可以止血。

    血止住了,人差不多也感染完了,还不如不止呢。

    如今樊阿远在越,因为那里既是冯永的第二个根据地,同时南中容易流行疫病,正好带着学徒们去练手。

    李当之被留在了锦城,因为张星彩一直没怀上。

    这种事其实急不来,只要身子好了,随时都有可能。

    道理冯永懂,可是阿斗夫妇不懂,所以冯永只能让李当之平日里开点什么补身子的药方,就当是给宫里的夫妇俩一个心理安慰了。

    樊启很快过来了,听了冯永的吩咐,连忙带着学徒进屋里去。

    冯永守在外头,心里有些烦躁。

    怪不得诸葛老妖在帅营中问起自己府上的名医,原来是诸葛乔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妈的这两父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都是工作起来连命都不要的人。

    诸葛乔身为汉中的粮草官,这些日子军中事务繁重无比,压力极大,这段时间他应该是透支了身体,偏偏这个气节又容易受到风寒,所以生病那是大概率的事情。

    若是早些治,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可是他非要强撑着病体继续劳累,所以一旦倒下去,基本就是重病。

    历史上诸葛老妖没过几年也是这般模样……

    冯土鳖心眼不大,想起自己刚率军到汉中时,诸葛乔对自己所说过杨仪一直在催促他的事情,当下就有些迁怒到此人身上。

    同时又有些恼怒诸葛老妖对自己儿子竟是一点也不讲人情,你若是说一句,杨仪这小人安敢如此?

    过了一会儿,樊启满头大汗地从里头出来,冯永急忙迎上去,“怎么样?”

    “回君侯,诸葛郎君病得很重,小人实在是没把握,最多只能减轻病情。这等病情,最好是能让大父和李师伯亲自前来。”

    樊启显得很羞愧,有些不敢看冯永。

    “这不关你的事,能减轻病情就是好事,你先开药,我自会派人去请樊医工和李医工过来。”

    冯永安慰道。

    同时心里终于明白过来,诸葛老妖故意提起诸葛乔生病之事,就是知道自己会主动帮忙,免得他在北伐前夕这个敏感时期亲自开口为诸葛乔求医,落个徇私的名头。

    想到这里,冯永叹了一口气,为了北伐,诸葛老妖连自己都可以献祭出去,献祭自己的儿子,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0575章 兵临祁山

    却说黄崇带着一千五百人,负干粮,走山间小路,越过秦岭余脉,终于到达了洵水,然后再沿着洵水河谷南下,终于到达了洵水与汉水的交汇之处。

    洵口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根本没有设防,唯有百来个魏兵在巡视河口,看到汉军前来,没有做一点抵抗就一哄而散。

    黄崇令士卒在洵口稍作休整,同时派了哨探先行去木兰塞打探,只待打听清楚了情况,就要直接夺下关口。

    他此行憋了一股劲,就是想要立下战功。

    建功立业,看来就在今日。

    哨探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消息让黄崇大惊失色:木兰塞内旗帜鲜明,看起来有不少魏兵把守。

    “我此行乃是负干粮快速越山而来,曹贼如何得知我欲夺此关口?”黄崇如今被泼了一头冷水,他压根就不愿意相信,“莫非是虚张旗帜?”

    他辛苦到此,怎么可能轻易退去,当下喝令拔营,率军来到木兰塞下,果真见到塞上防备森严,与洵口不可同日而语。

    当下只得长叹一声,“曹贼果真有能人。”

    自己这点兵力,想要攻下这等关口,除了出其不意,再无他法,如今塞上有了防备,看来此行注定徒劳无功。

    在退走之前,他不甘心地派人前去询问关上何人。

    “某乃魏骠骑大将军司马公部下,胡遵是也。”

    塞上魏将大声答道,“司马公知此地险要,早早派了某过来。汝等小贼,安能逃过司马公之见?”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如今听到这个话黄崇还是大受打击,暗想这司马懿当真是厉害,竟能早早猜到自己会来袭关。

    于是他只得退兵,免得陷入包围。

    另一头的李遗同样无法打下安桥,待得到黄崇返回的消息,便前去汇合。

    听了黄崇木兰塞一行的情况,李遗沉思一下,斟酌着说道,“意致只怕是被那胡遵给骗了。”

    黄崇一怔,问道,“此话何解?”

    “若我是司马懿,能早料到有人会来袭关,定要设下埋伏,这么一来,你又如何能安然归来?”

    黄崇听了,顿觉得有道理,只是仍疑惑道,“但那木兰塞防备森严,又如何解释?”

    “这个就非我所能知,在我想来,这个应该是司马懿为了以防万一,而不是早料到有人前来。毕竟从魏兴去上庸,那关口乃是必经之路,早做些准备,有益无害。”

    李遗说到这里,叹服一声,“这司马懿行事缜密,确实是一个能人。”

    黄崇点头,此时他就是不服气也得服气,遂收起小视天下英雄之心。

    汉兵出现在木兰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司马懿大军中,军中诸将皆是对大将军料敌先机甚是钦佩。

    司马懿一脸淡然,智珠在握的模样,“贼寇小技,安能登大堂之雅?如今吴寇被阻于房陵,蜀虏被拦于安桥、木兰塞,上庸孟达,再无援军矣,此城必破无疑,众将须得加紧攻城,不得懈怠。”

    “诺!”

    待众人离去后,司马师好奇的问道,“大人如何能知蜀贼会袭木兰塞?”

    司马懿在众人离去后,脸上带了一份庆幸之色,“吾派兵去木兰塞,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不但要防蜀贼,亦同样是防申仪。”

    “大人对申仪不放心?”

    司马师有些意外地说了一句,想起大人得知孟达反时曾骂过申仪,当下便问道,“难不成申仪亦有反意?”

    “申家久在上庸三郡,根深蒂固,早就把三郡当成自家地盘。”司马懿脸上现出冷笑,“那申仪,擅自刻制章印,私下授与他人,以收当地人心,我又岂会相信这等人?”

    “更何况,我意拿申家这等地方豪族,以解陛下对吾的担忧之心。”

    说到这里,司马懿阴沉一笑。

    司马师一听就糊涂了,“如今陛下对大人不是宠信有加么?如何说是有担忧之心?”

    “我们这个陛下啊,可不是简单人物呢。若不是立皇后一事,我只怕亦是看不出来他的意图呢。”

    司马懿呵呵一笑,“河东虞氏,本是正妻,又是望族,陛下不立之为后,反立出身低贱的毛氏,你当真觉得他只是宠爱妾室?不,他只不过是学先帝的故智罢了。”

    看到儿子犹自不解的样子,司马懿倒也不苛刻他一点就通。

    此时的大郎不过刚刚弱冠,朝中势力博弈,非是目前的他所能看得清,自己把他带到身边,就是为了能让他长长见识。

    于是司马懿便细细地给司马师解释道,“当年甄皇后乃是河北望族,先帝废之,改立郭皇后,便是担心河北世家大族势力过大。”

    “毕竟河北当年,乃是袁家旧地。邺城本是大魏旧都,然先帝在驾崩前,曾巡视四方,偏偏不入邺城,你道是为何?不过是欲抑河北大族声望耳。”

    “如今朝中四位辅政大臣,有两位是皇家宗亲,我与陈长文,便是各自代表河东世家与颍川世家,这便是先帝给当今陛下定下的平衡。”

    “若是再立河东虞氏为后,那么河东世家,便会过于得势,非陛下所愿意看到,所以便学了先帝,立了毫无根基的毛氏为后。”

    说到这里,司马懿看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然后指了指自己,“司马家与虞家同为河东世家,连枝同气,虞氏被废,虽然暂时连累不到司马家,但亦要小心为上。”

    “故吾这一回,不但要把上庸之乱尽快平灭,而且还要拿申家开刀,让陛下知道,吾乃是忠心耿耿。不但不会与地方豪族相勾连,而且若是他们犯了错,吾还会不讲情面,明白么?”

    司马师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远在两千里之外的皇后之位争夺,竟然会影响到这里?

    看到自家大郎露出深思之色,司马懿这才满意点点头。

    朝堂之上,半点大意不得,越是处高位,越是掌得大权,就越要小心。

    当年武皇帝曾令自己前行,然后突然令自己转头,说自己正面后而身不动,乃是狼顾之相,曾告诫先帝,言自己非人臣,必会预曹家之事。

    幸好自己与先帝交好,得闻此事后,故意勤于吏职,夜以忘寝,即便是割草牧马这等小事,都要亲自去做,这才打消了武皇帝的疑虑。

    如今陛下有类武皇帝,若是敢欺其年幼而起轻视之心,必然要吃亏。

    “好了,你尚年浅,这等事情,本非你如今所能想到。当务之急,乃是如何尽快破上庸城。”

    司马懿打断了司马师的思路。

    司马师点头,想了一下,突然笑道,“孩儿有一法,可瓦解城内人心。”

    “且试言之。”

    “那孟达敢据城而守,不过是倚仗上庸城势险,又有吴蜀作为外应。如今吴蜀援军皆被断阻,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到城内,必能动摇军心。到时我们再劝降,孟达只怕再无坚守之心。”

    司马懿听了,满意点头,“上庸城三面环水,若是有外面接应,那自然是守险之地。如今外援断绝,那就反而成了死地,连冲出去都做不到。我不喜孟达这等反复小人,劝降一事,也不一定是要劝降他。”

    “大人的意思是……”

    “传令各军,寻得机会,给城中其他守将传递消息,若是他们愿意帮忙打开城门,反叛之罪,不但一概不究,反有重赏!”

    司马懿阴冷地说道。

    “孩儿明白!”

    上庸城原本就因为司马懿的快速到达而准备不足,如今再传来吴蜀无法接应的消息,城内一下子人心浮动。

    建兴六年一月,司马懿分八路攻打上庸城十六天后,孟达外甥邓贤,以及亲信部将李辅,终于心理崩溃,偷偷打开城门投降,魏军趁机一拥而入。

    孟达猝不及防,无处可逃,被擒后当众斩首,其首级被传于洛阳。

    与此同时,大汉丞相诸葛亮声称走道斜谷出箕口,准备取城,同时派赵云为主帅,率疑军开始出发。

    然后又利用去年修好的人工石大道,令魏延领前军,在夜里悄悄驻扎沮县。

    守在汉中各道的魏军哨探,得知赵云所走的道路后,立刻飞马传递消息到洛阳。

    自刘备死后,蜀地一直寂然无声,曹睿当时听闻诸葛亮在汉中,亦只不过是以为其在巡边,讲武练兵只为防备自己攻伐汉中,甚至他还想派兵前去攻打。

    所以不但是他,朝野从上到下对蜀地皆是轻视。

    没曾想诸葛村夫竟是这般大胆,秘密集结大军,自汉中出兵来犯。

    消息传到洛阳,一时间,朝野震动。

    大将军曹真连夜赶往长安主持大局,迅速集结关中兵力,前往城。

    幸好孟达的首级这个时候传到京师,曹睿当即把首级传于洛阳各街道,大肆宣扬,以安人心,然后又在洛阳的四通八达之地焚毁。

    既然孟达之乱已平,曹睿便下令驻守荆州的张星夜赶回洛阳。

    骠骑大将军司马懿因为要安抚新城之地的民心,曹睿便让他全面主持荆州防备事务。

    汉中的诸葛亮听到关中曹真已经上当,一边通知前军魏延上陇,同时自己亲领主力紧随其后,向着汉中前往陇右的咽喉祁山急行。

    魏延得令,刚出沮县,便分出一支人马给廖化,让他进入武都阴平,扫平附近的零散魏军,以护粮道,自己则是率军直接北上。

    诸葛亮率大军到达沮县后,令沮县守将赵广归于冯永名下,同时以沮县作为屯粮据点,攻伐陇右。

    当大汉的旗帜出现在祁山城下时,祁山城的魏兵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一下子就慌了神。

    陇右诸郡早些年因为羌胡之乱,还有马超之乱,再加上汉中之战的影响,已经是元气大伤,人口剧减。

    这两年陇右与汉中的商旅渐多,让他们有了一种太平的错觉,哪知季汉竟然会举大军攻伐过来?

