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2章 自行脑补
邓艾估计的没错,胡奋虽然没有偷袭的计划,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关心这方面的事,假设魏军在麒麟山下的宿营地是一个圈套的话,那么魏军埋伏的兵马只能是来自于麒麟山上。
所以胡奋一直密切地派人关注着麒麟山上的动静,看看那边是不是有魏军活动的迹象,以此来判断麒麟山上是不是真得有魏军的伏兵。
虽然说不管有没有伏兵,胡奋都不太可能派兵前去偷袭,毕竟一旦出城,就会冒着很大风险,而这样的风险胡奋是不可能承受的,但这并不妨碍胡奋对麒麟山的关注,只需要派几个目力好的士兵日夜盯着就是。
尤其是夜间,更为的关键,白天的时候,就算魏军有伏兵,也会埋伏的很好,不容易被发现,但到了夜里,他们就会疏忽一些,这个时候是观察情况的最好时机。
经过几个月的观察,晋军这边确实没有发现麒麟山上有魏军活动的迹象,似乎山上真的没有伏兵,但胡奋却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毕竟邓艾可是出了名的大将,计谋超群,没有阴谋的话,又怎么可能故意露这个大的一个破绽,就算是邓艾屡战屡胜,骄傲了,但也不至于这么飘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身为主将,当然也不可能故意地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胡奋虽然找不到什么破绽,但他一直隐隐地感觉到一丝的危险,所以就算他有一口吃掉邓艾中军队伍的能力,也绝不会轻易地出手。
而且在调防的时候,胡奋还反反复复地提醒司马亮,一切以防守为重,切不可轻兵冒进,中了邓艾的圈套。
司马亮对于胡奋的话,自然不会那么在意,不过司马亮也不是那种头脑一热,就会冒然出击的愣头青,他身上,多多少少也会遗传一些司马懿的特质。
不过刚刚封王的司马亮此刻还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此前他虽然带过兵,但却从未打过仗,在资望上还是容易被人诟病的,此番司马亮被司马昭重用为潼关督,负责把守关中的东大门,司马亮便觉得这是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向天下人证明,自己可不是那种只会混吃等死的官二代,他要用功绩来证明自己,他无愧于司马这个姓氏。
此时魏军的进攻依然是乏善可陈,投石车几乎已经是砸进去上万枚的石弹了,可对潼关的破坏效果却微乎其微,而且邓艾似乎在进攻上也不愿意投入太多的兵力,以免造成大量的伤亡,所以魏军的进攻一直是断断续续,投入的兵力很少,自然也不会对守城的晋军造成太大的压力。
这无疑给司马亮造成一种错觉,曹亮的军队也不过尔尔,他没上过战场,没有亲身经历过和魏军的较量,光是看此时魏军的战力,他就有些搞不明白了,凭什么魏军这样的战斗力,就能连续地打败司马懿和司马师,横扫了大半个天下?
司马亮在潼关呆了一段时间之后,逐渐地熟悉了魏军的进攻节奏,自然也有了一些轻敌的想法,胡奋临行前曾反复叮嘱过他,在司马亮看来,胡奋也真得是很菜,魏军的攻势如此之弱,还需要自己认真对待吗,随便打一打,就足以将魏军的进攻给拦下了,胡奋言过其实,也不过是想证明他自己有多重要罢了,其实像潼关这样固若金汤的防线,随便换个人来,一样能守得住。
但守得住最多也只能是维持一个平局罢了,想要立下功勋,那就得打胜仗,司马亮的目光,不由自地盯在了魏军的营地上面。
不得不说,魏军的中军营地,真是一个天大的诱饵,馋得司马亮直流口水,在潼关的高墙之上,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魏军营地状况,每天那么多魏军将领进进出出,如果有机会将这个营地给一锅端了,那么潼关的胜利便是指日可待。
不过诱惑归诱惑,司马亮还没敢轻举妄动,毕竟胡奋临走之前的话言犹在耳,同时一旦出城偷袭,确实是存在风险的,所以要不要出兵,司马亮当然地多多斟酌,不敢贸然行事。
司马亮经过询问,得知胡奋以前就曾派出几个士兵日夜轮班观察魏军营地情况,于是将这几个人召了过来,详细地询问过他们侦察的情况。
这些士兵自然是不敢有任何隐瞒的,具实以告,详细地述说了他们几个月来的观察结果,他们确实没有在麒麟山上发现任何魏军的踪迹。
司马亮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感兴趣,其实他也看得出来,潼关距离麒麟山不算太远,麒麟山上有没有人确实可以看得比较清楚,尽管说他们不可能看到麒麟山的全貌,但是如果连续地几个月时间都没有发现麒麟山上有魏军活动的迹象的话,那基本上可以排除魏军在麒麟山有埋伏的可能。
也许当初邓艾是有可能会有一个伏击的计划,但胡奋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出战,邓艾的计划早就泡汤了,就算是有伏兵,可能也早就撤走了,毕竟麒麟山可是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伏兵在那儿埋伏上几个月的时间,想想都是匪夷所思的。
