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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75章 赏个虚职

    刘禅这次对挂在皇室名下的诸冶监感觉还是比较不错的。看着八牛犁翻完了一遍地,当下便命人搬来几把椅子,请几位老臣重臣坐下,又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冷饮呈上来,拿起一个装着冰酪的小碗,亲手递给身边的诸葛亮,恭声道:“相父请用。”

    “陛下实是折煞老臣了!”诸葛亮连忙躬身行礼,诚惶诚恐道,“老臣可当不起陛下如此相待。”

    “这八牛犁说起来,其中大半还是相父你的功劳,此碗冰酪,是我替天下万民谢相父的。”刘禅一脸的诚恳。

    “此八牛犁,是陛下内府治下诸冶监所制,此乃陛下之功,老臣何敢贪功?”

    后边的众人看在眼里,都在感叹,陛下真乃仁德之君,丞相真乃谦逊之臣。

    于是在这君臣相得,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八牛犁就变成了:丞相发现,陛下大力提倡,甚至动用了皇室名下的诸冶监来进行营造,这才能现于人间的东西。至于八牛犁的发明者冯永,就这样被默默地漂没了绝大部分的功劳。

    最终诸葛亮还是拗不过陛下的热情,接过了冷饮。皇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过一个小碗,又吩咐给几位重臣送去,还特地叫人给底下的冯永赵广王训每人送去一碗。

    如今cd城中各大权贵的内府里流传着一种新型冷饮,名曰冰酪,尝过的人都称其美味无比,极受闺中女郎及妇人喜爱。可惜的是此物极其稀少,不少人都只听其名,未见其物,而且市面从未有人听说有卖的,想买都无处可买。

    今日皇帝心头高兴,直接就赏了重臣每人一碗。不少大臣还是第一次吃上这个,顿觉得炎炎烈日下,吃下这么一碗冰酪,真是让人心头爽快不少。

    当下便有人凑趣上来拍马屁:“此物看着似冰,却又鲜美,吃下极为滑嫩,当真是消暑妙物,老臣前些时日还想着妻儿口中所说的冰酪,究竟是何人才能有如此巧思,没成想却是皇宫内流传出来的。此等珍稀之物,陛下却拿出来犒赏臣等,当真是仁心仁德。”

    你特么的,是来恶心我的吧?

    刘禅看了一眼凑上来的刘琰,扯了扯嘴角,碗里的那最后一口冰酪,却再也没心情吃下去。看看身下坐的椅子,再看看那远处的八牛犁,这些东西,不都正是那巧言令色的田舍郎做出来的?

    抢了老子的小姨子……

    刘禅此时还是很宠爱皇后的,并没有后来那种找小姨子的想法。可是想那四娘,以往都是时时吵着想入宫玩,如今不但来得少了,就是来了,也是一口一个冯郎君,让皇帝感觉到自己在小姨子心中的地位急促下降。这感觉就如同是一个孩子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特不是滋味。

    给刘备拍了半辈子马屁的刘琰如何看不出皇帝的神色有些不太对,心下就是“咯噔”一跳,我这是,哪里说错了?

    旁边的丞相轻咳了一声,淡淡地看了刘琰一眼,转而对刘禅说道:“陛下,这八牛犁试也试过了,看来确是屯垦利器,不如这就回去议一议这汉中之事?”

    刘禅点点头,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相父所言甚是。”

    汉中之地,荒芜甚久,重新屯垦实在吃力,皇家要为此要作出表率,派人去汉中建个皇庄,为屯垦汉中作出应有的一份力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而为八牛犁的出现作出突出贡献的诸冶监,其主事人则被叫上前来,准备接受赏赐。

    “愿陛下千秋万岁,长乐未央!”

    弯腰施礼把这话喊出来的时候,冯永心里暗暗庆幸,妈的幸好之前就有专人教导过面见皇帝的规矩。要不然,自己要真学了电视上的那些奴才们,狗啃屎一般的姿势趴在地上喊个“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要说自己会觉得太羞耻,就是笑都会被别人笑死。

    “起!”阿斗的声音还带着一些青春期的低沉,听上去有些老成,“你便是冯永?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冯永闻言抬起头来,终于看清了这个后世让人褒贬不一的人物。

    圆圆的脸看上去很有些喜感,甚至有些憨厚的感觉,即使身着龙袍,也可以看出他的身材有些发胖,可以说,完全没有一点皇帝的威严,换了衣服,肯定就是一个邻家大哥的模样。

    冯永很自然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努力地争取给这个还有四十年皇帝命的阿斗留下个好印象。

    冯永冯郎君,已经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过这个名字很多回了,阿斗心里同时在想道,这回老子可终于看到真人了。

    可是当他看到冯永傻笑的模样后,却又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嘀咕一下:模样还算是清秀,但要说俊美那可就算不上了,而且看上去怎么笑得如此呆傻?莫不成四娘就喜欢和这种傻子耍?

    一个胖胖的男孩,哦,应该说可以叫男人了,因为他不但有了老婆,甚至孩子都快有了。一个胖胖的男人用某种看不懂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冯永心里还有些打鼓的。这阿斗,不会真的被刘大耳摔傻了?

    旁边的诸葛老妖轻轻咳了一声。

    “田……咳咳,冯爱卿啊,你先是献曲辕犁,后又制八牛犁,算起来,这功劳也不小了。有功不赏,非我大汉之例,此次朕封汝谏议大夫之职,望汝日后再立新功,勿失朕望。”刘禅身子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于膝前,语气却有些随意,同时在心里暗道,坐在这椅子上,既不觉得乏累,又可显示自身威严,当真是妙物。

    哦,加官了,我说上次好歹还得了五百亩地,这次怎么没动静,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微臣谢过陛下恩赐。”

    冯永再次弯腰行礼。

    凡大夫、议郎皆掌顾问应对,无常事,唯诏令所使。

    也就是说,这个官根本没什么卵用,也就是个荣誉称号,哪天皇帝想起来自己了,或者有事情想问自己了,就叫他过去唠两句,要是没事,就呆在家里领工资就行。不错,不错,钱多不多无所谓,但事少离家近那是肯定的。皇帝这十年内又不能当家作主,估计更记不起自己这么一个人,想来这个官职也就是白领工资的。

    冯土鳖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浑然不知自己早被阿斗记在小本本的黑名单里。

    与冯永那种得失皆不在意的心态想比,王训从cd外的田地里回到府中,就一直处于一种轻飘飘如在云端的状态。作为制出八牛犁的诸冶监主事人之一,他自然也受到了嘉奖,封议郎,官秩六百石,和谏议大夫一样也是个闲得不能再闲的职位,甚至比谏议大夫官位还要小一些。但这对王训来说,却已足够让他幸福得不知所向了。

第0076章 跟对人很重要

    “大郎,你这是做甚?”王平下值回来,看到自家儿子自己一个人在那里痴痴傻笑,心里不禁一慌,连忙上前摇了摇他的身子。

    “哦,是大人回来了。”王训被摇醒后,看到王平一脸担心的表情,“大人这是做甚?”

    “我下值回来,就看到你这副样子,如同中了梦魇一般,发生了何事?”

    听到王平这么一问,王训摸了摸头,又傻笑了一下,“大人,今日孩儿去城外给陛下演示那八牛犁,得了陛下的赏识,封了一个议郎,心下高兴,故才独坐此间自乐。”

    “议郎?”王平一听,喜上眉梢,“大郎竟是得了议郎一职?那可真是喜事。”

    大夫,议郎这种职位,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大里说,是皇帝近侍,如果遇到一个强势皇帝,而且又能经常呆在皇帝身边的,那就算是位卑而权重。不过如今大汉政令皆出于丞相府,这类闲官基本上就是一种嘉奖了。

    但是别忘了,王平自身可是一个非汉人降将,虽名为牙门将,可是实际权力却连底下的裨将都比不过。前些时日自家大郎先是被举荐为诸冶监的监丞,如今又被加了议郎一职,那身上可就是实打实地打上了皇家的标志,日后也算是个真正的汉人,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cd大街上了。

    看着自家孩儿傻傻的笑容,王平不禁感叹一声,这年头,无论干什么事,果然还是要跟对人才行啊。想想自己,先跟了曹贼,再降过来,身份就低他人一等,再加上又非汉人,如此又再低一等。

    再看看大郎,跟了一个赵二郎,又有幸与那冯郎君相识。前些日子冯郎君就任少府诸冶监监令,还不忘把自家孩儿引荐上那监丞之位,如今又因为此事得了议郎一职。这际遇,当真是让他这个当阿翁的都有些眼红。

    事实上,刘备带着一帮草根搭起了草台班子,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能当上皇帝。别说与那底蕴深厚的魏国相比,就算是与那经营了三世的江东孙家相比,刘家都显得寒酸不少。所以刘备称帝后,其实有很多部门虽空有名号,实际上却一直无人在任,而作为皇家主要供应部门的少府就是其中的典型。

    直至如今,皇宫里的各种器皿用品,主要还是得靠外朝的将作监,而少府,除了几个死人妖太监在关键的地方挂了名头外,啥作用也没有。

    这也就是为什么冯永当了少府名下的诸冶监监令后,可以假公济私轻松地把王训拉进来当监丞,又可以轻松地多加一个副监令的位置给赵广诸冶监除了因为要制作八牛犁而划拨过来的十几名贱籍匠人外,就再没其他人了,你爱咋玩就咋玩,没人跟你抢位置。

    皇帝陛下搞完农耕的首秀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紧张而又繁忙的种麦时节。

    当个地主也不容易啊!

    冯永站在田头,很是感叹了一句。

    春耕的时候要亲自牵牛下地以示开耕,夏收的时候要站在地头请神,夏耕的时候要站在地头看着耕种,秋收的时候又要请神,秋耕还是要站在地头看着耕种……说好的地主阶级是狠心压迫农民兄弟的吸血鬼呢?说好的地主整天大鱼大肉啥也不干光享福呢?

    蜀中多雨,今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连下了几天的暴雨,有两家的庄户房子都被冲塌了,还是管家出面帮人家把房子建回来的。庄户上的红白事,主家都得拿出点粮食意思一下。要是遇到哪个庄户病得严重了,还是得主家出面接济一下,至于欠下的粮食,等收完粮食后再一点一点还……这简直就是五险一金嘛!不然名声坏了去,哪个敢上你家当庄户?

    当然,作为半奴隶社会的东汉,有些人也是可以死命压榨的,比如说那些卖身给主家的奴仆们。对于要光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大汉天子来说,学习先祖是无可辩驳的政治正确。

    于是在这个种麦的季节里,朝廷通过了一项《关于释放奴婢的规定》,规定认为,因为战乱,天灾等产生的流民,是迫不得已才卖身为奴的,朝廷应该进行安抚,而不是就此承认他们的奴婢身份。所以规定决定,只要是因为这些原因而卖身为奴的,或者是私下里被收下当奴没有通过官府认证的,都可以重新上户口当良民。如果遇到有人刁难,可以向官府举报。

    对于这个规定,地方大族只是轻蔑地笑笑。那些黔首,除了依附他们,还能去哪?得个自由民身份,能顶饭吃?你是要顶个自由民身份出去饿死,还是乖乖地做牛做马以期有一口饭吃,这根本就是不用考虑的问题嘛!

    而深知诸葛老妖对豪族大家态度的冯永,则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过他也没太过于在意,老子连个寒门都是勉勉强强,哪来的奴婢?庄上的庄户们全是佃户,又没签卖身契。那几户僚人倒算是半个奴隶身呢,可官府会管吗?他们要真敢去官府上领户籍,官府说不定当场直接把人打死拉倒僚人什么时候也敢来官府上闹事了?还真当这里是南中了?

