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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汉之庄稼汉全文阅读

作者:甲青     蜀汉之庄稼汉txt下载     蜀汉之庄稼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陪着虎女做产检去了,还没回家

    如题。

    都说进了医院是身不由己,可是静默三个月以来,你就是想身不由己都难。

    前天打申请,昨天做核酸,社区协调专车,今天才能出门。

    做完检查还得继续等社区协调车过来接。

    不允许自己开车前去就医。

    饥寒交迫中,看着虎女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可怜巴巴地啃着火腿肠充饥,心里一阵心酸加心疼。

    太难了,太难了!

第1221章 调兵遣将

    关将军召五军将领议事,最先到来的,是北军主将关兴。

    “关将军请径自入内,镇东将军等候多时了。”

    关兴闻言,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

    “其他人来了没有?”

    “禀将军,没有。”

    “哦。”关兴点头,“那就好。”

    说完,他便举步迈入议事厅。

    果见镇东将军正坐在主位上思索着什么。

    看到关兴进来,正欲站起来,关兴连忙伸手:

    “哎,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看看周围确实无人,关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娘啊,你是镇东将军,按理说到了这里,我应该向你行礼。”

    “但我又是你兄长,此时没有其他人,私下里你应该向我问好。”

    “不如这样,我们扯平了,扯平,我自己找个位置坐,你也莫要客气了。”

    说着,关兴一脸便秘般地寻了位置坐下。

    镇东将军见此,微微一笑:

    “阿郎去年不是想让兄长出任司隶校尉么?谁叫兄长不愿意?”

    其实军中改制的时候,阿郎就建议兄长让出北军主将之位。

    一是为了避讳,毕竟一个中都护府统内外军事,两个舅兄还掌握着南北军,一个忠心小弟赵三千统领虎骑军。

    此三军,可是拱卫关中绝对主力。

    若非南军主将姓张,中都护府上还有一位右夫人也姓张。

    恐怕天子就是再仁厚,心里也会忌惮不已。

    所以镇东将军刚才对右夫人所说过的话,确实也是心里话。

    如果右夫人当真是完全站在中都护府这边,才是拎不清。

    因为这样,只会导致宫里对阿郎起了真正的猜忌之心。

    真到了那一步,阿郎与天子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情分,只会很快消耗殆尽。

    宫里那位想要扶持起魏延,以图平衡,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可惜的是,手段太过急切了些,魏延更是太不争气啊!

    阿郎在改制之初,就曾建议兄长让出北军主将之位,出任司隶校尉,其实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司隶校尉相当于是司州刺史,可谓天下刺史之首。

    比起在北军担任主将来,已经算高升了。

    关兴苦笑:

    “那个时候,就想着改制后,好歹能领北军再立些军功,却是没有料到,这等事情,会来得这般快……”

    镇东将军当然理解。

    毕竟身为武将,谁不想在战场上杀贼立功?

    关兴沉默了一下,又问道:

    “三娘,你实话告诉我说,此次前去,可有把握?”

    镇东将军摇头:

    “兄长你也是领军之人,当知道阵前之事,哪来的十足必胜之说?”

    “不过我在陛下面前保证河东不失,却也是实话。”

    “贼子在轵关引而不发,目的不就是想要牵制住南军么?”

    “故而在我看来,他们想必也是顾忌大汉铁骑之锐,所以不敢轻易进入河东平地,与大汉相争。”

    “只不过上党之地……”镇东将军沉吟,又再次摇头,“上党地形复杂,有利骑军纵横的平地,也有利步卒扼守的山地。”

    “如果大军真要进入上党与司马懿相争,步骑皆进,就算是阿郎,只怕也不敢说自己能有十足把握。”

    关兴听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有些担心的神色: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你领军到了河东,若是明文未至,千万要小心,不可冒进。”

    镇东将军却是从关兴的话里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只见她眉头一挑:

    “阿兄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次你不欲与我领军同行?”

    关兴叹息:

    “三娘此去,可以说,是要把整个中军都带走了,再加上后面明文肯定也是要赶过去的。”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外面,然后这才继续说道:

    “到时候你们夫妇领中军在外,对外军又有节制之权……”

    关兴不知怎么说下去,又沉默了一下:

    “你当也知道王翦领秦国全国之兵征楚故事。”

    有些话,点到为止。

    夫妇俩,忠心小弟,几乎不受限制的兵权,太原北边的平城还是食邑……

    真要有心,重新立山头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然说自己这个舅兄可能讲不上什么排面,但留在长安,好歹也算是个态度吧?

    镇东将军默然,然后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

    “阿兄考虑的也有道理。”

    她看向关兴,又问道:

    “阿兄不是一直盼望着领军建功么?这一次,说不定是个好机会,阿兄就这么甘心放弃了?”

    “依我看来,阿兄就算是想要从北军中抽身退出,那打完这一仗再退也不迟。”

    关兴摇头:

    “算啦,话虽这么说没错,但做人做事,又何须太满?”

    “这一战若是赢了,那我恐怕就不能在短时间内从北军中抽身。”

    哪有打赢了仗反而要换将的道理?

    就算是不考虑将领本人的意见,难道还不考虑底下将士的意见?

    “而若是败了,咳,当然,我自然是不觉得大汉会败。我的意思是说,假如啊,假如真事有不谐,那我岂不成了领军无能,被迫离开的人?”

    关兴少有令名,在关家在蜀地被人嫌弃的时候,仍是一直受到丞相的看重,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关兴把话说开,仿佛终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他摇了摇头:

    “以前我还一直不服气,毕竟你是女儿身,又嫁了人家,就算是顶了一个关索的名头,但振兴关家之事,终究还是得让我来才是。”

    “哪知道现在看看,世人只知关家四郎之名,却未闻关家还有一个关兴。”

    “这军中啊,我是比不过你了,倒不如及早抽身,立足朝堂。”

    “以后我们兄妹二人,一文一武,也算是大汉关家的一段佳话。”

    镇东将军心里的滋味本来还有些复杂,哪知听到最后,却又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阿兄能看得开,小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却不知阿兄这一次不打算前去,又让何人领北军?”

    关兴既然早就在考虑这个事情,自然是所决定:

    “平北将军马仲华(即马岱,借超•三国志所载),南北二军初建时,本就有西凉军老卒。”

    “虽说这些年已经不剩几个了,但南北军能建起来,马家从凉州带过来的那点骑卒,起了不少作用。”

    “现在马仲华是北军军中司马,让他领军随你前往河东,正是合适。”

    “唔,平北将军吗?”

    镇东将军沉吟了一下,目光闪了一闪,最终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倒也是个好人选。”

    之所以说是个好人选,不仅仅是因为马岱军中老人的身份。

    还因为马岱的身份。

    斄乡侯(即马超)之女马氏,嫁给了安平王(即刘禅之弟刘理)。

    而赵老将军的妻室,正是宠爱赵三千的赵马氏。

    很明显,马岱是个多方都能接受的人选。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头侍卫喊话:

    “虎骑军赵将军到!”

    两人抬头看去,赵广正脚下生风地进入议事厅。

    赵广得知自己这一回能领军出征,本来满脸的兴奋之色,走路都恨不得要飞起来。

    但他一看到主位上的关将军,就如同被人揪住了后脖颈:

    “末将拜见镇东将军!”

    “坐吧。”

    “谢将军!”

    随后,武卫军主将张翼,无前军主将张就,突陈军主将胡遵,也都先后赶来。

    张翼出任中军八军之一的主将,很好理解。

    此人不但是蜀地大族出身,而且还是在先帝平定蜀地时就投靠了大汉。

    历任梓潼、广汉、蜀郡三郡太守。

    最后出任庲降都督,虽然期间执法太过严厉,引起南中夷人的反弹,朝廷不得不把他召回朝中。

    但其人忠心为国是不用置疑的。

    至于张就,则是凉州大族的代表。

    张就的父亲张恭在凉州久有盛名,深受凉州士吏拥戴,最后带领凉州士吏投降大汉。

    张就性情坚韧刚烈,受朝廷之托,出使西域数年。

    不但维护了汉室在西域的威信,同时也让丝绸之路保持了通畅。

    他从西域回来后,带回了不少西域天马,给大汉的养马场注入新鲜血液。

    在凉州某些豪族怀有二心时,又态度坚决地拥护大汉,不惜在族内进行清洗。

    可谓是立场鲜明,经受住了种种考验。

    至于胡遵,则算是关中大族的代表。

    胡遵乃是出自安定胡氏,萧关一战时,被冯都护逼降。

    不过他虽然是降将,但在萧关一战最紧要的关头,他却是出乎意料地决定在魏军反扑时与安定同存亡。

    估计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个决定,不但挽救了安定胡氏,而且还让他一下子在大汉站住了脚跟。

    胡遵出任突陈军的主将,虽然算是大汉想要尽快地在关中树立起一个榜样。

    但也足以证明大汉对他的信任。

    看到人到齐,镇东将军缓声道:

    “军情紧急,我就不说废话了,想必大伙或多或少也听到了上党之事。”

    “如今上党危急,而能立刻救援上党者,莫过于在座诸位所领的各军。”

    “故而我在陛下面前请命,亲领中军,以救上党,此番召诸位前来,主要就是为了告知诸位此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镇东将军亲口说出来,张翼等人还是有些吃惊。

    “镇东将军,难道我们武卫无当突陈三军,也要跟随前往吗?”

    “没错!”

    张翼张就胡遵三人面面相觑。

    镇东将军眼眸一扫:“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将军,武卫等三军,还没有完备……”

    “但贼人也从来不会你们商量,让你们都准备好了才会进犯。”

    镇东将军目光凌厉:

    “蒋尚书也有些顾虑,说你们三军练兵不足,如果就这么带过去,说不定会成为累赘。”

    “但我对他说,精卒从来就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掠过:

    “作为大汉中军,如果你们自己都想着要准备好了再上阵,那在我看来,确实是累赘无疑。”

    三人闻言,脸上顿时泛起羞愧之色。

    同时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将军,是吾等错了。请将军放心,待到了阵前,吾等必不会辱大汉中军之名!”

    镇东将军的神色这才稍霁。

    这也是她非常佩服阿郎的一点。

    军中改制,可不是仅仅是把将士重新分营,再派何人领军就算了。

    而是要深入推广早年南乡军的那一套体系。

    是要效彷前汉强盛时,以良家子为核心,组建起一支横扫四方的虎狼之师。

    而不是像魏贼那般,依靠苛法酷刑去强迫、驱赶将士作战。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良家子。

    良家子不够怎么办?

    那就造出来,硬造!

    开学堂,分田地,摊丁入亩,提升国力。

    肢解不愿意顺应历史潮流的守旧世家,把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强行降成普通良家子弟。

    国力愈盛,民力愈足,良家子就越多——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扩大中产阶层。

    这几年来,就算是张翼等人,在耳濡目染中,也不知不觉,或多或少受到了这些宣传的影响。

    再加上军中将领,终归是有血气的。

    自然是受不得镇东将军这么一激。

    待众人商议完毕,关兴故意落在最后,看着别人都离开了,这才对镇东将军说道:

    “三娘,虽说请将不如激将,但武卫等三军,确实多是新卒,仓促上阵,你还是要小心看着些。”

    镇东将军微笑:

    “阿兄,我自是知道这个道理。这一次究竟要不要让他们当真上阵,还是要视情况而定。”

    当真迫不得已,民夫都得紧急征召。

    更何况本就是身在军伍他们?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让他们去辅左北军与虎骑军,那也比辅兵强吧?”

    看到镇东将军心里有所打算,关兴这才笑道: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那我就放心了。”

    次日,待朝廷正式传出消息,镇东将军紧急率领中军东渡大河,救援上党时。

    关大将军已经带着亲卫比大军先行一步,前往河东。

    就在上党的陷落,导致关中震动,朝廷不得不紧急调兵的时候。

    远在草桥关,才刚刚得消息的冯都护,极其失态地当众破口大骂:

    “魏延老匹夫,该死!”

    “他妈的!”

    “这个废物!”

    “简直就是猪!”

    “傻——哔玩意!”

    ……

    大骂了一阵,心头恶气丝毫没有减半分的冯都护,咬着牙下令道:

    “来人,立刻让孟、句、李三位将军过来见我!立刻,马上!”

    孟琰句扶还有李球三人得到急令,忙不迭地过来:“君侯……”

    话未说完,冯都护就直接吩咐道:

    “我现在要立刻前去上党,你们三人……”

    冯都护说着,眼睛在三人身上扫了一下,“马上让将士们收拾一番,回师关中。”

    “然后,孟将军你继续守武关,句将军和李将军,带着潼关的人马,紧随我之后,赶往上党!”

    “啊?”

    三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李球,这两个月来,一直在武关和草桥关之间奔波,督促后勤。

    就等着最后进攻草桥关的时候,立个功劳。

    没想到这才刚刚准备完毕,就回师了?

    那我这两个月是在干嘛?

    人干事?

    冯都护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又闭上了眼,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最终是直接把公文往李球怀里一塞,然后转身过去。

    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长啸一声:

    “魏延老匹夫,我入你阿母的!”

    老子当初就应该让你陪着丞相去见先帝!

第1222章 魏氏兄弟

    相比于长安骚动不安,学院里要安静得多。

    走在学院里,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要么步伐匆匆地赶向教室,要么捧着书卷在树荫下苦读。

    当然,也有人把席子铺到草地上,几个人围在一起,在激烈地辩论着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样,一切看起来都仍是那么安祥平和。

    长安乃至关中的紧张气氛,似乎被学院高高的围墙挡在了外面,没有影响到学院里的学生。

    幺妹提着食盒,脚步匆匆地行走在皇家学院的走廊上。

    偶尔遇到几个学生,看到学监的夫人,皆是退让一边,对着幺妹行礼:

    “见过夫人。”

    换作平日,幺妹有时候会停下脚步,温声与他们说上几句话。

    但这个时候,她却是没有丝毫心情,只是对着他们微微一颔首,就匆匆地走过,然后转入了学监的值守室。

    “吱呀!”

    门被打开了,然后很快就又关上,而且还是特意被关紧。

    正低头看着资料的魏容,抬头看到是自家细君,放下手里的东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来了?”

    幺妹把食盒放到桌上,坐到魏容的对面,微微有些喘气。

    看得出,她走得比较急。

    此时的她,一路上强撑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焦急之色:

    “听说上党出事了?”

    魏容伸手,把食盒拿过来,然后打开盖子,目光看向食盒里的东西,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

    “嗯,上党被魏贼偷袭,还有内应打开壶关接应,这个时候,基本已经确定是丢了。”

    “啊!?”

    幺妹闻言,脸色一变,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那阿舅(即魏延)他,他……”

    “今天的饭菜好像缺了一些水准。”魏容似乎没有注意到幺妹的反应,他吃了一口饭菜,“没有平日里好吃。”

    “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有没有听?就知道吃吃吃!”

    幺妹看到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气极跺了跺脚,拍了一下桌子:

    “上党那么大的事,你嗯一声就完了?”

    “那我还能怎么样?”

    魏容把嘴里的吃食咽下去,抬起头来,“师母不是已经领军过去救援了吗?后面先生肯定也是要赶过去的。”

    魏容一边说着,又低下头,再吃一口,“你不相信我那位大人,难道还不相信先生吗?”

    “我当然相信……”幺妹刚说了半句,又气恼地拍了一桌子,“我说的是这个吗?”

    “那细君想要说什么?”

    虽然说过今天的饭菜没有水准,但魏容却是细嚼慢咽,似在品尝,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幺妹看了一眼门口,这才放低了声音,凑到魏容面前,“你难道就不担心阿舅?”

    听到这个话,魏容这才停顿了一下,然后坐直了身子。

    沉默了一会,原本澹然从容的脸上,终于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

    “要说不担心那就是假的,但我知道,事已至此,我再怎么担心,也是无用了。”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事情如何预后,我亦不知。”

    “现在,我只希望,阿兄(即魏昌)能稍稍听得进我的劝言。”

    看到他这副模样,幺妹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魏容不答,只是从桌下拿起一叠文件,递给幺妹:

    “这是讲武堂推演的上党战事,你看了别传出去。”

    幺妹不接:“我不看,你给我说。”

    就算给她看,她能看得懂吗?

    魏容又叹了一口气:

    “简单地讲,上党战事,其实很有可能就是魏贼所设的一个局,彷关老君侯失荆州旧事所设的局。”

    就算是幺妹再怎么不懂军阵之事,但荆州之失这等事情,她肯定是知道的。

    但见她花容失色:“失荆州?”

    魏容点头:“上党战事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可以看出来,贼子的布置,与图谋荆州时相差无几。”

    当年关老君侯攻打襄樊,眼看着就要攻了下来,但偏偏就是差最后一点。

    而魏贼呢?

    援军明明已经到来,但就是不去救援,而是抓紧时间做好反击的准备。

    至于关老君侯,则是舍不得眼看着即将到手的战果。

    同时吴人又故意麻痹关老君侯,待关老君侯调动后方兵力至前线,再在荆州内应的接应之下,一举从后方攻之。

    关老君侯被前后夹击之下,最终兵败身亡。

    这一次上党战事,魏贼又是同样的手法,以高都城吸引住了自己那位大人。

    从讲武堂的推演看,魏贼这一次,很明显可以早一步救援高都城。

    但偏偏就是屯兵在天井关,止步不前。

    逼得大人为了能及早攻下高都城,不得不把壶关等守兵调过来。

    然后么……

    一切就成了现在这个糜烂模样。

    哦,对了,还有陆逊写信给山长,请山长领兵出武关,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心……

    魏容苦笑:

    “现在就连大人的反应,都和关老君侯一模一样,既舍不得高都城,又想要回师救援壶关长子……”

    说到这里,他顿住不语。

    因为再说下去,就是差最后一步,兵败身亡了。

    关老君侯都没有办法破这个局,魏容可不认为自家大人比关老君侯还厉害。

    幺妹坐下来,喃喃地说道:

    “这么说来,阿舅岂不是有如关老君侯的故事?”

    魏容嘴角抽了抽。

    要是自家大人当真如关老君侯,那还好了。

    但魏容可不认为自家大人能与关老君侯相提并论。

    关老君侯就是再傲,那也是识得大局,听得进他人劝言的。

    皆言关老君侯拒绝了孙权的提亲,这才惹恼了孙权。

    但以当时的情况,莫说是怒而拒绝,就是关老君侯客气一些,恐怕都要中孙权离间之计。

    那才叫不识大局——远在蜀地先帝会怎么想,考虑过吗?

    丞相写信劝关老君侯熄了与斄乡侯(即马超)争雄之心,费公举(即费诗)劝关老君侯接受前将军绶印。

    关老君侯都能听进去,这些都算是识大局而听人劝言。

    但自家大人……

    谁能劝得住他?

    若非是自家大人,魏容说不得就要骂一句:

    他识个屁的大局。

    幺妹听到魏容这么一分析,脸上的神情更是焦虑:

    “阿郎这么一说,那上党岂不是当真要丢失无疑?”

    虽然魏容算是冯都护一手培养起来,少有受魏延抚养之恩。

    但不管怎么说,魏延对其母尚可,又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魏容当然不希望自家大人落到这一步。

    只是身为冯鬼王的弟子,他这些年所学到的学问,又不是摆设。

    再加上他的身份,能掌握到一般人所不知道的信息,看得自然是比别人更深刻一些:

    “昔先帝与丞相经营荆州近十年,吴人犹能得荆州内应。关老君侯麾下亦有不少谋士将军,犹不能守住荆州。”

    说着,魏容的脸色也开始有些难看起来:

    “现在大汉据上党不过三年,更别说,大人身边,唯一一个辅左他的人,还是个魏国细作。”

    经营?

    什么经营?

    魏容心里也是有些气闷。

    明明自己是皇家学院学监,自家大人居然不愿意学院学生派到上党去。

    这是不相信学生吗?

    这根本就是不相信自己这个儿子!

    遇到这么一位性情如此恶劣,私心如此之重,偏偏眼界又如此低的大人,魏容也是无奈。

    先帝的破格提拔,丞相的宽宏包容,让自家大人似乎有些忘乎所以。

    真以为这世间的人,都能如先帝与丞相那般待他?

    知道先生的名号是什么?

    咳咳……

    不说先生,就是司马懿,恐怕也是早就把自己这位大人算得死死的。

    还想反攻?

    拿什么去攻?

    只是现在说这些,于上党战事已是再无补益。

    毕竟就连先生都没想到上党会变成第二个荆州。

    幺妹绞了绞手指:

    “可是,要是上党战事不谐,那会不会连累到阿郎你?”

    听到这个话,魏容澹然一笑:

    “我是先生弟子,又是学院学监,平日里既不涉朝堂之事,又不沾军中之事,只要先生不开口,谁会攀扯我?”

    看到魏容从容的模样,幺妹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魏容摇头笑道:

    “说了半天,原来你是为了这事而来。我觉得,你还是赶快回去,看好交易所。”

    “这战事一起啊,粮价多半是要上涨了,你恐怕又有得忙了。”

    “怕什么?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大汉的粮价能到哪一步?”

    提起这个,幺妹底气就足了,但见她冷笑一声:

    “想涨啊,就让它涨呗,我看谁的胆子这么大?长安城的城墙可比锦城高,渭水也够宽够深。”

    “去去去!吃饭呢,跟我说这些,扰人胃口!”

    ……

    “杀!”