    “敌袭,敌袭!关城门,快关城门!”

    祁山城门守将挥舞着鞭子,抽打在士卒身上,心如火燎地催促他们把城门关上。

    在魏延冲到城下前,城门终于轰隆隆地关上了,同时护城河的吊桥也被拉了起来。

    看着城墙上人头乱晃,魏延哈哈一笑,勒马于城下一箭之地,大声喊道,“城上的曹贼听着,我乃大汉北伐大军前军大将魏延是也,识相的,速速开城门投降,如若不然……”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咻”地一声,一支箭从城上射下来,最后软绵绵地落到他前面一丈远的地方。

    虽然城上没有喊话,但这支箭已经表明了态度。

    魏延勃然大怒。

    只是如今自己刚领军到来,一时间还没做出攻城器械,再加上此城虽小,但却是险要无比,乃是扼守北去天水的路口。

    大军想要经此去天水,必攻下此城不可。

    当下他只得令人砍伐树木,争取在丞相大军到来之前,做好攻城准备。

    这个时候的陇右,正是做春耕工作准备的时候。

    天水的洛门,正有一行人自西边沿着渭水而来。

    为首一人,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面容儒雅,边走边看着河水两边的田地,正是雍州刺史郭淮。

    只听得他开口道,“我曾闻,这两年有人故意荒废田地,用以养羊,马太守,可有这等事?”

    天水郡太守马遵连忙走上前,说道,“回刺史,这两年确实有人养羊,但不是荒废田地,乃是驱胡人以圈地,用来养羊。”

    “驱胡人以圈地?”刺史有些奇怪地问道,“胡人牧牛羊,汉人耕田地,此乃正理,听你口气,莫不成这天水有大户人家也学着胡人牧牛羊?”

    “回刺史,确实如此。”

    郭淮本是世族出身,他自然知道大族人家对田地的看重,若是圈地耕种,那倒是正常。

    因为这两年,从蜀地流传出来一种犁,叫曲辕犁,仅用一人一牛,不但方便无比,而且还省力,比以前的二牛抬杠犁不知好了多少。

    拿来耕种,那是最好不过。

    以前开荒吃力,有了这种犁,开荒也轻松不少。

    没想到这陇右大族行事却是反常,圈地不是拿来耕种,却是拿来牧牛羊?

    当下郭淮便是若有所思,“这两年不断有胡人来与我说,陇右汉人不让他们放牧。我本想着,这关中与陇右,胡人不断驱牛羊过来放牧,正好可以对他们进行安抚。”

    “没想到却是出了这么一事。那你可知他们为何不耕种,反是牧牛羊?”

    马遵一听,脸上泛起为难之色,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几人,咳了一声,“回刺史,这些事,皆是当地大族所为。小人如何得知?”

    如今天下,地方官是要与当地的世家大族搞好关系才能当下去,郭淮倒也没想着为难马遵。

    而且这关中和陇右,甚至凉州的豪族,与南边多有联系,这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就连先帝都曾因为蜀锦的流入太多,还曾专门召开了一次朝议,写了一篇《与群臣论蜀锦书》,欲以劝诫富贵人家不要再以着蜀锦为荣。

    蜀锦从何而来?还不都是从蜀地而来?

    从吴地进蜀锦,价格贵了不止一倍,所以关中陇右的大族,会想法子直接从蜀地买,然后再转手到中原。

    虽然朝廷对私通蜀寇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但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因为根本无法阻止。

第0576章 乱

    郭淮不懂什么叫有需求就有市场,但他知道有好处就会有人去做的道理。

    他此次刚开春就到陇右巡视,一是为了春耕,二是为了敲打陇右世家大族,让他们不要太过于明目张胆。

    不过陇右地广人稀,又是放牧的好地方,世家圈地以图利,只要不引起羌胡之乱,在郭淮看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他正想到这里,突见前头烟尘滚滚而起,有一队人马正向这边飞驰而来。

    刺史府的护卫见状,连忙持刃上前,同时旁边的士卒一下子涌上来,搭弓拉弩,把众人围在中间。

    不远处游走在周围的骑兵聚拢起来,迎了上去。

    陇右民风剽悍,若是小股普通商旅敢行走在空旷大地上,说不得就会从哪冒出来的乱匪进行劫掠。

    刺史此次出行,虽说有当地士吏陪同,但小心点总是没错。

    万一遇到真有不长眼的,那找谁哭去?

    前来的队伍在前方被拦截住,不一会儿,又有一骑过来,还没等到跟前,就直接翻身下马,步伐还踉跄了一下,看得出来人很急。

    待看清了,郭淮才发现这是他留在上的亲信部曲。

    亲信脸带担忧焦虑之色,看到郭淮平安后才松了一口气,“君侯,不好啦,伪蜀丞相诸葛亮率三十万大军寇犯关中陇右。”

    “如今陇西诸郡县多有响应,叛乱不断,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请君侯速速上马回城!”

    郭淮闻言犹如闻晴天霹雳,大惊失色道,“蜀虏如何会突然寇边?”

    想起关中兵力不多,身为雍州刺史的自己偏偏又远在陇右,若是诸葛亮当真率大军突然进入关中,关中危矣!

    大魏律法,守城不力者,乃有重罪。

    一念至此,郭淮心头大乱,又急声问道,“那诸葛贼人如今何在?”

    “正在攻打祁山城,称有二十万兵马,另有十万自汉中走斜谷,如今曹大将军已经赶到关中,正率军前往城。”

    郭淮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有大将军在,关中无忧,吾须得守紧陇右。”

    诸葛贼人说是有三十万,那肯定是假,但近十万应该是有的,而且兵分两路,那就肯定是有一路是大军,有一路是偏师。

    就是不知道哪路是真哪路是假?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只怕难以支应。

    幸好朝廷反应迅速,派了曹大将军过来坐镇关中。

    想到这里,郭淮急忙喝令道,“来人,把我的坐骑牵过来。”

    然后转身对马遵说道,“马太守,伪蜀丞相亲率大军前,来意不善。此时情况危急,你等速速回城,整备兵马,守好城池,严防蜀虏来犯。”

    “上乃是要地,可沿渭水而下到陈仓,又屯有粮草,万不可有失,我去亲自坐镇。”

    马遵正要说话,郭淮却是一刻也不想等,说完就直接上马,火急火燎地带着部众飞驰而去。

    两人的说话早就被后头跟随的天水官吏听到,引起了一阵慌乱的骚动。

    天水参军姜维走上来,低声道,“明府,此时天水诸县情况不明,我们应当尽快回冀县……”

    马遵有些慌乱看了一眼姜维,又看了看后头的人,唯唯点头,“好好,我们回冀县。”

    郭淮及随从把大部马匹骑走,剩下的人马匹不足,赶路速度不快,当夜便在一个尚还算安稳的小县住下。

    半夜的时候,马遵的厢房突然有人在悄悄敲门。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来人闪了进去,紧接着房里亮起了灯烛。

    “如何?”

    马遵急声问来人。

    “禀明府,不但天水郡诸县反了,而且南安郡也反了,如今陇右到处是响应伪蜀的人,有不少县令甚至被胁持从贼。”

    亲信来回赶路,累得直喘粗气,对着马遵说道。

    “胁持从贼?”

    马遵一听,脸色有些发白。

    县令还好说,有不少是陇右本地人,最多也就是陇右别郡的人,但家里人都算是在陇右。

    但自己不一样啊,自己可是关东人。

    若是被胁持从贼,家中的妻儿父母,只怕就要受到牵连。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道,“冀县那边呢?情况如何了?”

    “冀县太远,小人来不及去查探,不过有传言说,冀县那边,已经闭了城门,不让人进出,不知是什么情况。”

    “只怕是想要从贼。”

    马遵喃喃地说道。

    他越想越是有可能,这几年来,冀县越发流行从南边过来的东西。

    原因就是,天水的几个大族,皆与南边有密切联系。

    这冀县乃是天水郡治,若是天水诸县皆反,那反贼岂有放过冀县之理?

    所以说,那姜维把他劝回冀县,只怕未必是安好心?

    想到这里,马遵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快,快把我们的人叫起来,把马匹全部牵上,马上走,立刻走,这里一刻也不能停留了。”

    “诺!”

    南边大军来袭,不但是马遵睡不着,姜维等人亦皆是怀有心事,哪能睡个安稳觉?不少人干脆就是衣不解带,就怕有个什么变故。

    到了半夜,突然听到外头人声喧闹,马匹嘶叫,姜维最是灵醒,一个骨碌就爬起来,抓起床头的长剑就冲出去。

    却见院子里,火把乱晃,马太守正在随从的拥簇下,向外头急步走去。

    “明府半夜要去何处?”

    姜维见状,顿觉得有些不妙,连忙叫唤一声。

    马遵看到姜维拿着长剑过来,警惕地退后几步,叫唤道,“来人!”

    随从呼啦地便全围了上来。

    马遵得到部曲保护,心下稍安,这才壮着胆子,指着姜维说道,“你莫要过来!”

    姜维只得停住脚步,再次开口问道,“这大半夜的,明府打算去哪?”

    “天水诸县皆反,你等让我去冀县,可是别有所图耶?”

    马遵目光闪烁,看着姜维问道。

    姜维一听就急了,“明府何以有这等想法?我请明府早日回冀县,正是为了能早做准备,以备蜀虏来袭,哪里有什么企图?”

    马遵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他冷笑一声,“我却是信不过你等!他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冀县的情况?”

    “姜、任、阎、赵,天水四姓,你姜家位居其一。这几年来,冀县大族哪一个没有私下里与南边易市?单单是那毛布,便是几番的厚利。”

    说着,他就着火光,看到各个屋子陆陆续续出来不少人,正是天水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人,无一不是天水豪族人士,当下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等为了从南边拿到毛布,不惜拿粮食去换,此等资敌之事,真当我不知耶?只怕你等,夜夜盼着那季汉大军到来吧?不然如今陇右为何诸县皆反?”

    他能知道得这般清楚,就是因为在这两年里,他从这几家手里,拿到了不少好处。

    只是如今他却是后悔万分,若是早知这些大族生了叛乱之心,他如何敢沾这种事情?

    姜维一听,心下更是急如火焚,当下就欲上前解释,“明府过虑矣!维岂是那等不忠之人?”