    “我不是说了这几天给你们放假吗?怎么还来?”冯永在地头上站了一会,准备意思意思一下后,就跑去钓鱼专属宝地那里装死。明明已经跟赵广和王训这两人说了这几天不用来了,没想到这俩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巴巴跑了过来。

    赵广嘿嘿一笑,满脸的不在乎:“小弟家中,又不指望小弟,全看着我大兄呢。如若呆在府里,又要跟大人练武,想想还是算了,来兄长这里比较自在些。”

    像这种不孝子就应该直接打死!

    王训神情倒是有些亢奋,似乎还未从前几天的加官封职中回复过来,跟着说道:“小弟家中本就无甚事,而且大人也说了,小弟只要时时跟着兄长就好,家里一切皆不用小弟去操心。”

    明白明白,你家里就你和你老爹两个粗汉子,有什么好操心的?

    “对了兄长,那李文轩托人到府上给小弟带了个话,要小弟转告一声。那边的老兵前些日子已经上路了,估摸着这两日就要到了,要兄长做好准备。”

    “前些日子就托人过来说过一次,那时我就已经叫人在那坡上多挖了几个洞,介时叫他们先住那里一些日子,等这阵子忙过了,再在庄子上给他们建几个房子。”冯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0077章 死气

    让从南中过来的老兵和家属先住山洞,除了庄上暂时没有地方给他们住的原因以外,冯永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层心思在里面。毕竟这些人都是从战乱之地过来的,这年头,天灾很可怕,**更可怕,但最可怕的是瘟疫。一场瘟疫下来,方圆千里不见人烟那里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战乱之地往往就是瘟疫的发源地,让他们住山洞,观察几天,也是一种必要手段。

    至于山洞那边的僚人会有感染的可能妈的反正你们也是从南中那边死里逃生过来的,大家老乡见老乡,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跟着汉代的土著们呆久了,冯永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逐渐崩塌,或者说是正在被古代的土著们重新改造。

    唉,我的意志力还是太薄弱了,没能坚持自己人人平等的原则,冯永心里感慨成分。

    自己站在地头意思一下的的时间应该够长了吧?估算了一下时间,冯永觉得自己已经尽到吉祥物的义务了,正要去树荫下歇息一会。哪知刚转身,就看到十来个人下了官道,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王训突然炸了刺一般,猛地窜到冯永的左侧前方,死死地盯着前面的来人。赵广反应慢了一步,也突然越过冯永,有意无意地把他的半个身子挡住,同时可以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已经紧紧地绷了起来。

    有古怪?两人的反常让冯永一下子吊起心来,这里可是cd,算得上是蜀汉最安全的地方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些来人意料之外地远远就站住了,为首的一人拱手施了一礼,扬声道:“前方可是冯庄的冯郎君?”

    声音不大,可是却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凝涩,让冯永有些心神不定,仿佛有人在心头猛敲了一锤。

    王训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那些人身上全是血腥味,兄长要小心。”

    冯永心头闪过一丝明悟,开口道:“小子正是冯永,不知老者是何人?”

    “那便是找对人了。”为首的老者话里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声,“可当不起冯郎君的老者之称。老夫等人正是听了李郎君之言,从南中过来投奔冯郎君的。”

    明白了,刚才还说着呢,人就到了,原来他们正是与李遗谈好的退伍老兵。

    “好了,自己人,不用紧张。”冯永拍了拍挡在自己前面的两人,示意他们让开。同时心下有些感动,王训能挺身而出不算出人意料,没想到这赵二哈看着平时哼哈不着调的,竟然也能把自己挡在身后,看来自己做人还不算太失败。

    确认过眼神……哦,不是,接过对面递过来的信,确认是李遗写的。看完后冯永把信纸团在手心,数了数面前的这行人,只有七个,连十个都不到,而且看上去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残缺。最轻的是从手腕那里断了个手掌,最重的是少了个胳膊,看来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兵,可是为什么连一个家属都没有?当下便奇怪地问道:“怎么才你们这点人?”

    为首的老头渺了一只左眼,从额头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直划到嘴唇边上,只见他带着些许卑微的笑:“回郎君的话,老夫这些人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烂人,连家人都被老天收了,偏偏给咱自己留了口气,没那般多累赘,带个嘴就过来了,所以先提前过来给冯郎君报个消息。剩下的那些同袍,都是拖家带口的,要收拾东西,所以就慢了些。”

    这老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的时候,脸上的伤疤如同一条红色的肉虫在不断地蠕动,平白添了几分恐怖。

    虽然对方已经尽量放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冯永站在大日头下,仍然感觉到一股冷森森气息,这种气息冯永以前只在部队的时候见过。

    当时部队里有一个大校,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都是远远地避开人群,更没见他跟什么人说过话。有一次冯永独自一人走在营地里,刚好遇到那大校迎面过来,自己给人家敬了一个礼,当那大校还礼时,随意扫过来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以及全身上下那种没有一点活人味道的气息,让冯永差点两腿发软迈不开脚。

    后来听人家说,那是自卫反击战下来的老兵,听说当年还是个狙击手,得过战斗英雄的称号……

    王训是在沙场上拼杀过的,估计是觉察到了这些老兵的杀戮之气,所以才说他们身上有股血腥味。反正在冯永眼里看来,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除了脏一些,破一些,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红色。

    这些老兵说话半真半假,提前打招呼估计是真的,但更多的恐怕是存了过来打探情况的心思,毕竟迁首都户口,还包吃包住包给家属找工作这种好事,怎么看怎么有些可疑首都外十环也是首都地界不是?所以他们应该是过来探路的,看看冯永这边是不是真心收留。

    要是发现被骗了,他们几人没家人拖累,来去自由。可那些拖家带口的同袍们一但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想要再回去可就难了,看来都是些老油条。

    冯永也不说破他们的这点小心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大伙来得可能有些不是时候,这些时日正是地里忙活的时节,庄上人手不够,这新房子还没盖好呢,只能先委屈大伙住庄后那山洞里。等这阵子忙活过去,大伙再齐心把房子建起来。还望老者不要觉得是小子故意怠慢。”

    冯永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感,这帮人,身上那股死气真的是太重了,

    “无妨无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能有个住的地方就是老天眷顾了,哪里还敢要求太多。”老兵的态度放得很低,看了看冯永有些苍白的脸,又退后两步,自嘲道,“都是手上沾满了人血的,身上的晦气重,冲撞了郎君,还望郎君莫怪。”

    “不怪不怪,是小子太孱弱了,受不住老者这英雄气,惭愧惭愧。”

    当下便喊管家过来,叫他带着这些人去早就准备好的山洞那边。然后就急冲冲地拉着赵广王训两人跑回府里,把手里一直团着的信纸扔灶里烧了,然后叫人烧上开水,再去折了些柳枝放到水里泡上,最后三个都脱得赤条条地全泡到大水桶里。

第0078章 沐浴

    “兄长这又是为何?”

    王训是个好孩子,冯永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是赵广这种哈士奇转世的人,就算是被冯永生拉硬踹弄进水桶里,嘴巴一样闲不下来。

    冯永全身泡在热水里,还死命地搓着那只团过信纸的手掌,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消毒。”

    “毒?”赵广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发现自己露点了,又连忙蹲下去,“那些老贼,刚才下毒了?”

    “没下毒,是他们身上可能有毒。”

    “兄长如何知道?”

    “啧!凡死人成堆之地,多是瘟疫横生之处,为何?”

    “不是因为厉鬼索命,怨气不散么?”赵广有些迟疑道。

    “屁!你见过厉鬼?还是知道哪个人见过厉鬼?”冯永爆了一句粗口,“那是因为病毒和微生物传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若是那些老兵身上有疫气,兄长为何还让他们入庄?岂不闻疫气横生,千里白骨……”

    王训的话一说完,赵广的脸就已经白了,瘟疫这个词,在古代就代表着至少方圆千里的人类灭绝。

    “怕什么?我只是说有可能而已,又没说是真的,防患于未然总是不会错的。”冯永鄙夷地看了一眼他们两个,“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泡这柳枝水?就算是刚才沾上了,这会也差不多干净了。”

    “兄长还会治时疫?”赵广这会的脑瓜子倒是突然灵光起来了。

    “不会。”冯永一口断绝了他的希望,“这东西,只能防,不能治。”

    笑话,古代的瘟疫又不是单单只有一种,什么伤寒、鼠疫、天花等,统统都叫疫病,他大学又不是学医,哪会这些?就算是学医,恐怕以这个时候的医疗条件,也没什么好办法。

    “能防便是大本事!”赵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不顾一切地非要过来和冯永挤一个水桶,急切地问,“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你特么地给我滚!”冯永恶心地要把赵广推出去,“说了你也听不懂!滚回你那个桶去!”

    果然哈士奇帅不过三秒,赵广这一举动,让冯永刚才对他把自己护在身后产生的好感一下子消耗个干净。

    “兄长说说也无妨,懂不懂先不说,就指着听个新鲜。”赵广涎着脸,讨好地笑道,连另一个大桶里泡着的王训也两眼希翼地看过来。

    冯永把头沉到水里,过了一会重新探出水面来,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道:“有什么好说的。天天都在庄子里转悠着呢,平日里就没觉得冯庄和别处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兄长庄上,处处与他处不同啊……”赵广很是理所当然地说道。

    哈士奇果然是不能做警犬的。

    “所谓瘟疫病疫,皆是看不见的疫气所为。疫气一般只在不洁之物上才有,特别是已变腐烂的死尸上最是集中。故不可轻易碰触死尸,若是触碰后,须像现在我等这般立刻全身清洁。似那蝇蚊鼠等,最是喜那不洁之物,故平日里亦需尽量捕灭。平日里喝水只能喝滚过的水,饭前须要净手,不得随处溺便,人畜溺便集中处理,要经常浴身。”冯永没办法跟他们解释传染病的传染原理,只好尽量捡一些浅显易懂地东西给他们讲。

    “那疫区里,这般所为,便可防治那疫病么?”

    冯永就知道会问这个,瞪了赵广一眼,说道:“自然不能。说了半天,你还不明白么?这瘟疫,最好是防,不是治。要治的话,也不是说完全不能,但很难很难。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瘟疫发起前,或者刚刚发现时马上掐断其根源。瘟疫发起之地,多是死人成堆之地,故死人要挖深坑掩埋,最好的办法是用火焚烧成灰。剩下的,便是如这庄上一般,日常多多注意,便可最大可能地防止疫病发生。”

    赵广听了,仰着头,直勾勾地看着空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这才忽然说道:“可是兄长那养鸡秘术,不正是用那蝇蛆之物……”

    “那不一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那蝇蛆,前两批是不能用的,后面接触不到脏物了,这才算是能用的。蝇蛆本身不是脏物,只是因为喜食不洁之物,故才会沾染那疫气。”

    “可是还有那地龙……”

    地你妹啊!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地龙能转化肥料这种原理,解剖学上的东西,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啊。

    冯永想了想,然后说道:“地龙本就药材,世间相生相克之事,又如何能说尽?”

    “那这般说来,地龙岂非对疫病亦有效果?”赵广眼神一亮。

    卧槽,你这脑洞开的……

    冯永干脆再次沉下水去,不再回答。

    “吕大兄,这冯家,规矩怎的这般古怪?”

