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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1章 未雨绸缪

    “不行!”张星忆断然拒绝道,“你现在是凉州刺史,乃是一方重镇,无诏令不得擅自离开治地!”

    “所以我才跟你说我要回汉中。”

    冯永定定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你帮我想想办法,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别看张小四平日里满门子的小心思,比如说老是想要挖关将军墙角之类。

    刺史府上下,都是“张小娘子”“张秘书”的叫。

    但实际上,她最重要的一个身份,反是被掩护在刺史府大秘书这个身份下面。

    张小妹是宫里特意派到外头,主管内府宫外业务的女官。

    同时张小四还是宫里与冯刺史的沟通渠道,乃至有些类似于宫里派到冯刺史身边的监军。

    遇到阿斗这种天子,再加上张星彩这种强势皇后,作为皇后亲妹子的张星忆,权利可能比监军还要大一些。

    不信你看大汉史上有几个监军能处理一州政务?

    而她与冯永的复杂关系,又很好地弥补了监军与地方军头之间的对立关系。

    综上所论,这是一位潜伏在凉州刺史府上的隐藏大佬。

    冯永毫不怀疑,在某些极端情况下,这位隐藏大佬甚至可以代表天子发出诏令。

    丞相若是真有意外,那么大汉的天,至少要塌了一半。

    这难道还不算是极端情况?

    只见张大佬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冯永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转身向暖阁外面走去。

    边走边说道:“你且先随我来。”

    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暖阁内的几人皆是安静下来。

    特别是听到冯永突然说要回汉中时,让其他人心里都是一跳!

    汉中……又出什么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去后,阿梅和李慕面面相觑,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除了没心没肺的花少主。

    她现在还不明白,冯鬼王突然紧急离开凉州,前往汉中的举动,会对大汉某些圈子造成什么样的震动。

    反正花少主以一个南中人的目光看来,以冯鬼王的深谋远虑,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敢去挑战他?

    看到阿梅面有忧色,花鬘甚至还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阿诗玛,可是为什么我们平日里会感觉石头比较重呢?”

    “哦,因为石头的密度比较大啊。”

    阿梅心不在焉地随口答了一句。

    “什么叫密度?”

    “就是一定容积内物体的重量。”

    花鬘:???

    阿梅“呃”了一声,看着花少主茫然的神色,有些不知从何解释而起。

    学的学问太多了,最基础的学问似乎已经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反而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这个,这个是一个学问。得先去学堂从头学起,然后再去南乡学堂,从南乡学堂毕业出来,就可以开始学这个学问了。”

    阿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阿伊莫你没学过学堂里的学问,是听不懂的。”

    “啊?”

    花少主有些惊疑不定:鬼王在外头说这是高深学问,难道真没骗我?

    “你真没骗我?”

    在刺史府的某个密室里,张星忆直勾勾地盯着冯永,问出了花鬘的心声。

    “我骗你什么了?”

    冯刺史有些莫名其妙。

    “你先是跟我说过,要注意丞相的身体状况? 前些日子又让人注意魏延。”

    张星忆目光中带着探询,“所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冯永没好气地说道,“丞相自驻守汉中以来? 身子就一年不如一年? 这两年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别看大汉现在局势不错,但丞相真要有个什么意外? 大汉光是内耗,这几年来的努力? 怕是就要毁于一旦。”

    “内耗?”

    张星忆挑了挑眉。

    冯永冷笑一声? 坐到椅子上? 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悠悠地说道:

    “虽说我是靠功劳坐到凉州刺史这个位置,但就凭我现在的的年纪和资历? 真要说能让那些跟随先帝的老人心服? 你信吗?”

    “锦城的李平,汉中的魏延,哪一个不是开国的功臣?我有功劳,他们就没功劳了?”

    李平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魏延是先帝指定守大汉门户的都督。

    而现在呢?

    大汉仅有二州? 丞相自领益州牧。

    年纪轻轻的冯永,一举越过大汉所有元老大臣,稳坐剩下一州的刺史之位。

    成为了实权一方人物,甚至有隐隐成为丞相接班人的趋势。

    难道就真没人在暗地里嘀咕过?

    再加上兴汉会的膨胀扩张,肯定会触犯某些集团的利益,更会有不少人在心里看不惯。

    羡慕嫉妒恨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丞相在时还好,谁也不敢明里说什么。

    但丞相不在了,谁知道多少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光是既有辅政大臣身份,又有统内外军事中都护身份的李平,在名义上就能压住冯永。

    “所以你才让人在暗中注意魏延?”

    张星忆也跟着坐过来,有些意外地问道,“你不相信他?”

    “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毕竟魏老匹夫那为人……呵!”

    冯刺史呵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至于吗?汉中不是还有赵……”

    张星忆有些不以为然,刚提了一个“赵”,突然又止住了,脸上又是微微一变。

    “小心谨慎一些总是没错。再说了,现在赵老爷子的身子,能多活一天就是多赚一天,哪天突然走在丞相前面,那也很正常。”

    张星忆心有顾忌不敢说,但冯刺史好歹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对生死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直接就点了出来。

    比起丞相来,冯永自然更了解赵云的身体状况。

    毕竟赵云现在是在南乡休养。

    想起若是同时没了丞相和赵老将军,大汉所要面临的突发情况,张星忆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所以你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情郎:

    这个男人平日里看起来不管事,又时常没个正形,甚至还经常在自己和关阿姊面前服软。

    大概也只有真遇到大事,才会露出他“深谋远虑”的真面目。

    冯刺史脸色淡然,看似很随意地回答了一句:“小心一些总没错的。”

    我总不能说我是穿越来的?

    原历史上,诸葛老妖在自己死的前三年,废了私意过重的李严。

    马岱在诸葛老妖死后又斩了不顾大局的魏延。

    阿斗刚亲自掌权,就果断诛杀了想要诋毁相父的李邈,再流放了镇压过魏延的杨仪。

    这一系列措施,最大程度保证了蜀汉的平稳过渡,避免了国内人心的动摇。

    特别是诛杀李邈这一事,冯永都忍不住要为阿斗这个小胖子点个赞。

    全面否定相父的北伐,就是在否定蜀汉的全法性,推翻了先帝建国的根基。

    真要让他得逞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一千七百多年后,有一个叫“玉米棒子”的家伙,亲身做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大汉和历史上的蜀汉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现在的大汉,不但有益州,还拥凉州、陇右。

    原历史上的蜀汉,把汉中的关隘一闭,那就很有安全感。

    现在呢?

    为了维持凉州与汉中的联系,祁山道上建了多少邮驿?

    更别说因为自己得乱入,产生了新兴利益集团。

    他们也是有政治诉求的。

    李平也还没被废,仍以中都护的身份守着锦城。

    至于魏延,冯永就更不敢保证到时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到时候真要有突发情况,被缩在关中那里的老龟抓住了机会来一下,冯永那就是哭都来不及。

    最极端的情况,一朝被打回解放前,陇右失守,就算冯永能逃回汉中。

    但大汉以后想要再出汉中,那可就难了。

    几十年后,女儿和儿子最后还是要被逼着逃到南中躲战乱,冯刺史能气得重新从棺材里跳出来拔剑剁人。

    确定冯刺史是早有准备,张小四终于点了点头:

    “好,趁着这一次凉州还没有彻底封路,我陪你回一趟汉中。”

    “你给我好好呆着!”冯永出乎意料地激烈反对,“这一回我谁也不带,你们几个都呆在凉州。”

    “凉州短时间少了我无所谓,但少了你们几个中的一个,那都不行。”

    关将军主军,张小四主政。

    全凉州的世家豪族都在眼巴巴地盯着凉州纺织工坊,李慕半步都离不开。

    就连阿梅,也要给凉州学堂打基础。

    谁能走?

    除了无事一身轻的凉州冯刺史。

第0912章 时代的逝去

    建兴十年十一月,冯刺史得闻宫中传来密报,大汉丞相生病,有呕血、少饮食之事。

    心急之下,便立刻求了自己的情妇张小四,让她以宫中的名义,诏自己回汉中。

    正当冯永担心丞相病情,冒着严寒踏上回汉中的路途时,远在东方的陈郡陈王府,也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魏国陈王曹植病重,卧榻不起数月,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曹植在这些年来,数次被曹丕与曹叡父子迁徙封地。

    再加上王府里的军士,又接连被朝廷征调,如今王府内外,连同奴仆下人,全部加起来也不过百来人。

    且“卧在床第,非糜不食,眼不能视,气息裁属,疲瘵风靡,疣盲聋聩”的老弱病残者,就占了六十来人。

    因为缺乏足够的人手,在外头看起来堂皇的陈王府,里头却是颇有残败之像。

    幸好几个月前汉国冯郎君赠了厚礼,曹植又吐了几次血,吓得王府的文学防辅官没敢再随意逼迫。

    府上众人的日子这才好过了不少。

    “吾身为魏国陈王,没想到在余生最后数月,却是要靠汉国冯君之资,这才能重新得尝甘肥之食。”

    “殿下!”

    陈王妃悲戚地哭出声来。

    曹植脸颊干枯,皮肤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

    只是他的神色却是淡然,看到妻妾儿子皆是面有戚色,更是笑了出来:

    “太史公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吾自不可比泰山,但冯郎君千古一文,铭吾于内,亦算是让吾留名于史,尚有何憾哉?”

    读书人图个什么?

    不就是名留青史么?

    前半生有志报国,后半生失志嗟叹,能有此终,已是难得,尚有何求?

    他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才示意陈王妃靠近一些,歉然道:

    “你自嫁入吾府中,少有享福,却要跟着我担惊受怕,这些年实是苦了你。待吾死后,想来你就能好过一些。”

    “若是你想回家亦可,我自会禀报朝廷? 想来朝廷不会为难于你……”

    话未说完? 陈王妃已是放声大哭起来:

    “妾能嫁给殿下? 就已是平生之福,安有弃去之理?”

    待陈王妃的情绪稍安一些,曹植又唤过自己的两个儿子:

    “尔等虽皆是庶出,但以后一定要视嫡母如亲生阿母,早晚请安? 孝顺供养。”

    曹苗和曹志连忙伏地称是。

    曹植先是看向曹苗? 叹了一口气:

    “大郎你天资平庸? 以后要切记,安于耕读,莫参国是? 能平安一生,也是福气啊!”

    曹苗唯唯称是。

    曹植再看向曹志,眼中竟然有了些许哀怜之色:

    “二郎你少有才行,又善骑射? 有保家安国之能? 惜哉生于陈王府。”

    说着? 激动之下,咳了起来。

    陈王妃连忙上前帮忙顺气。

    曹植缓过气,又说道:

    “吾现在能做的,就是立你为嗣,以承吾爵,至于你最后能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曹志流泪磕头。

    曹植又让亲信过来,一一吩咐完毕。

    建兴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天下最富才名的人物,魏国陈王曹植,卒。

    至此,建安七子、三曹全部死去,标志着开创了建安文风的一代人的落幕。

    与此同时,继建安风骨之后,新创一派文风的冯明文,一路轻骑急行,正好踏入汉中的地界。

    十二月一日,冯永被诏入宫,与帝后密谈一日。

    为示恩宠,帝后还在宫中设宴,让冯永在宫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冯永出得宫来,又转到丞相府上。

    病情才稍有好转,尚还躺在榻上休养的大汉丞相,听到冯永前来,连忙让人替自己更衣。

    “就不能好好躺着,冯明文又不是外人,算起来还是你的晚辈,就是叫你一声叔父也不过份。哪有晚辈上门,长辈还要先更衣的?”

    黄月英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陪在诸葛亮的身边,连汉中冶那边都不去了。

    此时听到他又要折腾,连忙过来阻止。

    “你懂什么?冯明文现在乃是朝廷重臣,又是边疆虎将,吾岂能不着冠服而见之?”

    大汉丞相一边应着,一边催道,“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若是换了平时,黄月英看到大汉丞相敢这样对自己大呼小叫,早就发飙了。

    毕竟能教出降服冯虎将的关将军,黄月英又岂是易与之辈?

    只是现在眼前病恹恹的丞相,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她吹大气都要小心。

    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上前搭手,特意寻来厚一些的衣物,帮丞相穿上。

    然后又亲自扶着他来到一个小暖阁。

    冯永早就在那里等候,看到丞相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永见过丞相!”

    “坐,快坐。”

    诸葛亮在软垫上坐下后,温声说了一句。

    声音虽然温和,但冯永听得出语气里的中气不足。

    他依言坐下后,忍不住地向丞相看去。

    才两年不见,丞相的面容已经变得枯槁,坐在那里,身子有些佝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

    想起初见丞相时的中年老帅哥,再到汉中时的两鬓斑斑,然后是渐渐变得斑白,接着发须花白,再到现在的面容枯槁。

    这位秉承先帝遗的大汉丞相,真的是做到了他口中的自己:鞠躬尽瘁。

    眼下就差一点点,就到最后一步“死而后已”了。

    冯永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丞相,你的身子……”

    诸葛亮不在意地摆摆手,“无事,都是陈年旧病了,只不过是这一次,发作得比较厉害罢了。”

    同时看了黄月英一眼。

    黄月英挪了一步,又不放心地看着他。

    冯永见此,连忙起身,挨到诸葛亮身边坐下。

    黄月英这才低声对冯永说道:

    “明文,丞相身子虚弱,不宜谈太久,你注意看着些。”

    “夫人请放心,永省得。”

    黄月英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待暖阁无人后,诸葛亮这才面色严肃地看向冯永,开口问道:

    “你现在也是镇守一方了,无故不得轻离,怎么就突然回汉中了?”

    虽然拖着病躯,但涉及朝廷正事,大汉丞相的眼光仍是闪着精光。

    但冯刺史既然有胆量回来,又岂会没有准备?

    当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放心吧丞相,我这次是奉诏回来的,没有违了规矩。”

    “陛下让你回来的?”诸葛亮眉头一皱,“我怎的不知这事?”

    冯永叹了一口气:

    “丞相,我听说,你这次病得都吐血了,都是劳累过度所致的,怎么现在还这么爱操心呢?”

    “我怎么说也是一州刺史,又是大汉征西将军,持假节统凉州军政。”

    冯永说着,喝了一口热茶,不经意地说道:

    “陛下也和我差不多大,又有你在身边,有些事情,也应该让他独自处理了,事后再跟你提一下就是了。”

    诸葛亮用干枯的手敲了敲扶手,不满地看着冯永:

    “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小子,自己倒茶喝,却对自己这个丞相视而不见?

    翅膀硬了?

    “哦,是这样的,我这次回来,是想跟陛下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第0913章 客串

    “我打算把南乡学堂改成皇家学院。”

    虽然丞相目光如炬,但冯刺史稳如老狗,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实际上,以天子的名义招镇守边疆的大将回来,就算是这是天子的意思,也要通知丞相府。

    “此事尚不足以说明为何你从凉州回来,我却没有得到消息。”

    大汉丞相加重了敲扶手的力道,目光越发地锐利起来:“此事不合规矩!”

    冯刺史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的一抖。

    “嗯,哦,这个啊,前些日子丞相你不是病重不能理事吗?会不会是宫里怕丞相太过劳累,所以特意压了下来?”

    张星忆和张星彩两姐妹的默契还是有的。

    昨天吃宫里的,昨夜睡宫里的,冯刺史拖了一天一夜才过来见丞相,该补的漏洞早就补齐了。

    很多人认为,阿斗在诸葛老妖的时代,没有一点权利,这其实是个误解。

    原历史上,丞相的最后几年一直呆在汉中,一心北伐。

    作为大后方的锦城,则是由交给阿斗留守。

    阿斗能下令诛杀刘琰这个元老大臣,就足以说明他手里有不小的权利。

    并不是仅仅是他自称的祭祀吉祥物那样简单。

    当然,在杀刘琰之前,阿斗可能会先问过相父的意见。

    又比如说,丞相在病危时,阿斗派了尚书仆射李福前去问丞相继承人。

    尚书仆射,是尚书台的副主官,有掌录文书之权。

    在后汉时期,尚书台已经是实际的权力中心。

    朝中的执政重臣,都要加上录尚书事的头衔﹐才能过问机密。

    李福身为尚书仆射,直接受命于阿斗,也同样说明阿斗有一定的权利。

    冯永劝诸葛亮让阿斗独立处理一些事情,是因为小胖子在处理事情时,往往会习惯性地去询问相父的意思。

    特别是天子和丞相同在南郑,两人又不自觉地回到了锦城时的模式。

    再加上诸葛老妖“事无大小,悉亲决之”的性子,无形中就会加重了自己的负担。

    冯刺史身为边疆重将,奉天子诏回汉中。

    按规矩天子也要通过尚书台,知会丞相府。

    所以张小四在他出发前,就已经提前找好了一个背锅侠。

    这个人就是尚书台的尚书仆和射李福。

    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李福是地道的蜀地豪族出身,同时又是最早投靠先帝的那一批蜀地人士。

    以世人的眼光看来,未来数十年天下格局差不多已经确定了。

    如果大汉能吃下关中的话,成为强秦之势,那就更不必说。

    蜀地世家除了那些押错了注没法回头的? 剩下都知道怎么做。

    没法回头的李家宗房,被打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押中了宝的六房,又有跑出蜀地自立门户的意思。

    蜀地剩下的李家人,急需一个新的利益代言人。

    李福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能和冯鬼王打好关系? 李尚书仆射别说是背这点黑锅。

    就是送几个嫡女或者嫡孙女到冯府跟六房的李慕讲讲姐妹情深? 那也是欢喜得很。

    可惜的是冯鬼王似乎不太好女色的亚子。

    前些年还有人说冯鬼王喜欢定过亲的女子,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造的谣言? 呸!

    李家像是缺定过亲的女郎的样子吗?

    可惜了? 可惜了啊!