所以司马亮断定邓艾原先是有一个伏击计划的,但胡奋迟迟的不上钩,伏击计划早已取消了,但邓艾在麒麟山下驻扎了比较长的时间,已经习惯了,反正晋军也不会出击,所以邓艾也就没有挪窝,继续地呆在那儿。
司马亮的这个想法一旦形成,便会自行地去脑补一些东西,再加上那些观察兵的佐证,事实已经很清楚的摆在那儿了,那就是魏军那边根本就没有什么伏兵,胡奋胆小如鼠,反而是夸大其辞,如果自己能捉住这个机会的话,便可以一举擒获邓艾、牵弘、马隆一干魏将,击垮这支魏军,从而从根本上扭转目前的战局。
第1663章 下定决心
司马亮在没有这个想法之前,或许还不太关注麒麟山,可这个想法一旦形成,就如同是执念一般,他每天登上城头,都会特意地朝着麒麟山那边观望,似乎想要瞧出一些端睨来。
不仅如此,司马亮还增派了多一倍的人手,去日夜监视魏军的动静,看看麒麟山上是否真得有魏军在活动,同时也要偷偷地观察山下的魏军,是不是往山上送粮草送给养。
如果真有兵马埋伏在山上的话,至少也是需要吃喝拉撒的,只要从细节方面入手,不可能发现不了一些痕迹,除非魏军真得没有人在山上。
而且,司马亮还尝试着派一些斥侯兵出去,准备偷偷地潜入麒麟山上,看看那儿究竟有没有人。
只可惜,出了潼关就是魏军的地盘了,魏军岗哨林立,巡兵无数,晋军的斥侯就算是黑夜里潜出城去,也无法穿过魏军的防线,要么无功而返,要么有去无回,反正司马亮想派人实地去侦察一下的愿望是落空了。
尽管这样,依然也动摇不了司马亮想要出城的信念,毕竟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只要成功地擒获了邓艾,那司马亮便可以确立晋国第一名将的位置,同时他的汝南王封号也是实则名归。
甚至从大的方向上来讲,此役将会彻底地扭转此前司马家屡战屡败的窘境,当初高平陵事变之后,司马家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一举拿下了朝中大权,架空了天子,成为了魏国朝政的事实主宰者。
但曹亮在并州的崛起打破了司马氏一家独大的局面,此后的十年,更是成为了司马家不堪回首的十年,在和曹亮的较量之中,不但司马懿身死司马师瞎眼,而且他们一路是丢城失地,溃不成军,把诺大的江山都拱手让给了曹亮。
现在司马家已经是被迫退守关中,这片雍凉之地便是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退无可退了。
可尽管如此,司马家的人也没有丧失信心,司马昭悍然称帝,就是代表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那怕他们真得丢了大半个天下,但至少还有雍凉之地,这块风水宝地那可是先秦故地,秦国正是凭借着这片基业一统六国,问鼎天下的。
就算是当今天下,吴国也不就是只有半个扬州半个荆州外加一个蛮荒之地的交州就敢称帝吗?蜀国更菜,只有一个益州,也号称季汉,宣扬自己是汉室正统,所以司马家在长安称帝,坐拥雍凉二州,也说得过去吧?
当然,司马昭在长安称帝,也不光是想要偏安一隅,他们更大的想法,还是要收复失地,一统江山的,尽管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有些不切实际,但这天下的事,风云变幻,谁又能说得准呢?
往往是一两场决定性的战役成败,就足以改变局势了,司马亮觉得,守住潼关现在看来,基本是没有什么压力的,如果在稳守的基础之上,再成功地发动一次反击,取得一些重大的成果,势必可以扭转当前不利的局面,甚至收复洛阳都是有可能的。
司马亮越想越狂热,越想越觉得成功的把握很大,邓艾虽然是一位了不得的名将,但名将不代表不会犯错,越是胜仗打多,就越容易骄纵,胡奋一昧地退缩,显然能助长邓艾的骄狂之气,想必现在邓艾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天之相助司马亮成就大事了,司马亮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尝试一下,如果真得成了的话,那绝对是奇功一件。
有了这个计划之后,司马亮便积极地谋划此事了,他最为担心的就是麒麟山上的伏兵,但到目前为止,晋军也一直没有发现山上有伏兵,如果真没有伏兵的话,接下来,晋军的偷袭便会顺利的多。
目前,魏军驻扎的营地是分散在几个地方的,中军营驻扎在麒麟山北麓,而主力的攻城部队则驻扎在麒麟山的南麓,至于暂时派不上用场的骑兵部队,则驻扎在远望沟以东,距离稍远一些。
如果邓艾将整个军团抱成一团的话,司马亮纵然有偷袭的想法也化为了泡影,毕竟现在的形势是敌强我弱,晋军失去了险要关隘,还真没有和魏军正面较量的本钱。
但邓艾分兵驻扎,无疑给了司马亮不小的机会,这当然也不是邓艾故意托大,而是潼关一带的地形决定了根本就没有给邓艾大规模整军团宿营的机会,毕竟潼关一带峡谷曲折,几乎找不到一块平坦而宽阔的地方可供宿营,分兵立营,也是一种迫不得己的选择。