    “你站住!”马遵“锵”地一声,当场就把腰间长剑拔出来,指着姜维厉声喝道,“姜伯约,你我好歹相识一场,难道你真要与我刀兵相见耶?”

    姜维只得再次止步,长叹道,“明府不回冀城,还能去哪?”

    “我去何处,与你等无关。若是你当真清白,便带人回冀县,守住城池,待蜀虏败退,自会证明你乃是无辜,到时我亲自向你请罪亦无不可。”

    “但如今,我不信诸位!我们就此别过!”

    马遵说完,就欲重新迈步,准备离开。

    姜维不死心地苦劝道,“明府乃是天水郡太守,就这般弃郡治冀县而去,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未免有失城之罪,介时明府岂非要受到重罚?”

    马遵一心想尾随郭淮而去,哪里听得进去?

    当下冷笑一声,“城早就失了,非我之罪,罪在诸君!”

    说完便带着亲信随从,走出院子,翻身上马,连夜向着上方向急驰而去。

    太守带着亲信离去,甚至连安排他们住下的县令亦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客舍里的众人皆是心中茫然,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太守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伯约,我们该怎么办?”

    梁绪走过来,低声问道。

    姜维没有回答,却是盯着梁绪问了一个问题,“乐和,你说冀县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马太守所说的,会是真的么?”

    “应该不会。听说如今那诸葛亮还在攻打祁山,蜀地兵马还未真正进入天水,冀县怎么可能闻风而降?”

    梁绪摇头道。

    意下之其实就是,在没有确实真正情况之前,冀县大族,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下注?

    万一消息是假的,那岂不是要闹大笑话?

    姜维没有在意梁绪话里的小心思,他点头道,“可是此时太守已经认定冀县反了,我们亦是同谋。若是我猜得没错,他定是往上躲避去了,毕竟那里有郭将军。”

    “到时不怕蜀人不来,怕就怕蜀人没来,或者只是骚扰一番就走,那马太守却与郭将军说我们乃是反贼。真到了那时,只怕我们是百口莫辩。”

    梁绪悚然一惊,“我竟是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我们不能就这么让马太守随意在郭将军那里乱说,必须要去解释清楚。”姜维环视了一下众人,坚定道,“我们最好兵分两路,一路去上,另一路,则是回冀县报信。”

    “好。”

    众人在县里找到了剩下的最后几匹马,姜维与梁绪带着人跟在太守后面追去,其余人则是赶回冀县。

    诸葛亮率军进犯的消息传到洛阳后,洛阳皇宫里已经连续好几天灯火通明。

    双眼布满血丝的曹睿坐在东堂的主位上,死死地盯着门口,门外稍微有一点动静,他都会迫切而又希冀地坐直了身子。

    下边的陈群、刘晔、孙资等重臣皆在坐,只是人人沉默,堂上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每个人心里皆是五味杂陈。

    其实诸葛亮在汉中练兵讲武之事,他们早就知闻,但在众人商议之后,皆觉得如今蜀国疲敝,能自保就算是不错了,安有能力进犯?

    若不是有秦岭天险,大魏早就直接挥军西下了,焉能让蜀国活到今日?

    所以诸葛亮到汉中之事,竟是没引起多大的重视。

    如今突闻诸葛亮率军犯界,每个人都觉得脸上无光,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这诸葛村夫,实是不按常理行事!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无比的脚步声,同时还间夹着甲叶摩擦的声音,曹睿眼中爆出精光来,竟是情不自禁站起来。

    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将军身披甲胄带着一阵风走进堂内,抱拳道,“臣张,见过……”

    “张将军免礼!”

    曹睿走下主位,急步上前,扶住张,激动道,“我可把将军盼来了!”

    “臣来迟……”

    “不迟不迟!荆州至洛阳,足有千余里,将军能这么快到达,已经是实出朕意料之外。”曹睿扶着张不放,如同扶着一个救命柱子。

    “如今国有危难,蜀虏寇边,我遍观大魏内外,唯有张老将军能当国之所依,故睿请将军,领军西进,荡灭蜀虏。”

    说着,曹睿深深地鞠了一躬。

    武皇帝在时的外姓五大将,乐进最先病亡,于禁又被先帝羞辱而惭死,剩下的张辽也在黄初三年病亡,徐晃则是刚好在去年病逝,如今唯有**在。

    所以此次名义上是大将军率军抗击诸葛亮,但实际上最主要还是要看张。

    张连忙单膝跪下去,“臣深受国家重恩,为陛下所驱,那是理义所在,岂有说是让陛下请臣之说?”

    “张老将军实乃国之柱石!吾有将军镇守边疆,实是大幸。”

    曹睿连连说道,伸手把张扶起来,“如今洛阳中军有步骑五万,已经集结完结,将军可领军先行,吾再召外军,跟随将军之后。”

    同时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如今我怕的就是,诸葛亮突袭关中与陇右,援军未到而关西诸军无力抵挡。”

    张笑道,“陛下勿忧,那诸葛亮若是仗山险之阻,大魏还不能对其如何。如今他弃其地利,引兵而出,正合兵法中引人之术,此次他必败无疑。”

    曹睿一听,仿佛得了应和一般,“没错,我亦是这般想。如今陇右南安、天水、安定皆有人呼应诸葛亮。”

    “据最近的一次消息,如今他竟是把大军散了出去,准备接收三郡之地,连祁山城亦只是才刚刚攻下,此乃贪心太过,知进不知退,知攻不知守,将军必能破之!”

第0577章 布置作业

    张重重一抱拳,“陛下,臣这就去点兵马,立刻出发。”

    “将军日夜兼程赶来,且行休息半宿,明日清早再行出发。大军夜行,只怕不妥。”

    曹睿安抚道。

    “陛下,兵贵神速,陇右危在旦夕之间,随时有失,岂能有一刻拖延?武皇帝的虎豹骑,昼夜行三百里,犹能败敌。今虎豹骑编入中军,当年老兵,依然不少。”

    “如今国有危难,正是用此等精锐长处之时,某虽不才,但亦愿领大魏精骑,再破贼寇,让他们知道旧年长坂精锐仍在,不敢再轻易来犯。”

    “好好好!张老将军,实是忠心为国,国家安危,就全托付于汝身了。”

    曹睿感动道。

    说完,他转身走回案前,拿起虎符盒子,双手捧给张,“此乃中军虎符,可令全军,如今交与将军,望将军大破贼寇,凯旋归来。”

    “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张垂首,双手接过虎符,大踏步走了出去。

    是夜,洛阳城人马鼎沸,吏民大多没有安睡,只闻人叫马嘶,蹄声如雷,轰隆隆地向西而去。

    欲从汉中进入陇右,祁山城就是第一个大门。

    如今大门被破,汉军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从这个门口源源不断地涌入天水。

    一时间,关中和陇右的吏民皆是大为恐慌。

    不但南安,天水二郡的太守弃城向东而逃,就连陇左的安定郡太守亦向南而奔。

    此三郡者,有人向南边派来了使者,表明归汉之意。

    大汉丞相刚出祁山,就得到三郡响应,大出意料之外的同时,又惊喜过望,当下对天长笑,“人心向汉,人心向汉啊!”

    于是派魏延继续经南安郡率军向西,收拢沿途各县,同时震慑陇西郡,令其投降。

    如果说,祁山是进入陇右的外大门,那么,出了祁山迎面而来的西县,则是阻止汉军继续北上的内大门。

    同时西县后头的东北边和西北边,各有上和冀县,此三地,构成了坚固的三角防御体系。

    故诸葛亮亲自率军攻打西县,同时派吴懿去攻打上,关兴张苞则是领着大汉仅有的两千骑兵,一路向西北而去,准备收服南安诸县。

    南安的西北边,是凉州的金城郡,为了防止凉州的曹魏军马从西边与关中遥相呼应,夹击汉军,拿下金城郡的郡治榆中最好。

    若是拿不下,则必须要在南安的北边做好准备。

    至于冯永……还是继续跟随中军,其部继续帮忙维持粮道,说白了,就是当后勤部队。

    众人得了令,皆是欢喜散去,唯有冯永,黑着脸,磨磨蹭蹭地不想走。

    “你还有何事?”

    大汉丞相早就注意到冯永的脸色不对,等众人都走后,这才开口问道。

    冯永看了看外头,确实没人了,这才趋步上前,凑过去低声道,“陇口啊丞相,陇坻啊!”

    诸葛亮莫名道,“什么陇口陇坻?”

    冯永大急,心道莫不成丞相你已经忘记了当年南中味县对你情真意切……

    啊呸,不是,是巧言令色……

    啊呸,也不对,是侃侃而谈的冯明文?

    “丞相,欲守陇右,则陇山各关口则必不可失。如今你把大军皆散去,收取各地,为何偏偏不派兵去陇山关口呢?”

    大汉丞相得知陇右人心向汉,心情很好,闻言便知其意。

    于是耐心地对着冯永解释道,“曹贼尚坚守西县,东北边有上,西北边有冀县,此三地者,乃是陇右要地,若是不拿下来,如何能在陇右站稳脚跟?”

    冯永一听,“啧”了一声,心道还没等你站稳脚跟的时候,凉州的徐邈和东边的张都已经打过来了!

    “丞相,陇山共四道关口,北边两道不管,这南边的两道,我们完全可以趁着曹贼慌乱的时候先行拿下来啊!”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必受其殃。如今天赐大汉以陇右之地,丞相不派兵守住陇山关口以防曹贼。若待他们冲过关口,如今的大好形势只怕要毁于一旦。”

    诸葛亮听了,却是浑不在意,反是批评道,“读书都不好好读。此乃叫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乱改书中语句,像什么样子?”

    你管我像什么样子呢?

    冯永看到诸葛亮这模样,心如火焚,焦急道,“不管是什么样子,丞相为何就听不进永一言?”

    “若是能守好关口,这陇右多则一个月,少则三个月,必为大汉所有。若是让曹贼上陇,难道丞相有十全把握收得陇右么?”

    看到冯永这般模样,诸葛亮有些无奈。

    他起身走到帅案后头挂着的舆图前,点了点西县、上、冀县三地,问道,“你光知道隗嚣据陇坻而拒光武皇帝旧事,难道就不知道光武皇帝后来进入陇右的事?”

    “什么?”冯永有些茫然。

    这回轮到诸葛亮不满地“啧”了一声,“当年光武皇帝仰攻陇坻不得,损兵折将,让隗嚣据得陇右,乃是建武六年之事。”

    “两年后,也就是建武八年,汉将来歙从山道袭取略阳,大出隗嚣意料之外,他害怕后有大军跟来,故派部将守紧陇山各关口。”

    “后光武皇帝果亲率大军数道上陇,同时还招降了守关的部将牛邯。隗嚣大将十三人,一十六个属县,十多万士众,皆不战而降。”

    “隗嚣带领妻子奔守西城。”

    说到这里,诸葛亮用点地敲了敲西县之地,以示重点。

    “令部将田、李育保上。”

    然后又敲了敲上之地。

    “最后,再派人去蜀中求救公孙述,公孙述遂派五千人马前来增援。”

    “光武皇帝各派数万人,令吴汉与征南大将军岑彭围西城,耿与虎牙大将军盖延围上,以为必能下城,于是便先行御驾东归。”

    “哪知此二城,坚固无比,易守难攻,大军围城数月不能下,待蜀地人马前来,汉军猝不及防,大败,后粮尽而走,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诸郡复为隗嚣所有。”

    “故西县、上不下,你就算是守住关口,那又有何用?光武皇帝那时大占优势,不但从关中数道上陇,甚至凉州还有兵马前来援助,唯有此二城未下,便前功尽弃。”

    “如今呢?关中、凉州皆为曹贼所有,不但非大汉之援,反得需要小心防备。现在我们与当年的光武皇帝攻守异势不说,甚至连隗嚣都不如,你安敢学隗嚣,找死么?”