    在冯庄庄后的坡洞前,用竹子搭了一个大大的棚子,里面白雾袅袅,水汽蒸腾,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摆着一个个大水桶,水桶里晃动着脑袋,很显然是有人正在沐浴。刚才那个声音,就是从其中的一个水桶里发出来的。

    “来的时候不是已经被嘱咐过了么?这家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规矩比别处要多一些,大家初来乍到,还是跟着人家的规矩走比较好。”

    如果冯永在这,应该知道这个正是那脸上带疤的老兵的声音。

    “咱们人要沐浴,换下来的衣物也要洗净,都说得过去,可是连随身所带的所有物件都要放在这柳枝水中浸泡,这也太过了吧?咱们连换洗的衣物都没了,光着身子,合适吗?”

    只听得那刀疤脸老兵“嗤”地一声冷笑:“没上沙场前,李大头你就没光过身子?拿命才换来了这点东西,你就忘了自己是哪来的?”

    成都附近的还好说,好歹也算得上是富庶,可是像南中这种蛮荒之地,百姓衣不遮体那是往好了说,心疼衣服或者是根本没有衣服的,随便披个茅草编的蓑衣,直接光腚下地干活那才是常态。刀疤老兵所说的,便是李大头没吃军粮前没衣服穿的故事。

    李大头讪讪一笑:“我也就是那么一说。”

    “这是成都,可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我可先说好,若是这主家不是要收留咱们便罢,可若是真心要收留咱们,哪个敢动自己那点小心思,断了咱们兄弟的好日子,可别怪我这当兄长的不留情面。”

    “不用兄长出面,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奶奶的,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那里逃脱半条命出来,遇到这等好事,可不敢放手了!”

    众人便是大笑,乱哄哄地应下了刀疤脸老兵的话。

第0079章 吕老兵的小心思

    “对了吕大兄,刚才管家跟咱说过,那头的坡下住着僚人。你说,那冯郎君叫咱住这边,会不会是存了让我们看住那些僚人的心思?”

    这时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刀疤脸老兵没有立刻回答,估计是正在考虑,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说不准。那头的僚人看起来是熟僚,进庄的时候还看到跟着下地呢。估摸着是这主家买下来的奴仆,不过既然是僚人,咱们先注意看着点总没错。”

    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季,可是蜀中的秋老虎的余威仍在,刀疤脸老兵一行洗净身子出来,虽然只穿着冯庄专门给他们送来的四角裤,却不用担心受凉。这地方又是在庄后,庄上的人都在地里忙着,就算是几人光着身子,倒也不用担心有庄外的人过来看到。至于那些用柳枝水泡过的衣物,放在日头下晒半天,到了黄昏时,差不多也能干了,不用担心明日没有衣服穿。

    “这玩意倒是新奇,”有人拉了拉那四角裤,“这cd不愧是大汉的都城,连犊裤都比别处凉快些。”

    “你披个蓑衣,下边透风,不也一样凉快?”旁边便有人取笑道。

    众人便都哈哈大笑起来,看起来心情都不错。虽然刚才大伙儿又是要洗净身子,又是要把所有的东西全部用柳枝水泡上,连头发都得全部打散了仔细洗干净,但没人有什么不满。因为越是这样折腾,越是可以看出庄上的主家有多看重他们。都是从生死之间打滚过来的老人,这点眼力价还有有的。看来落户到cd边上的这家庄子,倒是有了几分把握,心下就自然就高兴了起来。

    “只是从昨日赶路到现在,早食就啃了点野菜团子,这会儿又渴又饿的,这庄上也不说给咱送点水过来。”有人小小地抱怨了一句。

    那刀疤脸老兵一眼就瞪过去,喝骂道:“吃吃吃!就晓得吃!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那模样,有一天吃三食的命吗?贵人才一日三食呢!你一个穷要饭的能不饿死就要谢过老天爷了。渴了就去田头那边灌两口水,一路上忍了这般久了,如今到了地头,还差这半天功夫?”

    这边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庄子那边“当当当”敲起了钟声,远处地里的农人便起了一阵小小的喧哗,然后纷纷放下手里的活,齐齐起身往庄子里面赶去。

    “这又是做甚?”

    几人都惊疑不定地伸长了脖子看向庄子响起钟声的地方,可是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心下不禁有些焦虑起来,这可是他们未来要依靠的庄子啊,可别自己刚到地头,就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即便是与他们几个无关,但要被看作是自己等人从死人堆里带来了晦气引起的,那也是不美。

    “要不,我们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有心急地就说出了这话。

    “不急。”刀疤脸老头倒是能沉得住气,“看那农人走路的架势,没有着急的模样,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如若真要我等出手,庄上自然会派人来说。别忘了,刚进庄的时候,把冯郎君挡在身后的那两个娃子,若论沙场上拼命,那肯定拼不过咱们,但若只论身手,只怕比咱高了去了。”

    其实带头的刀疤老兵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心思,那就算是真有急事,让人家上门求自己,比自己主动去帮人家,落的人情可不一样。人情落得越大,日后也能让自己这些外来户少受些欺负。

    老庄户比外来户地位要高一些,自是常理,这也怨不得这刀疤脸老兵有这般想法。

    “这便是钟鸣鼎食之家啊!”赵广站在庄上空地的最高处,看着底下的庄户们拿着陶制食盆,自觉地排成两行,依次上前,从厨娘和阿梅的手里接过馒头和汤水,不禁感慨道,“兄长庄上,连庄户都能排出军阵之列,小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军阵个屁!这个还用军阵?”冯永不屑一顾地看了赵广一眼,说话都不能好好说,“哪个不排队哪个就没饭吃,你去你府上的庄子试试看,保管个个都像这般,哪有敢不听话的?”

    吃午饭这种事情,其实管家一开始就坚决反对的。一日三食那是贵人才有的待遇,土里刨食的庄户能早晚吃上一口热饭那就是上辈子积了德的!但在冯永看来,工作效率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庄户们一干就是一天,早饭那顿,能顶一天?饿着肚子能干个毛的活?

    拗不过冯永的坚持,管家最后退了一步,午食每人只给两个蒸馍,一碗热汤说是热汤,其实也就是水煮开了,加几片菜叶子,再加点盐,水淡得根本尝不出咸味来。就这样,庄户们还人人感恩戴德,欢天喜地吃得欢实。

    而管家则是心疼粮食心疼了好几天,直说再这样下去府里就要败了。冯永对这种恐吓完全免疫,他又不是没学过数学,府上的存粮怎么着也够撑到明年夏天了。这两年诸葛老妖只会让蜀中百姓休养生息,不可能会动兵,怕什么?明年都江堰就会发挥作用,粮食不可能短缺,不然诸葛老妖哪来的底气后年出兵平南中?

    “对了赵叔,别忘了派人给庄后的那些人也送点吃的去。”

    冯永看了看不远处嘴角正抽抽,满脸心疼的管家,实在是没忍心让他再看下,便对着管家说道。

    管家走过来行了个礼,说道:“回主君,方才老仆就已经叫牛娃等人送过去了。”

    “那如何使得?”冯永大吃一惊,“那些个老兵个个都是杀过人的,身上全是戾气,可别把人给吓坏了。”

    管家神情有些奇怪地看了冯永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主君这话说的,这世道哪还有谁没见过死人的?死人都不怕,还怕几个杀过人的活人?便是那狗子,他家阿翁,阿姊,阿弟,皆是横死在他眼前,如今不一样是咱庄上的好娃子?听说还是他和他阿母孤儿寡母的把人埋下地去的。”管家说着说着,突然又感慨起来,“也就是遇到了主君这样的好人,看看!”说到这里,还用手指了指下边大口大口吃蒸馍的庄户,“干活都干成享福的了,就是有地的人家,也没这般吃法……”

    说来说去,你还是心疼粮食呗!

第0080章 狗子的外表

    冯永一看管家又要唠叨,脑门子就发疼,连忙打断他的话:“即便如此,那也不能让孩子去啊,我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心里还发虚呢。真要把孩子吓坏了,可如何是好?”

    “主君身子娇贵,庄上的孩子皮实,如何能拿他们跟主君相比?主君请放心,误不了事。再说了,这点小事,哪里还用得着大人?他们吃完了,不得快快地下地干活吗?”管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出来的话更是后世控述封建社会黑暗的经典内容。

    王训一脸认同的表情:“要是当年阿翁能遇到兄长这般人物,何至于舍了性命上沙场?”不过紧接着又一脸的庆幸,“也幸好如此,这才能让小弟遇到了兄长。”

    再看看一脸的无所谓赵广,冯永不由怀疑起来,难道只有自己觉得那老兵让人害怕?难道土著真的就会产生某种抗体?

    “那为何你俩面对他们时会那般紧张?”

    王训嘿嘿憨笑一声:“当时就觉得他们满身血腥味,知道是杀过不少人的。按沙场上的规矩,敌友未辩之前,是不能让其近身的。”

    赵广则是“哦”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只觉得他们不对劲,看到子实上去了,我这做兄弟的自然要配合。”

    明白了,看来管家说的没错,看来还是自己太娇贵。没办法,没感受过这世道的残酷,自然就不会理解土著对这种事情的想法。虽然自己在部队受训时,也曾被教官一脚踹进地下的黑洞里捡过人骨头,可是终究是没有亲自直面过死人。而且在自己的记忆里,这副身体的前主人记得的基本都是入蜀以后的事情,估计入蜀以前是小孩子,所以没留下多少记忆。

    “咦,有人过来了。”

    就在老兵们在纷纷猜测庄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有人注意到了从钟声响起的地方走过来几个人。

    莫不是当真是发生了什么事,过来叫我等帮忙的?老兵们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待走得近了,这才发现过来的不正是前面给他们烧水沐浴的娃子么?怎的手上还提着东西?

    “娃子,这是做甚?”过来的都是半大的小子,几个光着半身的粗汉子倒也不用遮掩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娃子每人手上都提着个竹子编的笼子,看不到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后面的两个高壮点的一齐抬着个小木桶,可以看到里面是汤水,还冒着热气,上面飘着几片菜叶子。最后面的娃子手上还拿着几个陶碗。

    前头还说着想要喝点水呢,没想到这就送过来了。

    狗子放下手里的笼屉,行了个礼,说道:“回长者,小子奉主家之命,给长者送来吃食。”说着,便打开了笼屉,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蒸馍,“长者还请见谅,这吃食做得仓促,只能一人分两个。主家说了,待到晚食时,再给长者们多做些。”

    老兵们看到蒸馍时眼睛都直了,虽然他们没吃过这东西,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但那微微冒着热气的圆圆白色吃食,光看着就知道是少见的好东西,更何况光闻到那直往鼻子里面钻的香味,就知道那肯定比军伍里的将帅们偶尔吃上的蒸饼强多了!

    “娃子你说的什么?这……这是给我们吃的?”刀疤老兵指着那蒸馍,吃吃地问道,在他想来,能吃上几口热汤,那就已经算是满足了,连早食都要吃野菜团子的苦人,哪敢奢望在日头还高挂在中天的时候有吃食?

    “是。只是准备地少了些,一人只有两个,还望长者不要介意。”狗子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微笑,很有礼貌地说道,他的身后那些娃子,都自觉地默默站好不说话。

    “不敢不敢!”刀疤老兵连连摆手,“像老夫这等粗人,何时敢想过在大白日里有吃食?麻烦小郎君回去告诉主家一声,就说老夫等人实在当不起这般礼待。只求能与庄上的农户一般,能在冯郎君底下刨点吃食,就心满意足了。”

    狗子微微侧过身子,以示尊敬,“这些吃食,正是从庄上大伙的吃食里拿出来的。如今正是给地里翻耕的时候,主家给每个下地的人都分了两个蒸馍,可不是专门给长者做的,长者莫要误会了。再说了阿母也是庄上的庄户,小子可当不起长者的小郎君之称。”

    “庄户之子?!”