不过在司马亮看来,邓艾还是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把中军营扎在了麒麟山的北麓,这儿濒临黄河,背后又是远望沟,可以说这几乎是一块绝地,如果遭遇到袭击的话,想要撤退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的好处,就是视眼宽阔一些,这也许正是邓艾选择在这里扎营的最重要原因了,能立足于黄河之滨,肯定要比钻在峡谷之中气长一些。
中军营大约有五千人,司马亮已经派人反复地观察过了,包括后勤辎重兵在内,邓艾的身边差不多也就上上下下五千多人的,一大半都是管后勤的,真正具备战斗能力的军队,也就只有一半左右的人数。
但如果晋军准备偷袭的话,那就不可能只出动几千人,这样的偷袭战必须要速战速决,趁着魏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机会,给予他们雷霆一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后,晋军便火速撤退,不给魏军追击的机会。
所以,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晋军便必须要有足够多的兵力投入到进攻之中,能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这样才有可能达到进退自如的目的。
让司马亮担忧的是,潼关的守备力量不并太强,只有三四万人的样子,司马亮一次性能够抽调的兵力,确实是有限的。
第1664章 真是天助我也
无论如何司马亮也不可能将守备潼关的兵力都派出去孤注一掷,这样也太过于疯狂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了。
所以司马亮在考虑偷袭的同时,还要加强潼关的防御,绝不能给魏军以可趁之机,但现在潼关的兵力真得是有限的很,想要对魏军中军营构成压倒性的优势,至少也得比对方五千人多出四五倍的兵力才行。
少了的话,就无法形成绝对优势兵力了,一旦在短时间内无法攻破魏军的营地,魏军的其他队伍就会增援而来,晋军反倒会陷入到进两难的地步。
如此一来,司马亮必将会抽空潼关的大部分兵力,这无疑让他是纠结不己,权衡再三,也难下这个决心。
这样的偷袭战,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就得狠一点,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敌人的要害,不给敌人以任何的喘息机会,一旦得手,就得火速撤退,不能留给敌人反击的机会。
其实这样的偷袭战,要求还是蛮高的,司马亮也并非草包,他仔细地研究过了战局,发现这样的偷袭战想要大获全胜,也并非易事,他现在还欠缺一个合适的时机,只有魏军真正疏于防范之时,他偷袭成功的机率才能很高。
毕竟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的话,邓艾就绝不可能再给他下一次的机会了,司马亮需要瞅准机会再下手。
就在司马亮还犯愁什么时候才能等于一个合适的机会之时,机会就已经是不期而至地降临了。
这天临近午时的时候,司马亮从被窝里爬起来,例行公事一般地登上了城头。
这倒不是司马亮比较懒惰,睡到午时才想起身,他着实是忙了一宿,直到凌晨的时候,这才去睡的,由于又困又乏,起来的时候晚了一些。
这些天以来,司马亮都是日夜颠倒地筹备人马,准备动手,而出击的同时,也要调整好潼关的防御,尽管魏军对潼关的进攻烈度并不高,但也是每日都来骚扰,搞得司马亮是不胜其烦。
而且他还必须要认真备战,魏军的攻击强度虽然不高,但万一晋军一个疏忽,被攻破了防线,很可能就会产生连锁反应,所以大战之时,任何麻痹的心理都是要不得的。
想要解决魏军不断的滋扰问题,晋军必须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只要能予敌以重创,便可以一劳永逸了。
司马军登上了城头,发现城外的气氛和平时竟然是大不相同,按理说这个时候,该是魏军发起进攻的时候,双方正处于交战之中,但今天城头上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魏军居然没有来攻城,远远望去,魏军的营地之内热闹非凡,似乎在庆祝着什么。
“怎么回事?”司马亮向手下当值的将领询问道。
“启禀大王,魏军的营地内好象是庆祝曹亮称帝了。”一位偏将向司马亮禀报道。
司马亮眯起了眼睛,原来如此,怪不得今天魏军会一反常态,没有发动例行的攻势,原来是在庆祝曹亮称帝呀。
其实曹亮称帝并没有出乎司马亮的预料,如果曹亮不称帝,那才是奇怪的事呢,毕竟占据在雍凉两个州的司马昭都称帝了,势力横跨十个州的曹亮当然不会甘于人下,继续地俯首听命于人。
而且魏帝曹髦已死,曹亮就算是想要俯首听命,也没可听之处了,他和司马家那是势不两立的,自然不会尊司马昭为帝,所以司马昭称帝之后,许多人都断定,曹亮也会紧跟着称帝的。
没想到曹亮居然拖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称帝,也算是比较迟了。
望着关外欢声雷动载歌载舞的魏军,司马亮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不正是他期盼已久的机会吗?