    一番话下来,听得冯永目瞪口呆。

    心道这不对啊,当年是谁给老子写的陇右攻略来着?你光写下半部分,不写上半部分的前提条件,坑人呢?

    “就算是光武皇帝之事年代久远,你的所知有残缺之处,难道连十几年前乡侯的旧事你亦不知?”

    “谁?”

    冯永更加茫然地问了一声。

    “马超!”诸葛亮没好气地说道,“马骠骑败夏侯渊,割据陇右,令其不敢西进。哪知后来凉州有人叛变,他大意之下失了冀城,夏侯渊趁机西进,马超就进退狼狈,只得入汉中投张鲁。”

    说着,大汉丞相又用力地拍了拍舆图,强调道,“故西城,上,冀城,得此三者,大汉才能在陇右占稳脚跟。”

    “再加上汉中之地,如此才算是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是曹贼从关中上陇而来,大汉也能有一战之力。反之,曹贼大军一至,大汉则有进退失据,疲于应对的隐忧,懂了么?”

    “懂了懂了!”

    冯永连连点头,然后看向西县西北边的冀县,小心地问道,“那丞相,既然冀城如何重要,为何不派魏老将军去,反是放任它不管呢?”

    “这个不是你操心的,我自有安排。”

    诸葛亮摆摆手。

    切,不说就不说,那里有你将来的嫡传弟子呢,到时候丢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冯永心里诽谤了一句。

    “既然懂了,那你可知你现在要做什么?”

    大汉丞相问了一声。

    “知道,好好运粮。”

    冯土鳖是真服了,只得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是好好读书!你手下那么多的粮草官,只用一半就能把粮草管好,你压根就没沾过手,你当我不知?”

    大汉丞相怒其不争地骂道,“你和那个赵二郎,天天在后头跑马遛狗行猎,当吾不知耶?你们是来北伐的还是来游玩的?啊!”

    “啊?没……没啊,我们是在侦察地形……”

    冯永还想嘴硬,看到大汉丞相冷笑,只怕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气。

    好吧,我就是在后方闲得无聊,想吃些野味。

    看到他大受打击的模样,诸葛亮生怕冯永就此消了心气,只得又缓了口气,说道,“如今虽然陇右形势大好,但你等也不得大意。粮道乃是北伐大军命脉,你千万不能轻视。”

    “明白。”

    “你也别灰心,当年你在南中与我所提的计策,其实是很不错的。只要能攻下这三城,那么再配合你的建言,那就是上上之策。当年……”

    诸葛亮想了想,比划了一下,“当年你才十八吧?能看到这一层,已经是极为难得了。所缺少的,只是见闻罢了。”

    “欲增见识,一是游历,二是读书,此二者缺一不可,所以我才叫你好好读书。”

    “哦。”

    冯土鳖应了一声,最终还是忍不住地说道,“丞相,若是没打下这三地,那曹贼的援兵就已经到了,那当如何是好?”

    “问得好。”诸葛亮赞许地点头,“这才有点样子。这样吧,既然你能想到这一点,回去就好好想一想,到时我们应当怎么做。”

    “呃,丞相……”

    冯土鳖心头一惊,这不对啊,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你还给我布置课后作业?

    于是咳了一声,“末将想与丞相商量个事情,成不?”

    “何事?”

    “这个问题当我没问过,好吗?”

    大汉丞相听了,弯下腰伸手到案底下,同时嘴里说道,“你且过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丞相要给我什么?”

    冯土鳖伸长了脖子探头看去,心道让我读完了六韬,莫不是又要给我一本书?

    待他看清大汉丞相拿出的东西,吓得大叫一声,“丞相,我错了!”

    “小小年纪就巧言令色,偷奸耍滑,打不死你!你别跑!”

    大汉丞相从案底下抽出一根竹鞭,正是平常用来指点舆图的,风声呼呼地就向冯土鳖抽来。

    冯永哪敢再停留,嘴里大喊着“我错了”,转身就想向外跑去,大汉丞相快走两步跟上来,“啪”地一声,一鞭抽到没有护甲的小腿上,疼得冯土鳖整个人就蹦了起来。

    他一刻也不敢再停留,连蹦带跳地冲出帐外,唯留下大汉丞相在后头喝骂不已。

    从中军大营里臊眉耷眼地出来,只觉得小腿上火辣辣的疼,走一步冯永就咧嘴一下。

    如果说,以前诸葛夫妇对自己还有几分距离,那自从和关姬成亲后,他们在自己面前就完全成了长辈。

    得了美人,失了地位……

    唉,果然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冯永嘀咕着,刚转进自己的大营,只见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赵广就鬼鬼祟祟地上来,喜孜孜地问道,“兄长,如何?丞相答应了么?”

    冯永一听,斜眼看去,突然就想往这这家伙那令人嫉妒的脸上捣两拳。

    妈的,一点眼色都没有!

    看不出我一脸的倒霉样?

    只是这一回去触诸葛老妖的霉头,虽然有赵广的怂恿,但其实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思,所以冯永想了想,还是暂时放过这家伙算了。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

    冯永摆摆手。

    赵广一听,还以为有好事,连忙“哎”了一声跑去叫人了。

    待所有人都到帅帐后,里头已经挂好了舆图,前头还摆上了沙盘,冯永正站在沙盘面前,思索着什么。

    冯永的帅帐里,与别人有一处不同,那就是军议联合参谋制度。

    他自知自己打打嘴炮还可以,但落实到真正行军打仗这种事情上,自己未必有王平他们的一半本事,所以就经常让他们聚到一起商量出主意。

    此时大伙一看帐里摆成这样,心知这冯将军又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大伙都过来。”

    冯永招了招手,然后拿起竹鞭,在沙盘上划了一个圈,说道,“二郎,冀城到街亭这一带,你应该最熟悉,给大伙讲一下。”

    “诺。”赵广从冯永的手里接过竹鞭,指点道,“自冀城到街亭,约有两百五十里,街亭西边不远,有略阳城,乃是陇右东边的门户,同时亦是街亭的依托。”

    “街亭是关陇大道的孔道所在,向东可通关中,向西可达陇右东门户略阳,向西南可通隘口柳亭,走柳亭可直达天水。”

    “若是曹贼前来,则必会经街亭。因为街亭南边的陇道,狭窄无比,不能通大军,若是走北边的陇道,则路途太过曲折遥远。唯有经过街亭的关陇大道,不但平坦,而且最近,是最好的选择。”

    冯永看了一下众人,咳了一声,问道,“我现在想问的是,若是西县上冀城三地未下,曹贼就已经开始上陇,我们应当如何?”

第0578章 左右为难

    “唯有退守祁山城与木门一带。”

    赵广毫不犹豫地说道,“此三地未下,陇右难安,大军不得北行,故只有退守。”

    冯永一怔,心道那不就是原历史上诸葛老妖第四次北伐在木门埋伏,令人射中张膝盖那一次?

    “那若是下了西县与冀城呢?”

    “那就可以尝试着堵街亭和陇坻。”

    赵广点了点上,“若是上未下,向东就是广魏郡的治所临渭县,二者可以互相呼应。”

    “再加上临渭到陈仓,有依靠渭河形成的陇山小道,大军行不得,但派两三千精兵过来还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大军东边侧冀就有威胁,那就须得小心。如想歼来援之敌,街亭迎战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何?”

    冯永问道。

    “因为那里不但有地利,同时大军也容易从略阳那里集结。”

    我靠!

    你知道这个?可以啊!

    冯永斜眼看了一眼赵广。

    赵广却是没注意到冯永的眼神,只见他在上、还有广魏郡的平襄等地插上代表曹魏的小木棍。

    曹魏东西两边对西县、冀县、略阳、街亭这一条线所形成的夹击之势一下子就突显出来了。

    从沙盘上看来,在北伐大军东西两边皆有威胁的情况下,街亭确实算是最适合决战的地方,同时也是北伐大军能支撑起决战的极限之地。

    冯永看了看沙盘,心想这么说来,如果真按原历史的第一次北伐,街亭难不成是诸葛老妖早就设计好的决战地点?

    “欲要与曹贼战于街亭,就须得知道街亭地形。”

    赵广在别的方面不靠谱,但论起行军打仗,那却是相当的不错。

    自得了冯永的暗示,这两年来,他为了能把陇右之地做成沙盘,甚至还亲自扮成商旅来过祁山。

    这一次祁山城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打下来,就是靠着他提供了极为详细的地形图。

    要不然,就凭大汉远道而来,攻城器械都没能及时运上来,要想攻下祁山城,困难度不小。

    “欲扼关陇大道,一是守陇山东面的陇坻,二是守陇山西面的街亭。”

    “街亭城中有泉,可供大军使用,旁边还有河川,周围皆是平地,南北宽近十里,东西长约三十里,城池当关陇大道而立,乃是兵家必争的咽喉之地。”

    “曹贼当年为防有人利用此地断关中与陇右联系,曾摧毁此城,故如今此城残败不堪。”

    “不过那小城虽是残败,但若加以修葺,还是可以当作做大军营寨,与曹贼相持。而且此地开阔,乃是两军相接的绝佳之地。”

    “且街亭后方有略阳作为依托,而曹贼却要越过陇山而来,只要相持下去,那定然是他们吃亏。唯一可虑的,就是要防住东西两边的曹贼。”

    后世不少人都说街亭地势险要,其实那根本就是在胡说。

    街亭南北两边确实有山,但山谷其实是一个面积为几十平方公里的开阔地带,适合双方大军摆开阵势厮杀。

    街亭小城,就在这个开阔地带的正中间,想要绕开,绝无可能。

    很明显,按这个地形,诸葛老妖在原历史上是要和张来一次真男人的较量,硬碰硬。

    可惜的是马大嘴竟然私做主张,跑到山上去,让开了道路。

    汉军没能在关陇大道上扎下营寨,前军又被打败,再加上两翼被威胁,根本无法与魏军争锋。

    所以诸葛老妖明明已经率军到了街亭附近,但一听到前方战况,就极为干脆地直接扭头就走,不做一丝滞留因为他也无能为力了。

    唯一让冯永觉得疑惑的是,凭什么诸葛老妖觉得自己在街亭能打败张?

    若是两军在街亭纠缠不休,时间长达数月,汉军的后路两边的侧翼万一生变了怎么办?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看看当年的汉中之战,就长达两年之久。

    “你们说,若是大军与曹贼在街亭相接,当如何打败曹贼?”