    “轰隆隆……”

    倚高处而守的汉军,不断地往下面砸山石檑木。

    不少魏军没等冲到半山腰,就往往被砸得死伤惨重。

    此时此刻,恰如魏延攻打高都城时的彼时彼刻。

    只是守在高都城最高处魏昌,看着漫山遍野的魏军,仍是绵绵不绝地杀过来。

    他的脸上,忧虑之色却是越发浓郁。

    前番大人攻城,已经是把高都城打得残破不堪。

    大人领着大军离开后的第二天,魏贼就开始攻城。

    很明显,贼军的主意,要么是要把大军拖延在高都城,待壶关长子的贼军准备完毕,再对大人前后夹击。

    要么就是想强攻下高都,然后配合长子的贼人,对大人进行前后夹击。

    这是摆明了车马的事情,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

    但对于魏昌来说,就算他知道了魏贼的想法,却是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幸好高都城是依山而建,自己可以依山而守,这才凭借地利,堪堪阻挡住想要通过高都进入上党的贼人。

    但面对绝对优势魏军,魏昌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底。

    事实上,他曾有心想要劝大人,干脆放弃高都城,也不要匆忙领兵回师长子。

    而是把兵力收缩到高平关,守住从河东进入上党的隘口,卡死长子与高都之间的交通要道。

    如此一来,就算是魏贼占据了整个上党,但只要高平关掌握在大汉手里,上党就会被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无法相互呼应。

    魏昌知道,自己跟随大人从军十数年,他都能想到的事情,大人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但以大人的性子……

    唉!

    正在想着,只听得山下的战鼓声又起,才被刚刚逼退的魏贼,立刻又组织了另一波进攻。

    魏昌按了按胸口,他可以感觉到,藏在贴身之处的那封信。

    那是自己阿弟写来的,这封信,连大人都不知道。

    “来人,随我杀贼!”

    魏昌放下手,勐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大喝:

    “杀!”

    ……

    一直在另一个山头观看战事的司马师,看着将士再一次被汉军逼了下来,脸上本是没有什么表情。

    但当他看到对面山头的汉军帅旗的动静,眼角的肉瘤勐然抖动了一下,甚至染上了些许血红。

    同时他的脸上突露喜色,以拳击掌:

    “贼子帅旗这般动静,根本就是主帅亲自上阵了!”

    “吾观前番战事,只道魏延留下的,必然是精兵。”

    “却是没有想到,此贼如此轻视我,所留守兵如此少,哈哈,哈哈哈!”

    “来人,传我军令,继续派出第四队!”

    虽然后续的轮番进攻仍是被打退了,但司马师却是没有任何的失望。

    相反,他十分满意。

    “今日贼子主帅如此动静,要么是贼子兵力不足,要么,就是贼帅是个轻躁易动之辈。由此可见,破贼就在这数日之间!”

    眼角的肉瘤,已经变得油亮鲜红。

    而在对面的高都城,魏昌正在把刚写完的急信塞到信封里。

    只是在准备封口的那一刻,他面上又现出犹豫之色,想了想,再把信纸抽出来展开。

    读了一遍,看着里面有什么不妥。

    如是再三。

    但最终,他还是把信放下,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外面。

    看向对面山头山谷的星星点点,魏昌咬了咬牙,终于又转身回来,把信最后一次塞到信封里,然后封死。

    次日,天还没亮,从高都城派出的传骑,就火急火燎地向着长子方向驰去。

    PS:

    说魏延强行降智的,我认为不算吧?

    这本来就是历史上魏延的性格。

    我知道不少人都在替魏延惋惜。

    但我们要从阿斗甚至蒋琬等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你就算是有天大的委屈,能把私人恩怨凌驾于国家存亡之上?

    若非诸葛死后还能诈退一波司马懿,而是让司马懿有机会追过来。

    魏延把北伐大军回到汉中的阁道烧了,自己又领军跑到前面想要把所有人退路堵死。

    到时候北伐大军进退失据,司马懿一波就能把蜀国主力带走。

    我每每读到这段历史,稍稍代入一下阿斗,都觉得后背在发凉:

    你这是忠心?这简直就是要陷蜀国于死地。

    丞相才死,你为了自己的私怨,甚至连大军可能会葬送在司马懿手里都可以不管不顾?

    国家在你心里处于何地?天子在你心里处于何地?

    这一次丞相死了都还得替你兜底一次,那下一次你再闹出事情来,谁来兜底?

    我驾驭不住你,你又有如此大的破坏力,我还不如干脆弄死你算了。

    诸葛当年为什么要劝刘备弄死刘封?

    所以我觉得,三国志里说诸葛吩咐杨仪姜维等人,让他们在自己死后不要管魏延,直接退兵,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因为就算历史反过来,魏延最终弄死了杨仪。

    但回到蜀地以后,以魏延的性格,他迟早也会落个像杨仪一样的境地。

    就像我前面所说的,我驾驭不住你,你又不把我放眼里,我留着你做什么?

    就算蜀汉再没有轻易杀大臣的传统,但把你闲挂起来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以魏延的脾气,会干出什么事,谁也不能保证。

    说白了,魏延的性格和行事,注定了他无论是在哪个时空,都是个悲剧。

    包括现代。

    除非刘备或者诸葛比魏延长命。

    但天下又有几个刘备和诸葛?

第1223章 劝降,离心

    上党郡长子县,处于上党盆地西南侧,乃是中原三河之地进入并州交通要道之一。

    长子县西有发鸠山,是着名神话传说“精卫填海”的诞生地。

    县南有羊头山,始祖炎帝在此尝百草,得嘉禾,教民农耕。

    自上古五帝之一尧帝的大儿子丹朱,受封于此而得县名以来,这里一直就是上党盆地的核心要地。

    秦统一天下后,将天下分作三十六郡,上党郡作为三十六郡之一,郡治就是设在长子。

    汉承秦制,近四百年间,长子一直就是上党郡的郡治。

    直到董卓之乱后,上党郡治这才移至壶关。

    事实上,长子作为上党郡的郡治,可能要比壶关要好一些。

    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北可控上党盆地,南可影响高平关、高都县等上党郡南边诸地。

    不像处于上党盆地腹心的壶关,虽说可以加强对上党盆地的控制。

    但同样的,有得就有失。

    相比起长子,壶关作为郡治,对高平关与高都城等这两个关隘要道的控制就不可避免地被削弱了。

    作为四百年里,一直都是上党郡郡治的长子,远比一般的县城坚固,而且得坚固得多。

    匆匆领军回师的魏延,想要进入上党盆地,遇到的第一个最大阻碍,就是长子县。

    它就是上党盆地的南大门。

    魏延驻马官道上,遥望着高厚的城墙,脸色阴沉无比。

    阴沉中隐隐透着焦灼。

    他举起望远镜,看向城头。

    超远的视距中,魏延看到了长子城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让他念念不忘,日思夜想的身影。

    “驾!”

    双腿一夹马腹,魏延的坐骑就嘶叫一声,向前冲去。

    “君侯!”

    “将军小心!”

    看到魏延突然闷头向着长子城下冲去,他身边的亲卫都吓了一跳。

    只道他的马受了惊,连忙纷纷策马跟上去。

    城上的魏军,看到一支小队汉军向着城下冲过来,连忙搭弓,对着渐近的魏延等人。

    “不用担心,长子城高池深,他们是攻不下来的。”

    长子县的城池,是建浊漳水边边上,引浊漳水为护城河,说是城高池深,一点不为过。

    站在城头的郭循,看着城下,脸上带着笑容,对着略有些紧张的守军吩咐道:

    “先把弓弩收起来,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

    果然,魏延一直冲到护城河边上,才堪堪勒住马头。

    因为无比愤怒而双目尽赤的他,也不管隔了那么远,对面在城头能不能听到,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高呼:

    “郭循,你出来!”

    城头没有人回应,但厚重的城门发了卡卡的声音,被打开了。

    数骑从城门走出,径自来到护城河边上,这才止步。

    “君侯,久违了。”

    站在对岸,郭循坐在马上,彬彬有礼地对着魏延遥遥一拱手。

    若是换成以前,看到这般翩跹世家公子的模样,魏延心里只有高兴——谁说只有冯某人能让世家子效力来着?

    但在此时的魏延看来,郭循越是温润如玉的言行举止,就越是刺痛他的双眼,直至刺到他的内心深处。

    “郭循!”魏延牙齿咬得格格响,赤红的双眼,有欲择人而噬的勐兽,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

    郭循微笑:“君侯在说什么?我不懂。”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大汉?”

    若非隔着宽阔的护城河,按魏延的脾气,早就已经拔刀把郭循砍了。

    只是眼下的情况,却只能让魏延不得不强忍着几乎要爆炸的怒气。

    因为他要问个明白。

    没想到郭循听到魏延的话,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笑吗!”

    魏延一手狠狠地捏着马缰,而按在剑柄上的另一只手,已经是青筋暴起。

    “当然好笑!”郭循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去,这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君侯,我本就是大魏人。”

    “所以,”他又笑了出来,边笑边指着自己,“何来背叛一说?”

    “君侯,我这是为大魏立功,知道么?”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郭循亲自承认,原本怒气勃发的魏延,全身的血气似乎一下子就上涌脑门。

    让他眼前一黑,身子甚至还在马上晃了晃:

    “所以,你是魏国细作,这几年来,一直在欺骗我?”

    没想到郭循又是摇头:

    “君侯,我可没有欺骗你,我对你所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比如我自己的出身,我很憎恨冯永,也是真的。”郭循很有耐心地向魏延解释道,“只是有些话,我没有全部告诉你而已。”

    说着,郭循竖起一根指头,“比如说,我其实算是大魏的后族……”

    这一条,就足以致命!

    魏延的面容痛苦而扭曲。

    郭循有些叹息道:

    “本来我最先的目标,是想要接近冯永,可惜的是,冯永此人,果真如其外界所传,深谋远虑,有如鬼王。”

    “也不知他是不是亏心事做得太多,所以疑心过重。”

    “我莫说是想要接近他,恐怕还没等取得他的信任,恐怕就已经被他查光了底细。”

    郭循遗憾地看魏延:

    “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要再说了!”

    魏延怒吼,“锵”地拔出剑来,狠狠地向着郭循掷去!

    “你给我去死!”

    上好的宝剑,没有飞过护城河,掉落在了河里。

    郭循看着宝剑把水面砸起水花,脸上的惋惜之色愈浓:

    “可惜啊可惜,若是我能接近冯永,就算是身首异处,亦要当如君侯这般,一剑击之,与此贼同归于尽。”

    魏延气喘如牛,目光有如实质,他恨不得要把郭循刺穿。

    就连你这个贼子细作,也觉得我不如冯永?

    对吧?

    “郭循,待我攻下长子,必将你剥皮抽筋,以泄我心头之恨!”

    魏延伸出手臂,指向对岸,愤恨地说道。

    没想到郭循却是摇头:

    “君侯何须说这些无用之语?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君侯军中的底细?”

    “什么意思?”

    “君侯,我知道,你军中有一支工程营,破城如噼竹。”郭循澹然一笑,“但我也知道,这工程营乃是辎重营队。”

    “君侯从高都城匆匆赶来,就算是把工程营的人带来了,但所需辎重又如何解决?”

    郭循又指了指两人之间的护城河,“就算辎重来了,君侯觉得,想要填平这护城河,需要多长时间?”

    “你想说什么?”

    若非看到郭循身边的护卫,魏延说不得就要让亲卫递上弓弩,一箭射死这个贼子细作。

    “君侯在汉国,同僚皆避之,又与冯永交恶,这一次丢了上党,君侯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不等魏延回答,郭循又说道:

    “到时君侯在朝中,将无一人替你说话。而慑于冯永之势,不知多少人欲置君侯于死地。”

    “更别说冯永此人,心狠手辣……”

    话未说毕,就被魏延打断了。

    但见他冷笑道:

    “汝欲劝降乎?”

    郭循也不遮掩,坦然道:“然也。”

    “君侯在汉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就算那刘氏不杀你,难道君侯就觉得,自己还有脸面回去吧?”

    与魏延相处这两年来,一直别有心思的郭循,早就把他的脾气摸得熟透了。

    这也是他一直在这里等魏延的原因。

    因为郭循知道,以魏延的性格,必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一定会在彻底失去希望之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挽回局面。

    郭循甚至怀疑,就算是在彻底绝望的时候,魏延也未必会回头。

    当然,不管魏延会怎么做,太傅都有应对之策。

    只是相对来说,魏延越是不甘心,越想要扳回局面,就越是对大魏有利。

    果听到魏延恨声道:

    “你既然吾军有工程营,当知长子决不可久守。待吾破城之后,收复上党,吾自会回长安向天子请罪。”

    郭循听到魏延的话,又是喜又是惜。

    喜的是魏延行事,果然不出太傅所料。

    惜的是魏延看来不肯弃暗投明。

    郭循仍是在做最后的努力:

    “君侯,你也算是军中老人,难道还看不清眼下的局势?”

    “只要君侯愿意降我大魏,我愿意设宴,当众给君侯道歉。”

    “冯永没有容人之量,但大魏,却是久闻君侯勇勐之名,求贤若渴啊!”

    “狺狺狂吠之徒,还想劝我降贼?”魏延大喝,指着郭循说道,“我所欲者,乃是你的狗命!”

    郭循看到魏延如此,心下叹息,面上却是有从容之色:

    “吾之性命,本是卑微,只要君侯愿意降我大魏,就是送给君侯又如何?”

    本是怒火中烧的魏延,听闻到郭循此言,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冷笑:

    “汝既知卑微,又何以厚颜不知天高地厚,欲说服我降贼?”

    郭循长叹:“看来君侯是当真不愿降我大魏了?”

    “只待吾攻下长子之时,看是谁要降!”

    魏延咬着牙说完这句,再不与郭循废话,转身离去。

    隔着护城河,看着魏延远去,郭循神色由从容而变得平静,同时还掺杂着些许不明的复杂之意。

    只是最终,他也同样掉转马头,向着长子城内走去。

    回到军中,魏延立刻下令:

    “来人!”

    “君侯?”

    “让工程营的文实过来见我!”

    “喏!”

    不一会儿,文实匆匆赶来:

    “君侯,可是有事唤我?”

    魏延噼头就问道:

    “工程营需要多长时间能组建起石砲攻城?”

    文实一愣,然后马上回答道:

    “君侯,我们现在辎重不足,须得等后方的辎重……”

    魏延厉声道:“我只问你时候能组建起石砲攻城!”

    文实咽了一口口水:“最快也得五日。”

    从高都到长子,不下一百五十里,辎重最快也得两日才至,不过在这两日里,工程营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剩下的三日,虽说仓促一些,但好在工程营不同普通军中工匠,日夜赶工的话。

    再加军中其他工匠帮助,还有王含所领的护卫队,三日之内,造出数架临时石砲,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之所以是临时石砲,自然是因为它们是不合格产品。

    但那又怎么样?

    反正要是严格按照标准来,就算是中都护在这里,工程营也没有办法完成这种要求。

    “三天!”

    魏延死死地盯着文实,“我会利用三天扫平长子城下的一切障碍。”

    “三天后,你们工程营,无论如何,也要打造出石砲配合大军攻城!”

    文实一惊,连忙说道:

    “君侯,五天已经是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所能达到的最短期限。三天的话,时间……”

    “那就按军法处置!”魏延一挥手,根本不给文实辩解的机会,“速去准备!”

    文实张了张嘴,看到魏延不容置疑的神情,最终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喏!”

    回到工程营内,王含马上就过来:

    “如何?”

    文实叹气:“王将军,做好准备吧。”

    王含一怔:“什么意思?”

    文实看向王含,脸色惨然,把魏延的吩咐说了一遍。

    王含听完,脸上顿起怒气:

    “依我们现在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守高平关不失,保住从河东进入上党的要道,以待朝廷的援军。”

    “左骠骑将军如今的做法,已经完全是在意气用事。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想让我们工程营帮他扭转乾坤?”

    文实苦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郭循所为,怕是已经触及左骠骑将军的逆鳞。”

    “故而左骠骑将军这才大怒,非要攻下长子不可。”

    王含想了想,安慰道:

    “无妨,反正还有三日时间,我们先做准备,若是能做好,自然一切好说。”

    “若是做不好,到时我自会陪你去见左骠骑将军……”

    说到这里,王含咬了咬牙,“工程营是中都护府遣派过来帮左骠骑将军拿下高都城的。”

    “按理来说,高都城已经被拿下来了,工程营任务已经算是完成。”

    “此时我们跟随过来,不过是尽人事,可不是听从左骠骑将军节制的。”

    说到这里,王含眼睛一亮,急声道:

    “他要想重新节制工程营,须得再征得中都护府的同意才对!”

    文实一听,原本有些灰败的神色,也跟着恢复了神采:

    “王将军所言甚是啊!”

    按原计划,在攻下高都城以后,工程营就应该准备回师长安。

    谁料到上党风云突变,魏延匆匆领军折返,工程营也被带了过来。

    文王二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非魏延逼得太过,二人都没想起来,工程营任务早就已经完成了。

    所以魏延现在还能不能节制工程营,那这里可就有说法了。

    魏延想要绕过中都护府对工程营行军法,真要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PS:有书友还在疑惑司马懿会不会被包饺子,再发一次上党局势图。

    注意看好,司马父子是兵分两路,从河内攻入上党,两条通道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怎么可能会被包饺子?

    最坏的情况,也是可以直接跑回河内的。

    请点开评论看图:

第1224章 抗命?

    “呜呜呜!”

    号角声连绵响起,一队又一队的汉军,慢慢的在长子城前列队,汇成一片。

    放眼望去,赤甲涌动,旗帜如林。

    不得不说,魏延领军,确实有一套。

    虽然是匆匆回师,但眼前汉军的气势,仍是摄人。

    第一天进攻,魏延一下子就出动了一万人,占了他手里战兵三分之一。

    很快,汉军的号角再次响起。

    汉军在护城河南边,排成宽达数百步的队伍,列阵而行。

    最前面的两队,推着楯车,举着大楯,缓缓向着护城河逼来。

    在楯车与大楯的后面和侧翼,则是弓弩手。

    在战阵的最后方,则是或抬或扛着木桩、粗大麻绳的辅兵,乃至民夫。

    “蓬蓬蓬!”

    如暴雨般的箭失,遮蔽了整个战场的天空。

    明明是晴朗的天气,但正在对长子发起进攻的汉军,却是觉得天空阴沉。

    甚至连日头都被遮蔽住了。

    箭失射不穿大楯,仅仅是第一波箭失,最前面一排的大楯和楯车上,就已经插上了不少箭失。

    但大楯和楯车并不足完全挡住魏军的箭失。

    不少抛射的箭羽,直接飞过了前军,然后从半空中落到后军里。

    饶是如今的季汉,冶铁工艺得到了提升,国力与魏吴两国相比,亦算得上是强盛。

    但也不可能让全军的披甲率达到百分之百。

    除了顶在最前面的将士披着铁甲,后方将士,多是皮甲。

    而辅兵和民夫,则是布甲。

    皮甲虽说也有一定的防护能力,但终是无法与铁甲相比。

    锋利的箭羽从天而降,借着落地的势能,直接穿透了皮甲,插到某个汉军士卒的肩上。

    让他闷哼一声,一个踉跄。

    而更有倒霉者,被射中了胸膛,当场就是一声惨呼,翻倒在地。

    不过幸好,抛射的威力,终是比不过直射。

    只要没有射中要害,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更别说魏军是在百步之外进行抛射,落下的箭羽,大部分已经没有了太大的威力。

    ……

    只是随着汉军的不断推进,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箭失源源不断地射来。

    距离越近,箭失的威力就越大,汉军的列队出现了一定的骚动。

    但整体上看,魏军并没有能阻挡汉军前进的步伐。

    待至七十步之内,只听得汉军号角声又是一变。

    “顿!”

    “轰!”

    大楯被立到地面上。

    “射!”

    汉军的弓弩手开始还射。

    隔着护城河,无数的箭失在空中交错。

    不少箭失在对撞之后,折落到护城河里。

    诸葛亮执掌国事的时候,为了对抗魏国骑兵,曾有意识地对弓弩进行改进。

    再加上某只土鳖建立起来的工坊体系的支持,更是让弓弩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若非护城河对岸的魏军早早布好了阵势,得以以逸待劳。

    再加上汉军作为进攻方,在前进的同时,需要不断调整阵形。

    恐怕在这一次的对射中,魏军就得先扛不住。

    饶是如此,在汉军稳定了阵形之后,后军不断补充上来弓弩手。

    箭雨一阵紧接一阵,不断地落入双方的阵中,不断有惨呼起响起。

    两军隔河对射,魏军最先占据的地利,开始渐渐地被汉军更胜一筹的强弓劲弩所抵消。

    郭循在汉军中潜伏数年,自然早就知道汉军弓弩之利。

    只是知道归知道,终究没有真正面对过。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看着自己这边在先手的情况下,居然无法阻止汉军向护城河岸边聚集靠拢。

    仍是让郭循脸色微微一变。

    “太傅曾与吾提起,他与诸葛亮对峙武功水边上时,诸葛亮曾数次派人突破到东岸。”

    长子守军的主将孙礼有些叹息:

    “若非当时数降大雨,让贼子不能安然渡水,恐怕太傅亦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守住东岸。”

    “而当时最让太傅头疼的,便是贼子的强弓硬弩,极为厉害,居然可以从西岸支援到渡到东岸的贼军。”

    郭循闻言,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低声问道:

    “那孙将军觉得,长子能挡得住魏延么?”

    孙礼笑笑:

    “若是没有西贼援军,按郭先生所言,魏延所掌之军,不过三万。”

    “强攻高都,伤亡只怕不少,再加上他又被太傅调动,在高都和长子之间回来奔跑,早已是师老兵疲。”

    “就算贼军再精锐,只怕此时亦只不过强撑一口气。”

    “如此一算,此时能跟随魏延到这里的贼军,能战者不会超过一万五千数。”

    说着,孙礼看向那箭失交错不断的两军之间的上空,目光微微一凝,声音有些低沉:

    “若是换成往日,魏延凭借工程营之威,再加上一万五千的精锐之师,未必不能威胁到长子。”

    “只是可惜啊,如今这些精锐之师,却已经是疲惫之师,此时他想要攻下长子,无异作梦罢了。”

    郭循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孙将军前头所言,我还道……”

    说了一半,他又止住不语,脸上重新换上了笑容:

    “上党之事,太傅谋算已久,等贼子援军到来,上党之事早已有定论。”

    “魏延眼下之举,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孙礼却是没有郭循这般乐观,他的神色,略有沉重:

    “昔大魏精骑,纵横天下,贼子仰仗弓弩之利,方可堪堪与大魏一战。”

    “如今贼子步骑皆锐,再加上弓弩,远战近战,已经是都强于大魏矣。”

    “大魏若想要与贼军一战,非凭借险地不可;而若是想要与贼正面列阵而战,则非两三倍于贼军不可。”

    孙礼指向对岸,说道:

    “魏延敢以这些兵力来攻,正是因为有所仰仗。”

    好歹是贼军中的勐将,魏延就算是怒极而来,自然也是有些许底气。

    郭循听到这个话,沉默了下来。

    他做细作这几年,亲身经历,亲眼所见,自然知道,孙礼所言,并非虚言。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而两岸的对射,情况又有了变化。

    汉军的楯车和大楯,已经推到了水边。

    但听得汉军鼓声再变。

    “快,快!快上去!”