魏军欢庆曹亮登基,自然是离不酒的,魏军喝了酒,甭管喝醉没喝醉,疏于防范那是肯定的,如果司马亮抓住这人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真得可以一战而功成。
司马亮这些天已经是准备偷袭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个何时出击的问题了,为了这个时间点,司马亮还真是煞费苦心,但他也没有想到机会竟然来得如此的不经意,让他是大喜过望。
看来他还得真得要好好感谢曹亮一番才对,如果不是曹亮称帝的消息传到了潼关前线的魏军的营地,魏军也不会如此肆意的狂欢,给自己创造出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来。
司马亮派人继续地盯着,观察魏军营地的状况,尤其是中军帐那边邓艾和魏军几个主要将领的动静,更是他们要紧盯的重点,一旦发现有任何的异常状况,都要第一时间向司马亮禀报。
司马亮则下了关城,去集结队伍,安排出击的事宜。
尽管这几天以来司马亮已经做了详细的布署,但今天出击,他还必须要亲自把关,这次的出击关系到整个潼关战役的胜负,所以司马亮极为地用心,他甚至把每个细节都检查了一遍,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此次出击,司马亮调动了差不多两万多人的军队,这些兵力,都是从潼关各处的防线上抽调下来的,
到了天黑的时候,司马亮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他让参与行动的部队全员休息,养精蓄锐,因为偷袭至少也将会是在三更左右的时间,这个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现在适当的时间,有助于参战的队伍保持旺盛的精力,不至于临战之时打瞌睡。
而此时,再度登上城头的司马亮也收到了确切的报告,一整个下午,邓艾和魏军的主要将领们都在中军帐之中畅饮,由于帐门是对着潼关这边的,帐内灯火通明,依稀可以看到魏军将领们畅饮的场面。
曹亮登基之后,免不了大封群臣,这些魏军将领们自然也个个升官加爵,此刻开怀畅饮,喝个酩酊大醉,也是合乎常理的。
司马亮暗暗高兴,称道:“真是天助我也!”
第1665章 地道口
挨到了三更时分,司马亮下令打开了潼关的城门,亲自带领两万人马鱼贯而出。
本来手下的将领劝阻司马亮不必亲自冒险,派他们这些将领出战即可,但司马亮认为此次出战把握性极大,这么好的立功建业的机会他如何肯假他人之手,于是司马亮不顾众将的劝阻,亲自带兵出战。
司马亮此前虽然领过兵,但却没有真正的打过仗,这一点他甚至都比不过司马伷,好歹司马伷当过冀州牧,尽管打得都是败仗,但也算是经历过战阵,更别说屡立功勋的司马伦了。
司马伦正是因为凭借着平定淮南诸葛诞的叛乱,地位和资望极速地窜升,便得到了司马师的赏识,成为了司马师的接班人。
但司马伦和司马昭的矛盾导致司马昭称帝之后,司马伦的位置非常的尴尬,尽管司马昭封他为赵王,但将司马亮和司马伷调往潼关和武关这样的事来看,司马昭已经开始试图削夺司马伦的兵权了。
毫无疑问,只要司马昭当皇帝的一天,司马伦就没有出头之日,而司马伦之后,谁将会是晋军真正的领军人物呢?
郭淮老了,钟会、胡奋、州泰这些人由于和司马伦有着特殊的关系,也不太可能为司马昭所重用,所以真正能够执掌兵马大权的,还是得从自家兄弟之中产生。
此次司马昭特意地让司马亮和司马伷分别前往潼关和武关,恐怕就是考察二人领军能力的意思,谁能和魏军较量之中抢得先机获得胜利,毫无疑问也将会成为晋军新一代的领军者,执掌兵马大权。
所以此番出战,那可是司马亮证明自己的机会,那怕司马伷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兄,司马亮也是当仁不让的。
夜已经很深了,经过了一天的狂欢,魏军营地此刻也已经是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喧嚣吵闹的声音,反倒是可以听得到一些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显然心情愉悦的放松是有助于睡眠的。
司马亮此刻的心情大好,魏军疏于防范,便让他偷营劫寨成功的几率成倍的增长,看来今天真是老天相助,他想不成功都难了。
晋军出城之后,按照司马亮的命令,偃旗息鼓,马摘铃人禁声,每个士兵的嘴里,都含上了一支木棍,谁要是把木棍给掉了,就会受到重重的责罚,这个措施,便可以最大的程度保证晋军不会喧哗,不会交头接耳,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和嗒嗒的马蹄声之外,整支军队悄无声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从潼关到魏军营地,只有几里远的距离,这么短的距离,还真是须臾即至,而且他们一路之上,居然没有碰到任何的岗哨,原本戒备森严的魏军营地竟然变得如此松懈,这让司马亮更是喜出望外,想必这就是魏军肆意狂欢后的结果了,这也让晋军的偷袭变得轻松了许多。