    同时也由此可见? 张小四的政治天分,是多么的朴实无华,大工不巧。

    “反正皇家学院这个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丞相病重期间,特意不让丞相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

    冯刺史轻描淡写地说道? “再说了,这不是快到年底了吗?我也正好回来述职。”

    大汉对地方官员的考核称为上计制度。

    定期向上级呈报上计文书? 报告地方治理状况。

    冯永身为凉州刺史? 按规矩是不用亲自回来? 但若是真有什么事回来? 顺便参与上计,那也说得过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过大汉丞相重病未愈,精力实是不济。

    对冯刺史的话倒也没有往深处想。

    本着对天子和冯将军的信任,大汉丞相最多也就是想着到时候让人把文书拿来一观便是。

    更重要的是,他很快被冯永所说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南乡学堂改皇家学院?”

    “对。”

    冯永点头,又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把吊到嗓门的心送回肚子里。

    但见大汉丞相面有深思之色,沉吟了好一会,这才突然问了一句:

    “凉州考课选才,有进展了?”

    虽然明知大汉丞相有些妖,但冯刺史还是被吓了一跳:

    “丞相如何知道?”

    平常人不是应该问“为什么”吗?

    “身为大汉丞相,若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岂非是失职?”

    诸葛亮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冯永,“现在谁不知道想要参与凉州考课,南乡学堂就是最好的路子?”

    “若是南乡学堂真成了朝廷选才之地,你不交出来的话,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冯刺史撇撇嘴:“我这不是冒着冬寒回来了吗?”

    “所以我以前就说过了,不拘外头怎么说你,但在大节大义上,我相信你是不亏的。”

    诸葛亮满意地笑了笑,不知是满意自己的眼光,还是满意冯永: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我才推断凉州考课有进展了。”

    冯永竖起大拇指:“还是丞相厉害。”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诸葛亮:

    “马幼常也去凉州了,还特意换了个名,现在他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冯刺史说着,恶作剧般地笑了起来:“这是他送上来的策论。”

    “哦?”诸葛亮一听,接了过去,颇有兴趣地打开,“在南中几年没有让他失了志向,倒也是件好事。”

    粗略地看了一遍,赞许地点了点头:“比起以前来,似乎务实了不少。”

    他与马谡本是情同父子,又精心培养了马谡那么多年,谁知陇右一战,马谡的表现让诸葛既伤心透顶,又失望至极。

    幸好出了个冯永,让大汉丞相心里稍有安慰。

    现在看到自己以前的徒弟能重新振作,心里自然也是为他高兴。

    “马幼常其实也算是才智之士,若是能改掉以前的毛病,你可以试着用一用。但只能徐徐试之,不可骤给重任。”

    诸葛亮叹息道,“陇右之战时,我就是犯了此错,差点令北伐功归一篑。”

    不讳言自己之失,大汉丞相的胸怀一向坦荡。

    冯永嘻嘻一笑:

    “凉州考课选才,才高与不高,考一考就知道了。”

    虽然说这并不完全的公平,但能做到相对公平。

    反正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公平。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诸葛亮点了点头:“若是当真能以此选出良才,对朝廷也是大好事。”

    然后他就看到冯明文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茶,再伸手去拿茶壶,要给自己倒茶。

    心头顿是大怒,伸手往冯刺史后脑勺就是一拍:

    “都是三个孩子的大人了,还没半点礼教?光知道自己喝,不知道给老夫倒?眼里还没有老夫这个丞相?”

    冯刺史等的就是这一句呢!

    他非但没有给诸葛亮倒茶,反而是把自己的茶杯放得远一些,然后转过身子,定定地看着丞相:

    “丞相,其实我此次回来,还有一事。”

    “说。”

    “丞相的病情。”

    比起方才的有些散漫,冯刺史这一次,显然郑重很多。

    大汉丞相知道这才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当下亦是坐直了身子:

    “你想说什么?”

    冯永斟酌了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地说道:

    “过来之前,其实我已经在宫中问过侍医了,丞相这个病,乃是陈年旧疾。”

    “这一次病情加重,伴有呕血,饮食难进,我想问丞相,这等症状,以前究竟有没有?还是仅是这一次?”

    “你的所学倒还真杂,难不成连医学都懂?”

    诸葛亮笑了笑,问了一句。

    冯永没有回答丞相这个玩笑似的问题,仍是认真地说道:

    “丞相,你的身体状况,你比谁都清楚,若是你不想治,谁也没办法。”

    “但丞相秉承先帝遗志,欲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现在关中魏贼大军云集,长安已然在望,却仍在贼人之手。”

    “不知丞相有把握在病情失控以前收复关中否?若是不能,先帝在地下与丞相相见,问起旧都,那丞相又想好如何作答了没有?”

    沉默了好一会,诸葛亮这才长叹一声:

    “吾愧对先帝……”

    “那丞相为何不好好医治,即使不能看到克复中原那天,至少也要等到还于旧都那天,这样才不致无颜面对先帝。”

    诸葛亮苦笑摇头:

    “你方才也说了,老夫的身体,老夫比谁都清楚。这等陈年旧疾,这些年来,一日比一日严重。”

    “事实上,两年前,吾就已经有呕血丝的情况出现,不过是瞒着不让他人知晓罢了。”

    冯永继续问道:

    “除了丞相跟医工所说的那些状况,常会进食半个时辰后腹部有灼痛,还有其他吗?”

    “比如说胃里经常返喛气,出恭时拉出的矢是不是黑色,甚至暗红色之类的……”

    大汉丞相听到后头这番话,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拉矢你都要问?

    但冯永越是这样,大汉丞相就越是怀疑起来:莫不成当真学过医术?

    “你说的这些情况,确实也是有……”

    “我素知丞相一直过于操劳,是不是还经常熬夜?”

    “政务繁多……”

    冯永不管大汉丞相的借口,又敲了敲远离丞相的茶杯:

    “丞相熬夜时,是不是经常喝茶提神?”

    当年刚做出茶叶时,冯永就拿浓茶坑过赵广一次,让那家伙在夜里喝了一大壶茶。

    然后第二天时,这家伙因为睡眠不足,被黄月英误认是酒色过度……

    所以茶能提神,这个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再加上方才故意不给丞相斟茶,丞相所做出的反应,冯永完全有理由相信,丞相可能已经是饮茶上瘾。

    看到冯永连番问到点子上,诸葛亮不由地也跟着郑重起来。

    “没错,这清茶汤既能修身养性,又能提神,乃是上等佳饮,吾一向喜饮之。”

    冯永神情严肃地问道:

    “丞相能不能好好想一想,从喜欢饮清茶汤,或者喜欢在熬夜时用清茶汤提神开始,身上的陈年旧疾是不是越发作地频繁了?”

    诸葛亮神色一变:“什么意思?”

    “丞相,先好好想一想!”冯刺史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若是丞相能详尽地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能想想法子。”

    樊阿和李当之,可没这样的胆量,敢对大汉丞相详尽询问。

    有些问题,还是要冯永亲自过问,才能弄明白。

    医生最讨厌患者啰哩啰嗦讲了一堆都讲不到要点上。

    因为那样根本没有办法有效地找出病症。

    “你这样说起来,我才发现确实如此,我还道是这两年我的旧疾拖得太久,越发严重了。”

    诸葛亮边回忆边说,然后竟是眼中有希冀之色地看向冯永:

    “你竟然还通医术?”

    冯永摇了摇头:“丞相,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哪知道什么医术?”

    诸葛亮一听,如有一盆冷水浇头而下。

    苦笑道:“是我想多了,唉,苍天若是能多给我几年,那该多好……”

    冯刺史终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这才瞟了有些悲怆的大汉丞相一眼,慢吞吞地说道:

    “我是不懂医术,但我见过一人,患了和丞相同样的病症。”

    “嗯?”

    “这个人,是我师门里面的人,他有个外号,叫酒爷。”

    “酒爷?”

    冯永点头:“对。饮太多浓茶,喝酒过量,经常熬夜,饮食不当,思绪过重,都是引起这个病症的原因。”

    “后来那位酒爷怎么样了?”

    “被治好了。”冯刺史悠悠地吹了一口茶沫子,说道。

    大汉丞相的眼睛一亮:“你说什么?!”

    即便是在大汉危如累卵得时候,大汉丞相在外人面前,亦是从容不迫。

    现在听到冯刺史的话,呼吸急促,连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

    “我说酒爷被治好了啊,不出意外的话,他差不多能长命百岁。”

    “怎……怎么治的?”

    “不饮茶,不喝酒,不熬夜,不操劳,不多思,饮食适当。”

    冯刺史一脸认真地回答。

    大汉丞相:……

第0914章 土方子

    冯刺史嘴里的“酒爷”,就是自己前世的父亲。

    反正从他记事时起,“酒爷”就已经是父亲的外号。

    “酒爷”嗜酒如命,不过他不喝工业化酿出来的白酒,他喝的是啤酒,还有农家自酿的米酒。

    小时候农村自己酿酒,单独一家是没办法提供足够粮食的。

    都是在农闲时几家合伙,一起凑了粮食,然后自酿自饮。

    “酒爷”经常是这项活动的组织者,同时还提供场地,夜里负责看管之类。

    因为这样可以分到更多的酒。

    现在大汉的蒸馏酒技术,就是冯刺史前世小时候,在“酒爷”和亲朋好友酿酒时,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转悠学会的。

    只是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喝太多的话,毛病也就出来了。

    从冯永十来岁开始,“酒爷”晚上回家,回到屋里,皱着眉头,捂着肚子,拧开药瓶,吃上几片药,就成了日常。

    然后就是母亲天天数落,想让他戒酒。

    为此父母开始吵架。

    有一次,母亲把父亲的酒给摔了,两人甚至还打了起来。

    那是冯永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

    十三岁的他,抱着大哭的弟弟妹妹躲在角落里,心里充满了害怕和恐惧,感觉天已经塌下来了一般。

    父母打架过后没多久,“酒爷”的胃病突然加重,被送进了医院,让本来就是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出院后,“酒爷”这才不得不戒了酒。

    不过病根已经落下了,病情一直反反复复。

    家里情况也不好,没有办法去更好的医院,只能强忍着。

    那个时候生病,不到迫不得已,谁舍得去医院。

    基本都是用偏方和土方子,尽量不花钱或者少花钱。

    “酒爷”那些年吃过不少偏方土方,从未见效。

    直到有一年,家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药方。

    药方很简单,但居然有效。

    到冯永走出校园,学会文武艺,卖身女总裁? 家里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家里父母也有条件去医院做全身体检了,酒爷因为这些年的修身养性,各项指标居然比同辈人要好得多。

    当然? 冯秘书能给家里带来变化,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必不可免的商场应酬,更别说每次要给女总裁挡酒。

    也不知是不是遗传了“酒爷”的体质,冯秘书的酒量确不算小,但同时也很快染上了“酒爷”年轻时的病。

    幸好病况很轻? 不算什么大碍。

    在某次回家看望家人时,无意中被家里人知道后? “酒爷”拿出珍藏了十几年的药方? 对自家儿子吹嘘说药到病除。

    是不是真的冯永不知道。

    但冯永看到了上面的一味药,觉得似乎有点意思。

    于是回到到城市后? 偷偷找人询问了一番。

    对方给的解释是,理论上应当有效。

    然后又解释说这病主要是先吃抑酸剂? 这药方有碳酸化物? 理论上还能产生少量碱,正好中和胃酸。

    除了冯永能听懂的? 还说了什么甲壳素之类专业名词。

    不过最后还是叮嘱冯永,这种偏方土方? 最好先进行专业验证,以免出现意外。

    时过境迁? 当年的冯秘书摇身一变? 成了冯刺史? 手底有女总裁,有女秘书……咳,这个划掉。

    医疗条件却比当秘书时落后了两千年。

    特效药和专业药是没有的,土方倒是还记在脑子里。

    反正吃不死人,而且诸葛老妖也没多少时日可活。

    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奢求能根治,能减轻病痛,让他多活两年,就算是成功。

    最好能熬到收复关中以后。

    当然,若是能克复中原以后就更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弄死了东吴再死冯刺史也没意见……

    冯刺史想着美事,大汉丞相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举了起来:

    “你且伸头过来让我看看。”

    病重是病重,力气弱是弱了些,但病虎余威在。

    “哎,哎,哎,丞相,丞相,凡事好商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冯刺史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忙向旁边挪了挪,说道,“那酒爷,还吃过一味药方!”

    “当真有药方?”

    大汉丞相先是一喜,居然把药方吓出来了?

    然后看到这小子的模样,却是更生气了!

    “叭!”

    “丞相为何还要打我?”

    “有药方为何不早说?”

    “丞相,这病,主要是靠休养,我前面所说的那些,若是你做不到,就是吃药亦无用。”

    “当真?”

    “我骗你作甚?”

    “你小子最是奸滑,让我很难相信你……”

    才刚刚欺了我一回,还好意思说“我骗你作甚”?

    “丞相要如何才相信我?”

    “你且先把药方写出来。”

    “咳,丞相,不须如此,我早就已经写好了。”

    冯刺史面色从容地从怀里拿出药方,递了过去。

    如果诸葛老妖的病情在自己意料之中,这个药方自然就派上用场。

    如果不是,那么自己也没有办法应对,到时候不拿出来就是。

    大汉丞相有些意外地看了冯刺史一眼,这才伸手接了过去。

    待看到上头的字时,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句:

    “这字,不是你写的吧?”

    “丞相,我们在谈药方,还要管是谁写的字?”

    冯刺史敢怒不敢言。

    再说了,夫妻本是一体,我家细君写的和我写的有什么区别吗?

    冯刺史现在是才名满天下,又身居高位,大汉丞相也不好再多说他。

    能听得进去就好,听不进去,也只能随他去了。

    当下便把注意力放到药方上面,然后眉头又是一皱:

    “乌鲗骨?文蛤之壳?皆是海中之物,怕是难寻。”

    大汉现在哪来临海的地方?

    冯刺史却是丝毫没有担心之意:

    “丞相,这寻找药材之事交给我就行了,我们还是先谈谈你的休养之事。”

    “不饮茶,不喝酒倒是无妨,多餐少食又是个什么说法?”

    诸葛亮犹豫了一下,问道。

    “他人一日里吃三餐,丞相你吃六餐,每餐少食,不可过饱,而且须得把吃食细细嚼碎,方能咽下。”

    诸葛一听,脸上更是犹豫:

    “一日三餐已是奢侈,这一日六餐,太奢靡了,怕是为人所道。”

    勤俭节约一向是大汉丞相的主张,现在突然要奢靡起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会破坏大汉的风气。

    冯刺史一听,额头青筋蹦了蹦。

    命都快没了,还抠?

    南乡工坊每年特意送过来的分红,都喂了狗吗?

    “三餐是吃那么多,六餐也是吃那么多?何来奢靡之说?丞相,我们还是谈谈不操劳不熬夜不多思这个事。”

    “大汉未兴,如何不多思?政务繁多,安能懈怠?”

    大汉丞相吁了一口气,叹道。

    冯医生很不满患者的态度,站起身来,“丞相,你要是这样,那我只好去找家属谈了。”

    “家属?什么意思?”

    “呵呵……”

第0915章 我们吃肉,丞相吃壳

    这世间之事,一物克一物。

    以凉州之大,冯刺史却是能横着走,足见强横。

    可惜回到区区一府之地,瞬间就成了软脚虾。

    大汉丞相能让天子低头称相父,大汉境内,闻丞相之名,莫不侧目。

    可在丞相府内,却仍有一人,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蜀中昂昂男儿,对外血战沙场,铁骨铮铮。

    对内剑胆琴心,侠骨柔情。

    优良传统不能丢!

    果如冯君侯所料,黄月英听到冯永手头有药方时,大喜过望。

    再听到诸葛丞相不愿意配合治疗时,顿时柳眉倒竖:

    “彼为丞相,欲速死是不顾国家;为夫,欲速死是抛妻妾;为父,欲速死是弃子女,真乃匹夫是也!”

    整个大汉敢在丞相府叉腰大骂诸葛丞相为匹夫者,唯丞相夫人一人是也。

    但见黄月英对着冯永说道:

    “明文你且去准备,当如何治就如何治,这丞相愿不愿意治病,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言毕,怒气冲冲地找大汉丞相理论去了。

    有了丞相夫人的承诺,冯刺史就算是解决了以后的疗养问题。

    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寻药材。

    药方里有两味药,是海产品。

    所谓的乌鲗骨,其实就是海螵蛸。

    高中化学做过关于它的题目:

    海螵蛸具有治疗胃酸过多、能为骨质发育提供重要元素的功效,其原因是___。

    这也是为什么冯永相信这个药方可能有效的原因之一。

    所以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大汉现在仅有两州,没一个靠海的,到哪去找海产品?

    当然是找阿斗。

    谁让他是天子?

    汉吴誓盟以来,两国之间的贸易越发地频繁。

    从永安到南郡,人员物资来往不断。

    中间甚至还有送到两国皇宫内的东西。

    这些年搂了那么多钱,小胖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档次当然不能像刚登基的时候那么低。

    吃点海味换换口味,尝尝鲜,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

    就是吃的时候要偷偷地吃,不要太张扬。

    毕竟是宫里自己赚来的钱,这些年内府也给朝廷的府库补了不少钱粮。

    只要收敛一些,相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给宫里送了信之后,阿斗亲自把冯永所要的东西送到相府上。

    在见过相父之后,阿斗就急不可待地找到冯永问道:

    “明文? 相父之疾如何?可是当真如卿所料?”