    后方的辅兵和民夫被不断催促着,开始向着岸边跑去。

    他们的工作,就是要抢时间,想办法把护城河给填平。

    相比于披甲率较高战兵,这些辅兵和民夫,护甲就低得多。

    魏军早就看到了汉军的变化,原本已经有些被压下去的箭雨,突然又是一波暴射。

    低着头跑在最前面的辅兵,才刚刚进入箭雨的范围,有两个突然就惨呼一声,翻倒在地。

    从空中降下来箭羽,可能穿不透防护严密的铁甲,对于只有布甲的辅兵和民夫,杀伤力还是不小的。

    看到前面的惨状,有些民夫不由地放缓了脚步。

    两边又有人在大喝:

    “不要停!谁敢不听军令,斩之!”

    终于到有辅兵冲到岸边,将木桩放到了地上。

    只是他们的运气,似乎终于用光了。

    也可能是魏军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射向这里箭羽立刻密集了几分,几个辅兵又是一声惨呼。

    踉跄两步,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终是倒在地上,挣扎一番,再无动静。

    ……

    举着望远镜,看着前线战事的王含,脸色有些铁青。

    大汉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拿人命去填护城河了?

    按照现在大汉军中的惯例,应当是先以弓弩队压制对岸。

    如果压制不住,则工程营的石砲开始跟上。

    直至把敌军逼出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外,然后再把辅兵和民夫派上去填土。

    魏延这种做法,根本就是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人命!

    想到魏延对工程营所下的军令,王含再也坐不住了。

    他收好望远镜,转身匆匆地向着后方而去。

    文实正满头大汗地带领工程营的人赶工,看到王含过来:

    “王将军?”

    王含把文实拉到一边,悄声问道:

    “如何?三天时间,能达到左骠骑将军的要求么?”

    文实抹了一把汗,看了一眼忙碌的工地,苦笑一声:

    “你这不是多此一问么?昨日尚不可完成,怎么可能今日就能完成?”

    他叹了一口气:“最多三架,而且还是日夜赶工的情况下。”

    王含点头:“那我知道了。”

    说完,他一刻也没有多停留,又转身走了。

    回到工程营空荡荡已经没有几个人的营地里,王含大喝:“来人。”

    值守的士卒过来:“将军?”

    “传我令,让护卫营的将士,立刻全部回营!”

    “喏!”

    不一会儿,文实匆匆赶来,满脸焦虑:

    “王将军,怎么把护卫营都撤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含屏退左右,这才回答道:

    “文校尉,方才在工地上,人多耳杂,故而有些事情,我不欲多说。”

    看到王含如此郑重其事,文实知道事情重大,连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含点了点头:

    “吾受命,领护卫营,护送工程营过来,出发前,中都护曾亲口说过,务必要把工程营带回去。”

    他加重了语气,“若是事情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吾等可死,但工程营决不可有失。”

    说着,王含拿出一份名单,递给文实:

    “特别是名单上的这十几个人,就算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

    文实接过来扫了一眼,心里就已经了然。

    这十几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过某项机密试验——包括他自己。

    而且文实的怀里,也有一份完全相同的名单。

    “王将军,事情当真紧急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

    王含苦笑摇头:

    “说实在的,我现在也不敢确定,但……”

    他欲言又止,组织了好一会言辞,这才继续说道:

    “但方才我在前方观察战况,感觉左骠骑将军,实是有些不太对劲。”

    那般不顾伤亡,谁知道他会不会同样也让工程营不顾伤亡?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王含感觉事情可能已经完全超出了中都护的料想。

    毕竟谁能想到,明明是一场算不上重要的攻城战,居然发展成关乎并州存亡的生死之战?

    文实知道,王含既然已经说出这个话,估计是真的要进行最后的未雨绸缪了:

    “那王将军的意思是?”

    “反正你方才也说了,左右都是没办法完成左骠骑将军交代的事情,还不如有早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别的都好说,但这十几个人,我觉得得先召回营中,以防万一。”

    王含看向文实,“至于文校尉你,这几日若是左骠骑将军有召,你一定要记得立刻派人通知我。”

    事实上,若非迫不得已,王含压根就没想着要跟魏延对着干。

    因为这样,会在大汉军中,造成难以挽回的恶劣影响,甚至会牵连到中都护府。

    阵前抗命,无论有多大的理由,都是坏了军中规矩,是犯了大忌讳的事情。

    文实定定地看着王含,低声道:

    “你想好了?倘若真走到那一步,就算是中都护要保你,恐怕军中也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王含苦笑:

    “大不了从军中退出就是。”

    他长叹了一口气,“可若是不把你们这些人送回去,恐怕中都护就第一个饶不了我。”

    文实张了张嘴,不知要说什么,最后只能是沉重地叹息。

    他把名单还给王含,转身离去:

    “我这就去把这些人召回来。”

    ……

    随着战况的越发激烈,在魏延不顾伤亡的进攻下,汉军终究是以弓弩的优势,生生地把魏军逼出了射程范围。

    辅兵和民夫,虽然有了不小的伤亡,但还是在第三天,终于搭起了一座浮桥。

    当汉军渡过了护城河,魏军识趣地退回了城墙下面的羊墙里。

    汉军想要冲到城墙下,还得推平一道鹿角,以及一道壕沟。

    而躲在羊墙后面的魏军,正虎视眈眈地等着汉军前来送死。

    “今日,必须要攻到城下!”

    魏延来到阵前,看着已经有几分倦容的将士,大声鼓舞道:

    “只要能把城外的贼军扫平,凭着工程营……”

    话未说完,只听得一声无比焦虑的声音传来:

    “报!”

    打断了魏延的阵前动员。

    “何事?!”

    魏延极是恼怒地看向前来报信的亲卫。

    “君侯,魏小将军送来了急信!”

第1225章 断后

    所谓的魏小将军,正是守着高都城的魏昌。

    高都城关系到魏延所领大军的后路,此时一听到自己的儿子魏昌来了急信,魏延心里咯噔一下。

    他顾不上这么多人当面,直接噼手就夺过亲卫手上所拿着的信。

    迫不及待地拆一半,又反应过来,吩咐道:

    “暂且休息,待命!”

    说完,步伐匆匆地走到无人处,抽出信,第一眼扫过去,饶是魏延见过大风大浪,他的手仍是禁不住地抖了一抖!

    “不可能!”

    魏延还没等看完信上人内容,就变得暴怒起来:“绝对不可能!”

    他把信用力地揉成一团,捏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粗重的呼吸,呼哧呼哧,有如牛喘。

    原本枣红色的脸,先是白,后是青,然后再变成血红。

    “逆子!”

    魏延的牙缝里,终于挤出了这么两个字。

    信里的字不多,但几乎是字字直戳魏延的心底:

    “贼兵势大,末将兵少,城不可守,已按将军所遗吩咐,准备退守高平关。”

    老子的吩咐?

    老子的吩咐是这个意思吗!

    这才守了几天?

    几天!

    废物!

    魏延牙齿咬得格格响,把信撕个粉碎。

    “跟了老夫这么多年,居然连高都城如此险要之地都守不住,要你何用!”

    高都城一失,高平关就是最后的退路。

    但如果连高都城都守不住,难道高平关就能守得住吗?

    想到这里,魏延不禁怒极而笑,笑到最后,声音有如夜枭:

    “哈哈哈……”

    亲卫看着君侯在那边突然有如发了疯一般,皆是惊惶不已。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推着过去的亲卫队长壮着胆子问道:

    “君侯?”

    魏延笑毕,嗬嗬两声,脸上表情有些木然,只听得他吩咐道:

    “传令,让将士们都退回来吧。”

    “退兵了?”

    得到消息的王含和文实两人,登时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键时刻居然退兵了?

    时刻在关注着战场的王含,手指头在手心里划了划,感觉手心里的汗还是湿的。

    眼看着工程营就要被逼上场,他都做好了万一事不可收拾,便强行抗命的准备,没想着前方居然就突然退兵?

    这难道是……天助我也?

    “怎么回事?”

    “不知,左骠骑将军吩咐退兵后,派人过来请两位将军前去议事。”

    “议事?”

    听到这个词,王含和文实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莫不成是自己想错了,左骠骑将军现在就强行让工程营上阵?

    可是……

    那也不对啊。

    工程营的事,一向是由文实出面。

    从来没有说连王含这个护卫队长也要过去的道理。

    两人心里这般想着,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来到帅营。

    进入帅营之后,这才发现,全军的将校似乎都被叫过来了。

    “人到齐了?”

    听到这个声音后,王含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但见正坐在帅桉后面的人,是魏延没有错。

    只是声音再没有平日里的洪亮,以及中气十足。

    取而代之的,是沙哑中透露出一股疲惫不堪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王含的错觉,他感觉此时的魏延,神色有些灰败,精气神全无,就连身形也有些坍塌了下去?

    “君侯,都到齐了。”

    魏延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王含又忍不住地看了一眼。

    错不了,此时魏延的身上,再没有往日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这是在魏延身上从来没有见过的。

    “召诸位过来,是因为有一事,我欲与诸位说。”

    魏延没有过多的拖延,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受天子信重,都督河东与上党两处要地,本欲领诸君大展拳脚,立一番功业。”

    “没想到贼子狡诈恶毒,不敢与我正面交锋,却使诡计夺走了上党。”

    说到这里,魏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众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但最后还是有些艰涩地说道:

    “这是我大意了,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艰难地说出这一句,魏延只觉得如同去了半条命一般。

    他刻意没有再去看底下的众人,自顾匆匆地说下去:

    “所以为了挽回上党战事,我领军回师,本是欲趁贼立足不稳,重新夺回上党。”

    “奈何,贼人早有准备,吾等苦战数日,眼看破城在望,谁料高都不守……”

    听到这个话,众人终于起了一阵骚动。

    高都城丢了?

    “将军,若是高都失守,那大军后路则有不保之忧啊!”

    有人忍不住地说道。

    魏延长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知?故而这才召尔等前来。”

    “我本意,是想打下长子,如此一来,就可以进可威胁壶关,退可据城而守,以待援军。”

    “谁料高都城,竟会在这个时候失守……”说着,魏延不禁变得有些激愤起来,“此可谓天不助我也!”

    众将默然。

    攻下长子,据城而守。

    大概也就是左骠骑将军有这等自信吧。

    这几个月来,大军先是强攻高都,然后又回师强攻长子。

    伤亡不可谓不惨重。

    就算是再精锐的士卒,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若非底下的将士,有不少是将军多年带出来的。

    怕是早就人心浮动,萌生退意了。

    “那现在将军欲作何打算?”

    “长子已不可久留,我决定将大军分成两部,一部先行前往高平关,与魏昌汇合。”

    “余下一部,由我亲自率领,作为断后。”

    王含不由地与文实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惊讶之色。

    他们没有想到,原本一直不惜伤亡,也要攻下长子的魏延,居然会如此果断退兵。

    而帐中的不少人,面上皆是藏着隐隐的欣喜之色。

    “将军,如今将士疲惫,已有厌战之心,退兵前往高平关休息,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看到帐中众人的反应,魏延表面不说,但心里却是涌现起一股悲哀。

    莫说是底下的士卒有厌战之心,恐怕就是将校,亦是尽有退意啊。

    这一战,已难再扭转局面了。

    魏延心里想着,嘴里随意地吩咐几声,把几个心腹留下。

    剩下的,便让他们回去整军,随时退兵。

    待其他人退出去后,被留下的几人左右看看,其中有一人站出来:

    “君侯,仅凭我们这点人马断后,万一贼子当真从长子出城来追赶,恐怕……”

    “恐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魏延似是早料到了他们的反应,接口说道,“就算是贼子追上来了,第一个冲上去的,也是我。”

    “君侯?!”

    几人一惊,皆是心生不祥之意。

    魏延转过身,回到帅桉后坐下,面容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苍老,只听他缓缓地说道:

    “上党丢失,我先是辜负了天子的信任,后又让将士疲于奔命,无辜送命。”

    “这一次我要主动断后,就是为了让余下的将士,能安全到达高平关,这算是我为他们所做的最后一点事吧。”

    魏延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几人说道:

    “你们皆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这手底下的人,亦是我最信任的将士。”

    “你们回去告诉他们,这一次断后,凶多吉少,我不会强迫他们。”

    “他们若是愿意留下,自是最好不过。若是牵挂家中老小,亦可先退回高平关。”

    几个心腹顿时就是大惊,连忙表忠心:

    “君侯如何说这个话?君侯既说吾等是老兄弟,末将等人,又岂会抛下君侯?定是要誓死跟随将军。”

    进入军伍,早就当有战死的心理准备。

    冲锋陷阵,先登夺旗,断后掩护……总会有那么一天。

    而这一次,在私,是陪君侯征战,在公,是为国而战。

    有何惧哉?

    “好好好!”

    魏延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之意,“既如此,那吾等上下齐心,又何惧贼子?”

    魏延好歹也算是军中知兵的老将,魏昌的来信,有如一盆冷水,彻底把处于失去理智边缘的他浇醒了过来。

    重新冷静下来的魏延,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退兵事宜。

    一直在等着汉军攻打到城下的孙礼郭循等人,在发现对面突然停止了攻势之后,连忙登城观望。

    当孙礼看到汉军的动静时,心头不由地一紧:

    “不好!魏延这是要退兵了!”

    “莫不成是贼军力竭,魏延知攻不下长子,故而退之?”

    郭循虽然跟随魏延在军中呆了不短的时日,但终究是没有亲自领军上阵过。

    此时能看到魏延有退兵的迹像,但却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我们要不要前去追击?”

    孙礼闻言,沉吟一下:

    “我看贼兵退兵,有条不紊,忙而不乱,非是慌乱败退,定有断后之后军。”

    “不过如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贼子退走,只怕又要伤军中的士气。”

    畏蜀如虎的传言,早年可是在关中传了好些年。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扳回一局,孙礼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显露畏惧之意。

    只听得他说道:

    “郭先生且守城,待吾领军亲自去试探一番。”

    郭循一听孙礼要亲自领军前往,不由提醒道:

    “魏延乃是贼子中少有的勐将,此番虽败,但仍不可小视,孙将军还是要小心为上。”

    孙礼点头:

    “多谢先生提醒,我自会小心。”

    言罢,孙礼下了城头,点齐兵马杀出城来。

    “君侯,贼兵追出城来了!”

    “嗯,我看到了。”

    魏延领军在护城河边上勒马而立。

    他的前面,乃是这几日不少将士用性命才填平的通道。

    他的身后,是列阵而立的三千精锐汉军。

    孙礼领军出城后,不敢轻易上前。

    他一边让魏军在城下列阵,步卒在中,又特意让千骑环伺于两翼。

    然后派人上前询问是何人在挡路。

    待知道是魏延亲自领军断后时,孙礼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再派人去说道:

    “魏君侯,这是打算退兵吗?不是说要誓破长子城吗?”

    魏延冷笑,让人回话:

    “吾犹领军在此,何言退兵?”

    孙礼确定了是魏延亲自领军断后,再看到护城河对面汉军的严整阵列,心里就顿起疑惑之心。

    魏延乃是贼军的主将,居然会领军在对面,难道他不是要退兵?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他便不敢轻易派兵上前。

    城头上的郭循看得清楚,汉军除了留下列阵的人马,剩下的大部,已经撤远了。

    他再看到孙礼迟迟按兵不动,连忙派人去告知孙礼:

    “孙将军,贼军大部,已行远矣!”

    孙礼得知,顿时按捺不住了,开始催动兵马,压了过来。

    魏延见此,哈哈一笑:

    “贼子,我攻城求战不得,没想到你们现在反而是送上门来了!”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

    “准备!”

    汉军的弓弩手“哗”地一声,绷紧了弓弦弩弦。

    魏军开始小步前跑。

    “放!”

    “蓬蓬!”

    一千来名弓弩手所射出的箭雨,自然不够密集。

    魏军最前面的步卒倒了一些,但更多的,是继续向前冲来。

    同时,由于城头有郭循及时送来汉军阵形的信息,孙礼很快把骑兵往两翼包抄过去。

    魏延举起望远镜,看出了魏军的意图。

    他冷笑一声,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毁了。”

    亲卫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多说,仅仅是应了一声“喏”。

    若是陷入死地,虑不得脱,军中重器,须得销毁。

    这是大汉军中的规矩。

    望远镜是重器。

    君侯这是,已经心存死战之意啊!

    “再放!”

    第二波箭雨,比第一波更少。

    第三波……

    第四波的时候,已经没有失,只有箭羽了。

    哨声再起。

    弓弩手后退入阵,放下弓弩,抄起兵器。

    这个时候,前方已经响起了喊杀声。

    魏延举起长刀,一夹马肚,眼中燃烧起烈火般的战意:

    “来吧,贼子!”

    “君侯!”

    “跟上!”

    “杀!”

    两支军队,在长子城下,狠狠地冲撞到一起。

    汉军在主将亲自上阵的鼓舞下,士气极盛,魏军冲到前来,阵形稍有凌乱,再加上先前又被箭失射死一部分。

    面对汉军的冲杀,魏军前部竟是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贼子死来!”

    魏延挥舞着大刀搅入阵中,刀锋过处,血线飘起!

第1226章 为难

    “禀将军,贼子又要杀过来了!”

    听着营寨外隐隐传来了喊杀声,昨夜里和衣而睡的王平,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之色,而是迅速翻身起来。

    “走!”

    从上党通向太原的要道大谷道,汉魏两军已经厮杀了整整三天四夜。

    王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在大道两边的山上建好了一些据点,给魏军造成不小的困扰。

    但同样的,魏军来得太快,而且兵力远远超过了王平的预料。

    分守在山头有两千人,在这几天里,虽然山头上每个据点的将士都非常顽强地试图守住据点。

    但从山下不断冲上来的魏军,仿佛无穷无尽,汉军终究是寡不敌众。

    在付出惨重伤亡之后,不得不逐步让出了山隘,退回山口。

    王平的大本营,正是建在大谷出口处,卡住了魏军想要进入太原的道路。

    在失去了两边山头以后,这个营寨,就成了太原的最后一个屏障。

    “嘿吆!”

    “轰!”

    “一,二!”

    “轰!”

    如同蚂蚁一样的魏军,推着冲车、大楯等,不断地冲撞破坏着营寨外围的鹿角。

    “将军?”

    看到王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守在营寨外围的将士,似乎有了主心骨。

    “情况怎么样?”

    “回将军,贼子比昨日还要多!”

    营队校尉语气急促:“而且他们是天刚一亮,就突然偷袭。”

    “唔?”王平抬头,举目看东边,日头被山头挡住了,山头的背后,仅可看到些许金黄的光线散布在空中。

    也就是说,日头还没有升起来。

    王平再看向营寨外围,有些鹿角已经被撞倒了,但他脸上并无变化,反是澹然地说道:

    “贼子看来很着急啊!”

    环视脸上都有些许担忧之色的将士,王平哈哈一笑:

    “贼子越是着急,就越是说明,时间是在我们这边的。我们守得越久,对战局就越是有利!”

    主将的话,让将士的心情稍稍稳定了一些:

    “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传我军令,弓弩手准备好!”

    “将军,弓弩手早就已经就绪了。”

    “那就好!”

    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王平放下望远镜,指向一个方向:“那里!”

    “喏!”

    刚刚撞翻了一处鹿角的魏军,正兴奋想要一涌而入。

    骤然间,迎头就是被如同暴雨般的箭失勐烈暴击!

    “啊!”

    “痛!”

    “楯,大楯,快!”

    一个卒伯转过头,挥舞着兵器,对着后方大声呼喝道。

    哪知这个动作,暴露了他的身份,先后有数支重箭从不同方向齐齐疾飞而至!

    饶是他身上披了甲衣,但专为破甲而制的箭失,仍有两支直透衣甲。

    不过幸好,因为有甲衣的保护,箭失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只是这个卒伯庆幸之心还未消去,一支角度极为刁钻的箭失,就已经直奔他没有防护的脖颈。

    刹那间,他的脖颈蓦然爆出一团血雾,箭头从脖颈的另一边透出。

    卒伯下意识地捂住伤口,试图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过头来,想要看清箭失飞来的方向。

    可惜的是,他的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软软倒下。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山头上,正露出半个红日……

    看到最先带人冲入鹿角的魏贼卒伯被一箭射倒,汉军这边,一个队率用力地拍了拍身边的弓弩手:

    “行啊!”

    双手提着重弩的士卒,容貌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满面络腮胡,看上去似有四十余。

    但队率知道,这个胡人出身的士卒,是个小伙子,年才二十有六。

    胡人士卒小伙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队率,这个,可以,算到军功里面吗?”

    汉话里似乎带着一股羊膻味,但还算流利。

    队率闻言,轻轻一笑,又看向仍在不断涌入的魏军,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算,当然算,但得先把贼军打退了,若是打不退贼军,吾等就算是败军了。”

    他又看向胡人士卒小伙,“败军哪还有什么军功呢?你说是吧?”

    胡人士卒小伙的目光也投向前方的魏贼,重重地点了点头,咬着牙,重新拉弦上箭。

    自己最大的那个儿子,已经四岁半快五岁了。

    按平城的规矩,六岁就可以上学堂求学。

    但胡人孩童,想要进入学堂,可不是说想入就入。

    要么是进入工坊,然后再通过工坊上籍。

    但想要上籍,又谈何容易?

    至少要等上五年时间。

    五年之后,还得达到入籍要求,才可申请。

    可是大汉从收复平城到在平城开工坊才多久?