司马亮很快便抵达了魏军的中军营地,根据那些观察哨的报告,邓艾及魏军的主要将领自下午起就一直呆在中军帐中,始终没有离开。对于司马亮来说,这可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消息了,正好可以将魏军的高层一网打尽。
司马亮决定亲自率领骑兵部队去包围邓艾的中军帐,因为一旦入营,就会被魏军发觉,他们如果拼死抵抗的话,很可能邓艾就会趁乱逃走了,所以司马亮在发起攻击的时候,必须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围中军帐,不给邓艾逃跑的机会。
其他的部队则是同时展开扇形的攻势,对魏军营地进行全面的攻击,当然杀敌多少并在司马亮的考虑范围,他的目的,就是首先要擒获邓艾,擒贼先擒王,只要将邓艾擒获和斩杀,整支魏军就会群龙无首,不堪一击了。
一声令下,晋军同时地向着魏军营地发起了进攻,那些魏军原本还在睡梦之中,忽然听到营外传来呐喊之声,方知大事不妙,晋军前来偷营劫寨了,于是魏兵纷纷地从营帐之中冲了出来,和晋军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这一切都在司马亮的预算之中,如果到了这个时候魏军的营地还没有抵抗的话,那才是说明真正有问题了,所以此刻大量的魏兵涌了出来,反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魏军的仓促应战,根本就无法抵挡晋军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尤其是司马亮亲率的这支骑兵部队,正是晋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他们有如劈波斩浪一般,生生地在魏军阵中杀出了一条通道,不顾一切地朝着中军帐奔袭而去。
不过此时的中军帐却是有如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按理说真如果邓艾就在帐中的话,此刻恐怕也应该听到了呐喊厮杀之声了吧,怎么可能会悄无动静呢?
司马亮脸上掠过一丝的狐疑之色,但此刻他率领人马已经杀到了中军帐前,将帐外的魏兵杀散,司马亮也顾不得许多了,下令晋军冲入帐中,不管帐内有什么人,统统地格杀勿论。
晋军的士兵一拥而上,他们压根儿就没走帐门,而是用刀枪将帐蓬捅出了无数的窟隆,从四面八方一齐地涌了进去。
这么多的晋军一拥而上,顷刻之间便将那顶牛皮帐蓬撕了个粉碎,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
但晋军冲进去之后,才发现大帐之内居然是空无一人的,司马亮脑瓜子顿时嗡嗡作响,怎么可能会没人呢?此前他可是派专人盯着呢,一息一分都没有离开过视线,就在他们出发之前,大帐里的人还没有离开,怎么可能这一转眼的工夫,就凭空消失了?
司马亮不信那个邪,亲自上前要看个究竟,但此刻空架子的大帐之内只有无数侍立的晋兵,哪有邓艾以及魏军将领的半个身影。
“这里有地道!”有人发现了一个地道口,大声疾呼道。
司马亮及众军士都齐刷刷地朝那边看去,果然在大帐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发现了一个深不见底黑黝黝的地道口。
第1666章 伏兵尽出
司马亮顿时有如一盆凉水浇头,面若死灰,上当了,这回可真是上当了。
怪不得邓艾敢稳如泰山地坐在中军帐之中,原来他早已经在中军帐之中挖好了一条地道,等到晋军攻到眼皮子底下之时,邓艾也能从容地从地道之内撤退。
司马亮千算万算也没有料算到邓艾会有这么一手,狡兔三窟,邓艾果然是诡诈多端,司马亮顿时是懊悔不迭,胡奋的话果然不幸言中了,司马亮一头便扎到了邓艾的圈套之中。
“快撤!”明知中计的司马亮如何还敢在魏军营中多呆片刻,大声地厉吼着,下令晋军火速撤退。
不过这既然是邓艾精心设下的圈套,鱼儿上钩之后,又怎么可能会让它轻易地逃脱呢?
为了这个圈套,邓艾谋划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没有点恒心和毅力真得不可能做到,为了等司马亮踏入这个圈套,魏军将士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恐怕只有埋伏在麒麟山的将士知晓,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等待是望穿秋水,望断秋云了。
此时此刻,埋伏在麒麟山上的陷阵营终于看到了出击的信号,一个个从埋伏的山沟之中一跃而起,将压抑在胸腔之中的愤慨化做了一声声地怒吼,有如出林的猛虎一般,以飞一般的速度向着山脚下冲了过去。
陷阵营真得压抑得太久了,这几个月来,他们可是吃尽了风餐露宿的苦,甚至连正常的说话都不敢,除了必须的交流之外,其他的时候,都必须要保持静默,就算是正常的说话交流,也得压低嗓门,用极低的声音来说话。
光是这一点,就把这些平时大吼大叫惯了的糙汉子给憋坏了,只不过是军令如山,他们谁也不违抗,只能是默默地忍受着。
而下山的这一刻,他们终于是无需再忍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那千万声的呐喊,就有如是黑暗之中的惊雷,震天动地,仿佛那巍峨的麒麟山都在颤栗。
司马亮当时就懵了,不是说麒麟山上没有伏兵吗?那这雷鸣般的呐喊声又是什么?