    “**不离十。”冯永点头? “今日且先试一试。”

    “好极,你所需的药材,吾都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现在就等你吩咐了。”

    为大汉丞相治病,阵势很大。

    已经成了侍医的李当之被带过来了。

    有了双南大道? 南乡医学院的开山祖师樊阿也被紧急送了过来。

    “文蛤壳管够,就是乌鲗骨有点少,皇后亲自带人在宫里寻了好久? 这才找到的。”

    阿斗有点不好意思? “到时候我写信给吴国? 让那边多送些过来。”

    冯刺史看了一眼屋子里那几大筐文蛤壳? 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汉家天子。

    小胖子倒是挺会吃啊,这才来汉中两年? 就没少吃文蛤。

    不过想来也是,文蛤肉鲜味美,前汉时期就已经是贡品。

    阿斗好不容易有钱享受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海味。

    “拿醋过来,先把这文蛤壳泡上。”

    让两个医学界的泰斗过来干这个事,那就是实打实地高射炮打蚊子。

    不过为了求稳,再加上可以利用他们的丰富经验,让他们在制药的过程,更加合理地调配药剂。

    若是能看出什么君臣佐使那就更好了。

    这个药方不像平常那样,需要长时间的煎药熬药什么的。

    稍微麻烦一点的,就是文蛤壳需要用醋泡了又泡,七泡才算是完成。

    为什么要七泡,冯永也不懂,就当是消毒了。

    然后就是把几味药都研磨成极细的粉末,最后把它们混合起来。

    有大汉天子和凉州刺史全程监工,这规格放全天下,也算是第一。

    李当之和樊阿两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子干劲十足。

    别说是配药的时候,就是磨药的时候都是亲自上阵,不让底下的弟子沾一点手,卖力地把药材研磨了一遍又一遍……

    “行了行了,我看看!”

    冯刺史一看不对劲,连忙上前阻止。

    前世老爸吃这味药,能磨得有多细?

    阿斗也跟着凑上来,问道:

    “成了么?”

    “成与不成,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就可以知道了。”

    冯永用小拇指挑起白色粉末,放到嘴里尝了尝,有点咸,似乎又有点涩。

    就是磨得太细了,手指上仿佛沾了后世刷墙的腻子似的。

    算了,不管了。

    “先称出两钱出来。”

    冯永吩咐道,然后又让人去请黄月英。

    黄月英得了消息,火急火燎地过来:

    “明文,可是成了?”

    “药成了。”冯永指了指身后的药剂,“这药每日三次,一次二钱,每次饭前服用。至于到底有没有效,还要数日才能看出来。”

    黄月英目光落到桌上的药粉,连连点头,眼中有些湿润:

    “不管有效无效,这份恩情,我们诸葛家总是要记下了。”

    “夫人这是什么话?丞相府和冯府,怎么说也是半个家里人……”

    听到这个话,黄月英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这话有点不对头。

    因为冯刺史“半个”很有名。

    丞相的半个弟子,黄月英的半个女婿,张夏侯氏的半个弟子,就连写文章,也总是写半篇……

    “眼看着也快要到进晚食了,我先拿过去给丞相服用。”

    黄月英说着,又对阿斗歉然道,“陛下就把府上当成是宫里就成,妾就先失礼了。”

    “相父的病要紧,夫人请便就是。”

    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嘛,反正无所谓了。

    “夫人,就算这药真的有效,也别忘了我前头说的,最重要是丞相平日里要注意休养。”

    在黄月英着急去给丞相服药时,冯永连忙又叮嘱了一句。

    “明文放心就是,丞相若是不从,吾自有办法。”

    提起这事,丞相夫人很是淡然地说道。

    丞相身体虚弱,阿斗和冯永还是要尽量少打扰,就不跟着过去了。

    忙完了这个,又让樊阿和李当之下去休息。

    阿斗这才很是亲热地问道:

    “这也到晚食了,明文不如和吾一起?”

    “臣敢不遵旨?”

    “喛,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

    阿斗连忙扶着冯永的手臂,笑眯眯地说道,“明文想吃什么?我先让人回宫准备一下。”

    天子与冯刺史联手骗了一次相父,两人之间有了小秘密,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冯刺史咽了一口口水,回答道:“文蛤吧,我好久没吃过海味了。”

    阿斗一愣,然后哈哈一笑,指了指冯永:

    “吾都忘了,卿的师门所学,乃是易牙之术。”

    “嘿嘿,臣只是正好想起,以前学过如何蒸炒文蛤而已。”

    东海第一鲜啊,不吃对不住自己。

    “好好,听明文这么一说,我都开始馋了。走走走,回宫!”

    “回宫?”

    “回宫,这是家宴!文蛤配酒,吃得更尽兴。到时候你可别藏私,让宫里的厨子打下手,也跟着学学。”

    “没问题!陛下以后可以让东吴那边多送些过来,毕竟这吃剩的壳,是要给丞相用药的……”

    “嘘,轻声些,让旁人听去了,那可是对相父大不敬!”

    “呵呵……”

    小胖子,瞧你那熊样!

    我被丞相打了都敢去打小报告,你怕什么?

第0916章 变动与成长

    建兴十年的最后一个月,季汉朝廷人事有了些许的变动。

    李平以骠骑将军之位,兼司徒,名义上仅亚于丞相。

    刘琰车骑将军位置不变。

    赵云迁卫将军。

    此三者,皆朝廷示之以殊荣之意。

    而领军留守锦城的吴懿则是左将军。

    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留府长史蒋琬,迁尚书令,与尚书仆射李福同管尚书台。

    陇右之战时,从宫中调入丞相府任司马的费祎,转调侍中,兼尚书左丞。

    与侍中董允一起,两人在宫中同辅天子。

    关兴任中领军,统南军。

    张苞任领军将军,统北军。

    凉州刺史冯永,原有职位不变,加丞相府参军,兼侍中。

    再加上丞相府军中长史兼绥军将军杨仪,前军师兼征东将军魏延,以及一些两朝老臣,构成了目前季汉表面上的权力核心。

    原庲降都督张翼因执法过严,导致云南刘胄作乱,故被调回朝廷,入丞相府接任费祎的司马之位。

    原牂柯太守马忠接任庲降都督。

    南中庲降都督府、永安都督府,以及一些地方实权人物,构成了季汉第二权力梯队。

    此次人事调动,在朝廷之外并未引起太多的波澜。

    但在朝廷的核心圈子,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丞相府长史杨仪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对外谢客,闭门不出。

    “蒋琬者,先帝在时,就曾因为荒废政务,被先帝所废,何以能居吾之上?”

    “冯永者,更不过是小子耳,虽有战功,但资历尚浅,岂能既入相府,又入宫廷?”

    “吾随丞相驻汉中,筹度粮谷,规画军中,劳思费神,不得须臾安宁,更别说年宦在二者之上? 然待吾何薄?”

    因为怨愤而导致面目狰狞的杨仪? 目露怨毒之色。

    盛怒之下,他砸摔了不少东西,屋内一片凌乱? 地面上还有不少破杯碎瓷。

    虽同为丞相府长史? 但蒋琬成了尚书令,这已经算是在杨仪之上。

    以前冯永一直是领军在外,从未正式担任过朝廷中枢的重要官职。

    如今不但成了丞相府参军,而且还兼任侍中。

    这么一来,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府中? 冯永都有要职加官,其中的政治意味,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 杨仪这才更加地不忿。

    凭什么?!

    在外有统兵之权? 在内有议政之职。

    宫中府中? 皆有任职。

    你几个意思?

    想起这些年的辛劳,杨仪只觉得自己当真是错付给了狗!

    正当杨仪满腔怨愤的时候? 忽有下人来报:

    “费侍中来访。”

    费侍中就是费祎。

    杨仪怎么说也是丞相府长史,且又是年宦最长者之一。

    他染了风寒数日都未见好? 不派人过来看看? 不合规矩。

    只是相府之中,论起人际关系之差,魏延排第一,杨仪就肯定是排第二。

    此二者,乃是相府中资历最老者。

    偏偏两人一个刚粗矜高,一个器小狷狭,如水火不相容,见面争吵乃至拔刀相向。

    费祎为了顾全大局,常居中调解二人,两相匡护,是少有能同时与两人说话的人。

    听到费祎前来,杨仪先让人把他请到前厅,然后略加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平复了心境,这才转去前庭见费祎:

    “文伟何来?”

    “丞相这两日来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能重新处理一些政务,听闻威公生病,所以特意让某前来探望。”

    费祎与杨仪久在相府为僚,又岂会不知其人?

    看到杨仪虽是语气无异,但面色忿色犹未散尽,心已明了:

    “威公的身子,可曾好些了?”

    杨仪不好对费祎发火,只是重重地闷哼一声,道:

    “身体倒是无碍了,不过近来夜里心悸,不能安寝,神志有些不定。”

    “心悸者,当是有心中有放不下之事,威公可是有所思?”

    费祎试探着问道。

    杨仪仗其资历,也懒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昔日吾背魏而向汉,得先帝赏识,先是被先帝征召为左将军兵曹掾,后又为尚书,彼时冯永何在?”

    “丞相南征时,吾以参军之位,代行相府事宜,彼时冯永不过一小吏。”

    “待丞相北上汉中,军中诸事,皆委任于吾,彼时冯永不过一边郡长史。”

    “如今呢?吾仍不过丞相府长史,而冯永,在外则居刺史之位,入府则居参军之职,入宫则有侍中之责……”

    杨仪越是说,就越是激愤,怨恨形于声色,怒气显于言语:

    “即便冯永有功,但待其可谓过厚耶?再说那蒋琬,留守锦城,又有何功?能入尚书台,任尚书令?”

    “若是蒋琬那般都能任尚书令,那凭吾这些年来的功劳,难道连入尚书台都不可耶?”

    外人或许没有感觉到这次调动有什么异常,但杨仪久随丞相,又岂会看不出苗头?

    先帝开国时,尚书台本来就是权力中枢。

    这个从法正、刘巴、李严等先后被先帝任为尚书令,就可以看得出来。

    只是夷陵之战后,先帝突然驾崩,天子年少,形势危急,大汉的权力重心这才开始转至丞相府。

    说句不好听的话,先帝让丞相与身为尚书令的李平共同辅政,未必没有让尚书台制衡丞相府的意思。

    谁知这李严私心过重,先是拒绝领军前往汉中,然后又欲划出巴州自任刺史。

    偏偏其手段又远不如丞相,最后丢了尚书令一职,尚书台也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虽然现在丞相的病情已有好转,但这一系列的人事调整,已经在暗示着尚书台似乎有重新恢复正常运作的趋势。

    至少也是恢复一部分权力。

    这还是次要的,从更长远来说,丞相之后,天子怕是不可能再设丞相府,那么尚书台到时就是完全的权力中枢。

    蒋琬、费祎、董允、冯永这些人,要么入尚书台,掌管政要。

    要么是侍中,出入宫廷,与闻朝政,得天子亲重。

    这就意味着在丞相之后,他们就是选定的朝廷重臣。

    而身为丞相府长史的自己呢?丞相之后,自己当如何?

    没了丞相府,自己这个丞相长史应当怎么办?

    这才是杨仪最为不忿的地方。

    “威公若是对冯明文居丞相参军和侍中之位不满,那大可不必啊!”

    费祎也不知看没看出杨仪的心思,只是笑着说道:

    “冯明文虽加丞相参军与侍中之职,但他能在汉中呆几天?最后不还是得要回凉州?”

    “不在中枢,这参军与侍中,也不过是虚有其名而已。”

    “至于蒋公琰,任尚书令,自是为了能更好地留守锦城,毕竟锦城那边,李正方此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再说了,现在丞相府诸事,不还是一直由你处理么?”

    杨仪闻言,勉强一笑,神色稍霁。

    费祎见此,又安慰了一阵,这才离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杨仪看着他的背景,面色阴沉如此时冬日的天空。

    冯永自然不知道汉中暗中涌动的潮流。

    不过就算他知道,那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回一趟汉中,既然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自然要回南乡看看的。

    不列仪队,不张旗鼓,仅带着亲卫,混在双南大道的商旅中,悄悄地返回南乡。

    如今的南乡,最牛逼的不是冯君侯的大弟子魏容。

    也不是县令黄崇。

    而是卫将军赵云。

    三年前赵老爷子还能指挥陇右都督府的将士,固守陇山一带,平定平西郡的叛乱。

    这才退下来多久,身子骨就弱了许多。

    虽然嗓门仍是洪亮,身板仍是高大笔直。

    但在温暖的房子里裹着裘衣的做法,已经暴露了他的气血不足。

    “还知道回来看看啊,再不回来,你这两个弟子,干脆入我门下算了。”

    赵云大马金刀坐在坐榻上,不屑地看了一眼冯刺史,鄙视地说道。

    罗宪和傅佥恭敬地给冯永行过礼,又捧上热茶,两人这才站在一旁。

    冯永坐到赵云对面,喝了一口姜茶汤暖身子,这才看向坐在榻上,丝毫不顾自己仪态的老爷子:

    “老将军这话说得,难道他们前些年在学堂里所学的学问,难道不是我传的吗?”

    “再说了,就算他们能侥幸能从赵老将军身上学到点东西,后头不还是我领着他们上战阵吗?”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不用回头看,就知道罗宪和傅佥两个小家伙搞出来的。

    罗宪已经有十五岁了,这年头,十五岁提刀上阵很正常。

    少年的热血已经沸腾,只不过在深谋远虑阴鬼王面前,毫无用处:

    “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能学到几分的带兵本事。”

    赵云哈哈一笑,然后可能是用力过猛,居然咳了起来。

    罗宪和傅佥连忙上前帮忙抚背。

    待赵云缓了过气来,这才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两个娃子是懂事的,天赋也不错。若是换了别人说这话,我少不得要为他们说两句。”

    他说到这里,然后摇了摇头:

    “只是这个话是你说的,那就没办法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了看罗宪和傅佥,神色似乎有些爱莫能助。

    袭陇关,战街亭,抚陇右,定陇西,平金城,萧关一战,名震天下。

    可以说,论起领军方面,放眼大汉,不,就算是放眼天下,敢在冯刺史面前装大尾巴狼的,大概也只有丞相有资格。

    毕竟赵老将军的长处是在骑军方面。

    偏偏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冯刺史手上的铁甲骑军,是世上最为恐怖的骑军,没有之一。

    萧关一战,不知被赵老将军翻来覆去推演了多少遍。

    他自认不会比曹真做得更好。

    看到赵老将军看向罗宪和傅佥,冯永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也向两人看去:

    “好好地跟赵老将军和李都督再学一年,后头你们若是当真能通过我的考试,那我就让你们到军中见习。”

    凉州去年这个时候的那一场白灾,虽然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但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萧关一战,军中战马,损失近七八成。

    而为了应付白灾,刺史府又不得不动用储备畜力,在寒冷的天气里运粮。

    为此损失了大量的牲畜,让冯刺史的骡驮化设想,也随之流产。

    就算是有先进了的圈养和撸养技术,但凉州的骑军和骡驮化部队,没有两三年的时间,是没办法组建完成的。

    凉州大军战力不足,仅靠汉中和陇右之兵,怕是打不下关中。

    所以让罗宪和傅佥在讲武堂多呆一年,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得到师尊的承诺,两个少年脸上现出兴奋之色:

    “先生,这可是你说的,一年后,你要让我们去凉州。”

    冯永微微一笑:

    “我总不至于骗自己的学生。”

    聊了一会,赵云期间又咳了几次,冯永看他神色有些倦怠,连忙告辞出来,让老爷子好好休息。

    这些年来,南乡学堂比起最初时,已不知变了多少。

    唯一不变的,就是冯刺史当年所住的院子,一直保持着原样。

    甚至可以预见,就算是不久之后,南乡学堂改成皇家学院,这个院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动。

    魏容刚一下值,就连忙叫上自己的细君,步履匆匆地赶向院子。

    “坐吧,都坐吧。”

    冯永坐在主位上,对着底下自己的几个弟子说道:

    “我这个师父不算是个称职的,这次回来,其实也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我虽不称职,但你们可不能懈怠,若是你们能成材啊,那我肯定是要极力举荐于朝廷。”

    “但天分不足,就算是你们顶着我弟子的名义,这辈子也就是衣食无忧,其他不要多想。”

    魏容等人心里凛然,连忙称是。

    建兴十年十二月的汉中,人心略有浮动。

    但远在建业的孙权,再一次发动了向江北得进攻。

    去年派去辽东的使者在返回时,在成山被人伏击,伤亡大半。

    不但辽东所赠珠宝落入魏贼手里,就连吴国最为紧缺的战马,也被魏贼抢去。

    这让孙权大为光火。

    这一场成山之败,让孙权想起了一个人,虞翻。

    就是在孙权和张昭谈论神仙时,敢当众顶撞吴国天子和吴国重臣第一人,说神仙不过是死人的虞翻。

    因为虞翻在听闻孙权派出使者前往辽东求马时,从流放之地交州上书。

    言吴国之利,乃是舟船,不善陆战,求马非是国利也。

    且辽东太远,派人携财远至辽东求马,怕是难有所获。

    直到大批财物马匹落入魏贼之手,这才让孙权不禁有些后悔不听虞翻之言。

    “魏贼欺人太甚,朕身为天子,安能受此侮辱?”孙权咬牙道,“此仇朕必报之!”

    只是去年令张布诈降,虽有小利,但合肥那边,必是已生警惕,此时不可轻动。

    故孙权下诏,让武昌的陆逊亲自领军攻打庐江。

第0917章 互逞计谋

    建兴十年的冬日,比建兴九年的冬日要暖和不少。

    不但凉州的冬雪要比往年来得迟,就是江淮一带,结冰的地方也比往年少了很多。

    “禀将军,探子来报,吴虏在濡须口似有大军集结。”

    寿春城的都督府里,一名文吏步履匆匆,把前方送过来的谍报递到满宠手里。

    满宠面色先是微异,然后又复从容,问道:

    “可知是何人领军?”

    “听说是孙权亲自领军。”

    满宠一听,顿时古怪一笑:

    “孙贼这些年来,岁岁欲整军北犯,我还道今年能安分一年,没想到他竟是在年底最后一个月才行动。”

    太和三年春,欲袭西阳。

    太和四年冬,欲袭合肥。

    太和五年冬,诈降。

    太和六年冬,原本以为能安分一年,没想到十二月又欲北犯。

    吴虏多在冬日与初春时北犯,是因为魏有精骑,在天寒时出战,战力会有所下降。

    而吴人不善陆战,故欲避魏之长也。

    所以吴虏在冬日有所行动,满宠早就已经习惯了。

    只见他吩咐道:

    “派人把谍报送与王刺史,让他做好准备,随时策应。”

    虽与王凌不和,但终究是同在朝为官,又是同镇守淮南之地,防备吴虏。

    这等国家大事,按规矩自然还是要知会一声。

    王凌得知孙权欲亲自领军北犯,当下顿时大怒道:

    “孙贼去年戏吾,让吾在满老匹夫面前大失颜面,吾尚思如何复仇,没想到他竟是送上门来!”