    这回不但是刀疤老头,甚至他身后都响起了一阵吸气声。本来觉得这主家让庄户吃这等吃食已经够让人惊骇了,没想到眼前看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小郎君竟然是个庄户之子。

    “小郎君莫不是在骗我等?”刀疤老头怀疑地看了一眼狗子,又指了指狗子身后默默排成一排的娃子,“莫说是似小郎君这般有礼的人物,便是身后这些娃子,说出去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仆童,只怕也是有人信的吧?”

    狗子双手交叉于腹前,微微垂下头:“实不敢瞒长者,小子等人,皆是庄户之子。只是随着主家认了几个字,识得些许礼数,可不敢让长者误会。”

    “识字?”老兵里有人失声叫了出来,“小郎君莫要骗老夫等人是从南蛮之地过来,便不晓得,这便是有良田几百亩的人家,也未必敢说识字吧。”

    “那是别处庄子,可不是冯庄。”狗子说这话的时候,几个孩童不由自主地齐齐挺起了胸膛,脸上尽是自信之色,“我家主家可是高人子弟,自是与他人不同,连丞相都是赞过的呢!冯庄凡到龄的孩童,皆要随主家识字,这是规矩。”

    刀疤老头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哆嗦着嘴唇,一把抓住狗子的肩膀,大声问道:“此事当真?”

    刀疤老头的手劲有些大了,狗子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长者,你弄疼我了。”

    “吕大兄,莫要激动!”后边有人冲出来,帮狗子把肩膀上的手掰开,“小心弄伤了娃子!”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看淡了生死的刀疤老兵清醒过来,一脸的自责,想要伸出手去,却又缩了回来,连连问道,“娃子没事吧?伤着了没有?”

    冲出来的两人小心地把狗子的衣服拉开,看到两个肩膀上都有淤青,当下便埋怨道:“大兄何以如此这般大力?”

    “现在说这有屁用!”刀疤老兵急得原地团团转,又不敢上前,听到两人这样说,当下破口大骂,“先给娃子看伤要紧!到底伤着了没有?后面的事,就是要老夫跪着上门赔罪都成。”

第0081章 死士

    两人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会,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妨,只是有些淤青。小娃子没说谎,看得出来,是下苦人出来的,身子骨结实。”当下两人一人一边,给狗子揉搓一会,这才放开手,说道,“娃子看看,手臂能不能动?”

    狗子试着甩了甩胳膊,脸上露出笑容,拱手行了一礼:“小子谢过长者,无甚大碍了。”

    “使不得使不得。”两人一个少了只胳膊,一个双手倒是正常,但腿应该是断过没接好,走路一瘸一拐,“说起来还是老夫等人不对。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无脸对上那冯郎君与你家阿翁阿母了。”

    狗子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之色,轻轻摇头:“家中只有阿母与小子,其余的亲人都没了。”

    狗子一席话,让老兵们都沉默下来。好一会刀疤老兵才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狗子的头,叹了一口气,低低骂了一声:“这该死的世道!”

    “老天对小子还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其他亲人了,可是毕竟让小子遇到了主家。”狗子倒是看得开,抬起头笑了笑,“如今活得倒像是个人,不像以前,连个牲畜都不如。”

    这话一出,几个老兵都翘起了大拇指:“这话说得,当真是有底气。”

    “娃子,你告诉老夫,是不是只要成了庄子的人,所有孩童都可以识字?”那刀疤老兵想起了刚才的事,弯下腰有些急切地问道。

    “这可不一定。”狗子摇摇头。

    “怎的又说不一定了?”刀疤老兵急了,“方才不是说庄上的规矩便是如此吗?”

    “那是以前。”狗子狡黠一笑,眨眨眼道,“前些日子不是来了一批僚人么?他们的孩童可没这般好命。”

    “僚人,僚人那也算……”刀疤老兵刚说了开头,似乎想起什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问了一句,“那如今这规矩是什么?”

    “这个小子不知,得去问主家才知道。”狗子摇摇头,然后弯腰行礼,“诸位长者请先用膳,过后小子再过来收拾。”

    说完这话,便带着后面的娃子走了,只留下众老兵面面相觑。

    “这庄子,不简单啊。”

    有人感慨说了一句。

    “看到那些个娃子没?行路皆排列有致,就这点,只怕要比那行伍中的辅兵都强。”

    “屁!这行路之间,就是正兵能有几个能走出此等行列的?”

    “莫吵了,先过来吃饭。”刀疤老兵喝了一声,“刚才不是还喊着肚皮饿么?怎的现在又不想吃了?”

    众人便围上来各自拿家什准备开吃。

    “咱这样,也算是贵人才有的命吧?”大伙都直勾勾地看着那圆圆白白的蒸馍,有人咕噜咽了一口水,“这可算得上是一日三食呢。”

    “这圆饼子真香,又甜又软,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般好吃的吃食!”蒸馍分到手的人,迫不及待地大口咬下去,努力地嚼了几口,含糊不清地说道。

    反而是带头的刀疤老兵心思重重模样,咬了一口蒸馍,随意嚼了嚼,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吕大兄,这样的吃食,难道还不合你口味?”帮狗子揉过肩膀的那个瘸腿老兵看得明白,凑过来问道。

    刀疤老兵苦笑一声,看了看手中的蒸馍,说道:“别说咱这辈子没吃过这般好的吃食,就是在那军中的时候,连那将军们也没见他们吃过吧?我是在想啊,这冯庄既然这般好,咱有什么能让别人看得上眼的?要是想不出来,这等饭食,只怕我等吃不长久啊。”

    此话一出,原本大口吃着蒸馍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我等大半辈子都在沙场上打滚,和阎王抢命,除了会抡刀子杀人,还能做什么?”瘸腿老兵也点点头,“就凭这白花花的圆饼,多少人要不来?还非得要咱这缺胳膊少腿的?是得好好想想,不然猜不透这主家的意思,哪能站稳脚跟?”

    “莫不是看上了咱这杀人的功夫?”有人试探地提了一句。

    刀疤老兵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叫道:“对啊!”站起来看看四周,又连连催促道,“把吃食搬到里头,可别让人听了去。”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东西全搬到坡洞内,留了个人站洞口警戒,这才围到一起,刀疤老兵压低声音说道:“咱除了手上这杀人的手艺,也没别的本事了。我估摸着,这主家十有**就是看上咱这手艺了。听说那些富贵人家家里都喜欢养些死士,你们说这冯郎君会不会也是这般想法?”

    “意思还是让咱们去给他卖命?”

    瘸腿老兵冷笑一声:“这世道,除了命好生在富贵人家,哪个不是要去卖命?像咱们这些人,连干个地里的活都比不过妇人,难不成还真想让人家白养着咱们?”

    “老瘸腿说的没错,这攮球的世道,哪个不是靠卖命才能活下去?没在沙场上死掉那是命大,能多活下一天,那就是多赚一天。既然都是卖命,那就得看这命卖得值不值。大伙说说吧,真是如此,要不要答应?”

    众人沉默了一会,才有人开玩笑似地说道:“就这两个圆饼,那肯定不行啊。”

    “还有这土洞……”

    “对对,要吃肉,衣服少说也得弄两套吧?靴子要皮的……”

    “莫要说这些无用的。先说说,若是真要咱去卖命,大伙要不要答应?”

    “刚才吕大兄不是说了么?咱如今这贱命,多活一天就算是多赚一天,只要能日日吃上这圆饼,再加点肉,那就是死了也算值了。”

    有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瘸腿你说呢?”

    瘸腿老兵咬了一口白面蒸馍,细细嚼了咽下去,才说道:“那得看那冯郎君如何安排那些同袍的家眷了。咱几个都是孤家寡人,没啥牵挂,可当初都是答应过那些为咱挡了枪箭的同袍,要照顾好他们的一家老小。如若那冯郎君真能让他们吃饱饭,咱就是拼了这条命,到了下面也算对死去的弟兄有了个交代。”

    “这话说在理上了。”刀疤脸老兵点点头,环视了一下众人,“都是一起从沙场上逃得的一条命,真有惜命的,咱也能理解。趁着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来,想不干的,就早早离开,不会怪你。若是现在不走,日后又临阵退缩了,害了自个儿不说,连累了那些同袍的家小,可别怪我这当兄弟的不讲情面。”

    没有人吭气。

    最终还是刀疤脸老兵开了口:“好,看来不愧是生死兄弟,这事就这么定了。”

    “万一不是要咱做死士呢?”

    “你这心眼塞了驴毛?不做死士岂不是好事?白面圆饼吃到死,那不是美事吗?”

第0082章 高智商

    时间很快进入了九月,一直在朝野流传的小道消息终于得到了证实:皇帝有感于汉中之地久经战乱,导致田地荒芜,意欲在汉中设一皇庄,增汉中冶,以图复当年高祖龙兴之地。

    朝中大臣对皇帝的这个决定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被皇帝的伟大情操感动,于是纷纷请求陛下也给自己赏点汉中之地,表示作为臣子,也很愿意为汉中的重新开发尽微薄之力。

    冯永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感叹了一句,政客果然是不要脸的玩意。然后就给少府监上了一张请假条,说自己旧病复发,需要休息,这段时间暂时不去上班了当然,自从做出了八牛犁之后,冯永基本上再也没去过诸冶监反正少府也就是一个空壳子,没人管到自己头上。

    不过以前的那种偷懒叫旷工,真要有事了还是得跑去打卡。如今走个正规流程请个假,有事了也不找不到自己头上,这个还是有区别的。

    就冯永正式请假的第二天,那些拖家带口的老兵们终于有了消息,幺妹跑来报时,管家来不及等冯永一起出来,就急急忙忙喊上先前过来的几个老兵,把那五十多人全部带到庄子的空旷处。

    等冯永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群叫花子闹哄哄的挤在一起,都在好奇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吕叔,麻烦你叫他们安静下来,我要说几句话。”冯永吩咐身旁的刀疤脸老兵。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又加上老兵们的刻意讨好,冯永终于不那么排斥这些老兵身上的气息。

    “是,主君。”刀疤脸老兵点点头,转过身去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看看人群里还有人在吵闹,吕姓刀疤脸便指了指站在一旁等着下令的几个老兵,“你们过去,看哪个敢不听话的,就帮他们把嘴巴闭上。”

    几个老兵抱拳应了一声诺,便冲过去又吼又叫,甚至还踢了其中的几个人,这一下子就让人群安静了下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些老兵仍然保持着军伍里的作风:粗暴而野蛮。

    冯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即使是以文明自称的后世,部队仍是最需要血性的地方。

    “还请主家莫怪,都是从蛮荒之地来的,不懂礼数,又看不得新鲜。老仆保证,今晚回去就给他们讲清楚庄上的规矩,日后要是有人敢不听话,不用主君开口,老仆就直接打断他的腿扔出庄外去。”

    刀疤脸有些担心,心里头暗暗想着,前两日不是已经叫人过去给他们讲清楚规矩了吗?怎么还是这般模样,大伙好不容易才有个安身落命的地方,可别让那几个耳朵里塞了驴毛的家伙搞砸了。

    “无妨。”冯永笑了笑,看着眼前这帮叫花子般的众人,心里有些怜悯,同时又有些意外,想不到提前来的这几个老兵在这群人里还挺有威望,即便是有不懂事的小娃娃想要哭闹,都被自己家大人紧紧地捂住嘴,不让哭出声。

    “我知道这个世道不好,大伙眼巴巴从南边过来,都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饭。这庄上啊,别的不说,但只要能下力气干活,肯定就能保证大伙有一口吃的。但是有一点,一定要守好这庄上的规矩。”冯永指了指旁边的吕老兵,“庄上的规矩是什么,以后这吕叔都会说给你们听,吕叔拿不定主意的,自会去跟赵管家说。”

    冯永又指了指另一旁的管家。

    “好了,现在跟着管家和吕叔走,他们叫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放心,不会害了大伙。”

    冯永其实也就是例行公事来当个吉祥物,露个面让新来的人认识一下,具体的活,还是得交给管家和那几个老兵。

    冯永说完后,示意管家带着人去庄后的坡洞,自己转身向站得远远的,一直看着这边的李遗走去。

    “李郎君如何会亲自带人前来?”