这次偷袭,司马亮最大的倚仗还是欺负邓艾的中军营只有五千的人马,魏军的其他各营距离中军营都比较远,就算有紧急的情况,往来救援,也需要些时间,所以司马亮才有恃无恐,那怕他一击不中,也完全有机会再返回潼关的。
但麒麟山上有伏兵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毕竟麒麟山和魏军的中军营地近在咫尺,一旦伏兵尽出,司马亮的退路顷刻间就被截断了,没有了退路,司马亮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返回潼关。
而魏军的各路人马,也会很快地聚集过来,到那时,司马亮就宛如是瓮中之鳖一般,任人宰割了。
所以,司马亮在发起偷袭之前,确实是反复地确认过麒麟山上没有任何的伏兵,他才动了出击的心思,否则的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可是司马亮的失误恰恰地就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刻,他才惊觉,麒麟山上不仅有伏兵,而且看这声势,数量还不少,恐怕司马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邓艾究竟是如何做到藏兵于山的,而且隐藏如此之严,时间如此之长,这简直就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先前发现邓艾从地道之中逃跑,司马亮最多只是表现出了失望,一种无功而返的失望,邓艾跑了,司马亮最多是出击失手了,他还可以再退回潼关去,继续维持目前的局面,但是麒麟山的伏兵一出,司马亮便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因为此刻他已经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晋军一看到魏军伏兵尽出,顿时便个个惊慌失措,黑暗之中,只听得呐喊声如雷鸣一般,也不知道麒麟山上究竟埋伏着多少的兵马,他们根本就无心恋战,只能是抱头鼠窜,恨不得能生出两只翅膀来,一下子飞回到潼关城去。
可魏军根本就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从山上冲下来的魏军就如同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急流涌进,直接地横切下来,将晋军的队伍拦腰截为了两断,首尾难以相顾。
黑暗之中,双方展开了厮杀,由于双方的阵型早就被冲乱了,所以完全地陷入到了一片的混乱之中,兵不见将,将不见兵,甚至是敌我难辨。
不过混战之中,魏军显然是要胜过一筹的,晋军来偷袭,肯定是会在夜里的,所以魏军早就做好了打夜战的准备,不光是在装备上做了特殊的标记,而且统一了口令。
黑暗之中打对面看到一人,魏军士兵必然会大喊一声口令:“无敌!”倘若对方应答不对的话,便是敌兵无疑了,一刀砍过去毫不迟疑。
显然在这方面,晋军的准备并不充分,司马亮搞得就是偷袭,不管成功于否,他都是准备着捞一票就走,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打硬仗打混战的准备。
而此刻的晋军,已经被完全给冲散了,混乱之中,所有的建制不复存在,许多的晋兵,就如同是一只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四处碰壁,想要在魏军的铜墙铁壁之中寻找出一条出路来,那是何其之难?
其实限于麒麟山的地方,埋伏的兵马不可能太多,邓艾派遣陷阵营前往埋伏,也并非是陷阵营的全部人马,陷阵营也只是调集了一万人前往,占到了全营人数的三分之二。
但如此混乱的局面下,晋军又如何能知道麒麟山只是埋伏着一万人,此刻伏兵一出,他们早已是心慌意乱了,光是听那喊杀之声,就已经让他们丧了胆,所以根本就无人去关心魏军究竟杀来了多少的伏兵,只想着自顾自的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更别说是听从指挥服从命令了。
不过就算是他们想听,也是无从听起的,晋军此刻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司马亮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控之力。
第1667章 众叛亲离
麒麟山北麓滨临黄河,这里山脉连绵起伏,只有黄河边上稍微的算是有一块平地,但最宽处也不过两三里,最窄之处,竟然不到一里,完全是一块地形狭长之地,魏军中军营在此扎营,也仅仅只有五千人而已,再多的话完全施展不开。
可此时魏军和晋军的人马加在一起,已经是超过了三万人接近四万人了,如此狭隘的地方,突然之间涌入如此之多的人马,自然是拥挤不堪的。
混战之中,许多人甚至都被挤入到了黄河之中,这里的黄河可不比下游,激流汹涌,许多的晋兵被挤入到了黄河里,连声救命都来不及喊出来,就被翻滚的急流给卷走了,尸骨无存。
此刻的司马亮,恐怕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也怪自己利欲熏心,抵不过诱惑,才会贸然的出兵,最后真得如胡奋所言,中了邓艾的埋伏啊,简直如当年张郃在宕渠败给张飞一般,如出一辙,贪功冒进,才会导致大败。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张郃和张飞打得是遭遇战,而邓艾和司马亮打得却是持久战,从古至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打伏击能埋伏上好个月时间的,这个邓艾果真是恐怖如斯啊!