    冯永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王平资格最老,终是他开口劝诫道,“将军,这战阵之事,瞬变万千,某曾听闻有天时地利人和之说,不一而足。依某亲身所见,胜负之说,非亲临阵前不能决。”

    “如今我等在这里假设,亦只能是做到尽量不为曹贼所趁,至于如何打败曹贼,还是得依靠阵前机变才行。”

    冯永听了,有些歉然道,“是我太过于执着了。”

    说着又对着王平有些恍然大悟地感激一笑,“昔日丞相曾对我说过,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今日得王将军之言,这才有所醒悟。”

    王平有些尴尬一笑,心道我又不识字,方才所说的,只不过是自己亲身的经验,这丞相教冯郎君的东西,我如何能知是何意?

    “那陇坻呢?”

    冯永又问道。

    “陇坻的话……”

    赵广脸上现出犹豫之色,“这个难说。毕竟陇坻乃是关口,若我们要守陇坻,不但要急行越过陇山,而且还要在曹贼来援之前夺下关口。”

    “能担此大任,最适合的,莫过于南乡士卒。”赵广看向冯永,“只是如今南乡士卒,如今最多不过一千五百人……”

    冯永从南乡抽了六百人去越,回到汉中,又把南乡这两年练出来的士卒全部抽走,才凑了一千五百人。

    拿这一千五百人去打陇山关口,不说能不能打下,就是能打下,估计也没几个了。

    几年心血,一朝全白费。

    不过赵广这小子没说实话,冯永沉沉地问了一句,“你这两年啥都没干?”

    “干……干了,只是总觉得比南乡士卒少了点什么。”赵广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管怎么练,也比不过南乡出来的士卒。”

    废话,没有精神信仰的士卒,能和南乡士卒相比?这几年南乡的精神灌输又不是假的。

    冯永懒得跟他解释。

    他的目光,在陇坻和街亭之间不断来回扫着,不知在想什么。

    “兄长,不管是去街亭,还是去陇坻,都必须得过冀县。如今天水诸县各有人前去,唯有冀县尚无人前往,正是我等施展之时。”

    赵广等了好久,也没见到冯永说话,终于忍不住地凑过来,“丞相手头所能用的人,如今亦只有我等,却不知兄长与丞相说得如何了?”

    “不如何,我还没说呢,丞相就叫我回来了,让我好好读书,看好大军的粮道。”

    冯永摇头。

    “啊?”

    赵广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没曾想却是得到这个答案,当下就傻了眼。

    就在祁山城破,北伐大军破关而入,大汉丞相亲自率军攻打西县,同时派出吴懿领军前往上时,天水郡参军姜维带着人一路跟在天水太守马遵后面,紧追着不放。

    “快快快!”

    马遵抱着马脖子,一边回头看着后头,生怕突然就出现姜维等人的踪迹,一边死命地催促道。

    同时心里在大骂:这个姜伯约,莫不成当真欲置吾于死地耶?不然从洛门至上这三百余里,他何至于日夜咬着不放?

    “明府,上城到了!”

    只听得突然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

    马遵闻言,连忙转头向前看去,果见上城那高大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当下大喜过望,用马鞭连抽身上的马匹几下,不顾马已经口吐白沫,硬逼着马再次加速向前冲去。

    郭淮紧赶慢赶,才回到上城不久,就听得手底下就有人来报,城下有人自称天水太守想要入城。

    郭淮奇怪,他走之前,明明吩咐了天水太守去守冀城,怎么会跟在自己后头来到上?

    这般想着,走到城头,果见城下有一行人,领头的正是天水太守马遵。

    郭淮大惊,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令人打开城门。

    马遵看到城门终于开了,如同看到了生还的希望,当下连滚带爬地跑过去,看到郭淮在城洞里迎接他,他一个踉跄上去,就抱住了郭淮的腿,哭述道,“刺史,不好啦!”

    “出了何事?”

    郭淮看到马遵身上、脸上全是尘土,很明显是拼命赶路而来,连忙扶起他问道。

    “那冀城的大族,早与蜀虏暗中有往来,参军姜维等人,已经投了蜀虏,他们不但准备要献城,而且还一路追下官而来,欲杀下官。”

    马遵眼泪都流下来了,脸上花花绿绿的,让人看得可怜之极。

    郭淮听了,第一个感觉就是一脚把这个没用的废物踢开!

    你是天水太守!

    蜀虏还没过西县,后头的冀城就失了?要你这个天水太守有什么用?

    “来人!先把城门关上!”

    郭淮看着城外空荡荡的,只觉得随时会有蜀虏冒出来,当下先下令道。

    护城桥渐渐地拉起,城门也开始吱呀吱呀地合拢。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又有烟尘飞起。

    “等一会,别关城门!”

    姜维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急,大声喊道。

    可惜的是,距离太远,城里的人不可能听得到他说的话。

    待他冲到城下,上城门已经紧闭。

    不但如此,城头还射下来一支箭,直接钉在前面,同时城上有人呼喊道,“城下何人?”

    姜维只得止步,大声回答道,“某乃天水参军姜维是也,一路追随天水太守而来。”

    这时,只见城头上伸出一个人头,正是马遵,脸上又脏又乱,却是得意万分。

    “姜伯约,你莫要再欺人!如今蜀虏大军就快要临上城下,你当我等不知?你这般,不过是充蜀虏前军,欲骗开城门罢了!”

    姜维听了这话,大惊道,“明府何故出此言?某一路追随明府而来,从未见过有什么蜀虏大军。”

    马遵哈哈大笑,说道,“你休想骗人,上昨日才得了消息,知道如今蜀国伪相已经派了大军前来,你这般着急赶来,不过是想骗进城里做内应罢了。可惜的是,你等以为自己行事隐秘,却不曾想早已被识破了。”

    城下的姜维一听,心头焦躁无比,“太守一路而来,某亦一路跟随,何曾有过降蜀虏之事?明府若是不信,我等可解下兵器后再进城。”

    可惜的是,城上的人似乎已经认定了他们通敌,无论他如何解释,上城皆是不为所动。

    最后连郭淮都出面了,高声说道,“姜伯约,如今蜀虏随时到来,你身为参军,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冀城,守好城池,而不是来上。”

    姜维一听,知道自己不可能进城,长叹一声,只得带着人原路退回。

    几日后,待他们到达冀城下,遇到了分开的众人。

    “怎么不进城?”

    姜维吃惊地问向梁绪的族弟梁虔。

    梁虔苦笑,指了指冀城,“不让我们进去。”

    “为何?”

    姜维大惊,自己这一行人里,主簿、主记皆是郡里的官吏,为何进不得冀城?

    “说如今外头情况不明,不得随意进出。”

    姜维一听,顿时恼怒万分。

    上怀疑自己投敌,叫自己回来守冀城以明心志。

    如今冀城又说外头情况不明,不让自己入城,这叫他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姜维走到城下,大声喊道,“吾乃姜维,天水参军,城上守将,速速与我开门。”

    只听得上头有人喊道,“敢问姜参军,马太守与郭刺史何在?”

    “马太守与郭刺史去了上,令我等回来守冀城。”

    姜维解释道。

    “姜参军随太守、刺史出城,如今太守与刺史皆不见,你却私自率人回来守城?此举有失妥当。况复城外情况不明,吾不敢擅开城门。既然马太守与郭刺史皆去了上,马参军何不随之去上?”

    姜维一听,差点吐血!

    “吾正是从上那边回来的。”

    “冀城无忧,姜参军还是先回上,待蜀虏去后,再行归来。”

    “我入你阿母!”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久读经书的姜维终于忍不住心头的火气,当下破口大骂道。

    敢情老子是蹴鞠,让你们来回踢?

    “吾之阿母在城内,不需姜参军担心。倒是汝之阿母,与姜参军内外两隔,还请姜参军自重!”

    姜维听了这话,又是惊又是惧,他自幼丧父,是老母亲把他抚养长大,对方拿了老母亲来威胁他,他再不敢出言不逊。

    当下在城下急得团团转。

第0579章 四方风云

    “伯约,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绪面带焦虑地上来,“季汉大军很快就要到了,到时我们进退不得,当如何是好?”

    姜维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梁绪的说法,问了一句,“洛门呢?实在不行,我们先回洛门再说。”

    “前日我就派人去试过了,洛门的城门也关了。”

    梁虔插了一句。

    姜维虽早有预料,但此时听来,也只得仰天长叹,“天欲亡我等耶?”

    梁绪目光闪烁,吞吞吐吐道,“伯约,这倒也不至于……”

    姜维闻言而知其意,当下冷笑一声,“乐和所说的,莫不是去降蜀虏?”

    梁绪、梁虔、伊赏不敢与姜维对视,皆低头沉默不语。

    “城中的宗族,倒也是用了心思啊!”

    姜维惨然一笑。

    他算是明白家族的意思了。

    蜀虏来势凶猛,若是冀城不能守,则他们这几个提前降敌的人,就是家族在蜀虏这方的希望。

    若是冀城不被破城,那么城里的宗族就算是守城有功,而且为了守城,甚至连族内子弟都拒之城外,这还不够忠心么?

    更何况,在此等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自己人逼着降敌,只会更受蜀虏信任。

    姜维想着,说不定族里还想着以后能通过自己等人的关系,把与汉中的易市做得更大一些。

    “我等就是被家里推出来的,如之奈何?”

    梁绪苦笑一声。

    能根据这几天的情况迅速设计出这种局,家里的老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估计马遵在洛门说出那些话时,家里的人得了消息就已经在开始设计了。

    姜维冷哼一声,直接转身,“走吧。”

    “去哪?”

    “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投大汉!”

    姜维咬牙道。

    “伯约你这么快就决定了?”

    梁绪反倒是有些惊讶了。

    “家中都帮我决定了,我还能如何?”

    虽然牵挂家中老母,但姜家乃是凉州大姓,即便他不在,老母亦自有族人照顾,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只是这般的话,自己却是要陷于不孝之地。

    然在这等情况下,他还能如何?

    姜维翻身上马,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城池,目露阴沉之意:你不容我,我便誓让你后悔今日之举!

    一行人,在地面上拉下了长长的影子,向南而行,把冀城抛在身后。

    陇右的乱象,映射出了人生百态。

    有人向南,有人向西。

    陇右最西边的陇西郡得到消息,已经是汉军大举入关,分兵各取诸县的时候。

    南安郡因为太守弃城而逃,诸县又纷纷呼应,再加上关兴张苞两人所率的又是轻骑,很快就被一鼓而下。

    然后两人立即率军北上,在陇右与凉州的交界处设立警戒,以防凉州兵马来援。

    而魏延则是继续向西而行,准备穿过南安郡,去收服陇西郡的郡治襄武县。

    陇右诸县皆降,特别是南安不费丝毫力气就全部拿下,让魏延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只待他率军前往陇西,自然也可以一举而下。

    毕竟在这个陇右四郡中,连天水郡这个最重要的地方都已经降了,陇西郡这个最偏僻的地方,岂有不降之理?

    故他促兵轻装急行,一心只想快点到达襄武县。

    襄武城内士吏闻蜀兵将来,皆惶恐不安。

    陇西太守游楚站在城墙处,看着东面,面有忧愁,长吁短叹。

    “蜀虏将至,明府不明法纪,不令士吏,不修兵甲,以待守城,反而在此哀叹不已,岂是为朝廷守土之道?”