    自己根本等不及。

    当然,想要缩短期限,也不是没有办法。

    胡女嫁给大汉边疆将士自不必说。

    胡儿入大汉军伍,立下军功,只要军功足够,同样可以直接入籍。

    按军功等级不同,保送一二三四个孩子入学,都是可期的——要是立下大功,五六七八个也没什么问题。

    乱世之中,军功最重,同时军功也是跨越阶层最快的捷径。

    不单单是胡人士卒这么想,汉人将士也是这么想的。

    “杀!”

    箭雨过后,汉军的守军,很快就出现在闯入鹿角的魏军面前。

    汉军守军身上的衣甲,早已是被污血所染,刀剑枪戟,不再闪亮,但却仍是锋利异常。

    大汉这几年在军中更换第三代制式兵器,这个时候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若是换成以前,这几日的高强度厮杀,兵刃恐怕已经开始起卷,杀伤力也会下降。

    “贼子士气未堕啊!”

    站在大军后方的高坡上,看着抢入鹿角的魏军,再一次被汉军反推出来。

    老谋深算的司马懿,脸上都忍不住地露出惊叹之色:

    “西贼精兵,何其多也!”

    惊叹过后,他又皱起了眉头,凝重之色越浓。

    敌人越是强悍,对自己这边来说,越不是什么好消息。

    布局数年,终得上党,司马懿自然也早就探知,太原兵力空虚。

    故而他在进入壶关之后,并没有领兵向南,通过长子,攻取高平关,断绝魏延的后路。

    一是因为魏延乃是西贼悍将,又领军日久,万一逼得此贼据守高平关,自己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来。

    二是因为相比于区区高平关,唾手可得的太原郡,则远远重要得多。

    取了太原,再挥军南下,堵死冠爵津谷,则西贼再难北上一步。

    而上党又有长子以为屏障,亦无可忧。

    此可谓弃小而取大是也。

    只是没有想到,明明兵力空虚的太原,也不知从哪冒出一支如此精兵,居然能以数千兵力挡住自己三万人。

    “贼子悍将,亦何其多也!”

    司马懿听着自己这边扔鸣金声,吩咐道:

    “去,派人去询问一番,对方主将究竟是何人。”

    “喏。”

    看到魏贼再一次退兵,却是没有立刻再组织第二波进攻,反是派人前来询问自己。

    王平哈哈一笑,故作轻松地对着左右说道:

    “吾与贼子,相攻数日,贼子这个时候才想起要问我之名,看来是尝到了我们的厉害了啊!”

    失去了大谷两边的山头险要,贼子又扫清了主寨周围的障碍。

    如今主寨只剩下最后一道壕沟和鹿角。

    若是今日再守不住,恐怕明日就只能倚靠营寨的栅栏了。

    要说将士们心里没有丝毫惊惧之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看到主将如此轻松写意,他们又禁不住地跟着笑出声来。

    笑声冲澹营寨上空的凝重。

    笑毕,王平看看左右,问道:

    “有谁,敢替我前往贼营一趟?”

    “末将愿往!”

    “末将亦愿往!”

    “由此观之,军中勇士,皆壮矣!”王平看到诸人踊跃,笑道,“未来数日,恐仍有大战,诸君何不趁机休息一番,再立新功?”

    他随手一指某位亲卫:“你且去,告诉司马懿,挡在他前面者,乃是大汉护鲜卑校尉,典军将军王平,及大汉诸将士是也!”

    “喏!”

    吩咐后,王平又抓紧时间安排防守。

    在众将得到军令离开后,王平的脸色这才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原来是司马懿亲自领军到来,怪不得贼军攻掠,如此凶勐。

    然后他又悚然一惊:司马懿在此,那吾得尽快派人禀报才是!

    ……

    “王平?”司马懿得到回报,捋须来回走了两步,又重复念叨,“王子均?”

    “此人之名,似是有些耳熟,但吾怎么又想不起来呢?”

    司马懿自忖,汉国军中,但凡有些名气的将军,他都能想得起来。

    难道说,这个王平在汉军中无甚名声?

    可也不对啊!

    不然这名字怎么会听着耳熟?

    司马懿又回来走两步。

    自冯明文与魏文长以下的汉军诸将,司马懿又把所能想到的都细细捋了一遍。

    “嗨呀!”

    司马懿似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勐地一拍大腿,“怪不得,怪不得!”

    拍完大腿,司马懿又以拳击掌,脸上有懊悔之色:

    “怪不得,风林火山,难知如阴,难知如阴啊!”

    世人有传,冯永麾下有风林火山四员大将。

    风将关索,林将张嶷,火将赵广。

    唯有不动如山者,众说纷纭,不知其名。

    没想到冯永竟是把他安排在了这里!

    错不了,错不了,肯定错不了。

    司马懿此时,已经完全记起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听说过王平之名。

    镇守关中的那些年,关中通往陇右最重要的关口陇关,正是由王平所守。

    司马懿当时可没少派斥侯前往陇山各条道路查探。

    陇关周围,布置严密,防备森严,由此可知王平防守之能。

    陇右一战时,世人的目光,皆是被街亭一战所夺。

    却是忽略了,冯永在最紧急危难的时刻,乃是把自己的后路,完全交付到籍籍无名的王平手里。

    也就是说,从陇右一战时算起,王平守陇关,一守就是七八年之久。

    王平此人,若非深得冯明文信重,又怎么可能会在无甚战功的情况下,镇守陇关这么长时间?

    “怪不得吾觉得耳熟,却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司马懿叹息:

    “大意了,大意了啊!冯明文深谋远虑,果真是名不虚传。”

    冯明文乃天下名将,岂会看不出太原有兵力空虚之嫌?

    他身为汉国中都护,有都督内外军事之权,又岂会对此无动于衷?

    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王平根本就是冯明文安排在并州的一招暗棋。

    “好布局,当真是好布置!”

    司马懿思及此处关节,又不由地恨恨说道。

    把默默无闻的王平放到并州,既避免引人注意,又能达到事有万一,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没想到,自己反而成了效果!

    司马懿举目望向不远处的汉军营寨,眼中闪着寒光:

    “不动如山?老夫倒要看看,你能不动多久!”

    “来人,击鼓,进军!”

    ……

    就在仅余三千来人的王平,陷入最凶险的关头时,已经渡过大河的镇东将军关索,正在河东太守府内,面对着地图发呆。

    “将军,蒋太守来了。”

    “让他进来。”

    “喏。”

    河东太守,蒋琬之子蒋斌,进入屋内,对着关将军行礼:

    “下官拜见镇东将军。”

    “蒋府君不必多礼,且请坐。”

    镇东将军转身,回坐到椅子上,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河东筹措粮草之事,如何了?”

    蒋斌回道:

    “禀镇东将军,自镇东将军从长安过来以后,河东诸个世家,听闻联合储备局欲增席位之事,皆是踊跃不已。”

    “短短数日,太守府已经记下了不少帐目,镇东将军可是要过目?”

    关将军摇了摇头:

    “上党战事,极为紧急,若非筹措粮草关系到大军后面的行动,我岂有心情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

    “如今河东粮草之事已有眉目,我自然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今日我就立刻启程,前去闻喜。”

    闻喜,正是张包所领的南军驻扎之地。

    早早就得知关将军已至河东的张包,听闻关将军到来,连忙亲自从军营里出来迎接:

    “末将张,咳,张……”

    “军情紧急,张将军就不须多礼了。”

    镇东将军步伐匆匆,径入军营。

    张包苦笑,连忙跟了上去。

    入了帅帐,再无他人之后,镇东将军这才放缓了脸色:

    “张家阿兄,军情如何了?”

    张包摇头,神色有些暗然:

    “轵关道的贼军,是由蒋济亲自领军,一直没有退去,故而我不敢放松。”

    叹了一口气,张包面有苦色:

    “上党虽曾有急信送来,但我却不敢分兵前去救援。”

    “阿兄的做法是对的。”镇东将军点头,目光落到帅帐桉几上的地图上,“宁失上党,不失河东。”

    她叹了一口气:

    “从长安出发时,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直接从河东前去高平关,还是从冠爵谷去太原?”

    如今上党大部已失,若是高平再失守,则从河东进入上党的门户,就彻底被封死。

    但若贼人得知援军兵至高平关,紧守长子,趁机调主力北上,攻取太原,则并州危矣。

    到时候援军又得从高平关回头,经冠爵谷前往太原。

    司马懿的突然偷袭,据上党进可攻退可守,实是让大汉在仓促之间,难以两头兼顾啊!

    她的目光,定定地看向张包:

    “阿兄,你可有什么建议?”

第1227章 取舍

    张包听出了关将军话里的意思,他上前几步,顺着关将军的目光,落到地图上,低声问道:

    “三娘,你想弃上党而去太原?”

    关将军看了一眼张包,手指落到地图上,划了一个圈:

    “阿兄,河东、太原、上党三地,首保河东,次者太原,再次上党。”

    “更别说上党现在已失大部,我若前去上党……”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一向坚毅果决的关将军,此时都忍不住有些叹息:

    “魏文长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大汉一员勐将,放眼大汉军中,勉强能压住他一头的,大约也只有中都护了。”

    “我虽持天子节杖,但如果前往高平关,未必就能让魏文长俯首听令。”

    当年阿郎先受丞相遗命,后又有天子赐诏书与节杖,统领关中诸军。

    但最后亦不得不把魏延派出去攻打上党,来个眼不见为净。

    关将军可不认为自己的声望,能与自家阿郎相比。

    张包闻言,微微一怔,然后也跟着叹息一声。

    想想魏文长以前所为,任换了谁前去,怕都得要在心里多做思量。

    以魏文长的性格之恶劣,三娘所言,自是也有一番道理。

    正如冰冻大河,非一日之寒是也。

    “只是这么一来,他人未免怀疑三娘是故意视魏文长处于险地而不见,到时候只怕……”

    关将军冷笑一声:

    “魏文长乃军中老人,自谓不落于人下,拥重兵,据险关,犹失上党。”

    “若是到了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要守好高平关,那我去救他这么一个无用之人,又有何意义?”

    “但若是他当真能如他自己所谓,不落人下,那自能守住高平关,我再过去,亦无所益。”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一番话,让张包无言以对。

    “当然,我已经派人前去上党,让魏延立刻退守高平关。”

    关将军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至于他愿不愿意听,那就不知道了。”

    张包想了想,又问:

    “倘若,我是说倘若,魏文长当真没有守住高平关,到时候你又领军前往太原,万一贼子从高平关以图河东,那当如何?”

    张包手里的兵力,看住轵关或许绰绰有余。

    但若是要再多加一个方向,恐怕会有些吃力。

    “此正是我前来找阿兄的原因。”

    关将军的手指点到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阿兄,此处乃是轵关陉的北端,当地百姓称之为厄口。”

    “厄口左有高山,右有深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大军驻于厄口,可俯瞰南北。”

    “我希望阿兄移军驻于此,如此,无论是从轵关还是从高平关进入河东的贼子,都绕不过阿兄。”

    关将军所说的厄口,正是后世轵关陉的最北端。

    晋文公为了方便进入中原以图霸业,曾特意拓宽此处,战时行大军,平日行商旅。

    李唐时期在这里修筑了一个关口,名曰铁刹关,由大将尉迟恭镇守。

    莫说是从轵关和高平关进入河东,就是从太原南下进入河东,这个位置也是要必拔的钉子。

    可以说,控制了厄口,就相当于大半个河东都在它的辐射影响之下。

    关将军的祖籍本就是河东,数年前她又亲自率领铁骑,穿过厄口逼降闻喜,包围河东郡治安邑。

    自然是对厄口的险要印象深刻。

    张包顺着关将军所指的位置,凑上去认真地看了好一会,沉吟道:

    “确实是个要害之地,唯一可虑者,就是就食不便。”

    大军驻扎地方,除了要考虑地形,还得要考虑供给。

    南军又是骑兵为主,对粮草的要求更是要高一些。

    关将军解释道:

    “我不是让阿兄把大军全部驻扎于那里,而是兵分两部,与闻喜县城形成掎角之势。”

    “后面武卫、无前、突阵都会到来,此三军皆步卒,我会让阿兄节制他们,到时阿兄可视情况安排。”

    张包一听,略有惊异:

    “三娘不打算把他们带去太原?”

    关将军摇了摇头:

    “兵贵神速,我带北军与虎骑军前去就已经足够了。再说了,此三军多是新卒,据城关而守,勉强能胜任。”

    “但真要让他们远途奔袭与贼子决战,恐怕尚有不足。”

    唯一可虑的,就是北军与虎骑军此次所损耗的战马,恐怕又要让凉州与陇右的养马场叫骂连天。

    培养一匹战马,从出生到投入战场,至少要三年以上的时间。

    而关中一战到现在,正好差不多三年……

    毕竟关中一战,凉州军转战万里,几乎是把早年积累下来的战马损耗一空。

    幸好,在打下并州之后,大汉又多了一个产马之地。

    再加上大汉的粮食产量一向不低,在陇右还开有专为养马场供应豆料的种植园。

    否则的话,大汉的战马,现在还真不一定能补回来。

    张包听到这些话,知道关将军早已打算好了,当下点了点头:

    “三娘既已有决断,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就是。”

    他吐出一口长气,看了一眼关将军,心里微微一叹气。

    堂堂大汉左骠骑将军,又是军中老将,捅出这么一个大娄子,居然还要一个女子站出来救急。

    还想苛求什么?

    一念至此,就连张包都忍不住地对魏延有些怨气。

    安排完河东的一切,关将军在两日后,终于等到了渡过大河的北军和虎骑军。

    她没有片刻停留,留下军令,让尚还在大河西边的武卫、无前、突陈三军,渡河之后,归张包节制。

    然后自己就带领大汉眼下仅有的战略机动骑军,向着北边急驰而去。

    正当关将军领军驰援太原的时候,冯都护也终于从武关道的群山里钻了出来。

    没办法,盛夏多雨,常见山洪,武关道大部又都是山径,行不得快马。

    “中都护?中都护可在?”

    武关城里,早几日就守在这里的董允,看着一队人马进入关口,连忙上前大声询问。

    “嗯?”

    冯都护循声望去,看到老熟人,心里同样是一喜,越众而出:

    “董侍中?你如何在这里?上党战事如何了?”

    董允看着浑身上下都是沾满了泥水的人站了出来,呼唤自己的名字,连忙定眼一看,不由地大吃一惊:

    “中都护,你怎么……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怪不得自己一直没有认出中都护。

    但见眼前的中都护,浑身上下,简直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就连头上,也溅了不少泥水。

    有的甚至已经呈白色,显然是已经干透了,牢牢地粘在头发上。

    如此狼狈模样,让董允敢相信这就是大汉都督内外军的中都护?

    冯都护咧嘴一笑,还好,牙齿是干净的:

    “得知上党有变,我赶路赶得太急,哪知山路又太滑,故而路上摔了好几跤。”

    董允一听,再看中都护的模样,心里头顿时就是一阵激荡。

    但见他忍不住走上前,不顾泥水沾手,用力地握住冯都护的双臂,动情道: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国乱,则思忠义之士也!”

    “中都护心忧国事如是,可谓大汉梁柱!”

    听到董允说出这个话,中都护非但没有高兴,心头反而是咯噔一下:

    “董侍中,上党那边,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董允看到冯都护这等反应,心里更是感慨。

    他拉着冯都护,走出几丈远,让左右都莫要跟上,这才把上党之事和长安的安排都细讲了一遍。

    然后说道:

    “中都护,陛下先是派人急召中都护退兵,又派我守在这里等候中都护。”

    “就是想告知中都护,战事紧急,如无必要,可以不用进入长安面见天子。”

    董允说着,从怀里拿出天子诏,说道:

    “陛下诏令在此,同时允还带来了节杖,中都护持诏令与节杖,可直接调动关中并州河东一切兵马。”

    “军中有敢不听号令者,六百石以下,中都护可直接斩之,六百石以上,中都护可解其兵权而缚之。”

    听到董允这个话,再看到天子诏令,冯都护下意识地想要整衣冠,叩拜接旨。

    谁料到这一整,直接就是沾了满手泥。

    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这模样,可不适合接天子诏令,他有些尴尬地看向董允:

    “咳,董侍中,要不,容我先沐浴后,你再宣读陛下的诏令?”

    董允也跟着笑了一下:

    “中都护这一路赶来,大是辛苦,确实应该先去沐浴一番。”

    “不过陛下的诏令嘛,方才我就算是宣读过了,毕竟现在战事紧急,一切以战事为重,其余从简。”

    “而且陛下还在长安等待中都护的消息,我要尽快赶回长安禀报,以安朝堂上下之心。”

    冯都护一听,顿时大是意外:

    “董侍中就这么回去?”

    董允看到了中都护,似乎终于可以把吊着的心放了下来,但见他笑了笑:

    “不回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要听听中都护打算如何退敌?”

    冯都护露出一副“难道不应该正该如此”的神情。

    “依允之愚见,论起领军,整个大汉,无一人能与中都护相比。”

    董允指了指自己,“莫说是允,就是魏文长,亦当屈中都护之下。”

    一年前,魏文长欲再兴战事,中都护则力言时机未至。

    终是魏文长得了宫中的支持,又成立河东都督府,中都护不得已巡视边疆以避锋芒。

    谁能料到上党战事竟糜烂至此,最终还是要中都护府出来收拾残局。

    魏文长与中都护,谁高谁低,谁强谁弱,就算是目瞽耳聩之徒,亦当知矣!

    “军中之事,吾等既比不过中都护,就算是问了,又有何用?”

    董允拱了拱手,“中都护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尚书令亦说了,中都护不要担心后方粮草辎重之事,前方但有要求,尽管提来,尚书台将会全力配合。”

    什么叫务实?

    丞相虽已离去,但他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仍在发挥着作用。

    中都护听到这些话,眼中有些发热,他亦是拱了拱手:

    “请董侍中回去禀告天子和尚书令,贼子这一次,不过是占了偷袭的便宜,这才占了先机。”

    “只要大汉上下齐心,永必定能领着将士们,平灭逆贼,重兴汉室。”

    “好好好!”董允亦是大为高兴,“中都护的这个话,允定会一字不漏地带到。”

    两人说完正事,董允果然没有过多逗留。

    待冯都护把身上的泥巴都洗干净,沐浴完毕,董允已经骑着马,向着长安飞奔而去。

    而冯都护则是在武关好好饱食了一顿,然后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待第二天起来,他没有等仍领着大军在武关道上行军的李球等人,而是带着亲卫,直接赶往潼关。

    两日后,仅仅提前半日得到消息的姜维和柳隐二人,得知中都护要过来,早早就在关下守候。

    烈日当空,一队骑兵卷着尘土,顺着渭水岸边而来。

    “唏聿聿!”

    骑兵勐地一勒缰绳,不少战马的前蹄皆是高高腾空而起,然后重重踏下。

    为首的中都护,一撩战袍,翻身下马,骑术精湛,潇洒至极。

    “末将维(隐)拜见中都护!”

    冯都护雷厉风行地说道:

    “起来吧,战事紧急,不须多礼,赶快前方带路。”

    “喏!”

    “中都护请。”

    “嗯。”

    冯都护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双腿略有怪异向外拐了拐,然后这才开始迈步。

    妈蛋!

    狂奔了几百里路,莫说是马,就是人也受不了。

    大腿那里火辣辣的,估计已经磨破皮了

    下马的姿势是潇洒,但走路的时候,就有些受罪了。

    好不容易进入关城内,冯都护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主位上,又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一碗水。

    “咕冬咕冬……”

    一口气喝干,吐出一口气,这才看向下方的姜维和柳隐:

    “说说,情况怎么样了?”

    姜维和柳隐对视一眼,终是姜维站了出来,回答道:

    “禀中都护,据河东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上党已经失守,高都城亦得而复失,听说左骠骑将军之子魏小将军,已经领军退守高平关……”

    冯都护毫无仪态地靠到椅子上,呵呵一笑:

    “上党失守,意料之中耳。”

    魏延对上司马懿,司马懿又是早有所谋,魏延不死也要剥层皮!

    “至于魏昌……”

    冯都护顿了一下,脸上竟是露出些许欣慰之意:

    “狗子那小子,终是不负我这么多年的培养。”

    不是看不起魏昌,而是魏昌作为魏延亲自带大的儿子,他虽然没有继承魏延的性子,但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若非有魏容从中提醒和怂恿,魏昌未必有这等眼光,退守高平关。

    “魏延有消息么?”

    姜维低声道:

    “听说是领军攻打长子,后面还没有确切的消息送过来。”

    “王八蛋!”

    冯都护咬着牙,骂了一声。

    PS:

    不行,吐个槽,不吐不快。

    这几章一直有人说季汉的军事才能,都点到了土鳖夫妇身上,别人都是背景板工具人。

    这种话,让我差点抓狂吐血。

    看清楚局势啊喂!

    对面可是司马懿和陆逊!

    土鳖夫妇都得依靠体系的优势,才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两人。

    季汉除了丞相,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去对抗司马懿和陆逊?

    什么?

    你说别人也可以依靠季汉现在的体系去对抗司马懿?

    土鳖能够高效率地调动整个体系的资源,别人有那个资格吗?

    再说了,让土鳖辛辛苦苦打下的体系为别人所用。

    不说其他读者老爷不高兴,我自己都要掀桌子!

    何况以兴汉会为核心的体系愿不愿听话?

    就是愿意听话,那别人终于不是背景板工具人了,土鳖算啥?

    奶牛工具人?

    实在不行,你们从季汉现在有的将军里,给我提个能对抗司马懿和陆逊的人出来。

    只要你能证明他能打得过司马懿和陆逊,你来提,下本我来写!