    于是整顿扬州兵马,进驻合肥。

    而满宠则是在寿春继续征召豫扬二州兵马,同时召令兖州,做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就在魏国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在巢湖合肥迎头痛击吴人时。

    吴国一支兵马,却是悄悄地从庐江郡皖城出发,绕过了巢湖,迅速向魏国的庐江郡扑去。

    这支兵马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镇守武昌的吴国上大将军陆逊。

    (注:庐江分成两部分,一是南边吴国庐江郡,魏国又在北边设了一庐江郡,位于合肥西面,与吴国庐江郡相对。)

    陆逊的声东击西之计? 不但把守在合肥的王凌瞒了过去? 就连在寿春征召兵马的满宠都没有察觉到。

    就在魏军上下都以为吴国是像往年一样,要从濡须口进入巢湖,进犯巢湖边上的合肥时。

    陆逊已经带着兵马? 一路急袭到魏国庐江郡郡治六安城下。

    六安城的守将看到城下的黑压压的吴兵? 大为惊恐,在派人前往合肥和寿春报信的同时,连忙加强防守。

    已经年近五十的陆逊,虽已贵为一国上大将军,又领军多年? 但身上仍保持着读书人特有的儒雅。

    他寻了一个高地,看着眼前的六安城,吩咐道:

    “派人前去劝降? 同时让军中立刻伐木作攻城器械。”

    一边说着? 一边紧了紧身上又厚又长的羽绒服。

    相比于大江边上? 远离岸边的六安城,似乎要更冷一些。

    事实上? 裘衣比起羽绒服来,还是要昂贵一些? 而且也比普通的羽绒服要暖和一些。

    但陆逊身上这件羽绒服? 是特意从蜀地定制的。

    又厚又长,夜里甚至可以当作被子盖。

    比起那些没办法加厚的裘衣来说,可是暖和多了。

    现在吴国的世家豪族,在府内走动大多都是披着裘衣,但外出的话,那都是要披上加厚加长的羽绒服。

    而对于那些小家族来说,则是选择普通一些的羽绒服。

    毕竟羽绒服里衬和外表皆是丝绸所制,比起裘衣来,也不算是失了面子。

    六安城头射下箭来,很明显是拒绝了劝降。

    陆逊也不着恼,因为这个是在意料之中。

    得知劝降无望后,陆逊领着人,在营地里巡视了一番,督促各营做好攻城的准备。

    虽然营地还算是有序,但却有些乱哄哄的。

    陆逊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太多的要求,只是召集各营的将领,吩咐他们约束好自己手底下的将士。

    世人皆言吴人善操船,却不善陆战,除了历史传统,南方无马等原因外。

    还有现在吴国所施行的军制,也是一部分原因。

    除了陛下亲自掌握的禁军,其他军中各营最精锐者,莫过于将领手中那些可以世袭的部曲。

    故军中统帅,最大的任务是协调诸将,让他们领诸营齐心向前,不可各自为战。

    不过陆逊身份尊贵,又素来德高望重,所以在他的督促下,吴军的营地很快就建了起来。

    第二日,吴军有些迫不及待地派出营队开始攻城。

    虽然攻城器械没有做好,但这并不妨碍吴军先尝试把六安城的护城河填平。

    六安城虽是庐江郡的郡治,但其实并不算是大城。

    不过因为它是临沘水而建,所以护城河不但很深,而且很宽。

    负着土石的士卒开始向前冲跑,他们身上连皮甲都没有,有的甚至是衣服褴褛。

    这些都是最底层的士卒,还有一部分死卒。

    魏军在护城河对岸立了鹿角,鹿角后面的魏军弓弩手在吴军进入射程后,开始张弓拉弩,箭飞如雨。

    吴军士卒吸进冬日里冷冰的气息,然后口鼻喷出白色雾气,闷着头只顾向前冲。

    箭羽从空中落下来,有的插到地上,有的插进背上的石土,让吴军士卒幸运地躲过一劫。

    但也有箭羽穿透了士卒的身体,带着士卒倒在地上,身体里流出来的热腾腾的血,很快在这种天气里变冷。

    没来得及渗入地下的血很快凝固,和身体一样,变得冷冰。

    更有甚者,没有被射到要害,哀嚎着倒在地上,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又被同袍踢翻在地,然后又有脚踩踏而过。

    接着有人踢到了呻吟不已的伤兵身上,自己也跟着摔倒,压在伤兵身上,背负的石土撒了下来,把伤兵的脸面掩埋了起来……

    陆逊就站在后方不远处,看着前方空中魏军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箭羽,面色沉静,但是眼底却有一丝丝的阴郁。

    这些年来,吴魏两军一直是交战于合肥城。

    魏贼不断加固合肥,同时又在合肥布防重兵,按陆逊的想法,自己突袭六安城,魏贼当是没有防备才是。

    从自己顺利无比到达六安城下看来,这个计划确实是成功的。

    但让人同样没想到的是,六安城看起来不大,可从魏贼的反应看来,城里只怕布有精兵强将啊!

    这么想着,再看到冲上去填护城河的辅兵们以极快的速度溃散回来,眼底的阴郁就更浓了。

    “来人,传令下去,让军中加快速度,不要怜惜兵卒,明天务必要把护城河给填平了!”

    “还有,最迟后天,务必要把云梯全部造好,开始正式攻城。”

    “诺!”

    前方的喊杀声与惨叫声,仍隐隐约约地传入陆逊的耳里,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听。

    他的目光,看向了东边。

    那里,正是合肥方向。

    只要能攻下六安城,那么大吴在江淮就有了一个立足点,同时还可以威胁合肥的侧后方。

    到时不管合肥如何城坚墙固,魏贼也只能放弃。

    陆逊想到这里,又特意派出精兵,让他们注意防备合肥方向过来的魏贼。

    六安城的后方是芍坡湖,乃是春秋楚相孙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用以灌溉周围田地。

    寿春城与六安城隔这么一个大湖,魏国大概从来没有想过吴国会绕过巢湖,攻打六安城。

    所以并没有在芍坡湖布置有水师。

    寿春想要增援六安城,要么是从合肥直接出兵,要么是从寿春派兵,绕芍坡湖这么一个大圈。

    “陆逊此人,果然是善用兵者也,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满宠得到六安城危急的消息,大惊之下,连忙召集诸将军议。

    看着眼前的舆图,所有人皆是焦虑无比:

    “前将军,六安城小,怕是难以坚守,我等当尽快派出援军才是!”

    满宠目光闪烁,盯着舆图,却是没有立刻说话。

    若是六安城落入陆逊之手,那么吴虏就可以从六安城进入芍坡湖,进犯寿春。

    这就是活生生从濡须口进入巢湖攻打合肥的完全翻版。

    唯一不同的是,大魏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扬州防线,全面沦陷。

    到时扬州大部就要落入吴虏之手。

    中原门户从此大开矣!

    “救肯定是要救的,但不能直接从合肥派出援军,毕竟谁知道濡须口那边,孙权会不会真的领军过来?”

    满宠脸上阴晴不定,思索了好久,这才缓缓地说道:

    “王刺史乃是勇将,让他守合肥挡孙权,当是无虑。寿春城已经召集了不少人马,现在正好派去增援。”

    说到这里,满宠顿了好一会,这才继续说道:

    “而且援军不能走合肥那边,陆逊既然敢偷袭六安城,他不可能不防备合肥的援军。”

    底下的部将听到这话,更是焦虑不解:

    “将军,若要增援六安城的话,走合肥是最快的路程,若是不走那里,拖延过久,只怕六安城危矣!”

    满宠却是不为所动:

    “六安成虽小,但城墙坚固,且城中兵精将劲,只要将士一心,固守待援,则可守久也。”

    “陆逊虽善用兵,但吴兵不善陆战,更别说攻城,故庐江暂时无忧也!”

    说着,他的眼睛闪过冷光,“吴虏利于船战,以前其不来尚欲诱致,今舍船二百里而来,灭之正当其时!”

    “马上派出快马,就说吾会亲自领军前去救援,让庐江将士安心守城。”

    紧急整顿寿春城兵马以后,满宠亲自领军,逆淮水而向西,然后在决水与淮水相交处,顺着决水南下,绕到了庐江的西边。

    而此时,六安城的攻防战,已经达到了白热化。

    护城河早就填平了,六安城下已经铺了一层尸体。

    陆逊最初的担心成了现实。

    六安城虽小,但却难攻。

    就算是派军中各将部曲亲自上阵,仍然无人能在站稳在墙头上。

    最接近的一次,也不过是能攻上城头,然后被赶了下来。

    陆逊心里焦虑,但他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多地投向了东边。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六安城肯定是能拿下来。

    可是东边合肥方向实在是太过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安。

    毕竟按日子计,就算魏贼从寿春过来增援,此时也早就应该有动静了。

    这种有些反常的情况,让陆逊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想起陛下仍是屯兵濡须口,根本没有进入巢湖,陆逊心里又有些无奈。

    虽说是诱敌,但六安城的战况这般激烈,若是有人能领兵进入巢湖,进逼合肥,给魏贼压力,那就更好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有些燥热地松了松身上的羽绒服。

    满宠此人,颇有才干,又是曹操留下的老人,可不能小视。

    反常的平静,不可小视的对手,再加上常年领军的敏感性,让陆逊心里的不安变成了怀疑。

    “来人。”

    “上大将军。”

    “传令下去,今日攻城,提前收兵。”

    “诺!”

    攻城正急的时候,突然缓了下来,对守军来说是一件好事,因为可以抓紧时间修补城墙,让疲惫的将士得到一些喘息时间。

    但对于急于要攻下六安城的吴军来说,却是不啻于后面要用更多的人命去填。

    “上大将军,城中贼人看来已疲,为何突然要收兵?”

    “吾恐贼人有所图耳。”

    “莫不成是合肥那边有动静了?”

    “正是因为合肥无动静,故吾才心忧耳。”

    “将军何忧?”

    “合肥不见满宠踪影,吾如何不忧?”

    陆逊叹了一口气,看向那伤痕累累却屹立不倒的城墙,心头莫名就想起了前年得萧关大战。

    听闻冯永领军出萧关后,连破数城,吞并安定后还能回身以少胜多,大败曹真。

    蜀人这些年来,接连拓土,如今已经打开了关中大门,全面进逼魏国。

    而陛下这边,虽有石亭大胜,但却仍是一直被合肥压在江南,不得突破。

    一念至此,陆逊心里头就是一阵气闷和焦虑。

    冯永是怎么做到在短短的时日内连破数城的?

    他正想着,只听得有人试探着说道:

    “说不得陛下已经在巢湖吸引了魏贼,让其不敢分兵?”

    陆逊嘴角一抽,瞟了一眼说这个话的将领。

    这个话,别人可能会信,但我能不知道真假?

    自从陛下在逍遥津被张辽逼得“走登高冢”、“蹴马趋津”以后,心里其实对合肥是又恨又有些惧怕。

    所恨者,无一日不欲下合肥也。

    所惧者,无十万大军,不敢临合肥城下也。

    现在濡须口,不过是诱敌,哪来的十万大军?

    故陛下这些日子才裹足于濡须口,不入巢湖。

    第二日,终于有吴军探马给陆逊带来了他最想要的消息:

    “急报!上大将军,西边的安丰郡,似有魏贼大军!”

    还没等探子把消息详细说清楚,陆逊已经猛然惊醒过来:

    “不好!满宠乃欲断吾后路耳!”

第0918章 不干人事冯刺史

    陆逊利用魏国这些年形成的惯性思维,虚枪一晃,避合肥而击庐江,眼看着就要成功。

    没想到满宠居然也这么大胆,根本不惧庐江有失。

    而是亲自领军绕了一个大圈,欲截断吴军后路。

    可以说,双方这一个操作,皆称得上是惊艳。

    相比之下,双方的队友就有些不同了。

    王凌与满宠虽不和,但却能在第一时间领军驻守合肥。

    而孙权与陆逊虽关系亲近,如今却只在濡须口虚张声势,连巢湖都没有进入。

    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陆逊肯定是不懂的。

    就算是懂,那也不敢说,甚至连腹谤的念头都没有。

    “上大将军,我们怎么办?”

    听到后路有危险,立刻就有人慌了。

    若是此时在船上,自是不必怕。

    可是自己身后两百余里才是江边。

    就算是再怎么看不起魏贼,也得要承认,能与魏贼精骑堂堂正正对阵而不落下风者,大约只有蜀人了。

    “不要慌。”

    知道了满宠的确切位置,陆逊心里的不安反而消失了。

    很明显,庐江已经来不及攻下了。

    但不能就这么随意退走。

    否则在魏贼精骑的追击下,稍有不慎,大军就会有从撤退变成溃败的危险。

    想通了这一点,陆逊立刻派人前往沘水与泄水交汇处,多立旗帜。

    同时又领着大军紧跟其后,做出一副掉头向西,迎战来敌的态势。

    魏国援军得知吴军动静,来势汹汹的气势立刻为之一顿!

    单以领军论,蜀之冯永,吴之陆逊,皆是魏国深为忌惮的人物。

    冯永狡诈,攻掠如风,守战如山。

    而陆逊则是善布大局,难知如阴。

    甚至在魏国眼里,陆逊比冯永还要难缠许多。

    毕竟陆逊前有夷陵之战,后有石亭之战。

    冯永作为后起之辈,名声自然不如陆逊。

    所以满宠此次虽说是出其不意,但当对面的陆逊做出反应时,他同样不敢轻易冒进,先派出哨探查探对面情况。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他与六安城的守军联系上时,这才发现,原来吴军早就已经在夜里悄悄退走了。

    建兴十年十二月魏吴的这一场交锋,看似动静不大,但实际上却是凶险异常。

    若是吴国得计? 则可打开中原的大门。

    若是魏国得计? 那么就能重振石亭之战以来的颓势。

    也正因为如此? 双方统帅都极是谨慎,在没有把握之前,都表现得很克制,让这一场争锋? 没有变成真正的大战。

    一直在濡须口的孙权? 得到陆逊已经退兵的消息? 亦过江返回建业。

    陆逊回到武昌后? 便写了一封信? 派人送往蜀地。

    而魏国扬州都督满宠,在回到寿春后,亦写了一封奏章? 送往洛阳。

    相比于武昌远离蜀地,寿春送往洛阳的奏章要快得多。

    得知孙权再一次进攻合肥? 曹叡倒是没有太过紧张。

    当年石亭之战吴国都未能拿下合肥,更别说已经用数年时间恢复元气的现在。

    想到这里? 曹叡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从蜀国流传入大魏的八牛犁确实是好东西,最是适合屯田。

    豫州汝南,扬州寿春,本就是肥沃之地,武皇帝又留下了屯田的底子。

    用上八牛犁之后,不但可以多开荒地,而且还可以少用屯民,当真是好东西。

    只是想起此物乃是冯永所制,曹叡胸口又如同是压了一块巨石。

    “为何吾大魏没有此等人才?”

    虽然平日里都是冯贼冯贼的乱骂,但在心底,曹叡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冯永能弃贼从魏,那当多好?

    可谓是恨之深,思之切。

    曹叡也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心理,不过当他看完满宠的奏章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奏章上面详细叙说了这次战况,同时还附了一个建议:

    合肥城南临江湖,北远寿春,贼攻围之,得据水为势;官兵救之,当先破贼大辈,然后围乃得解。

    贼往甚易,而兵往救之甚难,宜移城内之兵,其西三十里,有奇险可依,更立城以固守。

    若建新城毕,则可与庐江为应,此为引贼平地而掎其归路,于计为便。

    满宠以此次魏吴相争为例,极言合肥城在巢湖边上,正好让吴人可以发挥出舟船之利。

    不若在远离巢湖的地方建新城,若是吴人欲北上,则必须舍船上岸。

    吴人本不善陆战,而在陆上又正好可以发挥大魏精骑之利,此消彼涨,不但合肥易守,而且还有机会大破吴虏。

    同时把合肥城往西移,还可以与庐江互为掎角,不管是吴虏犯合肥,还是攻庐江,两地之间都容易相互策应。

    曹叡览毕,觉得满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只是从东到西,合肥、襄阳、祁山此三者,一直以来就是阻挡贼人来犯的屏障。

    祁山之失,已经让大魏先失陇右,后失凉州,如今连关中都在其威胁之下。

    若是往西退三十里建合肥新城,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到时吴蜀东西夹击,则大魏危矣!

    故思来想去,曹叡心里无法下决定,便召集重臣相商。

    护军将军蒋济得知满宠之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吴虏北犯才刚退去,满宠就要把合肥拱手相让,此既是向天下示弱,更像是望贼人烽火毁城而走,此可谓贼未攻而自败。”

    “此举只会助长贼人北犯之心,贼人劫掠之举只会更有加无己。”

    蒋济乃是三朝老臣,又善审兵事。

    曹叡闻之,心里的天平便倾向于一动不如一静,于是下诏,只言须得紧守合肥,不得移城。

    满宠得到诏令,没有放弃,重新上表说道:

    “孙子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骄之以利,示之以慑,’此为形实不必相应也。”

    “又曰:‘善动敌者形之。’今贼未至而移城却内,所谓形而诱之也。引贼远水,择利而动,举得于外,而福生于内矣!”