司马亮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邓艾居然能派兵埋伏在麒麟山上几个月的时间,而且隐藏得极深,晋军瞧得都望眼欲穿了,居然也没有瞧出个破绽来。
正因为如此,司马亮才放心大胆地率兵杀出关来,因为就算邓艾在中军帐设有埋伏,司马亮也浑然无惧,不管这次偷袭成功于否,司马亮都不用担心没有退路,魏军想要用五千人吃掉晋军的两万人,那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可麒麟山上的伏兵给了司马亮致命的一击,望着黑暗之中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魏兵,司马亮面如死灰,他此刻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他很清楚,他今天这一败,潼关肯定是保不住了。
潼关可是长安的东大门,一旦这个东大门门户大开,整个关中都将陷入到无险可守的地步,曹亮的军队可以浩浩荡荡一口气沿着关洛大道,杀到长安城下,司马昭刚刚建立起来晋国朝廷,那个还来不及捂热的皇帝宝座,只怕都将灰飞烟灭,荡然无存,整个司马家族,也将彻底地沦为亡国灭种的地步。
可是现在大错已铸,形势已经是无可挽回,天底下卖什么药的都有,唯独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司马亮此刻就算是把肠子悔断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身边的将领看到现在大势已去,便对司马亮道:“大王,此刻不可恋战,还是先突围出去,回到潼关方为上策。”
司马亮一脸的苦笑,他现在当然希望可以杀回到潼关去,但魏军能答应吗,如此人山人海之中,想要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何其之难?
几位亲信的偏将当即表示,他们愿为司马亮断后,誓死而战,护送司马亮突出重围,司马亮不禁大为感动,在这危难时刻,还是有人肯舍身追随他的,真是不枉自己平时厚待他们呀。
于是这几位亲信偏将领兵朝东杀去,将追击的人马挡在身后,司马亮则率领着亲兵队伍奋力向前突进,试图冲出一条血路来。
本来司马亮对这几位视死如归的偏将心怀感激,但未曾想这几人刚刚脱离了晋军的大队人马之后,竟然向魏军追兵缴械投降了,并向魏军追兵指认司马亮逃跑的方向,临阵反戈一击。
司马亮一口老血差别没有喷出来,要知道这几个偏将可是他的亲信心腹,平时自己真心待他们不薄,没想到生死关头,这几个人却是卖主求荣,片刻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表示愿为司马亮死战,结果一扭头就向魏军投降了,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这几个偏将之所以忽悠司马亮,完全是担心遭到司马亮的黑手,他们看到大势已去,可没想着给司马亮陪葬,但公然弃司马亮而去的话,难免会被愤怒之下的司马亮给杀了,所以几个人暗暗商量了一下,以断后之名义与司马亮分开,这样他们投降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阻力。
尽管说背信弃义背主降敌会遭人唾骂,但大难临头,这些人也顾不得许多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君不见多少司马家的嫡系都纷纷地向曹亮投降,不光能免死,还能搏一个好前程,司马氏早已经是众叛亲离了,多他们几个不多,少他们几个也不少。
就连身边的心腹亲信都各自逃命了,司马亮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面对魏军铁桶一般的防线,司马亮虽然是拼死而战,但也根本就找不到突围的机会,杀到最后,连司马亮自己都绝望了,恨不得跳下马,也向魏军投降算了。
可这个念头司马亮也只不过想想罢了,别人投降了,依然是不失高官厚禄的,一直以来,曹亮为了拉拢司马氏阵营的人,对归降过来的文臣武将,一律是给予优待,不仅加官而且还晋爵,不得不说曹亮的这一手特别的歹毒,从根本上瓦解了司马氏的阵营,许多原来誓死效忠司马氏的文臣武将,都纷纷叛逃,导致司马氏在战场上多次失利。
而随着曹亮在战场之上的节节胜利,更多人的加入到了叛逃的行列之中,这也导致了司马家的形势越发的崩坏,不光是明里降者如云,暗底里勾结曹亮卖主求荣同样不在少数。
司马家现在就如同是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不想跟着破船一起沉没的人自然会各寻各的出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拦不住啊。
司马亮绝望之余,他也不想死在战场上,但他却不能像别人一样去投降,因为他深知,司马家和曹亮乃是不共戴天的宿敌,自己如果落到曹亮的手中,非但没有升官晋爵的机会,反而会倍受屈辱的折磨,曹亮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姓司马的人的,所以司马亮宁可战死,也不愿投降。
第1668章 浑水摸鱼
天亮的时候,战斗进入到了尾声,先登营和左卫营加入战团之后,这场战斗就再也变得没有任何的悬念了,这还是在越骑营和锐骑营作壁上观的情况下,如果两大骑兵营加入战团的话,只怕晋军崩溃的更快。
邓艾之所以没有调动骑兵部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需要,光是三大步兵营就足以解决战斗了,又何须动用王牌骑兵呢?