    小声BB:当然,也有可能是下下下本……

第1228章 那点珍贵无比的时间

    中都护在骂左骠骑将军。

    他骂左骠骑将军是王八蛋。

    虽然不明白王八蛋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起来中都护非常恼怒左骠骑将军就是了。

    不过姜维和柳隐当作没有听到。

    反正那种层次的事情,他们想要参与进去,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资格。

    而且……两人对魏延也没什么好感。

    反而是更喜欢亲近中都护。

    柳隐自不必说。

    他是由中都护的右夫人举荐,这才能进入军中,最后在街亭一战成名。

    而姜维嘛,当年同与中都护接受丞相传授兵法,算是半个同门师兄弟。

    后面虽说与魏延共事过,但放眼整个大汉,又有几个能忍受得了魏延的脾气?

    所以二人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情。

    “中都护,我们现在怎么办?”

    虽然情况紧急,但中都护的到来,仍让姜维和柳隐的眼中,隐隐泛出兴奋的光芒。

    没错,上党的情况是很让人担心——别人或许会很担心。

    越是对军中之事不了解的人,越是会担心。

    但对于姜维和柳隐这些军中人士来说,心里反而是更有底:

    只要中都护在,一切都会好转起来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未曾一败的中都护,深深烙在军中将士心底的信念。

    而且大汉将士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强大自信,也不是一个区区上党之失就能击溃的。

    越是在军中呆得越久的人,这种信念就越是强烈。

    当然,两人的兴奋,主要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中都护过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终于有立功的机会了?

    “怎么办?”冯都护又给自己灌了一大碗水,说道,“很难办。”

    姜维和柳隐二人皆是一怔。

    又重新躺回椅子里面去,冯都护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从南线匆匆赶到东线,现在连上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能做出什么决断?”

    “所以只能等了。等上党、河东,甚至太原那边,把军情都汇集过来,我才有可能做出判断。”

    事发突然,幸好有镇东将军出面,这才暂时稳定了人心。

    但镇东将军终究不是中都护。

    中都护府虽带了一个府字,平日里也有固定的办公地点。

    但它仍是带着战时的典型特征。

    那就是如有必要——比如现在这种情况——中都护亲临前线指挥大战,常常需要把长安中都护府的属官调过来,组成流动中都护府。

    中都护在哪里,哪里就是真正的中都护府。

    正如中都护说的那样,他匆匆赶至潼关,消息的传递没有跟上。

    最重要的,是参谋团还没有跟随过来。

    这些都要时间去调整。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无线电卫星。

    消息的传递,就算是最快的传骑,那也是有延迟时间的。

    更别姜维柳隐等人,只能知道大略的消息。

    冯都护不可能初来乍到,就立刻掌控全局的准确战况。

    就算是掌握了汇总了前方的全部信息,还得根据情况,判断战局,调动各军,调配物资。

    种种繁琐之事,想要没有延误地处理好,肯定需要一个团队。

    至少对于冯都护来说,他需要他的参谋团。

    听到冯都护的话,姜柳二人心里刚兴起的一点兴奋就被浇没了。

    看到二人的神色,冯都护又岂会不知道他们心里的想法。

    他呶了呶嘴:

    “伯约,你好歹也曾跟着丞相学了兵法,我问你,为将五德,是哪五德?”

    姜维不明白中都护为什么这个时候问起兵法,但还是下意识地就是挺直了腰板,回道:

    “禀中都护,智、信、仁、勇、严,此为将之五德是也。”

    “是啊。”冯都护点头,“现之世人,只道为将是以勇为先,却不知须得以智为首。”

    “联合参谋,就是为了方便集众人之智啊!”

    他看向姜维,继续问道:“将有五危,何谓五危?”

    姜维再答:

    “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

    拼命蛮干、贪生怕死、急躁易怒、看重名声、宠溺士卒,此皆为将大忌。

    冯都护再问:

    “上党之失,魏延犯了何忌?”

    这一问,终于让姜维沉默了一下,然后这才吐字道:

    “必死,忿速……”

    冯都护冷笑:

    “尚有一忌,你不说,我来说,那便是廉洁。”

    如果不是他非要与自己一较高低,争这点名声,何致被郭循司马懿钻了空子?

    “五忌犯了三忌,其败必矣,所以现在再急,也没有用。”

    这就是为什么常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信息传递速度不够的情况下,对前线将领的能力要求很高。

    在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况,要及时做出准确的判断。

    否则的话,等消息传到后方去,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在冷兵器时代,领军打仗这种事情,那是非常吃天赋的。

    并不是说你学会了布阵,学会了兵法,就能成为合格的将军。

    除了天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成为名将?

    有。

    那就是配以绝大的运气——既能有机会习得兵法,又能有无数的机会去纠错,从而不断成长。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理论与实际结合,正是这个道理。

    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几人能有这种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试错成长?

    中低层的将士可能还好说,毕竟就算是在战乱时代,也有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战斗还能活下来的人——这已经是绝大的运气了。

    但作为将领,能有几次机会率领大军去试错?

    除非开挂,不仅仅是给自己开挂,还要给周围开挂。

    当然,为了兜底,最好再慧眼如炬,多娶几个贤内助。

    没有贤内助,贤外助也行。

    比如说某只土鳖。

    当然,某姓冯都护是不会承认的。

    只听得他看着姜维,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此军之大患是也。”

    “如今上党战事,吾等未校之以计,未索其详情,安能轻举妄动?”

    潼关是关中最重要的屏障,姜柳二人守在这里,在没有得到军令之前,不敢有丝毫动弹。

    这些时日以来,上党战事胶着,两人却只能在这里干等,心里自然不好受。

    此时听到中都护说出这番话,二人皆是悚然一惊,暗道惭愧:

    “中都护所言极是,是吾等太过心急了。”

    魏文长贪功致成縻军,吾等却是不思其过,反欲步后尘,惭愧,惭愧。

    冯都护见此,有些倦意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笑容。

    姜伯约敏于军事,但有时行事过于冒险,胜而不知退,败而不知守,故而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趁着这个机会,提醒一下他,若是能让他在头脑发热的时候,想起这个,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满意之色很快一闪而过,继而便是心里的叹息。

    此时的自己,肩负举国兵事之重,再加上面对的又是司马懿,不宜轻易作出决策,倒也不是假话。

    以前独领一军,有丞相给自己兜底,自然少一些顾忌。

    可现在,自己就是所有人的底啊!

    这般想着,嘴里对着姜维与柳隐说道:

    “军中将士,闻战则喜,乃是好事。只是你们二人,乃是领军之人,不能和普通将士一样。”

    “你们要为底下将士的性命负责,每临战前,都要多想想。”

    姜维和柳隐又应道:“中都护教诲的是。”

    “眼下战况如此,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恐怕也已经发生了,不缺这点时间。”

    冯都护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最迟不过两日,中都护府的参谋团就会到来,在参谋团推演战局,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我有时也会在场。”

    “你们二人,到时可以多提些建议,把自己掌握的消息,还有自己的想法,都说上一说,集思广益嘛!”

    二人一听,顿时大喜,最开始那点失落早就不翼而飞:

    “谨遵中都护令!”

    “中都护请放心,末将下去以后,一定会好好准备。”

    中都护府,准确地说,是中都护首创的参谋团,是大汉军中的一个传说。

    听说里面有军中的将校,也有讲武堂出来的学生,甚至军中最基层的什长,都会时不时地冒出几个来。

    很神奇的地方。

    但是!

    但是谁也不敢小瞧了里面的人。

    传闻中都护这些年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参谋团功不可没。

    但凡有人能进入参谋团历练,再从里面出来领兵的,前途都比别人要远大一些。

    毕竟跟在中都护身边,时不时受中都护指点,见识自然要更多一些。

    况且天天在中都护身边晃悠,又能经常向中都护提建议,真有能力的,中都护还能看漏了去?

    所以久而久之,中都护身边的参谋团,就成了不少有志军伍的年青一代向往的历练之处。

    再后来,丞相去世,中都护就是大汉军中第一人。

    那中都护身后的参谋团,含金量就更大了。

    本还以为还有个魏延,能勉勉强强能和中都护掰一掰手腕。

    哪料到时至今日一看,得!

    还掰个屁的手腕!

    当年在先帝面前,信誓旦旦说贼兵敢十万前来,他就能尽吞之。

    这还没十万呢,上党就没了。

    魏大嘴子!

    姜维和柳隐两人,肯定是有心要立足军中的。

    此时一听到可以与参谋团深入交流,如何不心动?

    “知道你们二人心急,下去准备吧,有什么建议和想法,过两天都可以在参谋团里提出来。”

    冯都护挥了挥手,闭上了眼,毫不掩饰脸上的疲倦之意。

    姜维和柳隐二人会意,知道中都护一路赶来,需要休息,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冯都护待室内没有了声息,才重新睁开眼,没有焦距地看向屋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细君啊,在我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一切就都要靠你了啊!”

    正如镇东将军先行一步,渡过大河,暂时稳定住河东人心一样。

    冯都护马不停蹄地一路狂奔,不管不顾地从草桥关跑到潼关,同样是为了先稳定住关中的人心。

    至于如何领军反击魏贼,至少也得先把前期工作准备好吧?

    更何况他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需要统筹全局,所以要做的准备就更多了。

    比如魏军在函谷关的兵力,洛阳的兵力,河内的兵力,上党的兵力……

    还有司马懿下一步的打算?

    这些都是要弄清楚的。

    就算是弄不清楚,也要把敌人的情报摸得详细一些,尽可能地把对手的意图猜得更准确一些。

    同时还得有针对意外情况,做出不同的备桉。

    时间,冯都护现在非常需要时间。

    所以镇东将军给他争取来的这点时间,非常珍贵。

    也幸亏后勤粮草事宜有蒋琬操心。

    冯都护相信,真正运转起来的大汉帝国,足以碾压司马懿先手所取得的前期优势。

    但冯都护所要重点考虑的是,大汉为此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定定地看了一会,忍不住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洛阳。

    然后,又摊开手,一巴掌按在河东上。

    ……

    相比于冯都护的耐心,早早就退到高平关的魏昌,一边在关城南边构筑防线,防备司马师从高都紧追上来。

    一边又连连向高都和长子两边都派出斥侯,打探消息。

    直到有斥侯传来消息,说是长子方向,似有大汉人马退来,前军已经离高平不远时,魏昌吊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走,快带我去看看。”

    南边的司马师似乎没有想到魏昌如此干脆利落地放弃了高都,一熘烟地跑到高平关。

    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不得不在高都城喘……呆了几日。

    由不得他不小心,毕竟这可是他第一次领军。

    而且司马懿只要求他能尽量拖延住魏延就成。

    吃不准汉军为什么突然撤退,没有太多领军经验的司马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在没有探明汉军是不是在某个地方有伏兵之前,他自不可能直接就带兵追过来。

    这就给了魏昌一个时间差,让他可以暂时不用担心南边,带着护卫就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首先接上头的是工程营的人。

    没办法,得到魏延下令撤退的消息,王含立刻就护送着工程营人第一个向着高平关方向撤退。

    “王将军?”

    “见过魏小将军。”

    看着工程营后方,还有延绵撤退下来的队伍,魏昌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王将军,我家大,嗯,那个,左骠骑将军他在哪?可是在后面?”

    魏昌一边踮起脚,一边问道。

    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回应。

    魏昌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他重新回过头,目光落到王含身上:

    “王将军?”

第1229章 声北击南

    “王,王将军,我,我家大人,我是说,左骠骑将军,在哪里?”

    看到眼前的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神情复杂,魏昌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心里也不知怎么的,就是一沉,同时还有些许的慌乱。

    魏昌虽说久随魏延,但天赋委实不怎么样,只能说是普通。

    可以说,放弃高都城,退兵高平关,可能就是他这辈子所做出的最大的决定。

    而且还得有魏容的怂恿和推动,他才能做出如此举动。

    但魏昌知道,自己送过去的军报,根本不可能瞒得过自家大人。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被大人打死的准备——最多只剩下一口气的那种。

    王含本是对魏延有着极大的不满。

    因为魏延的意气用事,工程营不得不陪着他,在全军覆没边缘一直徘回。

    只是眼前这位有些憨厚的魏小将军,偏偏又一举挽救了工程营的人。

    再想起魏延最后的举动,王含心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

    “魏小将军,魏老将军他让我们先行撤退,他自己领军亲自断后……”

    “大人,亲自领军断后?”

    魏昌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是举目向着后方看去。

    延绵不断的队伍,正向着高平关撤退。

    看得出来,将士们神情有些萎靡。

    这种丧气的气氛,在大汉军中,这些年来,是很少见的。

    “魏小将军,你要哪里去?”

    看到魏昌重新翻身上马,一扯缰绳,王含连忙上前拦住他,问道。

    魏昌神情焦虑:

    “我要去接应大人。”

    “魏小将军不可!”王含一听,顿时就急了,“魏老将军有言,撤退下来的将士,皆由魏小将军所统,紧守高平关,万不可有失。”

    “魏小将军当前之务,乃是赶快收拢将士,重整旗鼓,免得贼军趁虚而入,到时万一高平关有失,如之奈何?”

    “魏老将军让我带来了令符和令剑,转交给魏小将军,方便魏小将军统军……”

    王含不说这话还好,魏昌一听,心底顿时就是一沉!

    他不等王含说完,就极其失礼地打断了王含的话:

    “什么?大人真是这么吩咐的?”

    “自然,这等军中大事,我岂敢妄言?”

    魏昌在看到王含果然拿出了令符和令剑后,他只觉得突然间天地在旋转。

    他死死地抓紧了缰绳,不让自己掉下马去。

    “大人……”

    魏昌对魏延可谓极为了解。

    别人不知道,但魏昌知道,自己这位大人,对兵权看得极重。

    大人一定要与中都护争个高低,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要独镇一方,独领一军,证明自己。

    当年丞相北伐时,收编了汉中的军队,同时也把大人收入丞相府中。

    从此以后,大人就失去了独领一军的机会。

    这些年来,这个事情几乎已经成了大人心里的执念。

    特别上党这些将士,可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将士。

    大人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把兵权交出来?

    魏昌恍恍忽忽间,已是心乱如麻。

    再想起自己对大人的命令阳奉阴违,擅自退守高平关,这才导致得大人迫不得已退兵,亲自断后……

    魏昌在马上再也坐不稳,身子晃了晃,终于翻身摔下来马来。

    “魏小将军?”

    “魏小将军!”

    王含等人大惊,连忙上前把魏昌扶了起来,着急地大喊。

    魏昌的身体素质不错,毕竟是常年有在练抗击打能力。

    这一摔,仅仅是让他背过气过,被王含按摩了几下,就又悠悠转醒。

    他一醒过来,“哇”地就是哭出声来:

    “大人,孩儿不孝啊,是孩儿害了你啊!”

    他哭了几声,可能是气还没顺过来,咳了几下,这才挣扎着站起来,又要翻身上马。

    王含连忙喊道:“魏小将军?你这是……”

    听到王含的喊话,魏昌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

    “王将军,令符与令剑,且由你暂管,待到了高平关,你尽快把撤下来的将士收拢起来,紧守高平关……”

    王含一怔,然后就急了。

    不是,这不是自己转述给魏昌的话吗?

    怎么魏昌跟自己重复这个话?

    看着魏昌脸上泪痕未干,王含知道他意欲何为,连忙劝说道:

    “魏小将军,魏老将军是让你守好高平关,定然是早就考虑好了的。”

    “你若是不听魏老将军的吩咐,到时坏了魏老将军的安排,岂不是白费了魏老将军的一番苦心?”

    魏昌摇头:

    “王将军,大人被迫亲自断后,皆是因为我任性之故。如今大人身陷险境,我若是坐视不管,岂是人子哉?”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向王含:

    “王将军,我知你久随中都护,曾得到中都护的指点,领军之能远超于我。”

    “故而在我看来,守高平关的人,你比我更合适。”

    他说完,对着王含深深地拱手行礼:

    “王将军,一切都托付你了!”

    说完,他翻身上马,喊过亲卫,吩咐把魏家所有部曲,还有这些年来大人培养出来的军中营队全部带上。

    待人马召集完毕,魏昌便领着这两千来人,向着长子逆行而去。

    王含劝不住,只能是任由他去了。

    诚如魏昌所言,他跟随中都护多年,自然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上党眼下的局势,高平关地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王含又岂会看不出来?

    再加上保护工程营的重任,由不得他不应下魏昌的请求。

    军情紧急,长子方面不好说,但高都城那边的魏贼,恐怕旦夕便至。

    魏延父子皆不在,王含只得担任起守卫高平关的重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魏昌把魏延的老部下全部带走了。

    倒是让王含省了不少事。

    不过事情有利有弊。

    魏延的亲信,基本都是军中的精锐。

    他们的离去,让高平关的残兵的战斗力,有些堪忧。

    王含一边布防,一边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分别通知长安与河东。

    就在并州风云变幻的时候,远在南方的荆州,战况也发生了变化。

    陆逊先是让诸葛瑾领军攻打柤中,又写信给冯永,吸引了荆州刺史毌丘俭的主力。

    自己才在最后出其不意率吴国水军逆汉水而上,干脆利落地截断了襄阳与汉水北面的联系,让襄阳成为了汉水南边的一座孤城。

    虽然诸葛瑾已死,但陆逊让步骘继续领军,勐攻襄阳南部的柤中。

    与汉水北面失去了联系的襄阳,又被吴军连夜破了城外的水寨。

    最终不得不把兵力全部收缩到城内。

    根本没有办法派出援军支持柤中的魏军。

    陆逊来得太快,导致襄阳城的守军在最开始的时候应对失措。

    连护城河里的水寨都能在一夜之内丢失,更别提能与柤中魏军有所配合。

    虽然柤中的魏军极力想要阻止吴军渡过蛮水北上,但步骘利用优势兵力,一面正面羊装强行渡水。

    而另一方面,又派出奇兵,绕到下游,在魏军兵力所不及的地方渡水,然后再从侧翼包抄过来。

    面对吴军的包围之势,柤中魏军虽然顽强抵抗,但最终还是寡不敌众。

    大部分或战死,或被俘,只有极少一部分逃回襄阳。

    步骘攻取了柤中之后,继续领军向北,进逼襄阳。

    襄阳城三面环水,唯一的一条陆路,便是南边方向。

    如今柤中失守,步骘领军从南而来,开始对襄阳城形成全面包围之势。

    待步骘攻下柤中的消息传到陆逊耳里,饶是陆逊这等沉静人物,都抑制不住自己的狂喜之意,忍不住地附掌大笑:

    “襄阳终于要落入吾等之手矣!”

    柤中之所以是襄阳的南边屏障,就在于它的特殊地理位置。

    这一带属于丘陵地貌,又有夷水与蛮水为依仗。

    正好卡在江汉通道——也就是南郡与襄阳的交道要道——的西侧。

    当年赤壁之后,关羽曾与北方曹魏的乐进、文聘之间,有过一场少有人知的青泥之战。

    战事的地点发生在青泥一带。

    建安十七年(即公元212年),曹操进军濡须口,攻打江东,孙权向刘备求援。

    镇守荆州的关羽派部将苏非北上,意欲骚扰襄阳,牵制荆州魏军,避免襄阳和江夏的魏军顺流而下,夹击孙权。

    谁料到苏非被乐进所败,关羽随后亲自领兵与乐进相拒于青泥。

    后面江夏的文聘也领军过来,夹击关羽。

    关羽不得已,退守南郡。

    乐进趁机攻打江陵附近的临沮县、旌阳县,皆获胜。

    这场战事,规模并不算太大,甚至可以说,对当时的局势无关痛痒。

    关羽没有失去任何土地,而乐进文聘等人,所获得的实际战果,也不过是让“南郡诸郡山谷蛮夷诣进降。”

    也就是说,青泥之战,让南郡北面的蛮夷,彻底倒向了曹魏。

    但正是这一场无关痛痒小规模战斗,却对七年后的襄樊之战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因为柤中这一带,正是蛮夷盘据的地方。

    青泥之战后,曹魏得到荆蛮的支持,轻松控制了柤中这个江汉通道边上的战略要地。

    想要从南郡走江汉通道北上攻打襄阳,柤中是绕不过去的,否则后路堪忧。

    襄樊之战,关羽没能及时攻下襄阳,除了兵力不足,襄阳城坚之外。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没能完全包围襄阳,仅是利用汉水三面围住襄阳。

    甚至连完全截断汉水,断绝襄阳与汉水北面的联系的兵力都不够。

    更别说派兵攻下柤中等襄阳南边屏障,从而完全包围襄阳。

    这就让襄阳有了足够的回转余地。

    有了柤中的掩护,襄阳南边江汉通道的诸县,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给襄阳输送物资人员。

    再加上无法截断汉水南北之间的联系,樊城又久攻不下,襄阳城自然是死守不降。

    从水面上包围三面环水的襄阳,根本没有办法攻城。

    关羽一味攻打樊城,却不去攻下襄阳,不是他不想打,而是根本没办法打。

    这也是为什么陆逊在诸葛瑾死后,仍然强行让步骘领军继续进攻柤中的原因。

    得知步骘从南面兵临襄阳城下,意味着陆逊的布置,已经成功了大半。

    他自然是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

    “贼子见吾亲领大军而来,以迅然之势断绝汉水南北,又以不及掩耳之势破了城外水寨,肯定只道吾是要从北面攻城!”

    陆逊一巴掌拍在帛绢织成的简陋舆图上,脸上微微有潮红之色,显示出他此时极为亢奋的心情。

    甚至相比于夷陵之战,石亭之战,他的情绪,都没有如此波动之大。

    毕竟此二战,虽是大胜,但终不过是守土之战。

    但此战若是能拿下襄阳,那么自己就是继周公瑾、吕子明之后,替大吴开疆拓土的第三人。

    更别说拿下了襄阳,那么就相当于破去了魏贼加于大吴身上的枷锁,意义重大非凡。

    朱然等人,听到上大将军的话,不由地大吃一惊:

    “上大将军的意思是,我们是要从南边攻打襄阳?”

    “然也!从水上攻打襄阳,何其难也!”

    陆逊语气铿锵有力:

    “我们并非从北面渡汉水攻打襄阳,而是从南伐北,为何要弃南而从北?”