    只言示弱于贼,引贼人来攻,避敌长而扬己长,正是兵法之要。

    曹叡年纪虽轻,却也知道满宠所言的魏吴各有所长是有道理的。

    而这一次,尚书赵咨赞同满宠的说法。

    同时上书道:

    “若是陛下担心新城未成而吴虏又来,大可不必担心。陆逊才刚被满宠逼退,短时间内不会再北犯。”

    “且陛下令满宠督扬州军事,不正是看重其才能?满宠在前方与吴虏相峙,自然是要比后方更了解情况。”

    “既然他一而再上书力言此事,那就说明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曹叡这才恍然,第二次下诏,同意了满宠的做法。

    这个时候,建兴十一年已经悄然来临。

    建兴十一年开春的时候,陆逊所写的信也终于到达了汉中。

    凉州的冰雪未化,道路难行,冯刺史一直呆在汉中没走。

    春季刚一开学,大汉帝后两人就亲自赶来南中。

    在全体师生的见证下,由大汉天子和大汉皇后主持,南乡学堂正式改成大汉皇家学院。

    苦心经营十年,南乡学堂终于从一个小草堂成长为官方正式承认的学府。

    冯永仍是学院的山长,不过从学院里出来的学生,从此多了一层身份:天子门生。

    学院里有向朗、许慈等大汉最知名的学者坐镇。

    学生们所学的学问,有冯刺史所传的师门学问,同时还有朝廷这些年来整理出来的典籍。

    不管是从师资上还是从学问上,皇家学院的含金量都极高。

    再加上南乡的造纸术和印刷术,更是让学院拥有天下最顶级的教学资源。

    有传闻,皇帝学院成立之日,有人在蜀地深山听到山鬼嚎叫。

    南乡更是浓烟滚滚,似有无数厉鬼从地下冲出。

    夜里遍地都是鬼魂在凄厉哭泣……

    “陛下成立学院还成仓颉造字了?光说鬼哭魂嚎,他们怎么不说下粟如雨呢?”

    冯刺史得知这些传闻,不禁骂骂咧咧:

    “这些狗逼玩意,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挣扎,躺平不好吗?”

    前几年先是在经济上搞趴了守旧世家。

    学院的成立,又从智力资源上正式打破了世家的垄断。

    要说世家甘心,那就是说笑。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诸葛村夫和冯文和这两个不当人子的,他们专门不干人事啊!

    所以只好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恶心一下,出出气。

    仓颉造字后,鬼恐为书文所劾,故夜哭也。

    而世人识字,则知诈伪,诈伪萌生,则去本趋末,弃耕作之业,天知其将饿,故为雨粟。

    由此可见,民智不可开也。

    冯刺史于是对世家“hetui”一声,然后吐了一口痰。

    不开民智,你家怎么不全部用一字不识的人管理种植园工坊草场?

    一天到晚想要往各地学堂塞人算怎么一回事?

    坐在主位的汉家天子和皇后虽然不懂什么叫“狗逼玩意”,但冯明文在骂世家,想来当是粗鄙之语。

    换了别人,这可算是失仪。

    可是放到冯明文身上,帝后两人却是觉得欢喜。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冯明文是流露真性情,不把皇家当外人。

    “有人愿意当鬼,那就由得他去。”

    张星彩笑盈盈地说道,“仓颉可是上古圣人呢,他们说鬼哭魂嚎,却是把陛下比成了圣人,也不知是何居心?”

    皇后身边的阿斗一听,乐得小胖脸一挤,把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

    “吾岂敢比圣人?过矣过矣!”

    在小胖子看来,冯明文此次回汉中,可是大大的好事。

    不但劝说相父把一部分权力下放到尚书台,同时还把学堂归到皇家名下,可谓是忠心矣!

    故在皇家学院成立后,帝后二人也没有立刻回南郑,特意在南乡多呆了一些时日,时常以家宴的名义,让冯刺史陪席。

    就是向朗这等老臣,也不过是在天子设宫宴待群臣的时候,有一些特殊待遇。

    能时不时被天子邀请去吃家宴的,全天下也就冯刺史一人。

    听到小胖子的话,冯刺史连忙正色道:

    “兴复汉室之后,若是皇家学院能印尽天下之书,广传学问,让天下士子不再有阅书之苦,则陛下亦可为圣矣!”

    想要把印刷术在全天下推广开来,彻底打破世家的知识垄断,提高社会劳动力的素质。

    最快最好的办法和渠道,还是要靠官府。

    阿斗真要能做成这个事情,再加上皇帝的身份加持,后世的文人称他一声圣人不为过。

    毕竟……唐朝的皇帝不就叫圣人吗?

    皇后一个马屁,冯刺史一个马屁,把阿斗拍得舒舒服服的。

    他把自己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哈哈一笑:

    “真要按明文的说法,那第一要做的,就是兴复汉室。”

    说着,他又再给自己斟了酒,举杯对冯永说道:

    “论运筹帷幄,治理天下,吾不如相父;论练兵对阵,决胜沙场,吾不如明文。吾所能做者,便是信之任之。”

    “若是能得良臣虎臣相助,汉室得兴,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吾必拜谢!”

    胖是胖了点,不过这番言语之间,竟是颇有几分豪气。

    终究还是年青君主,再加上形势大好,此时的阿斗,比起历史上,自然应该是多了一份雄心。

    与胸无大志,光想享乐的扶不上墙烂泥还沾不上边。

    冯永也端起酒杯:

    “陛下信之任之,臣必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彩!”张星彩也端起酒杯,“吾与陛下,敬汉室忠臣!”

    家宴喝得正高兴,微熏间,有小黄门悄悄过来告知阿斗:

    “陛下,相府派人过来,说是吴国有国书送来。”

    阿斗听到是相府来人,酒立刻醒了一半:“速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小黄门领着一人入内,冯永定眼一看,不禁有些惊异之色。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遗。

    李遗趋步上前,目不斜视地对着阿斗和张星彩行礼。

    “起。李参军,相父的身体,可还安好?”

    “禀陛下,丞相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阿斗点点头:

    “那就好,且把信呈上来吧。”

    汉吴两国有一个很巧合的共同点,那就是君主之下,皆有一位可以代皇帝发出国书得臣子。

    汉有诸葛亮自不必说,而吴国则是陆逊。

    因为孙权让人刻了一块自己的玉玺,放在陆逊处。

    所以陆逊写给汉国的文书,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了孙权的意思。

第0919章 策论与贤后

    让人把李遗带下去,阿斗这才当着冯永的面,打开相父的来信。

    待看完后,又习惯性地递给张星彩。

    陆逊这封信,详细地述说了庐江之战的过程。

    在信尾,还特意提了一句:

    闻汉将军冯君侯,出兵萧关,连破安定坚城固池,攻掠疾如风火,不知逊可有幸,能闻其详?

    张星彩览毕,失笑道:

    “怪不得相父特意派人把信送过来,原来吴人的来信里还提到了明文。”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小黄门把信递给冯永看。

    来大汉十年了,冯永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唯一不习惯的,就是毛笔字仍是如狗爬。

    至于看信之类,根本毫无障碍。

    冯永接过来看完后,重新把信折好,了然一笑:

    “怕是吴人看我大汉接连收复陇右凉州,心里着急,故想要探询军中攻城之法耳。”

    信里的内容,稍微有点出乎冯永的意料之外。

    因为在自己的印象中,陆逊一生似乎从未有兵败,没想到居然会有被满宠逼退的一天。

    张星彩点头:

    “确实有这个可能。只是这攻城之法,乃是军中机密,安能轻易示人?”

    冯永点头赞同:

    “不错。不久之前,臣从细作口中得报,魏贼司马懿在关中屯田,所用耕作之物,就有八牛犁。”

    “以前大汉未把八牛犁传给吴国之前,从来没听说大汉之外,有用此物者。”

    “前两年陛下为示与吴国之好,将八牛犁送给吴国,哪知后面魏国就马上有了八牛犁。”

    “在臣看来,此事与吴国定是脱不了干系。”

    大汉在未收复陇右前,只要把永安、汉中这两个大门一关,蜀中就自成天地。

    如果朝廷刻意控制,就算有人有心想要把八牛犁带出去,那也是千难万难。

    但随着大汉收复陇右以后,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随着八牛犁越来越多地公开应用,这个东西想要再像以前那样保密,那是不可能了。

    再加上汉吴公开联盟,这两年两国之间的关系正处于蜜月期。

    于是大汉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八牛犁当成加强与吴国关系的礼物,送到了江东。

    当然,冯刺史在这个事情上,也是存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吴国在荆州开垦荒地,若是有八牛犁相助,可不就开的越多,甘蔗就种得越多么?

    不过总得来说,魏国从吴国手中得到八牛犁的可能性? 比从大汉手里偷去的可能性? 要大得多。

    冯刺史这个话,算是实事求是,可不是黑孙吴。

    听到冯永这番话? 再看到他面色从容? 张星彩不禁挑了挑眉:

    “吾观明文? 似乎早就料到此事?”

    冯永狡黠一笑:

    “当初大汉送给吴国的八牛犁? 与大汉境内使用的八牛犁? 可不是完全相同的。”

    冯永最初拿出来的八牛犁? 那是全铁制造? 用起来结实是结实? 但所需要的铁料也是极大。

    黄月英在最开始就曾尝试过对其进行精简? 把非关键的构件改成木料。

    再加上这十年来的应用? 为八牛犁的改进提供了丰富的经验。

    结合大汉实际情况,八牛犁已经改进了不知多少版。

    现在大汉有二牛、四牛、六牛等款式,可以针对不同的环境? 更换不同的款式。

    而送给吴国的八牛犁? 则是最初的全铁版本。

    魏吴两国? 一没有冯永这种非常重视改进生产工具的人物。

    二? 就算是有? 也没有冯永这种影响力。

    所以这就注定了两国会用这种傻大粗版本很长一段时间。

    此时它们恐怕还在为打造八牛犁的铁料而发愁。

    因为若是为了打造八牛犁而占用太多铁料? 那么兵器不足了怎么办?

    所以说,发展才是硬道理。

    生怕对手超过自己,连好东西都不敢拿出来用,那叫胆怯无知。

    从大汉拿走几样先进技术,却没有支持技术继续发展的社会基础,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八牛犁这玩意,一是需要大量的铁器,二是需要大量的耕牛。

    冯刺史从一开始就建立牧场,然后又想尽办法改进冶炼方式。

    同时年复一年,投入海量的钱粮,建立起基础教育,提高生产力,提高劳动力的素质。

    这才打下了支撑起这种发展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基础。

    还是那句话,仅靠一个人或者一批人,就算是全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不想人亡政息,就要发展出能把政策持续下去的社会趋势和社会阶层。

    而这一切,又需要足够强大的财政支持。

    大汉官府可以作担保,让牧场把大量耕牛转借给百姓。

    魏国和吴国,他们哪个能做到这一点?

    不是冯永看不起他们,两国恐怕连官府屯田的牛够不够拉八牛犁还是个问题。

    听到冯永的解释,张星彩顿时大喜道:

    “原来明文对此早有布局,果真是深谋远虑!”

    但见冯文和谦虚地说道:

    “皇后谬赞了,在臣看来,魏吴二国用八牛犁,虽说对其有利,但亦未必无害啊。”

    张星彩一听,悄悄地在阿斗耳边说了一句话。

    阿斗连忙坐正了身子,让人撤走了残羹冷炙,重新摆上热汤,点上香炉,然后对着冯永拱一拱手:

    “请冯卿教我。”

    这就是策论的姿态了。

    冯永看了一眼张星彩。

    这果然是贤后啊!

    心里这么想着,冯刺史不敢怠慢,连忙也坐正了身子,正色道:

    “八牛犁所用铁料、耕牛甚多,但普通百姓,有几家能用得起铁料耕牛?除了官府屯田,还能用到八牛犁者,莫过于豪族世家。”

    “豪族世家得此物后,就可多开田地,广积钱粮。而魏吴二国,又不抑豪右,难从豪右手里收上来赋税钱粮。”

    “介时豪右所占田地丁口越多,其势越大,魏吴二国,只怕早晚会被世家豪族反噬。”

    张星彩连连点头:

    “故前汉后汉,乃至先帝相父,皆有抑制豪右之举,此可谓先见之明。”

    后汉虽然是得到了豪强地主支持而开国,在前期也曾有限制豪强的举措。

    张星彩这一句话,并不算错。

    只是后汉因为开国根基的问题,注定了无法从根本上限制住豪强地主。

    所以这也是季汉一直警惕世家豪族的原因之一。

    但见张星彩又问道:

    “由冯卿所言,魏吴二国,得八牛犁,有利亦有弊,大汉不用太过担心,对否?”

    “回皇后,大汉推广八牛犁已有十载,现在有多少地方能用上此物?魏吴二国才多久,何须过多担心?”

    说到这里,冯刺史又是古怪一笑:

    “说到这里,倒是让臣想起一事。这攻城之法虽说不能泄露出去,但大汉与吴国终究是盟友。”

    “且此番吴国也是为了攻伐魏贼,不若大汉支援吴国一些兵器如何?”

    张星彩微微一愣:“兵器?”

    冯刺史点点头:

    “对,就是兵器。大汉现在军中不是已经开始更换新兵器了吗?”

    “这替换下来的旧兵器,不若拿去卖给吴国,给大汉多换一些钱粮回来。”

    南乡产煤,南郑则有汉中最大的铁矿。

    因为冶炼技术的改进,汉中冶现在出产的兵器,比起建兴元年,质量大为提高。

    萧关一战,护羌校尉府的将士,用实战证明了新式兵器的优越性。

    就拿军中最普遍的兵器环首刀而言。

    步卒的环首刀,和轻骑的马刀,样式就大不一样。

    而护羌校尉府的环首刀,与以前那种老式环首刀,也不一样。

    更别说新式兵器质量上的提高。

    以前普通士卒手中的环首刀,多是粗铁制成。

    而现在因为焦煤的出现,鼓风机和水排的改进,新式环首刀相当于三十炼起步。

    中层军官,那就是五十炼。

    高级将领,人手一把百炼刀。

    萧关之战后,大汉军中,开始有计划地淘汰老兵器,更换上汉阳造标准兵器。

    再加上这些年丞相所施行的精兵讲武政策。

    可以说,下一次魏汉的关中之战,魏贼所要面对的,是一支与陇右之战完全不同的大汉精兵。

    而阿梅所领的制造局,在完成第一代汉阳造标准后,开始着手研究制定第二代标准。

    淘汰下来的兵器,一部分已经用来武装胡夷,组建义从军跟随汉军作战。

    但大汉在陇右之战前,兵力足有十余万。

    陇右之战时又从魏贼手里缴获了不少兵器。

    再加上武库的存货等,这淘汰下来的老旧兵器,可不是小数目。

    真要全部拿去给胡人用,怕是冯刺史晚上都睡不安稳。

    回炉重造吧……对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来说,成本实在是有点高。

    还不如拿去卖,既赚了钱,又顺便巩固一下与吴国的联盟,还得个好名声。

    当然,到时候吴国拿这个兵器去干嘛,就不是大汉所能控制的了,不是吗?

    而吴国有了兵器,就有多余的铁料锻造八牛犁。

    此乃双赢,一举数得之事。

    听到冯刺史的这一番策划,就连阿斗都是眼神古怪。

    好歹也是大汉天子,有些事情,阿斗还是知道的。

    只听得他提醒道:

    “那个,明文啊,我记得,吴国的荆州那边,似乎还缺粮呢,他们哪里来的钱粮跟我们换兵器?”

    虽说早些年因为荆州缺粮,陆逊曾上书孙权,建议鼓励军中诸将在荆州广增田地。

    政策是好政策,可架不住底下的人想法比较多。

    吴**制的特殊性,再加上世家的强大,那些将领开出来的田地,有相当一部分,是种了甘蔗。

    毕竟种甘蔗可比种粮食赚钱多了。

    当然,某只土鳖表示,这完全是因为市场的正常调节,和这几年来他有意提高粗糖价格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卖了粗糖之后,会有红糖的返还份额,那更是行业规矩,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陛下,荆州缺粮,我们有粮啊!江州直通荆州,又是产粮之地,从江州卖些粮食给他们就是。”

    冯刺史大义凛然地说道,“汉吴二国,既是并力讨贼,自是当相互帮扶。”

    小胖子仍是没有转过弯来,下意识地说道:“可是凉州……”

    “凉州那边,只要有越巂的粮食就足矣!待再过两年,便可自足。”

    冯永连忙说道。

    越巂、江州、汉中,都是产粮之地。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蜀地世家,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沃野千里的蜀中平原,终于要成为大汉掌握的产粮地。

    有了东风快递的运输保证,还怕运不出去?

    虽说现在大汉的粮食不是很充裕,但只要打下关中,大汉便拥有两个天府之国。

    谷贱伤民这种事情,说不得就真的会出现。

    这就是生产力的提高,导致生产关系发生变化的具体表现了。

    所以提前做好准备,也是应当的。

    张星彩眼睛闪着亮光,在案下轻握住阿斗的手,阻止皇帝继续说下去。

    由她代替问道:

    “那依明文所言,吴国最好是拿粗糖来换我们的兵器,是也不是?”

    冯刺史点头:

    “皇后所言极是。若是我们直接说让吴国种甘蔗,说不得他们还会心存顾虑。”

    “但若是让他们用粗糖来换兵器,同时我们还可以把粮食卖给他们,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则事必成矣!”

    以后世得信息爆炸程度,都还有人不断试图突破划定的耕地红线。

    甚至还有某些知名衣冠人物公开鼓吹放弃红线,开放粮食进口。

    更别说现在这个时代的吴国,就算是有人能看破,但孙权有没有能力阻止荆州世家不种粮食种甘蔗,那还是个问题。

    张星彩忍不住地喝彩道:

    “明文之策,实是高明至极!便是管仲再世,亦不过如此而已!”

    “皇后谬赞了!”

    冯刺史谦虚地说道。

    这不是他高明,而是他从来不敢小视资本的贪婪。

    古今中外,资本的本性从来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张星彩摇了摇头,满脸笑容:

    “大汉有明文这等良臣虎将,何愁不兴?”

    说着,大汉皇后凤目含威扫了一眼周围侍立的宫人,面容转成冷厉:

    “今日陛下与君侯策论,乃是国之机密,若是有人敢泄露半句出去,诛之!三族贬贱籍,永世不得从良!”

    所有宫人都吓得脸色发白,皆是匍匐在地:“诺!”

    然后皇后又转向冯刺史,脸上再次笑意盈盈,柔声问道:

    “明文此次与陛下的策论,不若就书写成册,送至相府,问问相父意见,如何?”