    事实上这批人竟然是李遗亲自带过来的,这让冯永真的很意外。

    “这些时日,从南边过来的流民不老少。”李遗微笑着说道,“像这般多人一起走的,官府都会过问,若是有我跟着,麻烦会少一些。”

    如果不是长得有些黑,这家伙确实可以做个翩翩少年郎。可惜估计是在南边呆得久了,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和南中那边的人差不多一个肤色了。

    “如此说来,此事还得多谢李郎君的操持。”

    冯永是真心感激。

    这年代又不像后世,光大型超市都有几千人聚集,聚到一起的人,只要不是搞一些违法的事,谁会管你要做什么?

    这年代就不一样了,官府对聚集了一定数量的民众都有一种戒备心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事情,最开始不也只是几百人喊两声而已?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能把那位牛逼祖龙千秋万代的梦想都给弄没了?

    如果不是李遗的身份摆在那里,先不说这些人什么时候到,就是能不能到还是个问题。看来这也算是一个能交朋友的家伙。

    “某也是要回成都,碰巧顺路罢了,一路上只是远远跟随,算不得操持。”李遗轻轻摇头,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虽然李遗说得轻松,但冯永能猜得出来,一路上他肯定没少提前跟当地的官府打招呼,无论是借用他老爹的名义也好,借用诸葛老妖的名义也罢,反正都是他经手的,这人情冯永就认在他身上了。

    想到这里,冯永再次感到可惜,就是皮肤太黑了点啊,不然就这气质,妥妥的暖男形象。

    朋友来了有好菜,嗯,没有好酒,酒这玩意,现在少得很。

    既然把李遗当作一个可交的朋友,冯永决定请他吃饭:“李兄长途跋涉而来,不如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给李兄接风洗尘如何?”

    “久闻冯庄吃食之名久矣,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如此口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遗眼睛一亮,一副食指大动的模样。

    “从命即可,恭敬就不必了。”冯永哈哈一笑,叫过身边伺候的幺妹,吩咐下去今日厨房准备一桌好菜,“李郎君,这边请。”

    “平日里那赵二郎不是一直跟随冯郎君么?还有那王大郎亦随了冯郎君做学问,今日怎的不见人?”

    赵广和王训啊……

    冯永嘿嘿坏笑一声:“他二人此刻只怕无暇分身,这些时日怕是难以到这庄子上来了。”

    李遗眨眨眼,会意一笑:“原来如此。可李郎君乃是诸冶监监令,为何却能如此悠闲?”

    智商挺高啊!

    冯永佩服地看了李遗一眼,自己才说了一句,竟然就能猜出其中的曲折,当真是不简单。

第0083章 纯粹的人

    “因为我病了啊!”冯永回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旧疾复发,故暂不能理事。”

    “冯郎君这可真是……”李遗哈哈一笑,用手指点了点,继而又摇摇头,“当真是洒脱。世人多是求名求利,到了冯郎君这里,却视名利如蝎虎,令人佩服。”

    “我也喜名利啊,”冯永坦然道,“只是此等名利太过累人,还是莫要触碰的好。”

    现在cd城里,说的最多的,当然就是汉中之事了。甚至连朝中都纷纷扰扰,大臣们先前求着皇帝封赏汉中之地,现在把地拿到手了,这才发现那八牛犁只有诸冶监才能做得出来。于是这个原本连名字都不为人所知的少府名下机构,就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没有八牛犁,就是把汉中之地全部都给你,有卵用?

    有门路的就跑去问了少府监的监令,哪知道那里的人妖死太监也是一样的愁眉苦脸。原本这少府也就是挂了个名号,别说油水,就是汤水都没有一口。哪知道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奇怪的诸冶监,成了人人眼热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那里竟然没有一个自己人,简直不能忍!

    皇家的东西,怎么能没有皇家的人在里面?视自己为皇家奴仆的太监们这时候很有主人翁的精神。于是有些活络的就想着伸手过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宫里莫名其妙被杖毙了几个人。

    只有冯永一个人知道,几年后,诸葛老妖就会写一篇流芳千古的奏表,名叫《出师表》,上面有一句话: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也就是说,名为皇帝家事的宫中事,实际上也一样是归丞相府管。这八牛犁,关系到诸葛老妖的北伐大计,哪个敢乱伸手,肯定就是直接剁了了帐!

    冯永看得很明白,诸葛老妖为了报答刘大耳的知遇之恩,同时也为了实现自己提出的隆中对,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为了能集中全国之力北伐,为了不让自己被人扯后腿,他甚至直接就把宫中给接管了,根本没考虑过皇帝的感受可能考虑过,可是却仍旧这么做了。

    从这一方面上讲,诸葛老妖也算得上是一个纯粹的人了。

    至于像李严这样觉得自己很牛逼,觉得自己有底气试探一下诸葛老妖的底线在哪的,直接就是一撸到底。就这,还是看在他是老乡的份上。

    后世给蜀汉分什么益州派荆州派东州派,对诸葛老妖来说是不存在的,他的眼里只有两个派别:支持北伐和不支持北伐的。

    支持北伐和对北伐有用的,像李恢这种本地大族,一样是重用,不支持北伐的,就算是李严这种老乡,一样滚蛋!

    也幸好阿斗是个老实孩子,这一点从诸葛老妖死后就可以看出来,即使是对自己的相父有相当的怨气,比如说得知诸葛亮病重时不让大臣去吊唁,比如说诸葛老妖死后要派人查清楚诸葛家的家底等等。

    但至少最后还是厚待了诸葛老妖的后人: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诸葛瞻,然后让诸葛瞻一路平步青云,从羽林中郎将,到射声校尉、侍中,然后再到尚书仆射,加官军师将军,最后代理都护并任卫将军,执掌尚书台政务,统领国事,完美地解释了什么叫一帆风顺。

    在蜀国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阿斗甚至还把自己手上最后的一点家底交给他虽然诸葛瞻最后辜负了阿斗的期望就是了。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阿斗如若是放到了盛世,明君估计说不上,但一个仁厚之君妥妥是跑不掉的。可惜的是他偏偏生在三国,刘大耳好不容易攒下点家底,自己又把它全部败光了,阿斗这倒霉孩子也就是得了个空壳子。甚至刚当上皇帝那会,还得战战兢兢,生怕一觉醒来,曹魏和东吴的兵就站在自己的龙榻前,直至如今,方才敢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这乱世,仁厚有毛用?至少得像他老爹那样,看起来仁厚,做起事来黑厚才行。

    所以冯永才不会去趟这种浑水,万一行错一步,就他这种小身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生病了,我旧疾复发了,神经病就问你怕不怕?有事不要来烦我。

    王训是个好孩子,而且一直以来很尊重冯永这位兄长。几日前虽然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要他天天去诸冶监上值,不过想来兄长总是有计较的,所以他还是很听话的去了。

    “大人,今日如何下值这般早?”

    王训婉拒了他人请客的好意,下了值便直接回到了自家小院,揉了揉跟人家陪笑了一天而变得僵硬的脸,抬头看到自家大人已经坐在厅堂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大郎回来了?”王平看到自家儿子回府,身子微微动了动,看样子想起来,却又坐了回去,“过来陪我坐坐。”

    “是,大人。”

    王训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拿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大郎这两日怎的没去冯庄?”

    王平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

    “前两日不是已经跟大人禀报过了么?”王训有些奇怪,难道自家大人已经忘了,“这几日冯大兄要孩儿去诸冶监上值,暂不用去冯庄了。”

    “哦,是某忘记了。”王平咳了一声,又问道,“这些时日诸冶监莫不成又要制新器械?怎的又开始要去上值了?”

    王训有点脸红,毕竟前段时间虽然领了一个监丞的职位,却天天跟着冯大兄赵二郎胡乱厮混,从未想过要去正经上值。没想到这两日开始正经上值,反倒让人奇怪起来。

    “倒是没要制新器械,只是兄长吩咐了,要诸冶监加紧监制那八牛犁,故要我与二郎日日盯着,不可松懈了。”

    王平神色一动,关切地问道:“这诸冶监正在加紧监制那八牛犁?”

    “是啊。”王训点点头,看向自己大人那关心的神色,心下恍然,怪不得今日大人有些不对劲呢。

    “莫不是大人那些同僚也向大人打听了那八牛犁之事?”

    “你如何得知?”王平大吃一惊,心想我刚才可什么也没说啊,这孩子是如何猜出来的?

    “如今这垦荒汉中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八牛犁又是只有孩儿所在的诸冶监才能制出来,今日大人如此反常,十有**与之脱离不了干系。”

    看着儿子那自信的神色,王平轻叹一声,心想我这孩儿才跟那冯郎君多久?竟有如此变化,当真是令人惊讶。

第0084章 各不相同

    王平当下就从衣袖里拿出几张拜帖,说道:“这几个皆是我那军营里的同僚,得知我儿是在诸冶监任职,特地托我来问一下,那八牛犁,究竟是如何个章程。”

    王训也从衣袖里掏出一叠拜帖,苦笑道:“孩儿下值后,亦有好多人欲宴请孩儿呢,只不过都被孩儿婉拒了。”

    王平一愣,当下便把那拜帖收了回去,点点头,说道:“明白了,此事你就当阿翁什么也没说过。”

    同时心下想道,我这孩儿有那冯郎君和赵二郎提携,这前程算是不用忧愁了,我如何能为了自己私利而去耽误自家孩儿?至于这几日那些热情的同僚……滚蛋去吧!以前你们未曾这般殷勤,老子不一样过来了?

    父子俩正说着话,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啪啪啪”的敲门声,同时有人扬声喊道:“王将军可曾在家?”

    这个意外的声音让两人面面相觑,自家这小院子,自从搬过来后就极少有人来,像这种直接上门的还是第一次。

    王训刚要起身去开门,王平阻止了他:“且慢。”

    “大人这是何意?”王训有些愕然,“门外不是有人在叫大人么?”

    王平沉吟了一下,说道:“叫我倒是没错,但未必是找我的。你且先回避一下,待我去开门,不叫你出来,你莫要让人知道你在家。”

    与此同时,和王训同时下值的赵广刚回到自家府里,就听到下人传话,说是老将军吩咐过了,若是二郎回来了,便去那演武的院子。

    赵广一听,腿顿时有点不听使唤地哆嗦,低声问道:“大人今日兴致如何?”

    “今日来了不少客人,皆是老将军的旧部,老将军的兴致挺高,还到演武场演武去了。”

    “那就好,兴致高就好。”

    赵广听了,心里终于有了点底气,腿也神奇地不哆嗦了,当下便迈步向那演武场走去。

    人还没走到呢,就听到那自家演武的院子有人在呼喝打斗,还时不时地响起一阵阵喝彩声。

    “将军当真是老当益壮,这银枪舞起来,不减当年之勇!”