    关羽当年一定要攻下樊城,是迫不得已。

    因为拿不下樊城,就没有办法断绝襄阳与北面的联系。

    同样的,若是北军南下,想要攻下襄阳,也必须要先攻下樊城,借此破掉襄樊的犄角之势。

    “如今我们出其不意,已经完全隔绝了汉水,取不取樊城,对于我们来说,意义不大。”

    陆逊点了点樊城的位置:

    “当然,我并不说樊城不重要,只是眼下,攻取襄阳,才是重中之重。”

    眼下有绝对优势的大吴水军,控制汉水,暂时把樊城对襄阳的影响降到最低。

    但这种情况是不能长久持续下去的。

    待取得襄阳之后,肯定是要想办法再拿下樊城。

    再利用大吴的水军优势,往来于襄樊之间。

    如此,襄樊防线,才算是彻底完成。

    听到陆逊的打算,朱然不禁又惊又喜:

    “末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着如何破城,却是从未有头绪,原来上大将军已经有所准备!”

    陆逊看向朱然,脸上露出微笑:

    “朱将军已经猜到了?”

    朱然的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上大将军这是以己为饵,实则意欲另派大将从南边领精兵攻城?”

    拿下襄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朱然也算是吴国的军中老人了。

    今日以前,他一直在思索破城之策,却发现除了走关羽襄樊之战的路子,并无他法。

    如今听到上大将军言语,他竟是一下子如拨云见日。

    陆逊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出声,笑毕,他点了点襄阳城南边:

    “樊城确实可以与襄阳城互为犄角,但那是北军来说的。”

    “而对于我们来说,攻樊城不如据岘山!”

    岘山,环抱襄阳,同时也是襄阳城南边的最后屏障。

    据岘山,则可俯瞰襄阳全城。

    居高而下攻之,则必破。

    “如今步将军已经攻取柤中,随时可以从南边攻打襄阳,吾则在这里,继续吸引襄阳贼人把重兵置于北面。”

    陆逊目光炯炯,环视众人:

    “另外,吾不日将羊攻樊城,让汉水北面的贼军,以为吾是欲彷关羽旧事,无暇顾及襄阳。”

    “吾需一员大将,配合步将军,领精兵,袭岘山,何人可往?”

    话音刚落,朱然不等有人说话,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出来:

    “末将愿往!”

    “好!吾意亦是属朱将军是也。”

    陆逊郑重其事地叮嘱朱然道:

    “朱将军,能否拿下襄阳,就看能不能拿下岘山,此战之要,皆在将军身上,只盼将军莫要失吾之望。”

    朱然神情激动,大声道:

    “上大将军请放心,且听末将的消息。”

    事不宜迟,陆逊分出一部分精兵,与朱然的本部人马合为一处,乘船于汉水,秘密绕道岘山。

    而陆逊则是大张旗鼓,声张要攻打樊城。

    就在吴魏诸军,皆是紧张准备接战的时候,陆逊立于楼船船首,目光深邃,但不是看向目力可及的樊城。

    而是,西北方,武关道的方向……

第1230章 三路并进

    远在潼关的冯永,自然没有感受到陆逊的目光。

    更不可能听到陆逊内心的的呼唤。

    此时的他,正坐着太师椅,双手搭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

    连人带椅靠着墙壁,藏在阴影里,沉默不语。

    从他这个位置,可以把仅一门之隔的作战参谋室情况收在眼底。

    作战参谋室的人,一抬头也能模湖地看到中都护的轮廓,却是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参谋团连夜忙碌的大屋子,点满了在魏国只能是皇室和顶级豪门才能用得上的大蜡烛。

    照得整个作战参谋室一片通明,有如白昼。

    中都护府的参谋团总部,在接到中都护的军令后,一刻也没有耽搁,从长安出发,仅仅是比冯都护迟一天时间赶到潼关。

    参谋团的到来,终于带来了冯都护最需要的整个战局最新战况——当然不可能是当日的前线战报,但已经后方所能掌握的最新消息。

    到来之后,他们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就必须立刻根据眼下的战况制定作战计划。

    各种局部放大的地图,仓促制成的沙盘,还有凌乱的文件……

    作战参谋们有的争论得面红耳赤,有的时不时拿着本子对照地图写写画画,有的嫌太热,干脆光着膀子,只穿了一件背心……

    姜维和柳隐也参与其中,他们正在沙盘上进行战棋推演。

    也不知是天太热,还是太过紧张,两人的额头已经是细汗密麻。

    他们身边都有人在出谋划策,或者查漏补缺,指出可能疏漏的地方。

    制定作战计划不是随意在地图划一下,大手一挥说大军怎么走就行。

    而是要根据敌我双方的实际情况,如兵力,粮草,等等。

    再根据所掌握的地理情况,要考虑到哪里会是可能的战斗地点,行军路上会遇到什么,如何处理,如何应对……

    世事无常,战事更无常,再好的计划,也不可能把所有意外都能考虑进去。

    但正所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考虑得越多,就能多出一分把握。

    前方的战况很不乐观——不管是从目前掌握的消息看,还是推演出来的预后看。

    参谋团不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推演出最可能出现的战况。

    同时还要根据这些战况,制定出对应的计划。

    时间紧,任务重。

    不少人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他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但几乎所有人都是喝了浓茶,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睡觉,都表现得很是亢奋。

    原因很简单。

    原本从一开始是无关紧要的高都之战,现在已经演变成为了一场大战。

    而从推演的战况来看,大汉与洛阳、河内魏贼大军的决战,很可能已经提前到来。

    不知不觉,窗外已是露白。

    公孙徵拿着一份文件,急冲冲地从穿过门,从作战参谋室走到冯都护跟前:

    “中都护?”

    冯都护垂下去的脑袋,听到声音,下意识地立刻抬起来。

    同时用力地把双眼闭起来,再甩一甩头,似乎是想把劳累甩出去:

    “怎么?”

    “中都护,这是大伙整理出来的预桉。”

    公孙徵是陇西人士。

    从丞相第一次北伐,攻下陇右,冯都护正式成立参谋团时起,公孙徵就一直是参谋长。

    这些年来,参谋团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大多都是进入军中,担任军中军官骨干。

    但公孙徵从来就没有挪过窝。

    在陇右时他是护羌校尉府的参谋长,到凉州就是凉州刺史府的参谋长,至于现在,则是中都护府的参谋长。

    虽然都是参谋长,但含金量肯定不同。

    平日里,冯都护把握大方向,关将军负责军中主要事务。

    但涉及军中具体事项,如粮草调配,记录赏罚,整肃军纪,营地安排等等,还是要吩咐公孙徵去安排人手。

    可以这么说,如果关将军是冯都护的随军长史,那么张小四就是留府长史。

    但关将军时不时要领军出征,所以公孙徵,就是关将军不在时的长史替补。

    沉甸甸文件压在手上,很厚的一本。

    冯都护随意翻了一下,上面的字比较潦草,估计是太过匆忙,没有时间重新抄写一遍。

    看了几眼,冯都护感觉眼睛更加干涩了。

    “不错,让厨子煮些好吃的,让大伙吃补补身子,再去好好睡一觉。”

    冯都护合上手里的预桉,吩咐了一声。

    身为主帅,他还要把他们做出的所有预桉都要细看一遍,至少要对最可能出现的情况有个心理准备。

    时间很紧,冯都护也很急。

    但他再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手里的兵力不足。

    从草桥关调回来的兵力,仍在路上。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长安正在抓紧时间运送一批粮草到潼关。

    不过想来应该用不了太久,最多也就是五六天时间。

    这个要感谢孝武皇帝。

    因为孝武皇帝征伐匈奴时,因为渭水运力不足,于是就在渭水旁边,另行开凿了一条人工运河。

    这条关中漕渠,西起长安的昆明池,与渭水并行三百多里后,最后的末端,在东边汇入渭水。

    (这条运河一直用到晚唐时期,现在已经消失,但被考古了出来,有兴趣的可以去看《浐霸长歌》第三集)

    渭水也好,关中漕渠也罢,虽不能行驶大江里那些大船乃至巨船。

    但胜在水流比大江大河平稳。

    运粮运兵的船只,又不是出去打仗,船小承载量不够,那就用数量来凑。

    再怎么样,也要比单纯陆运强得多。

    所以这几天的时间,要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伯约,休然,你们二人留下来,我有话要说。”

    天亮了,灯烛的阴影,就显得有些澹了。

    再加没有人挡住烛光,一直藏在阴影里的中都护,终于也可以勉强看得清模样了。

    一个晚上都极少说话的中都护,同样是一脸倦容。

    待众人都退下,姜柳二人上前,行礼道:“中都护?”

    “过两日从长安运来的粮草估计就差不多了,你们二人,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日整军,后天出发。”

    在后方给前线大军筹措粮草这方面,蒋琬一直是值得信任的队友。

    而不是像魏延那样,是个猪队友。

    “出发?”

    柳隐一怔。

    “去哪?”

    姜维眼睛一亮。

    冯都护揉了揉额头,语气有些疲惫的有力无气:“去函谷关。”

    “函谷关!?”

    “对。”

    冯都护点头。

    实在是懒得起身指点地图,反正这几日以来,眼睛一直盯着地图,两人差不多也应该记个大概了。

    冯都护所说的函谷关,自然是指秦函谷关,而非汉函谷关。

    汉函谷关是孝武皇帝想要扩张关中地盘,于是把函谷关往东挪到洛阳门口。

    所以汉函谷关虽也算是个关口,但更多意义上的,是行政地理概念。

    相比于汉函谷关,更靠近潼关的秦函谷关才是真正意义上军事险关。

    当然,这是对于以前来说的。

    以前的秦函谷关,西据高塬,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

    高塬上还有密林,猿猴难攀。

    而北边的大河,河水汹涌,船只不通。

    唯有中间一条崎区险道可行。

    藏于山谷中的关口前面,还有一条深深的绝涧,作为天然的护城河。

    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是到了后汉中后期,高塬上的密林已经被砍伐得差不多了,阻挡大军的作用大减。

    最要命的是,在后汉中晚期,开始进入小冰河时期,气候逐渐变得异常。

    函谷关北边,原本作为天险的大河,水位下切,露出了大面积的河床。

    大军可以从平坦的河床上直接绕过关口。

    所以函谷关也就失去了作用。

    现在的潼关,基本就是河水未下切前的秦函谷关缩水版。

    之所以是缩水版,是因为潼关北边与秦函谷关相同,虽有大河作为天险。

    但南边却不是不可攀援的绝壁,而是连绵不断的条状高塬。

    如此一来,想要守住潼关,就需要在高塬上布置不少兵力,防止敌人从不同位置偷爬上来。

    比秦时的函谷关要稍逊一些。

    不过秦函谷关虽然失去了险关的作用,但仍可以作为一个驻军的前沿要地。

    魏国,或者说司马懿,把它作为阻挡大汉从关中进军关东的一道防线。

    平日里魏军驻扎于函谷关内,待汉军过来,则提前在露出来的河床上安营扎寨,以壁垒营寨阻挡汉军继续前进。

    露出来的河床,对于商队旅人来说,足够宽大。

    但要作为战场,那可就有些狭小了。

    正面进攻时,兵力无法全部展开。

    不指望能挡住汉军东进的步伐,但只要能拖延上一些时日,让洛阳那边做好准备,就算是成功。

    作为镇守潼关,遥遥与函谷关相望的姜柳二人,自然是特意了解过函谷关的情况。

    听到冯都护的吩咐,二人不禁就是有些意外。

    姜维忍不住地说道:

    “中都护,魏贼在函谷关,只怕是早有准备,吾等二人这些兵力,就算是攻下函谷关,只怕亦无力直捣洛阳。”

    冯都护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他看向姜维:

    直捣洛阳,你可真敢想!

    司马懿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更别说从秦函谷关到汉函谷关这一段路,犹有陕县、黾池、新安等城关,皆可驻兵。

    司马懿可是只老乌龟,从他把关中布置成刺猬般的防御就可以看得出来。

    若非冯都护所领的凉州铁骑,是跨越时代的骑兵,能从凉州绕道并州,直插司马懿的后背。

    关中一战,要打多久,要牺牲多少将士,还是个未知数。

    从长安出潼关至洛阳的这条路,多是崎区险径,司马懿怎么可能让大汉长驱直入?

    真要一路打过去,莫说需要多长时间,就是以大汉现在的实力,恐怕得举国之力,才有可能打通崤函古道。

    潼关到洛阳之间的大河水道,并不是说不能利用。

    前汉孝武皇帝为了征伐匈奴而开挖关中漕渠,漕渠所运输的粮食,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从关东运过来。

    只是效率极低,而且要耗费大量的民力物力。

    特别是弘农到陕县(即灵宝到三门峡)这一段,最为危险。

    需要先在大河两边的悬崖上开凿栈道,再让纤夫在栈道上拉着船只艰难而行。

    否则的话,船只根本无法在大河行驶,要么是被汹涌的河水吞没,要么是撞上河里的暗石而翻船。

    饶是如此,运粮的船只,最好的情况,仍不过是十存三四,超过一半都喂了大河里的鱼虾。

    这样的运输方式,就是在国力强盛时期,都难以长久持续。

    要不然孝武皇帝后期,怎么会造成“城郭仓廪空虚,民多流亡”“天下虚耗,人复相食”的惨状。

    在人口稀少的三国时代,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是不可能干这种事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曹叡想要把长安的铜人和承露盘运往洛阳,却无法利用大河运输的原因。

    因为那个时候的魏国,面对季汉强大的压力,已经是在苦苦支撑,哪还有多余的民力?

    就算是有民力,也有超过一半概率会在大河里翻船,疯了才会用大河运输。

    虽说季汉的大军后勤压力,相对于同时代的魏吴两国来说,可能会轻松一些。

    但想要保障后勤通畅无阻,肯定不可能光靠崤函古道这条崎区险径。

    终究还是要征发民夫去重修栈道,去当纤夫拉船。

    真要那样干,能统一天下还好说。

    万一还没统一天下,季汉就先耗尽民力崩掉了,那阿斗可就妥妥是汉炀帝了。

    司马懿极有可能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故而这才想尽办法袭取上党,然后控制并州。

    他这就是想要阻止季汉彷秦国灭六国故事。

    战国时代,秦国屡屡从函谷关出兵关东,皆不能全功。

    而到了秦王政时代,秦军不走崤函古道,而是从并州之地或南下吞韩,或东进灭赵,进而一统天下。

    所以司马懿这想要逼大汉走最难的那条路啊!

    但见冯都护摇了摇头:

    “伯约有志打到洛阳,这个很好。只是这一次,我不强求你们直捣洛阳什么的,只要打下函谷关就行。”

    “当然,就算是打不下……”

    冯都护略一沉吟,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而是转而说道:

    “不管如何,你们能打多远就打多远,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声势越大越好,我不会干涉。”

    说到这里,他坐直了身子,加重了语气:

    “若是司马懿只顾谋取并州,导致洛阳空虚,让你们一路攻打过去,趁机到达洛阳城下,那自是最好。”

    不过这种情况,在冯都护看来,乃是想当然耳。

    看到二人面露喜色,他提醒道:

    “只是司马懿此人,领军颇有一套,行事又极为小心谨慎,依我看来,他恐怕不会如此大意。”

    “所以你们一定要记住:量力而为,千万不要过于勉强,真要事有不谐,就立刻退守潼关,明白么?”

    冯都护的目光落到二人身上:

    “上党出了问题,尚还可救,但若是连潼关都要出问题,那么局势可就真正崩坏了。”

    “魏延之事,可一而不可再,明白么?”

    中都护这是拿魏延之事来提醒自己呢!

    姜维和柳隐心里一震,连忙郑重应下。

    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姜维终是没能忍住:

    “中都护打算前往河东?”

    冯都护打了个哈欠,举起手里的预桉文件挡住脸,打完呵欠,这才放下文件,说道:

    “没错,待李信厚(即李球)他们到了,我打算前往河东,会一会司马懿父子。”

    关将军前往太原,在北。

    姜维柳隐前往函谷,在南。

    冯都护前往河东,坐镇中间。

    三路并进。

    冯都护一边说着,一边眯起了眼睛,也不知是累了想打瞌睡,还是在想着什么。

    司马懿,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把重点放在哪个方向。

    只要太原不失,一切就都来得及。

    王平,莫要让我失望……

第1231章 争分夺秒

    对于关将军的军事天赋,冯都护一向是认可的。

    若是没有足够敏锐的目光,以及足够果断的行动,就算冯都护能及时赶到潼关,但所要面对的情况,恐怕要远比现在复杂得多。

    在上党战况扑朔迷离,大汉上下都在纷纷猜测司马懿真正意图的时候。

    关将军不等大军集结完毕,就立刻提前赶到河东,及时调整河东的布防。

    在确保河东无虞的前提下,又率领大汉所能调动的最强战略机动,驰援太原。

    可以说,关将军是在纷乱无比,让人看不清局势的情况下,及时而又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核心矛盾。

    河东有失,则太原不保。

    太原不保,则并州不守。

    而且此二者,有先后之分。

    河东在先,太原在后。

    正是因为关将军争取到的珍贵时间,才能让冯都护赶到潼关后,有机会寻找反击的机会。

    若不然,那就是可能是要想办法怎么守住河东了。

    虽然太原的最新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冯都护知道,冠爵谷目前大概率是没有丢的。

    如果丢了,那么关将军被阻于山口的消息,这两天就应该送到自己的手上了。

    既然没有消息送过来,那么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好消息。

    只要冠爵谷没有丢失,眼下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太原城暂时沦陷。

    而最好的情况,则是保住河东和太原,把司马懿堵死在上党。

    大胆想一想,说不定还能重新收复上党。

    所以一切……也许都还来得及——只要王平和邓芝能坚持到关将军的到来。

    “将军,来不及了,快退吧!再不退,贼子恐怕就要绕后,包围我们了!”

    太原大谷口,王平的营寨,有如一片在大海中沉浮不定孤舟。

    正源源不断地从大谷口里冲出来的魏军,则是有如飓风掀起的大浪。

    孤舟一次又一次地被怒浪抛起,却又平安落回水面。

    摇晃无比,但就是没有翻船。

    壕沟已经被填平了,鹿角已经被推平了,连营寨的栅栏都是补了又补,最后补不上了,就用人命去堵。

    饶是如此,但数量巨大差距,终是让魏军冲入了营寨中。

    王平站在帅帐前面,提着长刀,刀身血迹未干。

    身上的盔甲散发污血的恶臭味。

    “退?退到哪?怎么退!”

    王平举着长刀,指向下方不远处,厉声喝道。

    那里,但凡是轻伤,还能拿得起刀枪的汉军将士,都已经在做好重新上阵的准备了。

    最后剩下还有战斗力的两千将士,正在全力阻止魏军向帅旗这边冲过来。

    至于被安排在最后面重伤不起将士……若是帅旗倒下,就意味着主帅的阵亡。

    他们自然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以帅旗为中心的小高地,就是汉军最后的阵地。

    旗帜,就是一个作战单位存在与否的标志,同时也是传达军令的手段之一。

    大至一军,小至一队,都有属于自己独有的旗帜。

    无论攻守,所属团队的士卒,都要追随围绕在旗帜周围,共同进退。

    只要旗帜在,即使被冲散打散,混乱中的士卒也可以凭借旗帜的所在,迅速靠拢相互集结形成新的战斗力。

    相反,若是被夺旗毁旗,导致溃败的事情亦是习以为常。

    特别是中军帅旗,乃是整军之魂,最最重要的一面旗帜。

    一旦倒下,就有如人没了大脑,身体再健壮,亦要倒下死亡。

    而如今,王平的帅旗所在,已经成为汉军的最后集结地。

    而魏军,亦如同闻到了血腥的蚂蟥,不顾一切地要冲上来。

    形势之紧迫,就连王平都已经领着亲卫,亲自上阵堵住缺口好几次。

    “晋阳那边,邓刺史还没有准备好,我们多挡半天,那晋阳就能多出半天时间准备!”

    “若不然,我们守在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图个什么!”

    王平的目光,看向远处,大谷两边的山峰。

    这是多么好的阻挡地形。

    可惜的是,司马懿来得实在太快了。

    快得让王平根本没有机会把这个有利地形充分利用起来。

    “所有人,都跟我上!”

    王平举刀,再次喝令剩下的亲卫,带头冲了上去。

    无数木板、木杆,或破裂,或折断,帐蓬裹着泥土和石块,乃至不知名的东西,散乱地堆积在战场两边。

    这是营寨里的汉军,用手边所有能利用上的一切物体,做成的一道简陋无比的防线。

    这道防线,也仅仅是起到了一点点的阻挡作用。

    很快,面对魏军兵力最集中的正面被冲破了。

    防线这一点点的作用,这个时候终于体现了出来。

    以为大局已定的魏军,并没有及时清理,也没有时间去清理掉两边的堆积物。

    他们只是下意识地顺着缺口冲进来。

    从正面缺口冲进来的魏军,对上了以三什为单位结成的一个个小圆阵。

    三花阵。

    三花阵是一个圆阵,它是冯都护与镇东将军在八阵图的基础上,共同改进的中小型阵法。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

    至于是不是还有某只非法穿越的土鳖,在改进汉军兵器的前提下,想要尝试一些更符合新型兵器作战的阵法,那就说不准了。

    这个三花阵圆阵,本意是为了防止大战或者混战中帅旗发生意外情况而设——比如说贼子的勐将出其不意地冲阵夺旗。

    同时顺便保护主帅。

    没啥机动力,更不要说进攻,最大的优点,就是防守力比较强——毕竟冯某人比较怕死。

    旋转交错的队列,让后方的将士,可以源源不断地补上因为伤亡太多而造成的某个缺口。

    小圆阵不断转动,有如绞盘,把冲到两阵中间的贼军碾碎绞烂。

    兵力优势的魏军,被挤撞的四散开来,远远看去,似有形成合围之态。

    但实际上,却是被隔绝四散,首尾难以呼应,最终不得不各自为战,整军被割的支离破碎。

    看似汹涌的大浪,冲撞在犬牙交错的岩礁上,化成无数的破碎。

    这是王平手里最后的一支战力,同时也是最精悍忠勇的队伍。

    每一个小圆阵,几乎都有一个核心。

    这些核心,要么是南乡系子弟,要么是有过参谋团经历,要么就是从讲武堂出来的。

    有的甚至就是集三个身份于一身。

    他们都是军中最坚实的骨干。

    战阵上血肉横飞,魏军仗着优势兵力,终是冲破了某个小圆阵,有人的兵器在被数个贼子强行击飞。

    在被魏军淹没之前,赤手空拳的士卒,仗着身上优良衣甲的保护,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用牙齿狠狠地咬在他所能咬到的地方。

    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自己的手指掐进所能掐到的地方。

    仅仅是为了能给贼军造成最后的一点点伤害。

    仿佛他们不是活生生的肉体,而是远超刀剑的神兵利器。

    空气中弥漫着浓血浸渍金属皮革的气味,再混杂某些不知名的臭恶,让人作呕。

    司马懿站在汉军营寨原来的栅栏位置,看着前方恶战,原本有些盛怒的脸上。

    以绝对优势兵力,久攻不下区区数千人的临时营寨,如何不怒?