    “全凭皇,咳,全凭陛下作主。”

    冯刺史连忙说道。

    只听得皇后似在自语,又似在与冯刺史商量: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能在永安建立一个互市,统筹管理与吴国易市……”

    妈的,阿斗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

    还是说果然不愧是眼光毒辣的刘备?连挑儿媳妇都这么准!

    冯刺史心里这般想着,然后突然记起皇后还有一个妹妹,心里顿时又平衡了。

第0920章 举荐

    “皇后此言大善!”
    冯刺史连忙赞同道。
    由朝廷派出官吏,在永安设立易市,管理与吴国的交易,这是一个很好的设想。
    若不是和魏国之间的交易不能光明正大,冯刺史说不得早就这么干了。
    即便如此,他也让李慕注意收集运往魏国的物资的资料,从里面推断出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事情。
    张星彩其实也就是心里一动,随口这么一说。
    毕竟在汉中呆这么久了,南乡交易所如雷贯耳,她没少悄悄亲临其地去看。
    小小一个交易所,居然能影响大汉天南地北的大宗物资价格,让大汉皇后大开眼界。
    其中的原理也好,原因也罢,都很复杂,张星彩没能完全搞懂。
    但这并不妨碍她依葫芦画瓢,想要建立起一个对吴国有影响力的交易方式。
    而在这方面,冯永自然是最好的询问人选。
    听到他也同意自己的看法,张星彩脸上露出了笑容:
    “明文也是这么想的?却不知对此有何人选?”
    人选啊……
    冯永想了一下,倒还真想到一个人来。
    “臣确实有个人选,此人乃是益州犍为郡人士,颇有才干,最重要的,其人耿直敢言。”
    “明文举荐的人,想来定是不差,却不知其人姓谁名何?”
    “费诗费公举。”
    张星彩一听,眉头微微一皱:
    “费诗?当年被先帝贬为永昌郡从事的那个费诗?”
    “正是。”
    费诗在刘备进驻益州后,先是被任为督军从事,然后又出任牂柯郡太守,最后转任益州前部司马。
    刘备自称为汉中王时,拜授荆州都督关羽为前将军。
    哪知关羽得知黄忠被命为后将军时,不肯受拜:“大丈夫终不与老兵同列!”
    面对关羽的高傲,费诗以汉高祖皇帝为例,一番嘴炮之下,说得关羽大是感悟。
    哪知两年之后,群臣商议想要推举先帝登基,费诗上书反对,惹得刘备大怒,贬其为永昌从事。
    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费诗并没有实际上任,直到建兴三年,这才跟着丞相南征。
    当时魏人李鸿来降,言孟达有归汉之意,丞相为了北伐,想要与孟达通信。
    费诗当场反对,言孟达乃是反复无常小人,不可信也。
    丞相心里的北伐计划自然不可能跟费诗全盘托出,所以只是沉默不语。
    顶了先帝还不吸取教训,还敢继续顶丞相,确实算得上是耿直敢言之士。
    可惜的是政治敏感性就差了些,性格又不适合混官场,所以到现在,仍不过是一个议郎闲职而已。
    南征胜利后,冯永在味县也是与费诗打过交道的。
    冯鬼王坑花少主的卷毛赤兔马时,费诗还以为冯鬼王是仗势欺人。
    后来知道真相后,当众给冯鬼王道歉。
    其人光明磊落如此,所以冯鬼王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
    此时听到冯永推荐此人,张星彩有些犹豫地问道:
    “费公举此人,合适么?”
    冯永点头:
    “肯定合适。”
    说着,冯刺史脸上露出笑意:
    “皇后别忘了,费公举此人,乃是益州人士,正好方便与益州各大家族打交道。”
    “以后若是当真能在吴国打开售卖粮食的渠道,单单一个江州怕是不够的。”
    “川中产粮,蜀郡广汉犍为等郡的大族,这些年来怕是攒下了不少粮食,朝廷正好给他们一个机会,以收人心。”
    随着皇家学院的成立,世家大族赖以依存的两大根基,耕种和读书,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勒在他们脖子上的绳子,也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再加上这些年来,大汉发展过快,经济也有了一些通货膨胀。
    交易所的粮价越过了两百钱的红线,就是一个例子。
    所以为了大汉经济的健康发展,需要通过贸易输出,把这些通货膨胀转移出去。
    让蜀中世家手里的粮食,有计划地倾销到荆州,给他们一个获利渠道,尝尝一些甜头。
    同时还能顺便试探一下东吴的反应,尝试引导荆州的经济发展方向,控制荆州的粮食产出,何乐而不为?
    互市嘛,到时候对世家们抽多少税,还不是朝廷说了算?
    听到冯刺史的一番谋划,张星彩击节叫好:
    “妙哉!‘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予终于知矣!若是冯卿之谋得计,此所谓战胜于朝廷是也!”
    虽然阿斗只听明白了一部分,但能得皇后这一声赞叹,想来定是极妙的谋划。
    于是小胖子也跟着附和:
    “是极是极,明文实乃大才也!”
    君臣策论完后,已经是夜幕降临,谢绝了天子夜宿行宫的挽留,冯刺史回到了学院的小院子。
    李遗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文轩怎么没去看李都督?”
    冯永有些意外地问道。
    “时日不早了,大人身体不好,要早些休息,所以小弟就不去打扰了,已经派人传了话过去,明日一早再去请安。”
    李遗解释道。
    冯永点头:
    “原来如此。”
    他躺在了沙发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
    “赵老将军和李都督的身子,确实是弱了些。听医学院的人说,这两年每到冬春两季,稍不注意就会染上风寒。”
    李遗苦笑道:
    “大人早就看开了,他说现在自己是能活一天就赚一天。”
    “赵老将军也是这么说的。”冯永吐出一口气,问道,“老将军们上阵杀敌,见惯了生死,终是要比我们豁达。”
    他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李遗,问道:
    “丞相府里现在怎么样了?”
    “丞相的身体好多了,已经能正常处理政务。听说夫人现在看得紧,每天日落就强行让丞相休息。”
    “还有人说,丞相现在吃饭都有人数着,要嚼多少下才能下咽……“
    想不到堂堂大汉丞相竟被人欺凌至此,冯永就露出古怪的笑意:
    “那不是挺好?”
    李遗同样古怪地看了冯永一眼:
    “对丞相来说是不错,不过,”李参军吱吱唔唔地说道,“就是怕兄长要受累一些。”
    “关我什么事?”
    冯永不明所以,奇怪地问道。
    “夫人说丞相现在的作息是兄长制定的,小弟有好几次,听到丞相骂兄长乃是狐假虎威……”
    李遗目光游离。
    “哦,这样啊……”冯刺史神态自若,“丞相说得没错啊,吾府上有关家虎女,很多时候,吾的确是要仰仗细君。”
    李遗:……
    说到这里,冯刺史看向李遗:
    “文轩,此次你回去后,帮我带封信给丞相夫人,我想向夫人请教一下,这个狐假虎威还有别的意思。”
    “说不得丞相说的虎不是我家细君,而是别人呢,你说对不对?”
    李遗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他这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兄长,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些吧?不要再惹丞相生气了,现在谁不知道朝中局势微妙。”
    “再加上兄长现在的身份,万一有人暗中使绊子……”
    这一次朝廷人事调动,有人欢喜有人忧。
    若说蒋琬留府长史的身份任尚书令是最为引人注目。
    那么冯永以凉州刺史的身份任丞相府参军、宫中侍中,就是仅次于蒋琬。
    冯永又岂会不知李遗话中之意,他的目光微微一凛,开口道:“杨仪?”
    李遗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小弟观杨仪对兄长,似乎有些不满。小弟不止一次听闻,他在私下里,曾对兄长口出怨言。”
    冯永淡然一笑:
    “吾虽与杨仪没打过正经打过交道,但梁子早就已经有了。”
    李遗闻言,大吃一惊:
    “小弟怎么从未听兄长提过此事?”
    “不过从未挑明罢了。”
    冯永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瘫坐了下去,看着屋梁,缓缓道,“认真说起来,我建南乡学堂的那一天,就注定要和他结下梁子。”
    杨仪在军中的主要职责是“规画分部,筹度粮谷”,其实也就是制定军中规矩,或者安排军中各部营寨,筹措粮草等。
    不巧的是,南乡学堂以算学为长,能够从里头出来的学生,算学能力吊打绝大部分军中粮草官。
    “东风快递”,让军中运输粮草无后顾之忧。
    这些年来,杨仪在军中的作用越发地少了。
    但杨仪真正得罪冯永的,还是在陇右之战的时候。
    冯刺史在暴打了马大嘴一顿后,挨了军棍,罪名是“仗其军功,目无军法,滥用私刑”。
    而这个罪名,是杨仪在丞相面前的进言。
    这是“巧言令色”的冯文和,从向朗嘴里诈出来的。
    这个过节可是大了去。
    说实在的,若不是北伐大胜,冯永又立下大功,再加上平日里素得丞相看重。
    真要换成北伐失败,单单这个罪名,冯永就算不用脑袋搬家,但被贬成庶民,那是大概率事件。
    杨仪其心之恶,可见一斑。
    当年费祎出使东吴,孙权都曾说过“杨仪、魏延,皆为竖牧小人”,难道诸葛老妖会不了解他们是什么人?
    只不过原历史上的蜀汉,人才调零,大汉丞相怜其才而用之。
    至于现在嘛……
    冯文和左顾右盼,按剑而问之:“还有谁?”
    更别说冯文和身后,人才涌现。
    魏延好歹还有勇武,可用于军中阵前。
    至于杨仪,他连冯刺史的两个妾室都比不过。
    论起筹备钱粮,杨仪在李慕面前就是个弟弟。
    论起算学和制定军中标准,杨仪在阿梅面前连弟弟都不是。
    南乡交易所推行的大宗物资衡量标准,大汉军中的制式兵器标准,都是阿梅带着学生们搞出来的。
    所以这一次朝廷人事调动,没有杨仪的事,那就是理所当然。
    “原来杨仪与兄长还有这等过节,怪不得让小弟多注意此人。”
    李遗这一回,终于明白过来。
    只见他略有担忧地说道,“只是不管如何,此人终是丞相府长史,兄长还是要小心些。”
    “他蹦哒不了多久了。”冯永淡淡道,“文轩你只要多注意,不要让他有机会为恶就行。”
    就凭诸葛老妖现在这模样,谁知道他还能坚持几年?
    诸葛老妖在时,自能压得住一切牛鬼蛇神。
    待诸葛老妖不在,丞相府自然也就不在了,一个前丞相府长史还能干嘛?
    到时候能得一个闲职养老就不错了。
    李遗点点头应下,然后忽然又有些遗憾地说道:
    “若是兄长能常呆在汉中就好了。”
    冯永知其意,摇头笑道:
    “算了,丞相已经定下了蒋公琬,再说了我年纪尚轻,不足服众,说这些没有什么意义。”
    这一次朝廷的突然人事变动,已经有不少人有些回过味来。
    不管这里头有多少看不见的政治博弈,丞相府把少部分转回尚书台,以及一些大汉核心人员进入尚书台,那都是耐人寻味的事情。
    所以有不少人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作为兴汉会的代表人物之一,李遗当然是希望兴汉会的会首在权利核心占据更重要的位置。
    冯永明显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他转移话题说道:
    “眼看着就要到二月了,我有一事,要文轩转告会里的兄弟。”
    “兄长请说。”
    “南中孟获之女花鬘,文轩还记得吧?”
    “小弟当然记得。”
    身为南中李家,李遗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孟获之女?
    “去年的时候,花鬘在南边给我寻了一些东西,亲自带去凉州给我。现在她还呆在凉州没有回南中。”
    “她的马队,再过两三个月又要继续去南边,你让南中那边的人,帮忙照看一下。”
    说到这里,冯刺史看到李遗脸色古怪,连忙多解释了一句:
    “她的马队,这几年要一直帮我寻找东西,不单单是因为去南边做生意……”
    李遗咳了一声:
    “兄长不必解释,小弟都省得。其实这些年来,南中那边,会里的兄弟一直都在照顾着呢。”
    “毕竟会里的兄弟谁不知道,花娘子当年可是去求了兄长,这才在越巂建起了马场……”
    当年大伙兴建养殖场,大搞羽绒服,本以为大汉仅此一家。
    谁知道后面冒出一个更加高档的鹅毛羽绒服。
    过了几年,大伙在越巂搞牧场,本以为也是独家。
    哪知道后面又冒出一个花家牧场,还是兄长亲自牵线,拉了一些世家投入钱粮。
    搞鹅毛羽绒服的张小娘子跟着兄长去了陇右。
    搞花家牧场的花小娘子现在跑去了凉州。
    在兴汉会兄弟的眼里,这是熟悉的套路……
    唯一让兄弟们有些疑惑的是,关家虎女威名赫赫,兄长是怎么搞定的?