    “那是,当年将军在长坂坡,一根银枪何等威风?战袍便是如血池里泡出来一般,杀得那曹贼近身都不敢……”

    当下便有人“嗤”地一声笑:“记得当年你不是在江夏么?如何说得亲眼所见一般?”

    “某虽未曾亲见,但我那生死兄弟,当时可是一路跟着赵将军的……”

    “当年跟着将军的那些个部曲,不都是全战死了么?”

    “老匹夫,汝想挑事乎?且让汝尝尝吾剑利是不利!”

    “来便来,还当我怕了你这马前卒?”

    两人说着说着便又要下场进行比试。

    “莫吵了,汝等不是要找二郎么?”赵云一声断喝,点了点走过来的赵广,“这不是过来了?一群莽夫,好好的拿刀汉子,非要笨嘴拙舌学人家拍马屁,让人听着难受!老夫眼没花,难道看不出你们心里那点花花肠子?都是叔叔伯伯辈的,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用不着对他客气。”

    赵广一听自家大人这话,顿时觉得自己如同是被抛弃了的孩子,难道我真不是大人亲生的?

    看着一群叔叔伯伯满脸和蔼笑容地围上来,赵广觉得自己还不如跟着大人练武,让大人操练一顿呢!

    “这二郎多日不见,越发长得俊了!老夫家去年刚纳的小妾,上月才生了一个女娃,长得可水灵了,二郎要不要先定下?长大后用来暖榻也是极好的……”

    “滚!不要脸的老匹夫!一个月的女娃能看出长得水不水灵?二郎,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听老夫的,老夫家中还有两个闺女,有机会了上老夫府去,好歹也是叫过你兄长的,多多亲近总是没错……”

    赵广觉得自己真的想死!

    “兄长救我,兄长救我!”

    冯永还没浪几天,此时正在吃午食,赵广就跑到冯府上大喊救命,还一个猛扑就扑向冯永,差点就把桌上的饭菜推翻。

    “要死啦?”冯永伸手护住饭桌,一脚把这家伙抵住,“有话好好说,你家大人是赵老将军,哪个瞎了眼敢杀你?”

    “便是那大人要杀我啊兄长!”赵广避开冯永的脚,凑过来一把抓起一个鸡子饼,毫无形象地咬了下去,没有一点名将之后的风采。

    “说清楚点!”冯永皱眉。

    “唔哇哇#*……”

    嘴里塞满了食物的赵广根本说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满脸尴尬跟进来的王训,冯永压下火气,问道:“子实,你来说,出了什么事?”

    王训拱拱手,先是行了一礼:“见过兄长。”

    “自家兄弟不必来这一套。”冯永摆摆手,示意探头进来看情况的幺妹再去叫人摆上两份饭食,“子实过来坐下,仔细说。”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追究根源还是八牛犁引起的。不要说赵广,就是那王训,最近家里也是不得安宁,这些时日来访的客人比这几年加起来都多。如今两人已经得了回府恐惧症,生怕一回到府上就会被人堵住。

    冯永听了哈哈大笑,点了点赵广:“多好的事情,一个月大的闺女呢!等过个十五六年,你都过而立之年了,还有十五六岁的闺女给你暖榻,怎么还不满意?”

    赵广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对冯永所说的话进行抗议还是噎着了,努力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以后,这才说道:“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再水灵的闺女能水灵到哪去?还有那说要与我亲近的俩姐妹,腰都快要和你府上的厨娘一样粗了。换了兄长,兄长敢要么?”

    “子实呢?这回你的亲事该有着落了吧?”

    王训苦笑摇头:“兄长莫要再取笑小弟了。就小弟这般,哪有人愿意与小弟结亲?不过这送礼的人倒是挺多的,而且也不轻,都让大人给拒了。”

    冯永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赵广老爹是镇东将军,又是永昌亭侯,别人真要与赵广结亲,倒也并非是开玩笑。这年头小妾没人权,经常被拿来送人,更何况小妾生的孩子,地位能高到哪里去?能送给赵广做侍妾,那是高攀。

    要是真结成了,不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还能高攀一门好亲事,何乐而不为?而王训就不一样了,虽然最近得了一个议郎的封赏,可是人们眼中那非汉人的标签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抹去的,所以大多都选择了用钱财开路。

第0085章 自有计较

    “啧!”冯永咂巴了一下,心想待日后等王平起来了,你们就是想高攀也高攀不起了。

    “子实莫要灰心,像王将军这般人物,日后必然会有大机遇,介时自有好人家的姑娘随你挑。”

    “小弟谢过兄长美言。霍骠骑曾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小弟虽不敢自比,但也是想着先立些功业,再谈成家。”

    好好好,你们都有大志向。

    冯永有些无语。

    “此事兄长莫不是早有预料,不然何以前些时日恰好称疾?以往即便是不去上值,又何曾理会过那少府监?如此也就罢了,为何还叫小弟二人去诸冶监上值?这可把小弟二人害得不浅。”

    三口两口就把一个大鸡蛋饼吃下去的赵广,此时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二郎,怎可如此说兄长……”王训急忙开口说道。

    “无妨。”冯永摆摆手,说道,“二郎说的确有其事。本以为想着还能撑过几日再跟你们说,没想到赵二郎竟是这般无用。好歹你家大人也是镇东将军,难不成那些人还能吞了你不成?”

    “兄长……”

    王训正要开口为赵广辩解,却不料又被冯永打断了,“子实不必为二郎辩解。想来你二人今日来我此处躲清静,必然是他的主意。”

    王训向赵广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兄长何以如此偏心耶?”赵广满脸的幽怨。

    “难不成我说得不对?”

    赵广哑口无言,只好低下头继续猛吃。

    没错,他是有个镇东将军的大人,可要是这个大人一直看他不顺眼,那就是官再大,那又有什么用?

    这些时日,府上天天有人来拜访,都是在沙场上厮杀过的军汉,这个满口入他娘,那个张嘴喷唾沫,都说是来看他家大人的,可是为什么每当他一下值回来,就会把他围起来?话里话外不在乎八牛犁如何个章程?

    你说他一个小小的诸冶监副监,如何能知道怎么个章程?这不应该是皇上决定的吗?这几日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真是苦不堪言。关键是他家大人不但不管,而且他一回来,还就指定让他接待这些叔叔伯伯……真的是,唉,不堪回首啊!

    有时他还真羡慕那王子实有一个好阿翁。看看人家子实的大人,这些时日王家连避客牌都挂上了,丝毫不怕得罪人,这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听兄长之意,似是不但早料到此事,还有了打算?”王训终究是心软,看不得赵广被冯永骂得抬不起头,开口转移了话题。

    “嗯,猜到了一点。”

    汉中是北伐的战略基地,八牛犁又是屯垦汉中的神器,而诸冶监又是目前唯一能制出八牛犁的机构,诸葛老妖真要还让三个毛头小孩把持着诸冶监,那就是笑话了。

    冯永之所以称病,又之所以让两人死撑着去上值,不过是拖延点时间,向着诸葛老妖要点好处反正该着急的又不是他,那些大臣急,诸葛老妖就不急了?汉中早一点屯垦出来,北伐就多一份把握。

    最不应该着急的反而是他们三个,正职不在,副职做不了主,你怎么搞?难道还真能把说自己正在发神经的冯永直接给撸了?这样做,就太让人寒心了。

    好歹是件功劳,虽然前面赏了个虚职,可是想要我们挪位置,总得换个更好点的位置吧?所以拖的时间越久,好处越大。

    哪知赵广这个蠢萌二哈,遇到了个坑儿子的爹,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想想,赵云那老兵痞和诸葛老妖有着让人羡慕的满满基情,这事该不会就是诸葛老妖的指使吧?真是越想越可疑。

    唉,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不管如何,既然事已至此,再怎么可惜也没用。冯永只好决定执行下一步计划。

    “本以为能拖上一些时日,只是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嘿嘿,”冯永止住话头,转而对赵广说道,“吃完你就回去,告诉丞相夫人一声,如若这几日有空,我想去给她请个安。”

    赵广一下子瞪大了眼,然后又猛地咳嗽起来,幸好他反应快,转过头去,嘴里的东西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得,看样子是呛着了。

    诸冶监名义上是皇室的机构,与外朝无关,可实际上到底绕不过丞相府。再说了当初进诸冶监也是黄月英提出来的,一事不烦二主,冯永考虑了好久,还是觉得自己这件事情得找黄月英迂回比较好。

    冯永没管还没止住咳嗽的赵广,又转而对王训说道:“子实回府后,跟王将军说一声,就说我想拜托一件事。听说那羌人善牧,而王将军又与那羌人相熟,故我想请他帮我找些愿意出来帮人放牧的羌人。包食包住,生老病死,皆由吾管。”

    “兄长何以如此仁厚耶?那倘真如此,那不比庄上的佃户还要好?”

    赵广刚刚把喉咙里的食物全咳出来,听到这话,惊叫一声。

    冯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那眼神很明显地表达了一个意思:你懂个卵!

    说帮放牧那是往好了说,其实也就是羊奴。就像是草原上的那些部落,你还当真是人人都要放牧?羊群还不是由那些羊奴在放?头人只要管好羊奴就行了。

    除非是自己帐里有点牛羊,但又没有奴隶的牧民,才会亲自去放羊这就是相当于中原的自耕农了。

    社会发展这玩意,表面看起来不一样,其实本质都差不多。

    后世不一样要强调中产阶级?这个和几千年前强调自耕农有什么区别?自耕农在封建时代所起的作用不就是和后世中产阶级的作用一样?一切都是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嘛。

    只要人类的本性不改变,社会发展这玩意,基本也就是这样了,不会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变化。

    包吃包住,还要管生老病死,听起来好听,可是佃户租冯永的地,才交给冯永多少?自己又要留多少?而羊奴呢,只要给一口饭吃,饿不死,再给点衣服穿,冻不死,剩下全部就是自己的,这能一样?

    至于给他们吃什么,这个是可以商量的嘛。

    至于穿什么……要是连羊群都有了,老子还怕没衣服给他们穿?

第0086章 王平告假

    “可是兄长,大人平日里要去上值……”

    “王将军这几日得罪了不少人吧?去上那个值,有甚意思?受气吗?”冯永看着王训,语气中有对王平那个职位不屑一顾的意思,“就算没有此事,往日王将军受到的排挤还少吗?那个位置有甚好留恋的,只要王将军相信我,我送你家一场大富贵。放心,不会让王将军难做,只要他愿意,我自会去跟丞相说。”

    王平这几日也算是间接支持了一把冯永,他不能不领这个情。潜力股嘛,让它早点爆发,自己就早点获利,互赢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

    这话一出,连赵广都大吃一惊,实在不明白冯家兄长何来这般底气?丞相最是看重法度,似这等事情,只怕非丞相所喜,又如何能说通?

    “如何不愿意!”

    当王平听到自家儿子从冯永那里传来的话,一下子拍案而起。

    那冯郎君说得没错,往日里原本就受到同僚排斥,连知交好友都没几个。前些时日好不容易众人才转变了态度,偏偏自己又担心儿子的前程,自绝于同僚。这几日莫说是排挤,即便是日常说话,都会被人冷嘲热讽两句,真真是难受之极。

    如今听到儿子传来冯郎君的这番话,心头不禁一片火热,这冯郎君要是没这般能耐便罢了,如果当真有这般能耐,赌上一把又如何?