    游楚闻声看去,只见两名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其中一人乃是陇西郡长史马,另一个,则是曾亲自探访过南乡的陇西郡参军公孙徵。

    方才所言,正是出公孙徵之口。

    “我又何尝不想守城?”

    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好友,游楚苦笑一声,倒也不掩饰自己的无奈,“只是天水南安二郡皆望风而降,如今唯剩区区一陇西郡,又与外隔绝,如之奈何?”

    “明府亦知陇西与外隔绝耶?”公孙徵闻言一笑,“那蜀人非但是远道而来,且不吝人力,即便到了这里又能如何?既无攻城器械,又是久疲之师,难道还能攻下这坚城?”

    游楚听出公孙徵话中有话,当下便问道,“伯琰何以教我?”

    公孙徵指着城外说道,“夫守城者,须伐尽周围树木,填死水源,摧毁墙屋,驱民入城,不为敌所用。如此一来,蜀人便是想要攻城,也要从去远处伐木而制器械,故明府当尽快令人去做此事。”

    “我观那蜀将,轻装急进,到了这里,那也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我们以城中蓄锐之师出城迎击疲惫之师,他若是敢接战,则必败。若是不敢接战,则须得退后数里扎营,亦可先挫其锐气。”

    “如今城中人心浮动,明府亦要早早加以安抚,不然心不齐,如何守城?”

    游楚听到公孙徵前面一番话,眼睛大亮,再听到最后一句,又皱起眉头,“人心思降,当如何抚之?”

    “此事易耳。”公孙徵目光灼灼地看着游楚,“不过须得借明府一样东西。”

    “何物?”

    公孙徵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翌日,游楚召襄武城内的士吏及百姓德高望重者,说道,“我自任陇西太守以来,从无恩德于你等。如今蜀人大举进犯陇右,其他郡的官吏、百姓皆去投奔蜀人。”

    “若是你等也欲行,我自不会加以阻拦,毕竟此时正是诸位求取富贵的机会。而我则不同,他人可降,我不可降。”

    “太守之责,在于守卫本郡,故我义之在死。诸位若是有心,则请拿我的脑袋去谋求富贵吧。”

    说着,拔出长剑,掷于地上。

    “锵啷”一声,众人齐齐退后一步,然后面面相觑,皆不敢言。

    虽然游楚自称无恩于陇西郡,但其实他自为陇西太守以来,为人慷慨好施,平时素以恩德为主,不喜欢用刑法和杀戮等手段,士吏百姓多受其惠。

    如今看着他大义凛然地站在那里,准备赴死,终于有热血者大声说道,“明府义之所在,吾等岂会苟且偷生?我愿与明府共生死!”

    说着,站了出来,拿起长剑,站到游楚面前,“诸位要走,但请便,只请莫要伤害明府。”

    此时汉人风骨犹存,再加上凉州侠气甚重,有人带了头,恩义之心便起,众人便纷纷说道,“我等绝无二心。”

    游楚长叹一声,“这般看来,吾乃是逼迫城中士吏矣!”

    于是又说道,“诸位如今不愿动手,那我便给大伙出个主意。若是蜀人来攻伐陇西,我们可坚守不出,只待朝廷援军到来,蜀虏自会退去,到时大家都会得到朝廷封赏。”

    “但若事有不谐,蜀人攻城甚急,难以守住城池的话,但请大家一定要把我绑了,送到蜀中大营,到时我一力担下罪责,如何?”

    众人听了,不少人暗松了一口气。

    游楚见此,心知收拢人心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传令下去,紧闭城门,准备守城。

    两日后,魏延果轻军急行而至,其中还有南安郡的降军。

    大军行至城下,只见城门前已经摆好了军阵,同时城墙上有人对着他喊道,“将军远道而来,可有余力败陇西健儿否?”

    这一情况大出魏延意料之外,他实是没想到这襄武县不但不降,还敢出城摆阵,欲与自己厮杀。

    只是这一路来,他行军过急,士卒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如今急需休息,哪敢答应游楚?

    只见魏延驱马上前,对着城上喊道,“大汉大军进入陇右,诸地闻风而降,你欲以区区一郡偏地,阻抗天兵么?”

    游楚哈哈一笑,“若蜀人能阻断陇山,令大魏之兵不得上陇,一个月之后,陇西士吏则不战而降。若是不能,你等不过是徒劳兴师罢了。”

    说完后,亲自擂鼓,只见城门外长史马长呼一声,率领士卒缓步而进。

    魏延没想到对方说进军就进军,当下便扯缰返回军中,带着部曲亲自断后,勒令大军徐徐而退。

    游楚第一天就挫伤蜀人锐气,城内军民大受鼓舞,于是更坚定了守城之心。

    魏延见襄武城不降,心里虽着急,但又不得不休整一日后,这才开始叫士卒伐木制作攻城器械。

    陇右烽火四起,张率领曹魏的洛阳中军正日夜兼程赶来。

    而与陇西郡接壤的凉州西平郡,一匹快马正在官道上疾驰,他背上的令旗表明,这是一个正在传递重要消息的驿使。

    西平郡郡治西都城的将士看到驿使全力驰来,连忙驱散城门周围的人。

    不一会儿,西都太守府的门口,驿使从马上翻滚下来,跌倒在地,他却是不管不顾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公文,嘴里喊着,“武威急报!”

    太守府门口的士卒冲过来,扶起他,其中一人接过公文,急忙送到府中。

    “将军,武威来的急报!”

    正在处理政务的郝昭一听,心里一惊,连忙起身接过来一看,脸色大变:“蜀虏竟犯我大魏陇右?”

    公文正是刚任凉州刺史的徐邈发过来的,令他赶快整顿兵马,前往金城郡的榆中与金城太守汇合,准备南下,收复陇右。

    郝昭不敢怠慢,点齐兵马,正待出发,手下却是有人劝说道,“将军,西平西边的西海之地,有秃发部才刚刚臣服,西平郡内又有豪族常思叛乱。”

    “若是将军将兵马全部带去,胡人无义而反,豪族趁机而乱,那当如何?”

    郝昭一听,觉得大是有理。

    沉吟一番,说道,“秃发部待吾甚恭,吾今令其部出族中精壮随我南行,既可驱其征战蜀虏,又可令其无力叛乱。”

    “至于西平郡豪族,去年才被杀了一番,此时元气大伤,定不敢轻易再起叛乱。”

    计罢,使人传令于秃发部大人秃发匹孤。

    秃发部自得了高人指点,迁到西海,终于有了安身之地,结束了没有牧场的日子。

    再加上帮助郝昭平乱,得了在西平郡与汉人交易的特权,又不断地吞并西海附近的羌戎等部,已渐现盛况。

    如今有帐近万,控弦之士七千余人,乃是西海难得的大部族。

    秃发匹孤得了郝昭之命,遂让其子秃发阗立率族中五千精骑随行。

    郝昭带着准备人马南下时,大汉丞相亲率大军终于攻破西县,同时姜维率天水诸官吏主动来降。

    诸葛亮大喜之下,在西县略做休整后,继续高歌向北,进逼冀县。

    与此同时,张刚过了长安,沿渭水一路向西狂奔,准备到城与曹真汇合。

    “快点快点,别弄掉了。”

    冯永站在西县的城门口,大声吩咐道。

    只见一匹又一匹矮小的滇马,在马夫的引下,脚下“踏踏”作响,背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进入西县。

    这是从祁山城运过来的粮食。

    赵广这两年,在沮县屯了一大批粮食,再加上诸葛老妖北伐前,又搜刮了一次蜀中世家的粮食,所以粮草是不缺的。

    缺的是运输能力。

    冯永这一回,是下了血本,把东风快递的大部分运力都调了过来。

    北上前,还给马匹安上了马掌,行走山路不但快了不少,而且不用担心损伤马蹄。

    如今的粮草,先是从汉中用大车走人工石头大道运到沮县,然后再从沮县用东风快递运到祁山城。

    祁山城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要紧跟上大军,所以西县一下,就立马运了一批过来。

    正是有了东风快递强大的运输能力,这才让前方的大军没有缺粮之忧。

    这一点让大汉丞相非常满意,同时也是让冯永一直在后头看守粮道的主要原因,非常地人尽其才。

    看到站在身边没精打采的赵广,冯永没好气道,“光是沮县的粮食,就已经算是让你在北伐里得了一大笔功劳,你这丧气样给谁看呢?”

    赵广嘟囔道,“我要这功劳何用?我想要的是上阵杀敌的功劳……”

    说着,自个儿蹲下去划圈圈。

    “放心,有的是你机会。”冯永看了一眼北边,叹了一口气,“这安逸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历史没错的话,从开始打冀城算起,撑死也就是还有个十来天张就应该到了。

    诸葛老妖这一回应该是对曹贼的援军速度估计出现了的错误。

    若是现在马上分兵去打陇坻,可能还有一线机会把他堵在陇山东面。

    不过谁知道呢?万一他看到陇坻失守,直接就再往北边跑,从北边的陇道上来怎么办?

    当然,也有可能诸葛老妖本来就是计划在街亭与张决战。

    所以想想还是算了,还是让张按原轨迹从街亭过来好了。

    看来大汉终究是绕不过这个街亭。

第0580章 唯快不破

    冯永心里正在感慨,赵广一听,连忙站直身,凑过来悄声问道,“兄长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内幕没有,但我师门有一门绝学,叫太乙神数,可观天象知未来。我昨夜看星空,发现东北边有凶兵之气,估计是有大仗要打……”

    赵广听了,立刻来了兴趣,大是佩服地看着冯永,“想不到兄长连这等上古秘术都学过?”

    然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眨了眨眼,“噫……东北边?那不就是上?如今吴将军不就是在那里打着么?”

    想到这里,赵广又是一阵泄气。

    冯永懒得管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问向另一旁的杨千万,“魏然,杨大王可曾有消息传过来?”

    杨千万字魏然,他的老爹杨驹是武都阴平一带的氐王,所以杨千万真算起来,也是个小王子。

    “一直还没消息传回来,不过应该没什么事,毕竟大人怎么说也曾是白马氐王。”

    冯永往南边看了看,说道,“还是要小心些,我不放心那个强端。”

    此次北伐,廖化奉命守武都,保证沮县到祁山这一段粮道的安全。

    杨驹受丞相之命,回到故地收拢旧部,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

    只是冯永目前对他此行并不看好,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还有几个人认他?

    估计杨驹也知道这就是一个政治任务。

    所以这个得等。

    等大汉当真能重夺陇右,那么武都阴平的杨氐王,说不得就会上演一场“孩儿们,你们的大王又回来了”的好戏。

    杨千万那时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小王子。

    强端这个家伙,在北伐大军刚出沮县的时候就往西南方向躲远了。

    别看这几年他和汉中做羊毛交易做得挺好,但他只是陇右大汉的白手套,而且本人未必亲近大汉。

    当年汉中之战,别的氐王都响应马超,偏偏这个强端,却是亲近曹操的少数氐王之一,甚至还曾给大汉来过一次背刺。

    借着汉中之战时曹操扫平支持马超的胡人部落,后面又迁走武都阴平汉人的机会,强端趁机而起。

    再加上这两年他又跟汉中做生意,势力愈加膨胀,若是他真有害人之心,那么粮道就会有麻烦。

    所以冯永心里对强端这个氐王总有一种不信任感。

    在冯鬼王看来,若你当真是有善意,怎么会躲得远远的?不心虚你躲什么?