第0921章 粮食问题

    提起南中和花鬘,冯永又突然想起一事。
    当下便把魏容喊过来:
    “南中那边要建新学堂,明年毕业的学生,实习地点就是南中学堂,回来后可以优先通过凉州考课。”
    魏容听了,微微一愣:
    “却不知弟子要与谁接洽此事?”
    “花娘子,你知道吧?”
    此话一出,魏容还没说话,一旁的李遗就已经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文轩,此事恐怕也要麻烦你,你在南中那边有根基,还请你写封信去南中,让那边的大族配合一下。”
    南中李家和爨家,既同是豪族,又是姻亲。
    现在的兴古郡太守爨习,是李恢的姑父。
    有他们的配合,这个事情要轻松很多。
    “小弟省得。”
    建兴十一年二月,大汉的尚书台给丞相府递交了一份政令:
    鉴于大汉与吴国之间的物资往来越发频繁,建议在永安建立易市,专门管理与吴国的互市。
    丞相府很快回了一个字:准。
    开春后,官府的主要工作就是春耕。
    春耕过后,马上又要准备收羊毛。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
    不管是种地也好,工坊也罢,一年里最重要的时候,都是在春日。
    相比于这两项工作,永安易市的建立,就显得比较低调。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大汉不可能满世界地宣扬,永安易市是为了搞垮荆州的粮食产出。
    而且永安易市主要针对的目标是大宗物资和暴利物资。
    这些都与普通老百姓没多大关系。
    就算是与普通老百姓关系最密切的粮价,这些年来朝廷也一直有一个保护价。
    大伙根本就不用担心像前些年那样,会被世家操纵粮价,低卖高买。
    再加上曲辕犁,还有官府出借的耕牛,小地主和自耕农只要知足常乐,日子过得还是比较滋润的。
    相比于永安易市在大汉境内波澜不惊,却是在吴国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吴郡四姓之一的张家,派了张温的弟弟张白,来到荆州。
    不来不行。
    因为有传言说,今年粗糖可能又要涨价了。
    张家现在可是东吴最大的红糖代理商。
    当然,这是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
    不大委婉的说法呢,就是吴国的大买办家族。
    这也不能怨张家。
    除了蜀国给的钱太多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
    谁叫当年的暨艳事件中,孙权对张家下了那么大的狠手呢?
    我也想忠心,可是孙大帝他不允许啊!
    张家的人,在吴国官是当不成了。
    所以只好卖点红糖,当个富家翁什么的。
    张白刚一到荆州,就马上有人找上门来了。
    “张郎君,当真是涨价了?”
    这年头,有资格在荆州种甘蔗的,拿到红糖份额的,不是驻守荆州的军中将领,就是荆州的大世家。
    次一点的豪族都没有资格。
    最典型的代表,自然就是诸葛家、蒯家,还有一个蔡家。
    现在的诸葛瑾,官封大将军,左都护,领豫州牧,册封宛陵侯,乃是吴国最顶级的权贵之一。
    蒯家和蔡家就是荆州世家最典型的代表。
    曹操下江南,吞荆州,蒯家的代表人物蒯越、蒯良,蔡家的蔡瑁等人投靠了曹氏。
    谁知赤壁一战,风云变幻。
    刘备拿下了荆州南边四郡,又向吴国借了南郡。
    蒯家和蔡家的代表人物跟着曹操去了北方当官。
    两家又都是南郡望族,所以大部分族人,仍是留在了南郡。
    偏偏因为有了诸葛亮的关系,南郡的蒯家并没有因为投靠曹操而遭到打击。
    然后吴国偷袭荆州,又因为诸葛瑾的关系,荆州蒯家依旧风生水起。
    这就是为什么世家喜欢分头下注的原因。
    不管这天下是哪一家赢了,都不亏。
    前来询问张白的人,正是诸葛瑾的姻亲家族蒯氏。
    “吾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作为吴国红糖最大代理商,粗糖涨价这种事情,张家自然是吴国第一个知道的。
    蒯氏来人一听这话,立刻喜上眉梢。
    粗糖涨价,卖了粗糖,还能有红糖的份额。
    这一出一进,都有红利,简直是爽死。
    “这蜀人倒也是舍得出钱,这两年粗糖一直都在涨。”
    “拿下了凉州嘛,可以理解。”张白脸色淡然,似乎早就知道了原因,“毕竟凉州那边可是直通西域呢。”
    谁不知道走凉州去西域,就是一条黄金大道?
    要不然为什么前汉和后汉两朝,即使是隔了大片的流沙,也要想尽办法控制西域?
    若是红糖这等东西,真要能卖到西域,那不知会让多少人疯狂。
    蒯氏来人想到这一点,竟是不禁有些眼红起来。
    张白仅仅是看了对方一眼,就已经看懂了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这样的神情,这些年来,他看得太多太多了。
    红糖和毛布这两样大宗物资,委实太过暴利。
    甚至张白还知道,北边的魏人,去年还想从荆州这边高价收购这两样东西。
    毕竟襄阳和南郡虽分属魏国和吴国,但分仕两国的蒯氏和蔡氏,可没说就断了关系。
    只见他继续说道:
    “蒯君,某此次过来,其实也是想问问各家,有没有想要扩大甘蔗种植,毕竟机会难得啊!”
    “机会难得?”蒯氏来人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来,问道,“此话又是何意?”
    张白“啧”了一声:
    “蒯君,蜀人又不是傻子,听说他们已经在南中建了不少种植园。以后这粗糖的价格,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说不准的。”
    蜀人拿下了凉州,把通往西域之路掌握在手里,红糖的需求突然大增,所以粗糖也跟着提价,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但蜀人一直在南中开种植园,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蜀人连年与魏人大战,钱粮不趁手,再加上有吴国的粗糖来源。
    所以南中的甘蔗种植园,对于蜀人来说,倒不是很迫切。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蜀人控制住了凉州,对红糖的需求大增,所以粗糖跟着涨价。
    但谁知道蜀人后面因此也会在加大对南中的开发?
    你总不能跑去跟蜀人说你们不要种甘蔗,让我们来种就行这种话吧?
    甘蔗是个好东西呢。
    有了它,对蛮人都能多出一种安抚手段。
    更重要的是,红糖可是掌握在蜀人手里。
    经过张白这么一提醒,蒯氏来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只见张白很是有些忧虑地说道:
    “以前蜀魏两国,年年都有用兵之举,故不能专心垦殖南中。”
    “唯独去年,整整一年时间,两国都没有任何动静,若是蜀国当真要安定两年,那南中……”
    从蜀魏陇右之战开始,蜀人接连连陇西、金城、安定、凉州……
    大大小小的战役就没停过。
    听说魏贼在关中部署了数十万精兵。
    蜀国真要再打,那可就算是倾国之战了,没有几年的准备,怕是打不起来。
    若是蜀国未来数年都没有用兵的计划,那么就定然会加快对南中的开发。
    夷陵之战后,诸葛亮可不就是闭关殖民了几年?
    所以张白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通了这一点,蒯氏来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市场占有率,这个时代的人肯定是不懂的。
    但对这个概念,还是有一定的模糊认识的。
    只见他看向张白,压低了声音:
    “那张郎君的意思是……”
    张白也不卖关子:
    “蒯君,现在粗糖涨价,蜀人南中的甘蔗又比不过我们大吴,此时不多种些甘蔗,更待何时?”
    “据吾得到的消息,蜀人这几年欲把凉州和南中彻底安抚下来,到时只怕会在南中大力种甘蔗。”
    “其实粗糖倒还是小事,就怕到时候红糖的份额被蜀人压下去,那才是大事。”
    听到这番话,蒯氏来人顿时大惊:
    “此话当真?”
    张白目含深意地看着对方,不语。
    蒯氏来人顿时就想起来,这张郎君的家兄张温,可是与蜀国的冯永有联系,听说关系还不错呢!
    此时说出这番话来,怕不是他得到了什么风声?
    想到这里,蒯氏来人连连说道:
    “没错没错!红糖的份额才是最紧要的!”
    按约定的规矩,吴国给蜀人多少粗糖,蜀人就要按一定比例返还多少红糖。
    但如果以后蜀人自己有了足够的粗糖,凭什么还会像现在这样返那么高比例的红糖?
    “所以……眼下恐怕是我们种甘蔗最好的时期,趁着价格和返还份额居高不下,多种一些,以后未必有这样的好机会。”
    张白没有隐藏自己的目的,坦然地说道,“这也是我来荆州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希望能和大伙商量出一个办法出来,维持这个生财之道。”
    “张郎君真是有心了啊!”
    来人感叹一声,然后拱手道,“我这就回族里,把情况说明白,张郎君且等我的消息便是。”
    身为荆州最大的世家之一,又与镇守荆州的诸葛瑾是姻亲,蒯氏同时也担负着给吴**中供应粮草的任务。
    “谁都知道红糖赚钱,但每年给军中供应的粮草那也是有定数的,这些年来荆州的军中粮食本来就一直紧张。”
    “若是今年种太多甘蔗,后面拿不出粮草,大将军怪罪下来,谁当得起?”
    钱粮是好东西,谁都想要。
    但世家就是再怎么强势,那也得按规矩来。
    想要享受特权,那就得有一定的付出。
    无论魏蜀吴哪方入主荆州,世家们想要在新势力下立足,那就得拿出诚意。
    诚意的多少,代表着对势力的看好程度。
    最实在的诚意是什么?
    当然就是钱粮。
    “是啊,粮食是个问题,上大将军让军中诸将多开田地,就是为了解决荆州军中粮食供给。”
    “若是因为种太多甘蔗,导致粮食不足,不说是上大将军,就是大将军那一关都过不去。”
    沉默了一会,有人提了一嘴:
    “买粮呢?若是从别的地方买粮过来,填补这个亏空呢?”
    有人当场就反驳道:“天下哪个地方不缺粮食?谁会卖?”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久,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低声嘀咕道:
    “这个倒说不准,听说蜀国这些年粮价一直不高,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卖……”
    “我记得去年不过已经过了两百钱?”
    “早就跌回去了,运粗糖的人从蜀地回来,说是那边的粮价已经回到了一百二十钱。”
    二月三月,正是普通百姓家中青苗成长,陈粮已尽的时候。
    如果说一月才一百二十钱,那么现在最多也就是一百五十钱,基本就是一年里最高的价格了。
    蜀吴两国之间,官府使者和民间商旅往来不断,南乡交易所是蜀国大宗物资价格的参照标准。
    想知道蜀国的物价,去交易所看一眼就知道了,方便得很,根本不用费心打听。
    这个商业情报,以前只有极少消息灵通的人才会知道,打一个信息差,也能赚不少钱。
    但现在这一套在蜀国已经行不通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商队都会派重要管事驻在南乡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为交易所不但提供了交易平台,同时还帮商队收集好了各地的物资价格。
    “也就是说今年蜀国在收粮后,粮价会跌到一百钱?”
    “若是真如张家所说的,蜀人这几年不打算用兵,只怕比这个价还要低……”
    相比于荆州百姓饥一顿饱一顿,蜀地这个粮价,当真是够低的。
    只是在这个年代,粮食和铁料一样,都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蜀人粮价低是低,但关吴人什么事?
    蜀国在诸葛亮的治理下,法令严明,没有官府的允许,谁敢私下卖粮给敌国?
    就算是要钱不要命,那也没办法卖啊。
    毕竟就凭蜀国那地理环境,你想要大批运粮,能瞒得过官府?
    “吴蜀乃是盟国呢,说好的相互帮扶,共同伐贼。再说了,大将军与蜀国丞相诸葛亮,乃是同胞兄弟……”
    “没错。若是让大将军出面,说不得有几分机会。”
    “吾记得,潘承明乃是蒋公琰的外兄,蒋琬如今乃是蜀国丞相府长史,锦城诸事,皆由彼作主,何不也请他帮忙?”
    所谓潘承明,就是潘浚。
    前年被孙权授予符节,与吕岱共平五溪蛮的叛乱。
    现在已升至太常,正在长沙安抚蛮人。
    “此言大善!”
    若是当真能说动大将军和潘太常出面劝说蜀国的丞相和丞相长史,此事谈拢的可能性只怕不低。
    前来参加商议的张白连忙也表态道:
    “吾回去也与家兄说说,让他写信给那冯明文,力劝他促成此事。”
    众人一听,顿时大喜:
    “若当真如此,则此事少说也有七八分可成!”
    诸葛亮、蒋琬,再加上一个冯明文,哪一个不是在蜀国掌握实权的人物?
    更别说粗糖一事,与冯明文干系甚大,别人可以不愿意,但冯明文岂有不愿意之理?
    此人素有“巧言令色”之称,让他前去劝说诸葛亮,把握又大了几分!

第0922章 两相歉

    一帮人商议完毕,各自分工,定下了未来数年荆州的一些事情。
    张白连夜转回了吴郡,去找自己的家兄。
    然后又马不停蹄地从吴郡出发,再次经过荆州,亲自前往蜀国的永安。
    得知是张白亲自送信给冯明文,知情者皆是称赞:
    吴郡张家,果然是急人之所急,真乃好义之家。
    张白到了永安,又送了拜帖,欲前去拜访掌管永安易市的费诗。
    旁人劝曰:
    “这些日子以来,欲访费公举者,不计其数,除却公事,费公举少有见外人。郎君此举,怕是未能如愿。”
    “哦,还有这等事?”
    张白听了,略有吃惊。
    张家这些年来,已经逐渐把重心放到了与蜀国的交易上。
    而永安易市,乃是为了方便蜀吴两国的交易而设。
    所以与永安易市的官吏打好关系,乃是应有之义。
    只是如今看来,似乎主管易市的费诗不太好说话的样子啊。
    张白这般想着,被派去送拜帖的下人很快回来了,果然没有带回来好消息。
    张白此行主要是为了送信,既然费诗不愿意见他,他也没过多停留,转道向锦城,然后再从继续向北。
    此时已经进入了建兴十一年三月底。
    就在张白跋山涉水的时候,魏国也有一个人,来到了凉州,同样给冯刺史送了一封信。
    “曹公子已经逝世了?”
    已经回到凉州的冯刺史,看着眼前的曹三,吃惊地问道:
    “前面你不是说,曹公子只是小病而已?怎么就这么突然……”
    曹三早已没有了第一次过来时的风光。
    这一次,他是悄悄混在商队,乔装而至。
    但见曹三神色哀痛,面容枯槁,悲声道:
    “小人原也以为陈王只是小病,哪知回到陈地后,却得知陈王早已转成了重病,卧榻不起……”
    说到这里,数尺高的汉子,竟是当着冯永的面流下泪来:
    “待陈王接到冯郎君来信时,已是病入膏肓。”
    曹三在离开凉州后,冯永想要打探曹氏家族究竟有没有遗传病,所以又借着关心病情的名义,给曹植写了一封信。
    谁会想到,竟是歪打正着?
    “陈王临终前有言:能名留冯郎君的《将进酒》,死而无憾。”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信,“陈王生前曾秘托小人,让小人务必把此信送到冯郎君手上。”
    冯永得知曹植已死的消息,心里也不知怎么的,有些怅然若失。
    他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信。
    比起第一封信来,这封信的字迹显得潦草了许多。
    应当是曹植在病重时所书。
    想起自己写给对方的诗,乃是怀了某种不纯目的,哪知却换来了曹植这般诚心以待。
    被人称作“心狠手辣”的冯刺史,心里竟是罕见地有些发虚,居然不敢正眼看曹三,一时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知曹三却是两膝拄地,跪而俯伏,行顿首大礼:
    “冯郎君,实不相瞒,小人前番过来,不仅仅是受了陈王所托,其实亦有探查凉州军情民心之意。”
    “哪知冯郎君不但诚心以待,更是特意赋诗一首赠陈王。陈王生前,觉得实是愧对冯郎君这番情义。”
    “如今陈王已去,小人在此,代陈王向冯郎君请罪。”
    话一说完,曹三便“咚咚咚”以额叩地。
    冯刺史看到曹三此举,脸上已是羞得满面通红。
    他连忙扶起曹三,赧然道:
    “曹义士不必如此,吾当初又何曾不是怀了私心?哪称得上是待以诚心?你这是要羞煞我啊!”
    “吾写诗赠曹公子,不过是欲借曹公子名声,涨自己声望罢了……”
    至于后来想借与曹植的交情打探曹氏家族遗传病,那算是以后的事了。
    当初自己写那一首《将进酒》,确确实实是想借机形成东魏西蜀,一曹一冯相并立的局面。
    谁知道也不知是不是李太白的诗太过牛逼,直接把曹植给奶死了。
    让冯刺史实在是有些情何以堪。
    曹三听了冯刺史这番话,再看到他这副神色,心里也不知是当信,还是把这个话当成是安慰。
    毕竟当陈王听到“冯郎君占天下文才八斗”这个评价时,可是连连点头赞同了呢。
    并直言“以冯郎君独创一帜文风之才气,必为后来者所尊崇”。
    曹三先入为主,觉得冯郎君既有这等才气,又何需攀附陈王之名?
    不过冯郎君居然会当面说出这番话,倒也让曹三心里好受了一些。
    “若是陈王在地下有知,也可放下心中之愧了。”
    冯永听到曹三此言,不由地叹息一声:
    “逝者已去,曹义士还是先保重自己的身体。”
    比起第一次来凉州,现在的曹三看起来消瘦了许多,身子极是单薄。
    脸上还有些病态的腊黄,看来他的身体并不算太好。
    “小人谢过冯郎君关心。”
    把曹三安排下去休息后,冯永呆坐着,脑子空荡荡的。
    按理来说,他与曹植连面都没有见过,根本不熟,更不要说什么交情之类的。
    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得知曹植的死,冯永心里总是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心情不好,胃口就不好。
    晚饭比平常少吃了一碗。
    “心里头堵得慌!”
    冯刺史吃了三碗饭后,拒绝了阿梅给他添饭。
    放下了碗筷,冯刺史叹息道,“还想着能成文坛一段佳话呢,没想到说没就没了。”
    “已经是佳话了!”
    张星忆把排骨的脆骨啃得“咔咔”响,头也不抬的说道:
    “冯郎君神往曹子建的清平宴,曹子建赞誉冯郎君的八斗才。”
    “如今世无曹子建,天下才气,唯看冯郎君一人耳。”
    冯刺史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张小四:
    “人家尸骨未寒呢,你说这些,不让人寒心?”
    张小四终于抬起头来,呵呵一声冷笑:
    “曹子建可是曹贼伪王呢,再加上又负有才名,乃是魏贼文坛旗帜。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喊他一声曹子建。”
    真要换了以前,曹贼伪王有一个算一个,特别曹操的儿子,死哪个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作为政治生物,对于张小四来说,如今这死没良心的,已经算是在文坛上正式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所以曹子建死不死,那都是无所谓了。

第0923章 遗传病

    想当初,在夏侯霸初来汉中时,张小四虽然当着自己阿母的面喊对方一声舅,但背地里,却是直呼其名。
    原因也很简单,夏侯霸不但没有为大汉效力,甚至还在大汉天子面前敌视大汉。
    所以张小四心里其实不大认同这个舅舅,更别说曹植是真正的魏贼伪王。
    事实上,她现在更关心的是,曹子建临死前,让曹三送过来的信,上头有没有写什么敏感或者重要信息。
    这时,里间传来了哇哇的哭声,乳母抱着阿顺出来:
    “夫人,小郎君好像有些不对劲……”
    才吃到一半的关姬连忙站起来接过孩子,习惯性地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怎么样?没事吧?”
    冯永也跟着起身,有些担心的问道。
    比起双双和阿虫,阿顺的身子骨似乎有些弱,经常会闹点小毛病。
    而且也要比他的阿姊和阿兄要折腾得多,半夜经常要哭闹好几次。
    关姬一边摇晃着儿子,一边回答道:“没事。”
    看着仍是哭闹个不停的阿顺,冯永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个喜欢折腾的。”
    “孩子嘛,这样才正常。像双双和阿虫这样让人省心的,那才叫少见。”
    关姬倒是不在意,小心地哄着孩子,一边替阿顺辩解。
    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平日里没少找女医工聊这方面的问题,对养育孩子自然要比冯刺史知道得多一些。
    看着阿顺哭得停不下来,就连张星忆都坐不住了:
    “阿姊,真不要紧吗?”
    “无妨,今晚我注意看着点就好了。”
    嗯,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张小四嘴角微不可见地一翘,然后又瞟了冯刺史一眼。
    与此同时,冯刺史心有灵犀地瞄了张小四一眼。
    仅仅一眼眼神,双方就已经达成了秘密协议。
    是夜,冯刺史轻车熟路地来到张小四的小院,轻车熟路地进入香闺,轻车熟路地掀起香帐,然后滚到了榻上。
    死狗一般躺在香榻上,冯刺史掏出信:“给。”
    有些意外冯刺史的爽快,张星忆拿着信,探出半个身子到帐外,就着屋内的灯光,快速浏览了一遍。
    看毕,她的脸上很快就泛起了喜色。
    然后缩回帐中,高兴地亲了一下冯刺史:“消渴症?”
    冯刺史点点头:“错不了,曹氏家族确实有消渴症,而且是从卞氏那里传过来的。”
    卞氏有个亲侄子,叫卞兰,现任魏国昭烈将军,同时承父爵开阳侯,加散骑常侍。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症状,时常口干如裂,需要随身携带汤饮在身边。
    这个不是什么秘密,探子可以很轻易地打探到这个消息。
    现在曹植的信中,又说自己是得了消渴症,曹氏的家族遗传病基本已经算是实锤了。
    “然后呢?”张星忆脸上似乎泛着光,“是不是说,曹叡也有这种病?”
    “六七成吧。”冯永双手抱在脑后,看着帐顶,“如果关中突然增加需求的那批货,当真是落入了曹叡手里,那就算是基本确定了。”
    拿蜜水解渴,是这个时代富贵人家的习惯,而且还必须是顶级的富贵人家才有这资格。
    远一点的可以看袁术这个世家子,当年兵败后还想拿蜜浆解渴。
    最后因为军中无蜜,又气又急之下,呕血斗余而死。
    近一点的曹丕就更明显了,连拿蒲桃酒解渴都写成诗,大赞又爽又解渴。
    再往后一点,原历史上吴国第二位皇帝孙亮留下的智辨奸吏典故,起因同样是想拿蜜水泡梅。
    此三者,哪一个不是一方人主?
    能持续大批量购进红糖蜜酒蒲桃酒的人家,无一不是魏国的顶尖人家。
    事实上,有了卞兰和曹植这两个人的确切病症。
    再根据历史上曹叡的早逝,冯永心里其实已经判定了曹叡有极大可能也逃不了这种病。
    “若当真是卞氏把此病传给曹丕曹植,那为何卞氏能长寿?”
    张星忆半个身子都伏到冯永的胸口,轻声问道。
    冯永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开口解释道:
    “卞氏虽是出身低微,但家风还是不错的,颇有节俭之名,就算她有这种病,危害也不会太大。”
    “只有生活奢靡之人,这种病才会要命。”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下意识地去抚摸张星忆披散的头发,缓缓道:
    “可惜我们对魏国的渗透还是太浅,以后还要加重布局。”
    这么大一批价值不菲的货,最后流向哪里,居然没能掌握住,让冯永有些郁闷。
    张星忆小手在冯刺史的胸膛划圈圈,轻轻一笑:
    “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谁?”
    “夏侯霸,也就是我的舅舅。”
    “他?他怎么了?”
    “夏侯家族啊,因为我那位好舅舅的原因,曹叡现在对夏侯三族提防得很,把夏侯家的人都召回了洛阳,严加看管。”
    冯永感觉胸口有些痒痒,他隔着衣服按住张星忆的手:“说清楚些,你的意思是夏侯三族?”
    “对啊,夏侯三族。”张星忆靠到冯永的身边,在耳边吐气如兰:
    “我的好阿郎,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你设法从关中买粮的事?”
    “夏侯楙?”
    “对,就是夏侯楙。”张星忆的声音有些魅惑起来,“夏侯楙既无武略,又好营生,要不然当年也不至于拿粮食来换毛料。”
    “再加上现在夏侯三族的处境,他们未必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所以我觉得可以从夏侯楙下手试试。”
    说着,她翻了一个身,摊平了自己的身子,“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夏,嗯,我那位舅舅,看看能不能与洛阳的夏侯楙取得联系。”
    冯刺史有些无语地转过头去看她。
    灯光透过纱帐,让帐内的光线甚是朦胧,仍能映出小四那光滑的脸颊。
    张小四本就花容月貌,再加上这朦胧的光线,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谁能想到,这等出色女子,已经逐渐成为一个颇具权谋的人物?
    冯刺史叹了一口气:“那个夏侯霸摊上你这么一个外甥女,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花容月貌张顿时大怒:
    “胡说,明明是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冯鬼王!”
    “先是诱使夏侯楙卖粮食,又往夏侯霸身上泼脏水,还厚着脸皮在魏国境内散播谣言,害得夏侯家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张小四说着说着,直接扑来咬人。
    “咝……轻些轻些……”