    就算是下错了注,好歹还有个儿子儿子都已经是监丞兼议郎,至少已经算是混得比他好了。撑死了他就在如今这个位置混到老,反正儿子又不需要他扶持。

    如果是下对了注,那就是直接翻身扬眉吐气大富贵这三个字,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含金量自是不同的。

    像冯永这般随意拿个祝鸡翁之术给人赔罪,又是曲辕犁又是八牛犁,便是那羌人所做的干酪,都能随手制成皇帝赏赐众臣的吃食,山门子弟的光环简直不要太强大!

    王平盘算着,冯永这等人口中所说出来的大富贵,怎么着,也不能比那祝鸡翁之术差吧?就凭这一点,就值得赌了。

    “那此事要吾做什么?”王平问道。

    “兄长说了,如若此事大人愿意,只管等消息便是了,他自会安排好一切。”王训连忙说道。

    此事如若能成,那自己只管接受结果便是。如若不成,最多还是让自己呆在营里混着。左右都不会让自己有为难之处,这冯郎君果真是个讲究人。

    王平在心里暗暗称赞。

    既然对方做事讲究,那自己也不能说就是这般干坐着,人情嘛,都是一来一往,哪有只收不付的?反正他一个非汉降将,存在感本来就低,得了这么一个职位,也就是做个样子安慰给别人看。

    上不上值其实并不重要,只是王平生性严谨,遵履法度,这才日日按职上值。但这几日上值也是上得难受,如今又有了借口,索性就想着:外面世界那么大,我为什么不去看看?

    反复想了一夜之后,王平一狠心之下,直接给上头告了个假,用的和冯永是同一个理由,生病了,上不了值,然后出了趟远门。

    对于诸葛老妖这种重视法度的人来说,贸然去要官,去求官,甚至还要他调动一个在职牙门将,这简直就是作死行为。

    冯永只要不是脑子真的突发神经,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触碰这个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意思就是,只要有缘故,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怎么不继续缩在你那个破庄子了?今日终于舍得走出来,倒是少见得很。”

    黄月英派人在小门接着冯永,把他带到丞相府的后院接见他,这是一种很不见外的表现。

    凉亭里,黄月英正站着在桌边低头画着什么东西,待下人把冯永带到后,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冯永干笑一声,装作没有听到黄月英的话,先行了一礼:“小子见过夫人,敢问这位夫人是?”

    黄月英身边没有侍女,对面端坐着一位衣着素雅,面容端庄的妇人,妇人怀里搂着张星,正嘴角含笑,眼带慈意地看着冯永。

    听到冯永这话,妇人轻轻点头:“妾张夏侯氏。”

    张家的姓夏侯的夫人,而且有资格坐在黄月英对面的,蜀中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皇后的阿母,同时也是眼前小萝莉张星的阿母,已故车骑将军、西乡侯张飞的妻子。

    “原来是君侯夫人,小子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今日只是来找阿妹说些话,没想到恰逢冯郎君前来。这些时日,冯郎君之名,可是时时听闻于耳,故心下好奇想见一见,冯郎君不介意吧?”

    张夏侯氏一口洛下音,自带着一股韵味,听着倍觉舒服。

    没想到这张夏侯氏竟然和黄月英姐妹相称,在外人面前都没掩饰,看来这感情是当真的好。

    “夫人说的哪里话,说起来小子学得那洛下音,还是多亏了夫人呢!”冯永连忙又弯腰施礼,顺便低下头去对着张星偷偷地挑了挑眼,“此事还没谢夫人,安敢说介意二字?”

    那三国版的《新华字典》说起来还要多亏了眼前这位张夏侯氏呢!

    张星“咭”地一声笑,身过去把头埋在张夏侯氏的怀里。

    张夏侯氏轻轻地拍了拍张星的后背,笑道:“那洛下音我未曾亲自教你,可当不起这个功劳。”说着,又对张星说道,“四娘,还不去给冯郎君见礼?”

    “妾见过冯郎君。”

    小小人儿行了一个礼,脆声说道。仗着自己背对着张夏侯氏和黄月英,还故意扮了个鬼脸。

    “见过四小娘子。”

    冯永面对着黄月英和张夏侯氏,不敢多做动作,只得还了一礼。

    “你就是个滑头的,”黄月英此时似乎已经画完了画,拿起来吹了吹,终于看了一眼冯永,“自己躲在庄子里不露头,还让二郎和那王子实去顶了风头,可把那两人害得不浅,我看到二郎这几日都消瘦了不少。也不知那二人被你灌了什么**汤,都这样了还一口一个兄长。”

    “嘿嘿,小子那是以诚待人……”

    冯永装傻,憨憨一笑。

    “噗!”

    张夏侯氏刚喝进去的茶汤一口喷了出来。

    冯永当下就尴尬了,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莫怪莫怪,刚才喝得急了些,失态了!”张夏侯氏用袖掩面,露出的半脸有些红晕,显然这种失礼的行为让她一样觉得很是尴尬。

第0087章 不放心

    “这小子就是这般无赖,阿姊你是不知道,有些时候啊,还真能把你气得恨不得咬碎牙。”黄月英向张夏侯氏笑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偏偏老天又给了他一身的学问,你说怪是不怪?”

    阿西吧!

    怎么说我也把你当个长辈来看,吃食没少往丞相府里送,你这样诋毁我真的好吗?

    冯永脸上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恭敬地站在那里,心里直骂mmp。

    张夏侯氏放下袖子,拿起茶碗想喝口茶掩饰一下,想了想,又放下了,估计在顾虑什么,看了看冯永,说道:“这虽说到九月了,可午时的日头还不算轻,阿妹叫他进来坐吧,别把人晒坏了。”

    黄月英点点头,对着冯永示意了一下:“进来坐吧。”

    冯永感激地看了一眼张夏侯氏,进入凉亭,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坐到石桌边,规规矩矩地坐在最远的一个小马扎上,然后好奇地往黄月英手上提着的画看去。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半身美人,脸型有些像关姬,可是却没有那份清冷,衣带飘飘,应该不是关姬,关姬从来没穿过女装。那美人的神情带着些许的灵动与调皮,这一点很有张星的神韵。

    没想到这黄月英竟然擅长丹青。

    “夫人当真是妙手着丹青,此画看起来就像是真人一般。”冯永拍着马屁。

    “哦?”黄月英有些惊讶,“你认得这画上的女子?”

    “不认得。”冯永摇头,“只是夫人画得如此逼真,日后如若见到,小子必然能认出来。”

    黄月英“嗤”地一声笑,把画再次放在桌上,重新拿起笔点点画画,看样子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作品,过了一会这才说道:“世间本就没这个人,这是我臆想出来的,你如何能遇到?行了,你也不必讨好于我,说吧,有什么事?如今八牛犁风头正紧,能让你冒着这般大的风头出来,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小事。”

    这话说得,好像我是缩头乌龟一样……

    “是这样的,夫人,小子前些日子不是因疾告了假么?这几日想着这八牛犁推广为朝廷所重,小子这身体,只怕是有负重托。”说着,还摆了一个病弱的动作,让旁边的张夏侯氏又忍不住地用袖子掩住嘴巴。

    “哦?那又如何?”

    换岗位啊,你老公不是想要诸冶监吗?连让赵云恶心自家儿子的事都做出来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做下属的要识相,这样才会让上司喜欢好吧,虽然看起来诸葛老妖可能不太喜欢自己,可是自己都这般识相了,难道公私分明的丞相还会在意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监令?

    所以说当大官的人最可恶咧!说个话还要遮遮掩掩的,更别说是做事了,这个暗示一下,那个暗喻一下。当作不明白他的意思吧又不行,太过于明白吧,又嫌别人知道的太多了……烦!

    “那个,小子久病未愈,便想着,要不让出这诸冶监监令之职,让能者上位为好,免得误了丞相大事。”

    “我只是一妇人,此等公事,与我说又有何用?”

    卧槽!当时难道不是你叫我去当那个诸冶监监令的?那时你咋不说妇人不干政事?

    “毕竟当时是夫人的干系,这才进了诸冶监,如今小子想要乞骸骨……”

    “噗!”

    张夏侯氏再次喷出了一口茶来。

    冯永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等继续,不用管我,失礼了!”张夏侯氏这次是把整个脑袋埋在宽大的袖子后面,声音闷闷地从袖子后面传出来,肩膀在不断抽动,然后一手拉起张星的手,快步走出凉亭,消失在院子拱门之后。

    这边黄月英听了冯永的话同时手跟着一抖,那半身美人的脸就多出了一大块黑胎记,当下又气又恼地瞪向冯永。

    冯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做。

    没办法,黄月英只好放下笔,把那画草草地卷起来放到一旁,冷笑一声:“不知冯郎君今年贵庚?”

    “回夫人,十六岁。”

    “十六岁乞骸骨?冯永,你是在骂朝廷还是在骂丞相呢?”黄月英声音就得尖锐起来,“大汉难不成就真的容不下你?”

    “夫人这是何意?小子安敢如此?只是身有旧疾,故才……”

    “少说这些没用的!”黄月英粗暴地打断了冯永的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盯着冯永问道,“我且问你,你要辞官,究竟为何?”

    世界辣么大,我想去看看?

    冯永挠挠头,想了一会,这才说道:“想去汉中采风……”

    黄月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前些时日你还在冯庄的坡上开荒,看起来也不像是要放弃基业的模样,为何如今又有这想法?”

    黄月英实在想不明白这混帐小子究竟在想什么。

    放弃基业?我没想过要放弃啊!冯庄那可是老子的根据地,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冯永茫然地抬头看着黄月英:“夫人这又是从何说起?小子从未想过要放弃冯庄啊。”

    “还在狡辩!你尚未成家,府中又无其他亲人,如若远离家府,万一庄上出了事情,何人可做主?这与放弃基业有甚区别?”

    还有这等说法?

    “小子只是去采风,快慢也就两三个月即可回来,应该不碍事吧?”

    “你可保证这三个月府中无事?”

    我保证个卵!这年代又没手机又没网络,我怎么保证?

    “那依夫人之见,又当如何?”

    “自是安心当你那监令,好好呆着便是。想当值便去当值,不想当值,便呆在你那破庄子上好好逍遥,如此不好吗?”黄月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别忘了当初我可是与你作过一赌的,如今看来,虽然那结果尚未出来,但却是可以猜想得到。保你平安这一许诺,说到自可做到。”

    明白了,看来诸葛老妖还是不放心自己到处去浪。有些后悔了,山门子弟这一身份,也是一把双刃剑,能给自己上一层保护色,也把自己限制住了。为了能把自己稳住,诸葛老妖就连那诸冶监监令的位置都可以暂时不动虽然就算是自己占着监令的位置,最后也肯定影响不了诸葛老妖控制诸冶监就是了。

    咬咬牙,冯永心里想道,幸好我还有点准备。

第0088章 解释不清了

    当下冯永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用纸包着的东西,递了上去,说道:“夫人请看,小子要让贤,那是事出有因的。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

    黄月英闻言,失笑道:“何来这般严重?”

    说着漫不经心地打开那物件,拿起一个方方块块的东西,仔细地看了一下,又闻了闻,这才迟疑地问道:“这……是吃食?零嘴?”

    “正是。”

    “可是怎的这般硬?只怕和那石块亦差不多了,如何能咬得动?”

    “放热水里泡上,一会就化开了,可当作糊糊喝。如若情况紧急,亦可一点一点啃着,就着水喝,不过不可多吃,如此一块,就可饱腹。”

    黄月英一下子瞪大了眼,举起手里那一块巴掌大的东西,吃惊地问道:“就如此一块?“

    冯永点点头,说道:“如若遇到肚子大点的,可稍微多吃一些。但一定要按量而行,否则容易胀腹。若是一时吃太多,因此撑破肚皮而死亦有可能。”

    “啪!”地一声,黄月英手里的压缩饼干一下子被捏成粉碎!