    你躲就说明你有问题!

    在西县呆了两天,待屯好一批粮草,冯永又亲自押送辎重前往冀县。

    冀县是天水的郡治,城池高大,攻城必须要有辎重。

    此时的汉军刚刚围定冀城,冯永便押送粮草辎重而至,后勤保障极为有力。

    诸葛亮闻冯永至,便传令他入帅帐来。

    “末将冯永,见过丞相。”

    冯永进入帅帐,大声道。

    北伐大军越北进,兵力就越是分散,诸县闻风而降,皆要派人前往接收,如今帅帐里,再不见一员大将。

    冯永一眼扫过,只见唯有马谡杨仪向朗侍立在两旁,再加上一名陌生的年青将领,帐里光线不足,加上又是侧面,冯永看不清他的脸面。

    听到冯永自报姓名,那个年青将领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却是主动转过头来,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便再也移不开,竟是眼睛灼灼发亮地不断上下打量冯永,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无须多礼。”诸葛亮的心情很好,笑着说道,“我还想着你还得过两天才至,没想到今日就到了。你手里的东风快递,不愧是用了一个快字。吾借你这个东风快递,总算是借对了。”

    嗯,诸葛亮借东风嘛,很正常。

    “来,我与你说,此乃天水冀县姜维姜伯约,可是凉州难得的上等良士。伯约,这位就是我对你常常提起的冯永冯明文。”

    诸葛亮脸上带着欢喜,对着帐中的两个年青人说道,“你们二人,皆是年青才俊,以后可要多多亲近。”

    冯永一听,心里一惊,连忙转过去看那个年青的将领。

    方才没注意细看姜维的模样,如今正眼看去,冯土鳖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世间竟有这等出色男儿!

    比起赵广的俊美无双,姜维的俊美,多了一种如同烈日般的阳刚。

    只见他双目如同古潭般深幽,面如刀削般棱角分明,身材挺拔如寒松而立,站在那里,沉着而从容。

    整个人看上去,竟让冯永有一种全身上下绒毛竖直的感觉。

    相比于出色的姜维,原本还算看得过眼的冯永一下子就变得平凡无比。

    姜维在心里暗暗想道,“听闻这冯郎君才智过人,才气足以与曹植一并而论,没想到却是面容不彰,果真是不可以容取人。”

    两人就这么互相凝视许久,突然又心有灵犀般地开口道,“见过冯郎君(姜郎君)。”

    说完,又是同时相视一笑。

    后世的《季汉书》里,给今天的两人相见,记下了这么一段话:

    永,其谋神机鬼藏;维,其略迈世之雄。二人见于冀城之下,汉室之兴,见矣!曰:大汉双柱。

    诸葛亮看到冯永和姜维这一幕,心中一动,想起一事,于是眼中不禁就露出审视之色,目光在两人这间来回徘徊,犹疑不定。

    待冯永到旁边站好,突然发现丞相的目光竟是定定地落在姜维身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冯土鳖心里不禁暗暗嘀咕了一声,“历史上诸葛老妖对姜维百般称赞,还把他当成嫡传弟子,把一身所学都教给他,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

    倒是马谡看到丞相失了神,当下悄声提醒一声,“丞相!”

    诸葛亮这才回过神来,自失一笑,“是吾走神了。”

    说着,目光又在马谡和冯永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

    这才继续说道,“如今天水只剩上、冀城未下。上城坚,又是曹贼屯粮之所,粮草充足,再加上东面广魏郡郡治临渭县为之呼应,一时难以攻下。”

    “故唯有经冀城北上到陇山,以阻来援之敌。伯约,你陇右最是熟悉,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姜维听到丞相问话,连忙站了出来,“回丞相,若想阻关中曹贼来援,末将有上中下三计,只待丞相择选。”

    “伯约思虑精密,竟能有三计,速与我道来。”

    “诺。”

    姜维走到舆图和沙盘前,拿起竹鞭,又看了一眼冯永。

    冯永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丞相让你说,你看我做甚?

    他却是不知,姜维这一眼,乃是在心里称赞他。

    这舆图精细,这沙盘精妙,两相比较印证之下,山川城池隘口无不在其中,当真是行军打仗之必备。

    听说这是冯郎君制作出来的,其才略确实胜人多矣!

    “某之上计,乃是马上令一将领兵直接北上,过街亭,翻陇山,打下陇关,扼守于此,令曹贼不得经关陇大道上陇。”

    “如此一来,曹贼只得绕北,待他们从北边而来,陇右早已归大汉所有。介时丞相率军迎远道而来之师,必胜矣!”

    诸葛亮听了,又是惊异地看了一眼冯永,心道姜伯约与冯明文当真是所见略同,不但所计一样,甚至连说辞都差不多。

    “某之中计,则是守街亭。如此亦可令关中来援的曹贼与广魏郡曹贼不得相通,只待街亭能守住两个月,陇右则必为大汉所有。”

    “某之下计,则是守陇右门户略阳。不过这么一来,若是关中来敌不继续西向,却从街亭折而向南,到时广魏郡的曹贼只怕声势大振,难以攻伐。”

    陇右有四郡,天水为中心,西边是南安和陇西,东边是广魏。

    如今南安已定,魏延正在收复陇西。

    唯有广魏郡,如同一个不规则的“7”字,把天水裹在里边,把陇山护在外边。

    若想上陇山堵关中来敌,有两条路。

    一条是攻下上,然后继续向东再攻下“7”的底部临渭县,最后再顺着“7”往上走,途中还要经过清水等诸县,才能到达街亭。

    这是目前情况所不允许的,因为广魏郡没有响应北伐大军,必须要一路攻城。

    一条则是现在北伐大军所走的,从天水郡的西县走冀城,与“7”字的广魏郡形成一个刁字。

    街亭就在“刁”字的折弯处再往下一点的位置,附近有两条从关中到陇右的路。

    偏北一条是番须路,这条路虽然比较平坦,但它是小路,直通街亭后面的略阳。

    偏南一条则是关陇大道。

    关陇大道到了街亭这里,分成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继续向西通往略阳,一个方向是折南方,通往清水,连通广魏郡,可达天水。

    不管是从路况来说,还是从方便接应广魏郡来说,亦或者是从击败北伐大军的战略角度来说,曹魏的援军都必须走关陇大道,夺下街亭。

    而对于大汉来说,堵住关陇大道,则可以直接回头吞掉广魏郡,到了这时,陇右大局就定下了一大半。

    为什么历史上马谡失了街亭,北伐大军就有危险?

    原因就在于,张经过街亭,既可以继续向西迎击诸葛亮,又可以向南与广魏郡的曹军汇合,然后直接跑到“7”的底部临渭县,截断“刁”字的那一提,也就是汉军的粮道和后路。

    “下计决计不行。”诸葛亮摇头道,“守陇右必须要守关口,不得让关中曹贼兵马进入,守略阳必然有失。”

    “中计的话,倒是不错。若是占据略阳,以做倚靠,大军辎重也能跟得上,不至于乏力……”

    只见诸葛亮说到这里,又看着沙盘,思索了许久,这才问道,“自冀城去陇关,共有多少里?”

    “计有两百六十余里。”

    姜维一口便答出,看得出他确实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陇山难行,大军日行四十里已是难得,到那里至少需七日。”诸葛亮有些沉吟不决,“关口险要,何时能攻下尚不清楚。”

    看到诸葛亮当真有打算守街亭的想法,冯永心头一急,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于是急忙开口劝说道,“丞相,陇关之于陇右,乃是咽喉锁要之处。得之,仅令少量兵卒便可守之,大军还可以随时下关俯击关中。”

    “失之,则只能退守街亭,与敌决战。今观天下,我弱敌强,若是能少损一分元气,便可为日后的兴复汉室多存一分力气。”

    “如今陇右大军,足有十余万,围冀城所用,不过三万,冀城周围,散布两万,多矣!末将愿领本部兵马,奔袭陇关,以塞曹贼援军。”

    如果说,前面没围下冀城之前,害怕后路被断,如今便没有了这个顾虑,完全可以尝试一下急行奔袭夺下陇关。

    因为说实在话,街亭决战,绝对没有堵塞陇口来得好。

    因为凉州的兵马又不是死人,他们迟早会过来的,若是和张在街亭相持不下,大汉就有三线作战的危险:关中援军,凉州,广魏郡和上。

    “唯恐广魏曹贼据街亭,以断归路耳。”

    诸葛亮略有犹豫。

    他当然知道堵陇关是最好的,可是若是轻军急行,辎重必然落后,攻伐关口,未必能下。

    更重要的是,如何曹贼援军到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只需令一军驻守街亭,以护后路即可。”

    冯永连忙建议道。

    诸葛亮看了冯永一眼,叹了一口气,“长坂坡一战,曹贼精骑一昼夜行三百里,新城一役,司马仲达八日行一千二百里。”

    “你以前曾对我说过,曹贼有良骑,善长途奔袭,此话确实有理。如今我等上陇,已有二十日,想必曹贼援军早在路上。”

    “自洛阳到陇口,有一千八百里,按曹贼那两次的速度,最快也就是……”

    大汉丞相仰天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冯土鳖一时没忍住,直接开口道,“十二天。”

    “咳,没错,就是十二天。”

    大汉丞相瞟了某人一眼,“除去传递消息,调兵遣将,还有这般远的距离,将士体力不支,所以需要在路上休整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曹贼援军大约也就是一个月即可到达。”

    “减去这二十天,也就是说,现在最多只剩下十天时间,行二百六十余里,期间还要翻陇山,攻关口,你觉得谁能任之?”

    剩下的人听了,皆是默然不语。

    兵法有云: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故一日行军一般在三十到四十里左右。

    按这个算法,等大军的兵卒到了陇口时,曹贼的援军也就到了,最多相差一两天。

    曹贼据天下良骑的优势,确实让人很无奈。

    “我啊丞相,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第581章 奔袭

    冯土鳖一挺胸,无视众人脸上无奈的神色,甚至还有心情来了这么一句。

    武功二字,一般来说都是用在文治武功上面。

    如今冯永说出这个词,姜维的第一反应却是:这句话是哪本传记小说里的?莫不成南乡那边又出新书了?

    “两年前,末将自南乡调士卒到锦城,日行八十里,半月到达者便有三分之二。此去陇关,不过二百六十余里,我领军一日行五十里,尚可多出三十里路程的休息时间,只须五日便至,且南乡士卒必然少有掉队者。”

    这句话已经算是很保守了,自那一次测试南乡士卒的长途奔袭能力后,冯永对士卒大肆批评,虽然有在赵老爷子面前装逼的嫌疑,但其实他心里确实是有些不满意的。

    所以这两年来,南乡又加强了这方面的训练。

    上回一千几百里,每日行八十里,也能到达三分之二。

    这次的总路程不过是二百六十里,又有这两年的加强训练,就算是一日急行八十里,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

    关键就在于,这里是敌境,需要警戒,所以速度要慢一些。

    姜维一听到冯永这个话,当下眉头就是挑了挑。

    连续半个月日行八十里,能达者竟有三分之二?这冯郎君手里,竟然有这等精卒?为何丞相还让他在后头运粮?