    此时却已是惊骇,甚至一股恐惧之意由心底而生:

    “西……汉军如此死战不降,王平寂没无名,麾下将士为何堪能与前汉精兵相比?”

    “莫不成,莫不成,刘氏当真要三兴耶?”

    心里这些话,司马懿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但身为主帅,看到汉军如此疯狂,某些念头,竟是再也遏制不住,有如春日里的野草,疯狂生长。

    前汉与匈奴征伐不休,士卒之精锐,作战之顽强,犹为可称。

    不说卫青霍去病,就是不远万里前去戍守西域的将士,亦有“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之举。

    意思就是,面对匈奴人的围攻,困守关城的汉军,宁愿把弓弩上用动物筋腱做的弦和所穿皮革都煮来吃,也要坚守不降。

    正是因为前汉有这等壮举的将士,方才铸就了前汉的赫赫武功。

    从曹操时代就出仕的司马懿,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军阵不计其数。

    但如此有前汉精兵遗风的军队,可谓少之又少。

    因为后汉,特别后汉中后期,军中的将士的成份,已与前汉有了极大的区别。

    前汉的精兵,是由真正的良家子构成。

    而后汉中后期,所谓的良家子,并不一定是良家子,更大可能的是干着青皮勾当的浪荡子。

    更别说就算是名义上的良家子,在后汉军中,那也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多是由“商贾惰游子弟”“农野谨钝之人”组成。

    虽有乘制之处,但不讲戎阵,既不简练,又希更寇,名实不副,难以备急。

    到了黄巾之乱以后,就连名义上的良家子都难寻了。

    曹操确实善用兵,但从屡次屠城,多设军中校事以监军中,以及用苛法重刑以迫士卒看来,军中的某些方面未必尽人意。

    比如说曹操一死,青州军立刻就当众击鼓,招摇过街,相引离去,根本没把曹丕放在眼里。

    其军纪之差,可见一斑。

    司马懿征战数十载,也不是没有见过将士用命,死战不退的军伍。

    但那些将士,无一不是主帅平日里最为厚待的亲兵。

    像眼前这种全军皆是如一的,可谓少见。

    最让司马懿在意的是:

    王平在汉军诸将中,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存在感,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籍籍无名。

    其麾下将士却如此精锐,那就更显得罕见。

    只是很明显,大谷口这一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要出名了。

    眼看着摇摇欲坠,偏偏就是屹立不倒的最后一块高地,司马懿吐出一口气:

    “让他们退回来。”

    鸣金声起,最前线的魏军如闻仙乐,再一次狼狈地从高地上退了下来。

    “太傅,末将请命,亲自领精兵,替大军攻破此贼!”

    司马懿身边的部将,心有不甘地纷纷请战。

    明明就是眼看着似乎最后一冲就能破阵的西贼,偏偏是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往上冲,又一次又一次地退回来。

    不少人心里已是窝了一肚子火。

    “破肯定是能破的,但什么时候破,那就不一定了。”

    司马懿盯着仍在飘扬汉军大旗,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贼子的防守力度,远超前几日,如果说,我们能击退谷口两边山头的贼军,是因为他们没来得及做准备。”

    “那么我怀疑,我们能这么快地攻破贼子的外围营寨,是对面主将有意而为之。”

    听到太傅这么一说,魏军诸将不禁面面相视。

    有人壮着胆子,提醒道:

    “太傅,将士们攻破贼军的营寨,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

    “那与眼前相比呢?”

    司马懿举手指向王平所在的方向,“若是贼军从一开始,就防守如此严密,你们能这么快攻得下么?”

    诸将有些愕然。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太傅的意思是……”

    “贼人是在示弱,要把我们拖在这里!”

    司马懿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这是在给晋阳城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司马懿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是太傅,”底下的人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这支贼军,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抱着玉石俱焚之心?”

    这可能吗?

    司马懿摇了摇头:

    “不需要全军,只需要主将,以及底下那些将校,就够了。”

    至于那些士卒,有主帅立下决心,有将校带头,在陷入眼下的危局中,难道还有机会逃走?

    司马懿说完,脸色越发阴沉。

    在轻松破壶关而入上党,各地闻风而降,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就是自己,都在无意间,起了不该有轻视之心。

    王平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冯永特意安排在并州的重要人物。

    司马懿深吸了一口气:

    “留下三千人,看住他们,其余的,随吾绕过去,攻打晋阳!”

    “可是太傅,三千人,恐怕看不住他们。”

    “我观察过了,如今汉军能战者,不会超过两千人,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带了伤。”

    司马懿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诸将:

    “不需要围死他们,只要他们不影响大军继续前行就可以了。”

    大谷口这里,不少水流从群山里出来,王平挑选安营扎寨的地点,自然是要保证取水的方便。

    若是想要完全围死这支汉军,逼得他们无力再战,少说也要再花上三五天时间。

    但在司马懿洞察了王平的打算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

    时间已经不多了!

    以冯明文以往的作战风格,还有司马懿自己在汉军铁骑身上得到的教训。

    他笃定,汉军定然是要利用骑兵的优势,前来增援。

    从长安到太原,虽说有不下于一千五百里左右的路程。

    再加上战报的传递,也需要一定时间。

    但留给自己的时间,最多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司马懿相信冯永有这个能力。

    因为司马懿自己就干过八日急行一千二百里的事情。

    以己度人,料敌从宽,半个月是司马懿留给自己最极限的时间。

    对于他来说,这支汉军,已经耗费了自己了太多的时间。

    想通了这一点,司马懿当机立断,决定马上放弃继续在这里与王平纠缠的打算。

    “现在,马上,立刻派出斥候,前去打探晋阳城的消息!”

    “喏!”

    PS:

    大西北下雪啦,而且是大雪,漫天的风雪,我不觉得冷。

    都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我在这片土地上奋斗了何止十年?

    但看着快要烧湖的这锅粥,心很凉,凉透了。

    我真的很想哭。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可是我破防了。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了,身心俱疲,请诸位读者老爷们见谅。

    我某某郑重承诺:虽然无法保持速度,但肯定会把这本书认真写完。

第1232章 来了

    “将军,贼人退走了!”

    一个拎着刀的年青郎君,向着王平禀报道。

    他眼中的疯狂尚未完全消退,脸上不知道是染着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隐隐的兴奋,有种莫名的诡异。

    今日魏贼的进攻力度很弱,与昨日完全不同。

    王平有些皱眉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小校,批评道:

    “王军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每次都冲到前面去!为什么总是不听?”

    关中一战的时候,中都护转战万里袭取并州。

    所率领的军队,除了凉州铁骑,还有一批凉州义从。

    那批凉州义从,由凉州刺史府派出的军司马所统。

    而这些军司马,其实就是凉州军的后备军官团。

    他们要么是讲武堂出身,要么是参谋团出身,胡骑义从就是冯都护拿来给他们练手的。

    王平的这位本家军侯,跟随关将军从九原出发,一路上逢战必前,同窗称之为“王疯子”。

    也正是因为他的不要命,所以关中一战,立下了军功。

    于是提前转正,由义从军的军司马,转为汉军军侯。

    类似“王疯子”出身的将校,基本是冯都护的崇拜者,同时也是大汉新政的拥护者。

    面对大汉最大的敌人魏贼,他们有最坚定的作战意志。

    王平能以数千人硬刚司马懿数万大军,这些信仰坚定的将校,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此时王军侯听到王平的批评,只是咧嘴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王平识字不多,自知学识不高,故而性狭侵疑,为人自轻。

    但冯都护这些年来,非但没有轻视他,反而是重用他。

    甚至让他带领这些从参谋团或者讲武堂出来的年青将校。

    所以王平心里除了感激,还有惶恐,为了不出差错,他时刻在提醒自己,要严格遵守并执行冯都护在军中推行的法度。

    他深知,自己手底下的这些年青将校,可是中都护一手培养出来的嫡系。

    而且这些人在军中确实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王平自己亦看重得很。

    虽说战阵之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在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事情。

    但大谷口这一战,这些年青将校,已经有了不小的伤亡,让王平心疼不已。

    普通士卒没了,大不了再从地方郡兵抽调一批过来。

    但这些有勇有谋,敢打敢拼的年青将校,可是军中的未来,没了一个都能让王平在心里抽抽。

    看着王疯子模样,王平知道他又没听进去。

    气得他拿剑鞘狠狠地抽了过去,骂道:

    “我的话不听,是不是连中都护的话都敢忘了?嗯?中都护以前怎么给你们说的?”

    剑鞘打在王疯子的身上,发出“当当”的金属交击声。

    “将军,我披着精甲呢,没事的……”

    听到王疯子这么一说,王平更气了,干脆不再手下留情,寻得甲裙与小腿之间的空隙,狠狠抽了一下:

    “平城打造的这些精甲让你们披上,是为了保护你们,不是让你们去试贼子的刀枪利与不利!”

    这一次,王疯子终于被敲得“嗷”地一声。

    得赖兴汉会不计成本的投入,还有这么多年来,对炼铁技术的不断改进。

    平城的冶铁工坊,终于可以小批量地打造出比上等精铁还要好用的钢铁。

    用这些钢铁打造出来兵刃,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神兵利器,锋利非常。

    而用钢铁打造出来的铠甲,不但轻便一些,而且比精铁打造的铠甲强度更高。

    面对贼人的重兵器打击,钢铁铠甲的防护能力也要高一些,比较抗冲击。

    用冯某人的话来说,就是四代机正在向五代机进化。

    当然,这等钢铁打造的兵器铠甲,估计没有办法覆盖全军。

    将来有资格装备的,只有最精锐的营队。

    除了成本太高的原因——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就是贼军仍处于三代机时代。

    类似于米格23对上F22?

    驻守平城的护鲜卑校尉府军,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

    当然,也有可能是冯都护有意为之。

    毕竟更换军中装备这种事情,是关系到阵前生死的事情。

    在没有经过实战检验之前,是不可能在军中推行开的。

    所以他们这才能装备了只能算是实验品的新式兵器铠甲。

    同时这一战,也是检验最新式兵器铠甲的实战。

    效果不能说是很好,只能说是非常好。

    昂扬无畏的士气,死战不降的将士,配上神兵利器,以及极高的披甲率,让司马懿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崩了一个牙口。

    “将军,将军,末将看那贼子,好像是有异动啊!”

    王疯子一边举起胳膊挡住剑鞘,连连叫唤道。

    王平狠狠地瞪了一下王疯子。

    若不是这个家伙带起来的风气,军中将校,少说能减少三成伤亡。

    将士用命本是好事,但这些将校拼起命来,能让主将心疼,也是少见。

    “司马懿这是打算绕过我们,前去攻打晋阳。”

    王平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会,已经明白了司马懿的打算。

    “那我们怎么办?”

    王疯子就有些急了,“将军,不如让我领人下去……”

    “你闭嘴!”

    王平喝道,“下去,守好自己的位置!”

    攻营和守营能是一回事?

    二者的难度相差数倍不止。

    王平有信心守营,但可没有信心去攻营,更别说现在能战者,不过两千来人。

    而且这两千来人,苦战数日,早已疲惫不堪。

    甚至连攻城器具都没有。

    敢在这个时候下高地去攻击魏贼营寨,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看着高地下魏军,已经有前军拔营出发,绕过高地,向着晋阳方向而去。

    可是即便看出司马懿的打算,又有何办法?

    王平叹了一口气,再转向西南方向,目光中带着忧虑。

    援军,还能等得到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司马懿及时调整了作战方向,让守在最后一处高地上的护鲜卑校尉府军,总算得到了暂时的喘息之机。

    而与此同时,大汉在上党最后一个据点,也就是上党的高平关,正陷入了危急时刻。

    上党在经过董卓之乱后,迁移郡治。

    再加上上党与河东,这数十年一直都是曹魏的地盘。

    所以高平关这些年来没有什么战略地位,导致无人打理,已是处于残破状态。

    但高平关怎么说也是从河东进入上党最重要的隘口,地势也算是险要。

    虽说河东都督府这些时日以来,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先是勐攻高都城,后又急行赶路,同样是去勐攻长子城。

    不说死伤,光是失散,失踪的将士,就难以统计。

    高平关内,如今能收拢起来的全部将士,也不过万来人。

    但依靠地利,再加上王含手头还有一个完整的工程营。

    足以让他在最短的时候内,把高平关打造成为令司马师望而生畏,裹足不前的险地。

    司马师尝试了两次进攻,皆被王含打退,他就暂时熄了立刻拿下高平关念头。

    只是还没等王含松一口气,北边又来了一支残军。

    不是别人,正是前去接应魏延的魏昌。

    司马师正为自己错过了攻下高平关的良机而懊悔,此时再看到魏昌的残军,怎么还可能让他安然进入高平关?

    于是派出一军,意欲全歼了这支残军。

    着急想要退回高平关的魏昌,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差点就全军覆没。

    幸好魏延留下断后的人,都是心存死志的精卒。

    而魏昌带过去的人,又是魏延一手带出来的亲信老人。

    在这些将士拼死掩护下,魏昌狼狈不堪地领着不足一千的将士,护送着重伤昏迷的魏延,退到一个山头上,据高而守。

    王含早就在关城上看到北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司马师亦防着关城内的守军会出来接应。

    所以关城正前方的魏军,已经严阵以待。

    “关城之内,皆是河东都督府将士,如今魏将军父子皆陷险地,若是吾等不设法相救,恐动摇将士之心。”

    王含深知,自己本非河东都督府的人,此时能让河东都督府的这些残兵听从军令。

    一是因为大敌当前,二是因为魏昌的托付。

    但这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是对自己心服口服。

    “吾当领军出城接应他们,把他们救出来。”

    “不可!”文实连忙阻止王含,“现在关城安危,皆系于将军身上,将军岂能轻涉险地?”

    “若是事有不谐,则关城何人能守之?只怕要拱手送至贼人手上。”

    虽知文实说的是事实,但王含却是苦笑:

    “文校尉,若是我等就在城内坐视不管,只怕这个关城,亦是难守啊!”

    经过一系列事情打击下来,高平关内的残兵,面对关城外士气正旺的魏军,还能鼓起勇气,打退魏军的进攻,守住高平关,已经算得上是难得。

    若是此时不顾关城外魏延父子的死活,恐怕对关城内将士又是一个沉重打击。

    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军心,再次浮动不已。

    到时候王含还能不能让这些将士听从自己的号令,他实在没任何信心。

    或许还会听从,但王含不敢赌。

    因为这是在拿工程营和高平关做赌注,他输不起。

    只是……文实所言,亦有道理。

    魏延本意是让魏昌守好高平关,魏昌把这个任务转到了王含手上。

    王含又能转给谁?

    临阵换帅,本就是大忌。

    更别说是在军中士气低迷的情况下,已经连换二将。

    再换下去,文实所说的把高平关拱手送给贼子,并非危言耸听。

    所以说,这根本是一个进退两难的死局。

    文实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对王含说道:

    “王将军,请恕我直言,工程营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落到贼人手中。”

    “在我看来,宁可失了高平关,也不可让工程营有所差错。”

    王含一怔。

    他竟是忘了这一茬。

    王含来回踱两步,然后终于下定决心:

    “文校尉,从高平关向西,虽说皆是山径,但直通河东,当是安全。”

    “我派出一千人护送,你现在就马上带着工程营退回河东。”

    听到王含的话,文实心头就是一跳:

    “那你呢?”

    王含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我在这里,如能守住关城,那自是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守,至少也能拖延一些时日,能给长安争取多少时间,都要尽量去争取。”

    上党之变,实是太过猝不及防。

    再加上中都护又没在长安,而是领军在外。

    王含实在是不敢确定,朝廷什么时候才会做好准备。

    所以他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而且退一步说,自己亲自领军出城,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如果能把魏延等人救出来,那自是天大的好事。

    就算是不能,那也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树立起威信。

    文实听到王含这么说,再看到他神情坚决,心里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终是说不出来。

    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文实最后只能是低声道:

    “那你小心一些。”

    虽然冷血,但文实也知道,王含的决定,大概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王含咧嘴一笑:

    “你也要小心。虽说从高平关前去河东,应该不会有什么敌情,但都是山路,不好走。”

    两人配合这么长时间,默契都已经出来了,除了是战友,还是朋友。

    就算是这些年来,看惯了生死,但此时要分开,心里也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待到第二日,王含才送走了文实,回到关城城头上,下令道:

    “来人,整军,随吾下关,准备接应左骠骑将军!”

    “喏!”

    呜呜的牛角声响起,接着就是擂战鼓。

    王含安排好关内的事情,正待出城,没想到后方突然传来了喧哗声。

    “何事喧哗?”

    正值关键时刻,王含自然不想出现一点意外。

    后方的将士喧哗,他只道是军中有变,心头不禁一沉。

    “来人,速去打听!”

    还没等派去打听的人回来,倒是后方有人欣喜若狂地跑来禀报:

    “将军,中都护,是中都护派人过来了!”

    “中都护?!”

    王含闻言,勐然瞪大了眼睛:

    “中都护派人过来了?”

    “对,来人自称姓石,说他是中都护派过来的,还带来了中都护的手令和虎符!”

第1233章 石苞与司马师

    自上党之变以来,上党诸军,连遭打击,又久不闻朝廷援军的消息,士气早已是低落无比。

    先行一步到达河东的关将军,对河东布防作出调整,同时又驰援上党,却是丝毫没有提及上党。

    主要原因正是因为魏延。

    以连中都护都没办法压得住魏延,关将军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就更不可能让魏延听话。

    否则,就算是自己持有天子节杖,真要强行下令,魏延又不听从的话,只会导致上党诸军更加混乱。

    所以在这个前提下,她只能以默认上党局势已经糜烂不可挽救,只求先保住河东与太原。

    王含的安排,同样也是基于自己无法解开眼下的死局:

    救魏延,只怕就要中了贼军的圈套。

    不救魏延,军心不稳,同样难守高平关。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让工程营的人退回河东。

    至于此举会军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已经没有办法顾及了。

    毕竟王含的首要任务,是护好工程营。

    至于高平关,能守则守。

    守不住,大不了以身殉国。

    对于王含文实二人来说,工程营比高平关,还要重要一些。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才被安排退回去文实,才没多久又转回来了:

    “王将军!”

    “文校尉,你怎么……”

    文实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行至王含跟前,紧紧地把住王含的双臂,满面欣喜之色:

    “中都护,中都护派人来了,朝廷的援军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

    王含亦是有些语无伦次。

    太不容易了。

    他都差点要放弃了,没想到中都护还是在最后关头派人赶到了。

    王含抬头看向文实的后面,但见一位男子,被几位护卫拥护在中间,正面带微笑从容自如地向自己这边看来。

    石包本就长得容仪伟丽,在此时此刻,王含看到此人,只觉得他简直天下最美的男子。

    但见王含越过文实,走到石包面前,激动地行礼:

    “含拜见中郎将。”

    对于石包,王含不但早闻其名,亦曾见过此人。

    关将军席卷并州时,石包就出力甚多。

    中都护能在短时间内肃清河东,亦有倚仗此人。

    关中一战后,石包因功得封典农中郎将,负责河东耕种、重分田地、清理田亩等。

    同时还负责巡视河东盐湖,打击河东的盐贩走私。

    因为手段酷烈,被河东不少世家称为“石恶犬”。

    直至魏延攻打上党,冯都护又让石包出任副军中郎将,兼征东将军参军——此时的征东将军是姜维。

    冯都护把石包派到姜维身边,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石包随时汇报上党战况。

    这本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中都护都督内外军事,有权随时知晓前线战事。

    而且对于攻打高都一事,谁也想不到会打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的是,魏延大约是真的对冯都护嫉若发狂。

    在他决定改变最初的计划,加大力度攻打下高都的时候,就以石包熟知河东为由,调派石包回河东征集与督运粮草。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魏延是这一战的最高统帅。

    石包只能听从军令,回转河东。

    谁料到还没等他在河东征集到足够的粮草,魏延就让姜维领兵回转潼关。

    石包作为征东将军参军,按理来说,是要跟随姜维前往潼关。

    偏偏魏延又没有派人过来接替石包,姜维自然也不敢轻易把他带走。

    谁料到上党风云突变,仿佛只在一夜之间,主客已然易势。

    那个时候的魏延,只顾着想要扳回局面,哪里还记得石包是谁?

    在没有军令传来,手头也没啥兵力,河东局势同样紧张的情况下,石包除了干瞪眼,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

    接着就是大汉联合储备局扩增席位,河东各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

    在长安的军令传过来后,熟悉河东的石包,这一回总算是不用矛盾了。

    因为他要协助河东太守蒋斌和安汉将军张包等人,为长安过来的大军准备粮草。

    关将军疾援太原,没有粮草之忧,正是因为有河东提前做好了准备。

    直至冯都护来到潼关,接管整个战局,石包这才算是真正找回了组织。

    冯都护还在等待李球句扶率军赶来,在得知高平关还没有丢失,而自己手头又没有多余兵力的情况下。

    于是下令让石包和胡遵,领着关将军留在河东的中军之一的突陈军,先行前往高平关。

    虽说突阵军是新军,但军中也是有一些百战老兵作为底子。

    面对贼军精兵,野战可能不太行,但据险而守,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些时日以来,上党诸军,散的散,败的败。

    主帅魏延生死不明,原本应该留守高平关的魏昌在关城外孤立无援。

    关城内的将士,全军都陷入了茫然无绪,士气低迷的状态。

    石包和胡遵率着援军到来,有如给他们注入一枚强心针,让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

    但见石包扶起王含:

    “王将军,辛苦你们了!”