第0924章 大新闻

    对于张小四指控自己是造成夏侯三族沦落成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冯刺史自然是坚决不肯承认的。
    夏侯渊夏侯霸夏侯尚,怎么说也是为曹氏打江山的开国元勋,又是曹氏姻亲。
    如今曹氏立国才多少年?
    就凭一场败仗,再加自己散布的一点流言,夏侯三族就能沦落到这么个境地?
    真当冯鬼王有诅咒技能了?
    隔空下个诅咒就能让敌人倒霉?
    说白了,其实就是收拢人心的手段不够。
    曹丕、曹叡,再加上孙权,有一个算一个,抛开其他不说,单单就对待手下人这方面而言,都比不过刘备父子。
    曹丕气量狭小是出了名的。
    鲍勋因为得罪过曹丕,曹丕称帝后特意寻了小过,诛杀鲍勋。
    曹丕年轻时曾向曹洪借钱,曹洪不愿意借,曹丕后来借曹洪门客之过,将曹洪打入大牢并打算处死。
    更不说逼死于禁这种事情。
    曹叡比他老子要好一些。
    不过仍是有所偏颇。
    石亭之战,要说没有曹叡默认,曹休敢私自领十万大军轻敌冒进?
    贾逵不计与曹休有前嫌,拼死接应救出曹休,反被曹休折辱。
    后来两人闹到曹叡那里,曹叡不计曹休之过,也不算贾逵之功,表面上是说双方都无错。
    但后面却专门派人去安慰曹休,这简直就是红果果地在打贾逵的脸。
    换谁谁受得了?
    是不是任人唯亲不知道,但一个赏罚不明肯定是跑不掉的。
    更别说安定之战时,曹真谋划的这一场大战,曹叡敢说自己不知情吗?
    最后还是一样的骚操作,对曹真的失误一字不提,反而把责任都推到战败被俘的夏侯霸身上。
    冯刺史真要是穿越到夏侯霸身上,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得就直接弄假成真,直接投靠大汉算球!
    孙权就更不用说了,张温的例子才过去几年?
    孙十万让请求张温出使汉国时,说得那叫一个好听,就差点叫人家小温温了。
    哪知张温出色完成出使任务归来不久,就被孙十万指着鼻子骂“何图凶丑,专挟异心”。
    在张温的懵逼中,张家差点被一波流送到交州喂蚊子。
    相比之下,刘备父子就仁厚得多。
    孟达叛变,从蜀地来的人都说他留在蜀地的家人都被杀光了,孟达压根就不相信,后来证实家眷果然无恙。
    夷陵之战时,黄权率军投靠魏国,同样也有人传来消息,说他的妻儿都被杀了。
    曹丕下诏令让黄权发丧,黄权直接来一句:“臣与刘、葛推诚相信,明臣本志。疑惑未实,请须后问。”
    事实上刘备对黄权投魏一事的态度是:“孤负黄权,权不负孤也。”
    阿斗就更不用说了,庸是庸了点,但性子确实宽厚。
    也不知道是不是地方太过邪性,这才刚念叨完张家,张白就带着张温的信来找冯刺史了。
    “你们居然能说动陆逊诸葛谨,同意你们在荆州不种粮食种甘蔗?”
    看完张温的来信,冯永惊讶极了。
    世家们没有节操,这是冯永早就知道的事实。
    但要说像陆逊诸葛谨这种吴国忠臣孝子,也会跟着卖国,那就是在侮辱冯刺史的智商了。
    “君侯,君侯!此言差矣!荆州那边,何时说过不种粮食?”
    张白连忙否认道,“只是荆州那边的粮食确实不足,所以这才请求大将军出面,给大伙寻个门路,能从蜀国买些粮食。”
    听到张白这个话,冯刺史陷入了深思。
    所以说,一个女大学生不好好学习,跑去夜店赚钱,是堕落;一个夜店女郎白天挤出时间去上课,是上进?
    同样是买粮。
    一个是因为多种甘蔗导致粮食不足,所以要向他国买粮,这是居心叵测,有通敌卖国之嫌。
    一个是因为粮食不足,所以要向他国买粮,这是赤胆忠心,乃是为国分忧之举。
    “甘蔗,现在已经种下去了吧?”
    冯永沉吟了许久,终于再次开口道。
    “对,今年的已经种下去了。不过这粮食买卖之事,君侯若是有心,还是要趁早决定才是。”
    “不然的话,入秋收了甘蔗之后,大伙不知道要给明年留多少蔗种。”
    张白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对坑孙权怀着极大的兴趣。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毕竟孙十万先是喊对他的亲兄长小温温,利用完之后又突然翻脸不认人。
    然后张白自己也被流放到交州,若不是受到交州士家的照顾,他就铁定地会死在那里。
    再后来,吕岱平交州之乱,因为张白与士家有交情,所以让他做担保人,前去说降士徽。
    同时还承诺保证士家众人的身家安全。
    哪知等士徽投降后,吕岱和孙权一样,来了一个翻脸不认人。
    不但杀了作乱的士家人,连没有作乱的,甚至帮助平乱的士家众人都被贬成了庶民。
    再过数年,又借口已经成为庶民的士家人犯法,把所有人来了个斩草除根。
    吕岱杀了人,又白赚了士家百余年积累下来的财富。
    张白坏了名声,连一根毛都没有捞着,最后却为吕岱背了锅,至少是一部分黑锅。
    虽然说手段狠辣才是合格的政治人物,但吕岱的做法却造成了张白在交州的社会性死亡。
    同时还对张家声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再加上孙策入主江东时,对江东世家大族进行屠杀的旧恨。
    张白现在是巴不得孙权全家死光光,然后大汉趁机入主江东,甚至魏国南下也无所谓。
    反正他算是看明白了,孙权这个沐猴而冠的阴逼人,为了平衡朝野势力,把张家当成了弃子。
    弃子那还算是好听点,难听点就叫擦脚布,而且还是擦了就扔的那种。
    冯刺史当然不清楚张白对孙权的想法,但他明白,张白可能对自己的态度可能有点不太对。
    因为他在张白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狂热,或者说是崇拜?
    虽然与张温当了这么多年文友,但冯永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亲弟弟。
    所以冯刺史实在是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张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神色。
    冯鬼王似乎有些肝儿颤,同时又强自保持冷静,摇了摇头,说道:
    “今年恐怕挤不出太多的粮食。”
    说了这句话以后,冯永又想了一下,觉得有必要跟张白透露一点东西:
    “大汉这些年来,连年与魏国相争,实在是剩余不了太多的粮食。”
    “更重要的是,今年秋粮收上来以后,凉州这边还要用兵,所以明年挤不出太多的粮食卖给荆州。”
    还是那句话,大汉在没有拿下关中之前,粮食不可能会过剩。
    毕竟除了人,凉州的牲畜业,同样是需要大量的粮食豆类。
    若不是大汉这些年来生产力和经济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以魏吴那种传统方式,未必能支撑得起大汉连年对外用兵。
    就算支撑得起,大汉的财政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快速地消化凉州陇右等地。
    张白当然不懂这些,他听了冯刺史的话,心里略有些失望,下意识地就问道:
    “凉州不是已经被君侯拿下了么?怎么还要用兵?”
    毕竟凉州与关中隔了一个陇右呢。
    “只能说是大部拿下了,”冯永解释道,“北边还有两个缺口呢,只有把它们堵上了,才能说是完好无缺。”
    “缺口?”
    “对,居延泽和都野泽,大漠上的胡人可以从那里顺着河流,直入凉州腹地,所以必须要在那里重筑关塞,凉州才算是安稳。”
    冯永叹了一口气:
    “所以,今年的粮食是没指望能卖给荆州了。”
    虽然说今年对居延泽等地用兵,不过是小规模,而且以冯君侯现在的军事威望,还用不着他亲自出手对付那些胡人。
    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小心一些总不为过。
    张白一听,再想起荆州那帮家伙还在等着自己的消息,不禁也跟着有些皱眉道:
    “君侯,那这可怎么办?这等大事,只怕不可久拖啊!”
    冯刺史有些无语。
    你也知道是大事?
    这等大事,你们他娘的怎么就干得这么顺利呢?
    明明计划不是这个样子的。
    按理说,今年应当是先加大收买荆州买办家族的力度,然后让他们放出舆论,试探一下吴国上层对这个事情的看法。
    如果反应不大,甚至答应下来,那么进展就可以快一点。
    如果不愿意答应,或者说是由吴国朝廷来控制,那么进展就可能少一点。
    但不管如何,大汉都可以开始想办法一点一点地侵蚀荆州的粮食市场。
    只不过看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而已。
    永安易市的成立,正好可以发挥作用。
    照这样几年下来,等打下了关中,差不多渠道也已经成熟了。
    几年后大汉能打下关中吗?
    冯刺史对此毫不怀疑。
    区别就在于大汉最后是以多大的代价拿下关中而已。
    待大汉坐拥两个天府之国,进可攻,退可守,有钱,有粮,有战马。
    就算拿整个蜀地的粮食去倾销,那也未免不可。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你们这是搞了个大新闻啊!”
    冯刺史吸了吸气,似乎有点牙疼。
    “大……什么?”
    张白看着冯刺史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他只道事情是被搞砸了,不由地有些担心。
    冯永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没什么,你们做得很好,是大汉这边疏忽了,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本来这个事情,是想借着吴郡张家的关系网,在吴国埋个雷。
    没想到冯刺史还是低估了这些世家的贪婪。
    想到这里,冯刺史又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白。
    同时心里头暗暗庆幸。
    幸好大汉从开国之初,就走出一条与魏吴两国不同的路子。

第0925章 官僚主义

    魏吴依靠世家,以世家为根基。
    大汉则是冲破了世家的桎梏。
    冯刺史与大汉丞相这些年来,宁愿让出毛料红糖等暴利行业的垄断地位,引导蜀地世家们加入。
    就是为了打破世家们掌握国家粮食渠道的局面。
    为啥非要干粮食买卖呢?
    比起买卖粮食来,毛料红糖蜜酒这些暴利买卖它们不香吗?
    粮食买卖这种不容易赚钱容易亏钱,就算是赚钱也赚得少的买卖,大伙就不干了,直接交给国家来干就行。
    冯刺史一边庆幸,一边思索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道:
    “这个事情,容我回去跟,咳,好好想想,你先在府上住下,过两日我再与你商量。”
    军事不决问大室,政事不决问小四。
    冯刺史一溜烟跑回后院,让人去秘书处叫小四回来。
    结果下人人提醒了今日乃是休沐,夫人带着众人去游乐院晒太阳了。
    冯刺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向某个专门开辟出来给女儿游玩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院子,就已经听到了双双那特有的尖叫声。
    转进拱形门,但见张星忆阿梅双双三人正在玩秋千玩得高兴。
    她们玩的秋千不是平常人家玩的那种秋千。
    而是在院子空旷处,竖起一根五尺来高的硬木作为轴心,然后再以一根近三丈的木杆,中部凿一圆洞,横置于轴心木上。
    杆子两头还特意加了扶手跟护腰,防止玩乐时不慎掉落。
    但见张小四在这头一个加力助跑,然后迅速匍匐在杆头上,随杆子旋转起伏。
    而另一边,背上绑着双双的阿梅,在脚着地时,又是一个用力蹬地,杆头再次高高旋转翘起。
    她背上的双双挥舞着小胖手,发出兴奋地尖叫声。
    看着张小四和阿梅轮流翘到半空,冯刺史不禁一阵心惊胆战。
    这玩意刚被阿梅做出来的时候,冯刺史原本是想拆掉的。
    但奈何冯家正室就喜欢玩这种刺激的,拥有关大将军血脉的冯家嫡女,小小年纪居然也敢跟着玩这种秋千。
    甚至还乐此不疲,乃是她心目中排名第二的玩具。
    排名第一是真正用凉州小马拉动的旋转木马。
    冯刺史在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情况下,拼死砍掉了轴心木三分之一的高度。
    也幸好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地广人稀,能让冯刺史搞出这么一个简略版的游乐院。
    李慕怀里抱着阿顺,站得远远的,一会低头逗弄着阿顺玩,一会抬头看看玩得高兴的三人,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意。
    大概大汉女子是真的比较厉害,世家嫡女出身的李慕,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有好几次也爬上去玩了个尽兴。
    最苦的是阿虫。
    因为他的身边,有一个手执竹鞭的阿母,正板着脸监督他扎马步。
    偏偏自家阿姊那高兴的欢呼起,时不时钻入他耳里,让他浑身上下如同爬满了小虫。
    “偏心了吧?”
    冯刺史看不得阿虫这般难受,走过去劝说道,“双双在玩着呢,怎么让阿虫一个人练功呢?”
    “那能一样吗?”关姬白了冯刺史一眼,“双双是女儿,阿虫可是家里的嫡长子呢!”
    “再说了,今天早上让他们两个练武,双双早就练好了,阿虫连着几个姿势都摆不对,不罚他罚谁!”
    冯刺史不说话了。
    双双确实遗传了她母亲的练武天分。
    今天就算是阿虫倒霉吧,反正明天早上考学问,阿虫肯定会扳回来一局。
    别看双双现在笑得欢,明天早上估计还得哭。
    给了儿子一个“孩子别怕,大人来救你”的眼神,冯刺史转过头去大喊:
    “四娘别玩了,快下来,有急事!”
    玩得正高兴的张星忆被喊停,满脸不高兴地过来:
    “你就死命使唤我吧!”
    “真有事,还是关系到荆州的大事。”
    听到这个话,就连关姬都关心地凑过来。
    荆州这个地方,是她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名字。
    冯刺史咳了一声,对着阿虫挥了挥手:
    “去和你的阿姊玩,大人有事要说。”
    阿虫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跑掉了。
    “什么事?还得让你亲自跑一趟?”
    “还记得以前我说过那个关于荆州粮食的事情吗?”
    “记得啊,不过这个事情,不是后面几年才要实行的吗?”
    冯永叹了一口气,“来不及了,那边的进展太快了。”
    然后他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关姬一听,眉头都皱了起来,然后下意识地看向张星忆。
    张小四现在的地位,乃是实打实的刺史府头号智囊。
    张星忆眨了眨眼,“这荆州世家,果真如此贪婪?”
    看看,我就知道,这叫夫妻连心。
    “贪不贪的咱们就别管了,只说现在怎么应付过去,不然真要拖上两三年,容易生变,万一那吴国反应过来就麻烦了。”
    冯刺史有些苦恼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应付的?”张小四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想到了拖延之法,“这吴国向大汉买这么多粮,乃是大事。”
    “这等大事,总不能说办就办吧?朝堂总得商议一番,怎么买,买多少,怎么运出蜀地,怎么接洽,这不得谈嘛!”
    “让他们派人过来,我们再派人过去,慢慢谈,今年能谈出个结果就不错了。”
    卧槽!
    张诸葛,你这拖延之法,深得官僚主义精髓啊!
    冯刺史连称大善。
    “等过了今年,明年大汉就可以挤出一部分粮食,先做个样子。毕竟以后荆州是年年要买粮,样例总要小心些,这不又过一年?”
    “就拖得太久,吴国会心生怀疑……”
    “怀疑什么?荆州缺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张小四振振有词地说道,“实在不行,就让荆州世家把粮价哄抬一下。”
    “这粮价上去了,不就表明粮食越发紧张了嘛!”
    关姬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小四。
    突然开口问道:“他们愿意吗?他们把粮价哄抬上去,大汉卖给他们的粮食价格也会提高啊!”
    “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搞个阴阳价不就完了?”
    张小四表示跟着某个大奸商混久了,买卖这种事情,好歹也知道一点皮毛。
    “到时候我们表面上是一个价,暗地里给那些合作的世家是另一个价,他们为了多种甘蔗,难道还会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冯刺史忽然诡异一笑:
    “我记得,孙权称帝后,一直是在铸大钱吧?”
    因为战乱频繁,魏国最先废除了货币交易,直到曹叡掌握大权,才重新恢复五铢钱。
    而刘备则是铸了直百钱,和五铢钱并行流通。
    后来冯刺史用南乡储备局发行的各类票子,在稳定大汉经济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直到南中铜矿正式有了产出,大汉经济终于正式恢复了正常。
    至于吴国,则是在通货膨胀的路子上狂奔,从未停止。
    孙权称帝前,就已经在武昌铸“大泉五十”。
    想到这里,冯刺史的笑容越发地和煦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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