    “你此次带过来的南乡士卒,只有一千五百人吧?只怕人数还比不过陇关上的守军。”

    诸葛亮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这南乡士卒,精则精矣,就是耗费太多,除了南乡之外,目前全大汉还没人能养得起。

    冯永失笑道,“丞相莫不成忘了王平和赵广?”

    王平的无当飞军,大多是蛮人出身,走山路健步如飞。

    赵广的三千人,算是南乡士卒的弱化版。

    他们就算是比南乡士卒的奔袭慢一些,但也比普通士卒要快。

    按如今的普通士卒来说,一般是日行三十里,快一点的是四十里。

    王平和赵广手下的士卒,算个日行五十里,再怎么低估,能按时到达的,也不可能低于一半,那就已经有三千人了。

    按这个速度,五天就可以走完。

    剩下越的那八千人,一半多都是与无当飞军同样出身的蛮人,每天多行十里路,不说“五十里而争利”“其法半至”,就算是只有一半的一半,到达四分之一,也有二千人。

    算起来,五天之内,到达陇关下的,至少有六千五百人,足够了。

    而且他们有南乡士卒在前方警戒,只需要埋头赶路即可,无须分心。

    至于辎重,虽然自己没有精骑,但有东风快递啊!

    滇马以能负重,驮载能力持久见称,善登山越岭,日行七十里,能连续役使半个月,不怕马累坏,就怕人跟不上。

    这一段路不算太远,又是大道,可比南中的那些栈道好走多了。

    五千多匹滇驹,再加上东风快递运输经验丰富,所以辎重根本不用担心会落下。

    此时的陇山不像后世那般破坏得厉害,树木繁盛,只要有工具,还可以就近砍伐树木做攻城器械。

    唯一可虑者,就是一定要守好街亭,不能让人断了后路。

    不然,等关中援军一来,关陇大道里的汉军就是被堵死在竹筒里的老鼠,进退不得。

    冯永把这一番打算细细说出来,诸葛亮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这么说来,此事大有可为!”

    然后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冯永,“原来你是早就想到今日,所以这才做了这么多准备?”

    不不不,我已经想了两辈子了!

    冯土鳖听到大汉丞相的称赞,得意地咧开了嘴,本能地凑上去想要亲近一些,然后突然发现大伙都在看他,当下老脸一红,“咳,丞相,事不宜迟,就让末将试一试吧。”

    诸葛亮看着沙盘,终于下定决心,“去,让人把王平将军给我叫来。”

    王平听到丞相有事找他,当下就有些忐忑不安地过来。

    待他行过礼后,只见上头的丞相脸色严肃,盯着他说道,“王平听令,冯将军此次将带兵马奔袭陇关,吾命你为副将。”

    王平一听,面色一喜,重重抱拳道,“诺!”

    同时心里暗想,自上陇以来,除了给大军运粮,便是在营寨里练习军士,这一回终于轮到我等立功了?

    只听得丞相继续说道,“你为人稳重沉着,又老于军阵,冯将军虽领兵平过夷乱,但终究是年纪太轻,若是他有何处不妥,你须得规劝提醒。”

    “此次奔袭陇关,若是能夺下关口,自是最好,若是夺不下,只要发现后有关中曹贼来援,须得马上退回,一刻也不能停留,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是同时对冯永和王平说的。

    “诺!”

    两人齐齐应下。

    “好,兵贵神速,你立刻回营,召集人马,做好准备好自行出发。王将军且留下,我有几句话要吩咐他。”

    冯永不疑有他,当下一抱拳,转身跑了出去。

    待冯永消失在外头,诸葛亮这对着王平小心叮嘱道,“我方才之言,你须得每个字都要记牢,攻不下关口,只要人活着回来,那亦是无妨。”

    “若是后有关中曹贼来援,仍不思退守,失了军令,我先斩你问罪!”

    王平听了,心头一凛,连忙回道,“丞相放心,某定不会忘记丞相之令!”

    诸葛亮这才点点头,“去吧,定要把冯将军看好了。”

    看着王平走出帐外,马谡这才轻声问道,“丞相这是担心冯将军?”

    诸葛亮面对着这几个人,倒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点头道,“若是可以,我宁可让他一直留在后头运粮。可惜的是,如今吾手头无人能用。”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的那些将士,也只有他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换作他人,也就是只能当一般精卒使用。”

    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越过来的那些将士就不说了,就单单说那王平和赵广,北伐军中,谁还能比冯永更了解他们?

    更别说驱使他们用命。

    能主动以性命相拼的精卒,和被逼着以性命相拼的精卒,两者之间本就差了一个层次。

    大汉丞相这个话,对冯永的偏颇之心昭然若揭,当下就引起了马谡的一较高下之心:“冯将军对赵小将军有兄弟之情,对王将军有施恩之惠。”

    “更不用那越那些将校,皆是他亲手加以简拔,自然是上下同心,将士用命。学生虽不才,亦愿为丞相分忧。”

    “哦?幼常此言何意?”

    诸葛亮既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地问了一句。

    从感情上来讲,马谡与诸葛亮亦师亦友,亦父亦子,若是当真就这么被冯永比下去了,诸葛亮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听到马谡这番话,当下就猜到了他的几分心思。

    “若冯将军攻不下陇关,则须得退守街亭,此处不但是冯将军的后路所在,也是阻塞曹贼关中援军最后所在,故学生向丞相请命,愿领兵守街亭,以备有虞。”

    只见马谡自告奋勇,慷慨请命道。

    诸葛亮心头欣慰,却又有些担心,“那冯明文,虽然年经尚轻,但好歹也是领兵平乱的人物。幼常这些年,却仅是牧守汉中,恐你无甚经验。”

    马谡听了,心头更是不服,“丞相此言差矣!那冯明文领兵平夷乱之前,不也是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所谓万事皆有起始处,便让这街亭,成为学生的第一次吧。”

    诸葛亮犹在沉吟,“街亭虽小,干系甚重。倘若有失,不但冯明文攻关之军退无可退,甚至连北伐大军亦入险地。你虽深通谋略,奈何此地城破小残败,又无险阻,守之极难。”

    马谡失笑道,“且不说此处如今尚无曹贼,便是有,某又何曾害怕?且某自幼熟读兵书,颇知兵法,难道连区区一街亭不能守耶?”

    想起当年先帝驾崩前,曾言自己言过其实,不堪大用。后来被人传了出去,不知多少人曾暗地里耻笑过自己。

    此次北伐,正是洗清自己污名的好机会,怎能轻易放过?

    若自己有机会率军奔袭陇关,说不得也要与那冯明文争上一争。

    诸葛亮看了看周围,姜维乃是新降之人,不可轻易用之,杨仪向朗就更不必说,乃是文士,自己手头确实已经无其他人可用。

    唯有马谡,熟读兵书,又有志领军,乃是唯一的合适人选。

    况且他说得也有道理,如今街亭的威胁,便是南边上和临渭的曹贼。

    虽说上乃是曹贼的屯粮之所,城池坚固,后面又有狭道通陈仓,可以得到关中少量精兵的支持。

    但自己不求吴懿能马上攻下来,只要能把它围上,曹贼自然无暇北上。

    所以让马谡去守街亭,应该无碍。

    当下便点了点头,“也罢,只待冀城周围的一万士卒收拢诸县归来,吾再多分拨五千士卒予你,计一万五千人,让你去守街亭。”

    “何须一万五千,某觉得一万便多矣!”

    马谡笑道。

    “咻”营寨里突然响起了凄厉的哨声,接着各个传令兵从帅营里奔路向各个方向,同时呼喊着,“警戒!”

    原本还挺悠闲的营寨一下子就变紧张起来。

    营地里的所有人,不管当时正在做什么,都急忙奔回自己的本队,背弓弩箭羽,佩刀剑,持矛盾等不一而足,辎重辅兵则是捉驴马,装束备驾等等。

    各人只待角号声响,或者另有通知,就要出行。

    帅帐里,诸将齐聚。

    冯永环视一圈,这才开口道,“陇关乃是陇山咽喉,事关北伐大军成败。诸位,若是能立此大功,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若是不成,那这次北伐,便再无我等表现的机会,只能再回到后头运粮。轻重缓急,想必诸位心里都明白,若有怠慢者,按军法处置。”

    “诺!”

    众人齐齐应道。

    莫说是跃跃欲试的赵广,便是最为稳重的王平,亦是脸色发红。

    奔袭夺关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军中宿将率精卒而为,何时能轮得到他们这种后方运粮的?

    也不知道冯郎君是如何说得动丞相的?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机不可失。

    只听得冯永发号施令道,“赵广,你对陇右最是熟悉,我予你一千人,皆是南乡士卒,当为前军,先行出发,探清前路。记住,离后方中军不得超过三十里,以防有变。”

    “杨千万,你领三千沮县士卒归我中军。王平,你领五部都尉士卒为右军,张嶷,你领越三千精兵为左军,皆随中军而行。句扶,你领后军与辎重,收拢前方掉队者。”

    “掉队者可跟在后头,但辎重不能落后,你可令王含带辎重紧随中军。”

    号令发布完毕,众人便急行出帐,各自收拢士卒,依次出发。

    二月的关中大地,天气虽微有寒意,但基本已经变得暖和。

    田里的麦苗已经开始返青,远远看去,长势喜人。

    地里的农人正在除去田里的野草,同时准备引水灌溉。

    就在这里,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声音。

    “这是春雷?要下雨了么?”

    有人抬头望天,只见日头还好好地挂在天上。

    听着隆隆声越来越大,有经验的农人终于回想起了什么,脸色开始发白: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年关中兵乱兵灾,四处都是这种声音!

    果不其然,只见远处渐渐地出现了黑点,同时还有滚滚的烟尘。

    有人好奇地站直身来,想看清那是什么。

    “找死吗?还不快跑!”

    醒悟过来的人猛地一拉这个傻大胆,然后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

    迎面而来的铁骑洪流把地面震得颤动不已,没有人去管那些跑到远处躲起来的农人,每一个士卒都盯着前方,紧紧跟随。

    官道上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不少马匹直接冲下田地,随意践踏而过,把麦苗踩得七零八碎。

    农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去看,更别说是劝阻。

    只见有一匹马口吐白沫,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马背上的骑士惊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一勒缰绳,冲出队伍之外。

    果不其然,马匹四脚一软,直接就跪到了地上。

    骑士在马匹倒地的时候就已经翻身下马,心疼无比地蹲下去,又抬头看了一眼路上的队伍,眼中露出遗憾之色。

    “将军,今日已行了近百里,先歇一歇吧,再这样下去,就算士卒们能受得住,马匹也受不住。”

    有人看到陆续有马匹冲出官道倒地不起,当下连忙找到张,开口劝说道。

    洛阳五万步骑,这一路急行,过了长安,只剩下二万多的马军。

    张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他虽戎马一生,但毕竟年纪有些大了,这些日子日夜兼程,确实感觉到倦意,抬头看看日头,问道,“离扎营之处还有多远?”

    “尚有三十里。”

    “那就不用歇息,放慢行军即可!”

    “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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