    这回轮到冯土鳖猛然瞪大了双眼!

    冯永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他当然知道那玩意有多硬。明明刚才还说和石头一样硬,现在你一下子就把它捏碎了,意思你能捏碎石头?

    这个女人,还是人吗?武力值怎么会这么高?明明三国志游戏里面,她是以智力见长的啊!

    “身上还有何物?还不快点交出来?”

    黄月英浑身那从容雍容的气质一变,变成了冷冽如霜,冯永顿时觉得自己如坠冰窖。这一下把他吓得直缩脖子,太冷了,比那个冰雪女王关姬还冷这丫的就是冰雪女皇啊!

    黄月英凤眸如电般扫了过来,冯土鳖当即毫不迟疑干脆利索地掏出另一块送了上去。

    “这两块又有何不同?”

    黄月英左手拿着碎块,右手拿着完整的一块,翻来覆去地看着,只看到那后面递上来的一块稍微有些发黄以外,其余根本没什么两样。

    “回夫人,白的这块,是拿麦子磨成粉末,再反复揉搓,最后做成饼块,加些盐粒,烘烤而成。这泛黄的这块,是多加了鸡子、干酪和膏油,比那白的好吃些,亦耐饿得多,如吃了肉更顶饿同一个道理。”

    “可保多久不坏?”

    “拿罐子放水里煮开,放日头下晒干,放入此物再密封上,不得受潮,白的少说可保一年半,黄的差一些,可保个一年。”

    “啪”的一声,右手那块也变成了碎块,看得冯永心里直抽抽。

    太凶残了,实在是太凶残了!

    “此物还有何人知晓?”

    “是前两日小子和赵二郎,还有那王大郎一起做的。”

    “行了,知道你想提携他们两个。”黄月英冷笑一声,“你如今都快要成了那二人的亲兄长了!那赵家大郎只怕都没能让二郎这般听话。罢了,二郎跟了你,如能博出个名堂来,总比以前浑浑噩噩要好。只要你们不闹出事情,我也不管这个。”

    这话说的,那赵广又没希望袭爵,跟着我赚大钱,总比混吃等死好吧?

    黄月英没有去管冯永心里那点小心思,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才又冷笑一声:“当真是好心机!”说完点点头,仿佛要再强调一次,“果真是好心机!”

    什么意思?

    冯永茫然地看着黄月英。

    黄月英把手里的碎块放在桌上,拍了拍手,再指了指冯永:“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城府,不愧是高人子弟,以前是我小看了你。”

    你这话是赞我呢?还是反讽我呢?我还是不明白啊。

    冯永继续茫然。

    “装,你给我继续装!”黄月英却以为冯永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硬撑到底了,“开头你要拿祝鸡翁之术平息关张两家的火气,人人皆以为那赵马两家只是做个掩饰,没曾想原来根子在这呢!”

    卧槽!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好慌啊,因为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真的是在同一个频道上吗?

    茫然+1。

    黄月英看了看冯永的表情,忽然笑了,然后慢条斯理地坐下来,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你先好好撑着,待我剥茧抽丝说完,看你能撑到何时。一开始我也以为啊,你这是给关张两家道歉,后来这几家都养上了,这才发现,原来你这是让这四家给你护着呢。有了这四家顶在前头,哪个还敢觊觎你家的祝鸡翁之术?”

    冯永挠挠头,总算听明白了一点,当下说道:“小子当时是有那么点意思。”

    黄月英点点头:“说出来的就承认,没说出来就不承认是吧?好,那我就继续给你说道说道。你做出来的那蛮头啊,哦,现在听说改口了,叫什么蒸馍,都是用那麦粉做的没错吧?以前大伙不喜种麦子,是因为麦饭不好吃,如今你把它做得好吃了,任谁都知道这麦子打的粮食都要比谷子和黍米多一些,这以后啊,不说民间,就是朝廷也要鼓励多种麦子,对不对?”

    “可是夫人,多打粮食不是好事么?”

    “当然是好事。你又拿出那犁啊,还有耕作之术啊,不都是让地里多打粮食么?”黄月英肯定了冯永的说法,“这样一来,种麦的多了,麦粉就多了。你这时再拿出此物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拿麦粉和鸡子做成此物,想卖给谁?除了朝廷,哪个会用到此物?冯明文啊冯明文,小小年纪,如此心机,当真是令人佩服啊!”

    冯永闭上了嘴。

    是,没错,我做成这个,是想贩卖军粮来着,可是我一开始真的没这般想啊!只是前些时日想去汉中采风了,路上要准备些干粮,所以这才想起来捣鼓这玩意的。

    特么的,现在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了。

    从裤裆里掏出黄乎乎的玩意,说不是屎……换我我也不信啊!这可怎么办?

    “如今有了关张赵马四家顶在前面,朝廷就算是顶着臭名声,要你交出那祝鸡翁之术,只怕也要有所顾虑。说不得,只好从你们几家购军粮了。”黄月英“啧啧”有声,“就算是那四家明知是你动机不纯,也会死命地护着你,能有如此布局心机,当真是深谋远虑,可怕!说说,你在你那山门里,究竟学的是什么?纵横之术?兵法?权谋?”

第0089章 我才十六岁啊!

    “易牙与农耕之术。”冯永一口咬定。

    黄月英摇摇头,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的笑,“也罢,反正日子还长,总有一天会让你露出原形。你虽是耍了心机,但最终还是对大汉有利,这回就算是让你得了逞吧。”

    冯永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早这样多好?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又不是说要害咱大汉,我是为了南征,为了北伐,这才苦心积虑做出来的军粮,容易吗我?你知道你老公以后为了这北伐的军粮问题,操了多少心?论到这个,你应该感谢我知道伐?

    看到冯永的表情,黄月英笑了一下,敲了敲石桌,说道:“既然想要挣这个钱,那你可得小心了。可别钱没挣到,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

    “夫人请放心,小子省得,这制作军粮之法,小子会上交给国……朝廷,不会留私。”

    独门生意虽然好做,但也不是全部的独门生意都做得的。哪个国家会让私人控制着军队的供给?除非那个人是皇帝!

    要不然,试用的时候可能会让你占点便宜,但等真正推广使用起来,肯定会出现某某军粮出了问题,导致士兵中毒,或者是因为军粮没能及时输送,导致某次战役失败之类的事情,然后史书上就会记载上冯某某因军粮问题,诛族,家府被抄之类的东西。

    四大家族又怎么样?真要出了事,基本上爵位肯定是没了,全家被贬那是开恩,没被砍头就不错了!而且家底越大,被砍头的概率越大听说你想控制大汉的军粮供应?莫不是想要造反?

    黄月英赞许地点点头:“我果然没看错人。既然想安心过日子,那回去就好好养你的鸡,放心,我那句话到如今一样有效:只要你不做出对大汉不利的事,我在一日,保你一日。”

    我信了,现在我是真信了,就凭你刚才露的那一手,我不信也得信啊!

    “那小子让贤一事……”

    赶紧趁着刷高好感度的时候提要求!

    黄月英皱眉:“不是说了保你吗?你还在怕什么?”

    我当然怕啊!我是怕我赚不到钱啊!要是我被束缚在cd这里,不去汉中,怎么赚小钱钱?

    “小子还是想去汉中采风……”

    “想好府上怎么办没?”

    “还没,回去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

    “要不我帮你想一个?”

    “夫人教我。”冯永大喜。

    看,这就是刷好感度的好处啦!

    “常言道,男耕女织,其意不外乎男主外边,女主家事。”黄月英悠悠道,“成了亲,府上有了女主人,就不用你操心家事了。即便是你要出远门,亦不怕无人看着,你说是与不是?”

    “啊?”冯永张大了嘴。

    “对吧?”黄月英点点头,“你也同意了?”

    “不是,夫人,我才十六。”冯永强调了一句。

    “是啊!已经十六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别人像你这个年纪,都可以抱儿子了,你连亲都没成,这像什么话?换了别人,官府早就罚钱了。”

    照这意思,黄月英是想逼着我成亲了?不对,应该是想用姻亲把我给绑住!那我是从了呢?还是不从……从了?

    冯永有些为难。

    “可是夫人,小子家中没有长辈,又不认识合适的小娘子,这般急切,如何成亲?”

    “你父母不在,难道连师门中人也不在么?”黄月英哼了一声,“少拿这些借口来糊弄我。再说了,我就不信,偌大个师门,难不成你就没有看对眼的同门师姊妹?”

    有哇有哇,当年的学姐学妹老漂亮了,可惜那时的我一心只读圣贤书,哪会去关心这些?

    “回夫人,那山门,已经关闭了啊!”

    冯土鳖当年能哄得美艳女老板眉开眼笑,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真不是盖的:“小子通过了山门考验,被认为可以出山了,就把小子赶出来了,再也回不去了。”

    黄月英眼眸掠过一道亮光,仿佛捕捉到了些什么,忽而垂下了眼皮,“就让你一个人出来了?山门辛辛苦苦教了你这一身本事,就这般不管你了?图什么?”

    图钱啊,图什么?当年为了供我读书,家里可是拼命勒紧腰带的,连小妹都辍学了。当然啦,自己能读完大学,这个也要感谢国家,每年给了不少的补贴。

    “应该是觉得小子忍受不了山里的清苦,所以就把小子赶出来了吧?”

    其实当年在部队时领导对自己挺不错的,可惜的是驻地在大西北的某个地方,那种白天看沙漠,晚上吃沙子,听到线务员女兵的声音都兴奋半天,还幻想对方长什么模样的日子……唉,不提也罢!

    “如此说来你是你师门的世间代行者?”黄月英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隐世山门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故历来为世间所忌。你既为山门中人,自是应该知道,自己处处与他人不同。”

    隐世山门就是再隐世,也不可能完全与世间隔绝,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会被放到人世间,不被世人所知的就是被当作眼睛,被人所知则算是当作世间代行者。

    “那夫人的意思是?”

    冯永实在不明白黄月英怎么突然跟他说起这个来。

    “既然已经打算常住世间,就应该遵循世间的规矩,你说呢?”

    “这个自然,再说了小子也没不遵守啊。”

    “十六岁就碘着脸皮说要乞骸骨,世间哪来的这般规矩?”黄月英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永说道。

    啧,说来说去,还是不放心让我到处浪呗!

    可是这汉中老子不得不去啊,为什么诸葛老妖就这么不放心我呢?不对,应该是我应该如何才能让诸葛老妖把我放出去呢?难道真的只能成了亲,然后留个人质?这也太儿戏了吧?拔x无情这种事情,后世简直习以为常。

    “这个是小子考虑不周,让夫人见笑了。”冯永厚着脸皮吞回了自己的话,“可是夫人,小子就算是要成亲,总不能随意找个女郎便下了聘礼吧?”

    “你说呢?你觉得可以么?”黄月英的声音一下子又冷了下来,“婚姻之事,岂能儿戏?”

    像,真是太像了!和前世那些领导的嘴脸简直一模一样!

    这不行,那不行,说来说去,意思就是应该由你说了算呗?按照剧本,懂得领导意思的下属就应该来一句:那您的意思呢?

    麻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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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讲的是一个非法穿越的苦逼如何在乱世三国里苦苦挣扎,努力种田的故事。蜀汉之庄稼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蜀汉之庄稼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