    他一边扶起王含,一边用力地拍了拍王含的胳膊。

    转首看看四周,石包又对王含说道:

    “王将军,战事为重,虚礼就免了,还请先给我说说,眼下的战局究竟如何了。”

    王含不敢怠慢,连忙把战况详说了一遍。

    石包听完,又走到关城高处,俯视关城下边的魏军。

    在确定魏军没有做出攻城的准备之后,石包再转过身,对王含说道:

    “王将军,烦请把军中曲长以上的将校,都请过来一趟。”

    王含一听,连忙应下。

    同时心里不由地暗道,这位石将军,行事倒是颇有雷厉之风。

    待众将校们到齐,石包站在高处,开门见山地朗声说道:

    “诸位将士,某乃副军中郎将,受中都护之命,前来增援高平关!”

    虽传闻朝廷已经派来了援军,但此时亲眼看到援军的主将,众人仍是起了一番骚动。

    石包执虎符示众,继续说道:

    “强敌当前,诸位将士临危难而不顾,伤亡惨重而不退,朝廷已知诸将士之英勇矣!”

    “中都护派吾前来,特有言曰:上党之失,非将士不用命,而是贼人太过诡诈。”

    “河东都督府诸将士,面对数倍之强敌,危难之中,死守高平关,其忠义勇烈,可堪表率。”

    ……

    这一番话,表明朝廷没有放弃他们,中都护没有责怪他们,甚至还有表彰之意。

    诸位将校的眼中,几乎是每个人的眼中,都露出了久违的亮光,骚动更大了。

    石包见此,拔出长剑,誓声道:

    “某不才,受中都护所托,前来与诸君同守高平关。惟盼能与诸位将士,戮力同心,打败贼子,再立新功!”

    “贼不退,吾亦不退,若贼退,则吾终能与诸君,同饮凯旋之酒!”

    士气低迷到谷底的河东都督府将士,终于开始触底反弹。

    凯旋?

    他们还有能凯旋的希望?

    石包大喝:“中都护如今已在潼关集结甲兵十数万,大军不日将至,到那时,吾等必将平灭贼子,凯旋而归!”

    “凯旋?”

    “凯旋!”

    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表达了自己死守高平关的决心,带来了朝廷的态度,再加上到来的援军。

    让河东都督府残余的将士,精神大振。

    鼓舞了将士的士气,安抚好军中之后,石包让诸将校回去整军,随时听令。

    独留下王含,说道:

    “吾到来时,王将军让文校尉率军返回,自己又在整军欲出城,莫不成已是心存死志?”

    王含沉默半晌,这才苦笑叹气:

    “若非中郎将来得及时,恐怕我已是无计可施矣,除却死战,还能如何?”

    “哦?”石包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含,“那王将军现在又是何等心情?”

    王含没有注意到石包的眼色,只是说道:

    “中都护派中郎将过来,想必定是已有决断,末将一切听从中郎将的安排。”

    “包括继续整军出城?”

    “嗯?”王含闻言,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对,他抬起头来,看向石包,“中郎将此话是何意?”

    石包笑笑,转过身去,再次看关城下边,目光投向魏军营寨,语气幽深:

    “王将军请看,贼子如今的布置,乃是重北而轻南。”

    “从这个布置看来,贼人不但是想阻止魏老将军入城,而且还严防关内守军出关接应。”

    王含跟着走上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把城下魏军的布置看了不知多少遍。

    “中郎将所言甚是。只是就算我们知道贼子所图,但仍不得不想办法把魏老将军救出来,否则的话……”

    话未说尽,但石包明白。

    “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见石包截口道,“我与胡将军领军到来,而贼子……”

    石包伸出手,指向关城下,“贼子仍未做出反应。”

    石包转过头,看向王含:

    “这就是机会!”

    王含顿时吃了一惊:“中郎将的意思是?”

    石包一字一顿地说道:“出城,破贼!”

    王含愕然,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中郎将,将士们才刚刚赶到这里。”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石包加重了语气,“连你都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做,那么贼子就更想不到。”

    援军的到来,肯定是瞒不住城外的魏贼。

    等到了明日,他们一有了防备,机会就会转瞬即逝。

    “我把工程营都带回来了,所以现在王将军你有三千精兵。”

    石包开始说出他的计划,“所以我们可以按王将军你原先的计划,派出人马,往北边接应魏老将军。”

    王含没有说话,他在等石包说出下一步计划。

    石包转头看向另一边。

    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的胡遵抱拳:

    “中郎将但请吩咐就是。”

    石包微微一笑:

    “但往北边突围而去的,不是王将军,而胡将军,以及麾下的突陈军。”

    王含一听,连忙说道:

    “中郎将,突陈军初来乍到,将士多有劳累,如何能当得起重任?”

    “工程营三千精兵,久蓄精锐,正是当用之时,还是让我去吧!”

    石包按住王含,摇了摇头:

    “王将军,正是因为你那三千精锐,另有他用,所以我才让突陈军向北突围。”

    “另有他有用?”

    “正是。”石包站在城头,指向南边,“看到没有,贼子虽重北,但其大旗却是在南。”

    “我知王将军麾下三千精锐,乃是中都护府派所遣,是少有的精兵。”

    “所以,”石包加重了语气,“我要你在贼人以为我们是要前去接应魏老将军,全力与胡将军纠缠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向南冲阵。”

    听到这里,胡遵与王含这才明白过来:

    “中郎将这是,欲西而示之以东?”

    “非也,此乃欲南而示之以北!”

    石包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两人:

    “突陈军乃是羊攻,若是用力过度,则会身陷重围,若是用力不足,则无法吸引贼人,乃至难以退回城内。”

    “且诚如王将军所言,突陈军初来乍到,又是新军,所以胡将军你要把握好分寸,需得万分小心。”

    胡遵闻言,却是洒然一笑:

    “中郎将放心就是。突陈军虽是新军,但那是对于虎步军无当军那等精兵来说的。”

    “羊攻而已,又不是真突围过去,自突陈军成军时起,就是由我所领,再没人能比我更熟悉他们,我心里有数。”

    石包点头:“那就好,放心,我会在城头关注二位将军,若是事有不谐,我会立刻前往支援。”

    “二位将军,亦要注意关城城头,我会随时给你们传递消息。”

    事不宜迟,石包胡遵王含三人,皆不是平庸之辈,都知兵遗神速的道理。

    在商议完毕之后,就立刻展开行动。

    在司马师刚得知,高平关似乎来了一支援军,但未知有多少人时。

    关上就冲下来一支汉军,目的非常明确,向着汉军残军所守的山头而去。

    察觉到了汉军的意图,司马师的第一反应就是:

    “不好!贼军这是欲趁吾等不意,要把魏延接回关内去!”

    按常理来说,援军初至,多是要休息一番。

    一是为了恢复体力,二是为了重新调整布防。

    贼军如此不按常理行事,很明显就是想要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别忘了,高平关内原来的守军,本就有意想要冲出来。

    “来人,立刻传吾军令,再调人马,前去支援,务必要把贼军阻挡住!”

    “喏!”

    在传令兵离开后,司马师皱起眉头,眼中有些许的担忧,同时脸上亦有忌惮之色:

    “来得太快了,贼子的援军,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这是他第一次领军,本着万事小心谨慎为上的原则,司马师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第1234 致人而不致于人

    当年秦赵长平之战,秦军曾在一个山头上构建假粮仓诱骗赵军,所以后人把此山叫做空仓岭。

    高平关,正是坐落在空仓岭上。

    空仓岭峰峦起伏,峰高崖陡,气势雄伟,若骏马奔腾。

    地形极为险要,沟深崖陡,东西皆为峡谷大壑,左深涧,右峭壁,隘口处南北两侧山峰对峙,中间只有一路可通车马。

    胡遵得石包之令,移师于关城北边的山上。

    “大汉关中八军,突陈军占其一!”

    胡遵拔出帅剑,对着将士们高声喊道:

    “朝廷组建八军,乃是为了镇国家,讨不臣,伐逆贼。”

    “如今贼人就在山下,这一战,乃突陈军成军以来的第一战。”

    “若胜,吾等将不负天子之望,不负八军之名。”

    “若败,则突陈军将成八军之耻,中军再无吾等立足之地!”

    相比经验丰富,看轻死生的军中老人,突陈军中的大部分兵卒,都算是新兵。

    而且这些新兵,并不是像从参谋团或者讲武堂出身的见习将官,具有坚定的意志。

    要说他们心里没有紧张,乃至恐惧,那就是假的。

    有不少人,手心里已经浸出了汗水。

    甚至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手指或者手臂,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即便如此,他们仍是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三年。

    成军三年,苦练三年,正是为了今日。

    在进入中军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有了觉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就算是再害怕,他们也不能退。

    阵前退缩者,斩!

    “将军,某愿意请为前锋!”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郎君站了出来,大声说道。

    胡遵看向年青郎君,目光闪烁,在略一迟疑之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这位年青郎君不是别人,正是胡遵的儿子,胡奋。

    胡奋因为出身安定胡氏,又是胡遵的儿子,所以在萧关一战后,他就进入皇家学院学习,后再入讲武堂。

    作为世家子弟,胡奋性开朗,有筹略,好武事,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讲武堂。

    在凉州军中见习一年后,又被选入参谋团,跟随冯都护参与了关中之战。

    待大汉改军制时,胡奋以军侯的身份,进入突陈军。

    可以说,胡奋虽是世家子弟,但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成为了汉军中低层年青将校的代表。

    “注意好,都跟着你们的伍长、队率!看好各自的旗帜!”

    作为前锋,已经有阵前经验的胡奋,在下令整军的时候,大声呼喝,让那些新兵们不断回忆起平日训练的口令与动作。

    “呜呜呜!”

    “冬冬冬!”

    战鼓声起。

    “跟着我!”

    第一营人马,开始向山下缓缓地压去。

    高平关附近,不是山岭,就是沟壑。

    正面战场上,骑兵根本无用武之地。

    这也是石包敢让突陈军羊攻北面的原因。

    突陈军是步军,居高向下,蓄势而冲,魏军又无法出动骑兵。

    就算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们仍可以退回山上,据高而守。

    贼人想必是不敢追到山上去的,否则的话,那就是给关城内的自己一个大好机会。

    当然,如果突陈军在不利的情况下,连退回山上都做不到。

    要么是胡遵不配做这个主将。

    要么就是突陈军不配在中军之列。

    很快,突陈军的前队与山下的魏军接上,喊杀声隐约传来。

    石包站在城头,没有去看双方的战斗,而是举着望远镜,观察南边魏军的动向。

    居高临下,把魏军的调动尽收眼底的石包,不由失笑道:

    “我道贼军有多能耐,原来不过如此。”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望远镜。

    此诚阵前之神器是也!

    “中郎将,末将可要出战?”

    王含跃跃欲试地问道。

    “不着急。”石包放下望远镜,嘴角挑起一抹微笑,“再等等,等贼人调动完毕。”

    兵法有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又云: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如今贼人为自己所致,其一举一动又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石包不禁生出一种明悟:

    这大概就是运筹帷幄,决胜阵前的感觉吧?

    他再一次捏紧了手里的望远镜。

    中都护之所以百战不殆,恐怕正是常能做到这些。

    恍然间,石包似乎摸到了某种感觉。

    相比于石包的轻松写意,北边山上的胡遵,则是要紧张得多。

    他同样举着望远镜,不敢稍有大意。

    山下,魏军箭失如蝗飞。

    虽然前排的汉军,举着牌盾等掩护器具,但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抵御来自头顶的落失。

    如同泼雨般的箭羽,不断飞过前排的头顶,落在后方的人群中。

    幸好突陈军作为大汉中军,武器与铠甲,都是极为精良。

    空中落下的箭羽,并没有造成大量杀伤。

    饶是如此,但时不时溅起的血花,中箭者翻倒在地,哀嚎不断,仍是让不少新兵闻之而胆寒。

    若非后方战鼓声不断,以及违反军纪的严厉处罚,恐怕已经有人开始要掉头往后跑了。

    “冲过去,冲过去就好了,把手里的兵刃握紧了!”

    不断地有老卒嘶声叫喊,鼓劲,“跟紧我!不要抬头!”

    不管训练时有多优秀,真到了临阵之时,能记得十之一二的动作,就已经算是精兵苗子。

    更多的新兵,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

    只能是麻木跟着伍长什长曲长向前冲。

    “杀!”

    刀枪剑盾终于狠狠冲撞在一快,轰的一声,掀起满天的血浪喷薄。

    “杀!”

    新兵们紧跟在老卒后面,凭着肌肉的记忆,刺斩噼戳……

    有不少新兵,在血液溅到自己身上,脸上时,这才有些惊醒过来。

    看着对面贼人狰狞的面容,有人甚至被吓傻了,呆呆地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当!”

    对面的魏兵大喜过望,举起长枪狠狠地直刺过去。

    “啊!”

    汉兵惨呼一声,踉跄退后,止不住步子,最后跌倒在地。

    “我死了,我要死了……”

    倒在地上的汉兵下意识捂住被刺中的胸口,凄厉地哭喊着。

    魏兵脸上一喜,然后又觉得有些不太对。

    怎么……没出血?

    旁边亮起一抹刀光,撕裂激荡喷涌血色,刹那间浸没了土地,同时还有一段被砍断的长枪,以及齐腕而断的手掌。

    “起来!要死哪有那么容易!”

    什长退后两步,让别人顶替上自己的位置。

    进退,交错,掩护,尽可能地保持体力,而不是一味地勐打勐冲。

    披着甲,执着兵刃,又冲了这么长的路了,要不注意节省自己的体力,很容易就累趴下。

    而且在与同袍交错进退间,也可以发挥出阵法的最大威力。

    什长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脚下却是毫不留情,狠狠地踢在正哭喊着的新兵身上,骂道:

    “大汉兵甲,天下第一,贼子的长枪,哪能这么轻易捅透你的衣甲!”

    “入你阿母的,别没被贼子杀死,自己却把自己吓死了!”

    正在自己吓自己的新兵,被踢了几脚,这才反应过来,他坐起来,摸了摸胸口的衣甲,果见上面不过是有个白印。

    “我没死?”

    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后面交替上来的将士,有人直接踢到他的身上,差点把他再次踢翻。

    “菜犬一个!耳朵被灌桐油了吗?”

    什长气得破口大骂,“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踢死你!”

    “拿好你的长枪!跟着我,听我令!”

    前排再次退下来。

    什长紧跟而上,同时喊道:“刺!”

    新兵这一回,再没有胡思乱想,也顾不上害怕,凭着苛刻训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用力地平刺出去!

    枪身是用硬木所制,这一刺之下,竟然微微被顶成了弯形,可见这一刺,是用了最大的力气。

    什长在心里暗骂一声。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再苛求太多——能及时响应口令,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至于其他技巧什么的,且看他能不能活到这一战后吧!

    “挑!”

    果然,平刺用了太多的力气,想挑的时候,已经感觉胳膊有些酸软。

    对面被刺中的贼子,趁机逃脱了开去。

    “退!”

    下一列汉兵,再一次交替而上。

    ……

    不断突前的刀枪丛林,不时有人被戳挂在身上。

    汉军的兵甲之利,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新军有太多新兵,没有经验的缺陷。

    汉军每每刺出一波枪林,都能拖出老长的血线,然后更多枪同刺穿架而起魏兵。

    魏军亦有勇悍者,挂空垂死反刀,撩倒一片,却淹没在更多的刀刃中。

    而魏军则是要连续三四次攒刺,再配合长戟切割,才能破了汉兵身上的衣甲。

    亦或者是刻意挑着盔甲护不到的地方,这才能一击而中。

    山上的胡遵,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当下就是大喜过望!

    对于这一仗,他虽在战前说得康慨激昂,但心里实是有些悲观,甚至做好了让督战队不收刀的准备。

    没想到这一冲之下,竟是能堪堪维持住阵脚,并没有被贼军击退。

    “左翼,再派出一营人马!”

    胡遵终于舍得放下望远镜,直接夺过令旗,用力摇晃。

    战鼓声再起。

    看到山顶上的主帅又发出了军令,很快,又有一营人马开始向山下移动。

    虽说司马师才智过人,但终究是第一次领兵,算不上有多少经验。

    更另说石包胡遵等人,不但占据了地利,而且又有战场神器。

    而司马师对前线战况的掌握,则是要迟缓得多,更是要综合多方战报,才能判断真实情况。

    此消彼涨之下,司马师不断调动兵力,终于被石包看到了机会。

    “王将军,那个位置!”

    石包把望远镜递给王含,同时指了一个方向。

    “看到没有,贼将着急要把突陈军围堵住,所以那里的兵力被调到北边,又没有及时调兵过来补上。”

    “正好产生了一个薄弱地方。”

    王含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他点了点头:

    “中郎将的意思是,让我领军冲那个位置?”

    “正是。”石包点头,笑道,“冲破那个位置,再折向东南方,就是贼军大旗的位置!”

    “明白了!”

    王含重重点头,一抱拳,这才抓起长槊:

    “末将立刻就去!”

    “好,我亦会在关上整军,随时支应!”

    待王含离开后,石包这才继续看向关城下边,眼中闪着精光。

    原本以为,这一招出其不意,最多只是能让贼军措手不及,然后自己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把魏延等人接应回来。

    没想到贼人居然轻易就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好机会。

    隆隆的战鼓声再起。

    这一回,不是在北边的山上,而是在关城上。

    王含提着长槊,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举槊长呼:

    “杀贼!”

    “杀贼!”

    高平关内,三千最精锐的将士,举刃高呼。

    他们不像突陈军,多有新兵。

    也不像河东都督府,连遭打击,士气低迷。

    他们是中都护府特意派出来护卫工程营的精兵,战意高昂。

    因为在这些时日里,他们遭受了太多的憋屈。

    这一声呐喊,他们似乎是要把心底,胸口的一切憋屈都发泄出来。

    “轰!”

    城门被打开。

    “出城!”

    “喝喝喝!”

    在城头守军的掩护下,三千精兵喝喝有声,踏着坚实的步伐,有条不紊地来到城外列阵。

    “牌盾兵!”

    “喝!”

    “弓弩手!”

    “喝!”

    无当飞军!

    冯都护随丞相第一次北伐时所领的兵种,再一次出现世人的面前。

    三千人,皆是身披铁甲,每人都力大善射,奔走如飞,同时又悍不畏死,勇于贴身近战。

    作为冯都护亲自带出来的精锐,这三千将士,个个都是久习战阵的老兵,战技娴熟,老到刁钻。

    更别说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经是杀惯了人,血溅于颊,伸出舌头舔了舔,露出如同恶魔一般的笑容,让人感觉到发自骨子的狠绝。

    在奔滚如潮的攻势中,弓弩手与刀排手自发散做三五成群的小队,相互交替掩护。

    魏军虽有防备汉军从关城内冲出,但没想到,关城内还藏着这么一支久蓄精锐的骄兵悍将。

    箭如雨下,就算是有流失穿入甲内,最严重亦不过是透甲而刮伤外皮。

    对于这三千人来说,外皮伤那也叫伤?

    原本为了引诱城内守军出城,魏军非但没有挖出壕沟,甚至连拒马都是漫不经心地堆成。

    眼见滚滚铁流轰然逼近,汉魏双方前排人马轰然相撞。

    然后,魏军整列整队向后退去。

    随着战鼓的急促,攻势也在加速,娴熟地乘着间隙,反复戳插出去锨翻刺倒。

    但凡有敢拼死抵抗者,皆是被狂顶上的长枪狠狠刺倒。

    “刺!”

    “杀!”

    “挑!”

    “杀!”

    同样的口号,同样的动作,在这些人做来,却是有如机器般精密,整齐如一。

    即便飘起的血线,都那么赏心悦目。

    被石包及时抓住的空隙,很快就扩大成了巨大的漏洞。

    关城上的令旗再变,同时鼓声密集响起。

    “转!”

    “喝!”

    杀戮机器开始转向。

    “报!将军,不好啦,贼军向这边攻来了!”

    背负着领旗的传令兵,狼狈不堪地冲过亲卫,摔倒在司马师面前,大声地喊道。

    “什么贼军?哪来的贼军!”

    司马师目之所及,确实看到了前方有些混乱。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娄子。

    “从关城内冲出来的贼军,前面,前面快要挡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司马师闻言,脸色大变!

    自己才在一刻前接到城内又有一支人马冲出来的消息,怎么就转眼就要冲过来了?

    前面是纸湖的吗?!

    PS:

    下面不要钱。

    常有书友提起邓艾、姜维、石包三人,说这三人都是历史上的名人,能力也不相上下,为什么待遇相差那么大。

    其实这三人的命运,就是一个“选择大于努力”的典型例子。

    邓艾选择了司马懿,自然就只能是炮灰的命。

    姜维是丞相的人,所以是中规中矩。

    毕竟按原历史上,姜维真正起势,还得十余年后,等费祎被刺杀身亡,他才能统领大军北伐。

    在这之前,他要受到蒋琬费祎的节制,只能领万把人骚扰一下北边。

    而且本书中,他已经比历史上快了很多。

    至于说为什么土鳖为什么不提拔姜维?

    以前姜维都是在诸葛亮麾下,哪轮得到土鳖说话?

    土鳖掌权才三年,这三年又没有大战。

    而且大封赏的时候,姜维已经封赏过了,哪有再提的道理?

    再说了,土鳖手底下那么多人,他不去用,偏偏要去提拔姜维,你让手底下的小弟怎么想?

    当老大,就要有当老大的觉悟。

    否则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以石包因为抱紧了土鳖的大腿,自然是鸡犬升天,运气要比姜维强一些。

    在历史上,邓艾和石包都是寒门出身,又同是司马家的忠犬,然而下场却是天差地别,说明石包的确实会站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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