更何况,黑暗之中乱战一通,骑兵的杀伤力太过霸道,难免会敌我不分,造成许多的误伤,这样反倒是得不偿失了,所以,那怕是文鸯急得主动来请战,邓艾都没有让他出兵,越骑营只能是按兵不动,隔岸观火。
尽管王牌的骑兵未出,但三大步兵营的战斗也是十分可怕的,首先是埋伏在麒麟山上的陷阵营拦腰截断了晋军的退路,紧接着先登营和左卫营对包围圈之中的晋军实施前后的夹击,晋军的败亡,从他们离开潼关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注定了。
两万出击的晋军,几乎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没有一个人能逃回潼关,就算陷阵营拦截的时候,有一部分的晋军被隔阻在了伏击圈外,这些人倒是看到形势不妙,掉头就跑,想要逃回潼关去,但魏军紧紧追击,这些晋军逃到了潼关城下的时候,魏军也接踵而至,结果守城的晋军摸不清城外的状况,光是听得喊杀声四起,惊魂未定之际,也不敢轻易地打开城门。
所以逃到潼关城下的晋兵本来以为是可以逃出生天的,但没想到却被拒之门外,反倒是无路可逃了,大部分人死在了潼关城下,只有少部分的人投降后得以免死,捡一条性命回去。
这场战斗,投降的晋军并不太多,并不是说他们不想投降,而是黑暗之中,就算他们投降了,也不定能被魏军看得到,只要是答不上来口令的,大多数都被魏军无情地斩杀了。
天亮的时候,整个麒麟山下,尸枕相籍,血流成河,那些尸体,几乎是密密麻麻地堆砌在一起,其中绝大部分是晋军士兵的尸体,两万余人,全军覆灭,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更有许多的伤者,断手的,断腿的,呼天抢地,哀号不止,其状甚惨。
尽管司马亮不愿意投降,但他却也缺少自杀的勇气,穷途末路之下,司马亮几次挥剑欲自刎,但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剑,做为一个锦衣玉食,生活在温柔富贵乡之中的公子哥,他还真没有那种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毅力和气魄。
最后还是司马亮身边的亲信给他出主意,让司马亮换上普通小兵的衣甲,这样的话,就算被俘,也不一定会暴露他的真实身份,按照魏军一贯的优待俘虏的政策,被俘之后的司马亮也不会受到迫害,甚至可能会被遣返原籍,这样的话,司马亮还是有希望逃回长安去的,就算逃不回长安或者说大晋覆灭了,司马亮也可以一直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不用做断头之鬼。
司马亮一听,这个主意不错,现在他已经不求再做什么汝南王了,只要能活下去,让他做什么都行。
身边的亲信立刻从战场之上寻了两套小兵的衣甲过来,现在这些衣甲简直就是太好寻了,因为遍地都是晋军的尸体,随便扒上两套一点难度也没有。
亲信将一套衣甲给了司马亮,另一套则自己换上,给司马亮换好之后,还顺手地在他的脸上给摸了几道子的血污,又将司马亮的头发给弄散了,遮住了半个脸庞,以免被别人给认出来。
然后他便和司马亮一道,尽量地往人少的地方钻,找个机会,向魏军投降了。
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微亮了,可以看得清人影了,只要晋军肯投降的,魏军倒也不会滥杀,而是按照既定的程序一律地将战俘接收过来,统一进行管理。
由于每次战役俘虏的人数相当的多,所以魏军在各营之中,专门设立有管理战俘的机构,专人负责去处理战俘的事情,严格地按照魏军的战俘政策对待俘虏。
司马亮被俘之后,也着实地感受了一把优待战俘的政策,魏军对待战俘那都是相当的和善,别看他们在战场上杀敌极为的凶残,但这些晋军一旦放下了武器,他们就不再是敌人了,魏军将士给他们的是一种春天的温暖,不打不骂,更不会加以虐待,唯一丧失的,也就是自由了。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按照以前并州军的政策,所有的战俘都不会成为囚犯,除非是已经被列为了战犯级别的战俘,一般是指司马家的人或者司马家的嫡系亲信,劣迹斑斑,这样的人一般魏军是不会轻赦的。
普通的战俘通常会进行分门别类的对待,有愿意加入魏军序列并且符合魏军录用条件的,便可以参军入伍,成为魏军的一员。
当然,大部分的兵员会成为各州郡的郡国兵,野战军团的战斗序列相当来说有着稳定的兵源,并且编制是固定的,而各州的郡国兵相对来说缺口比较大,所以需求比较多,许多的降兵归降之后,都会被编入到守备军的序列之中。
至于那些被淘汰下来的降兵,根据本人的意愿,可以划归到屯田兵的序列,也可以发放路费,遣返回乡。
相对来说,愿意被遣返回乡的降兵是比较少的,因为这些降兵大多来自于战乱之地,有的还是来自黄泛区,许多人的亲人都在殁于战乱了,就算他们回到家,也是家徒四壁,无衣无食,倒不如留在军中,最起码还有一口吃的,不至于饿死。
所以能够加入魏军守备部队,是大多数降兵的愿望,实在不行,成为屯田兵也不错,屯田兵虽然得卖苦力种地,但不用打仗,也不怕丢了性命,更重要的是可以混口饭吃。
只有极少数的人,愿意回乡,司马亮和亲信王战已经暗暗盘算好了,他们诈称是弘农郡人,先返乡再说。
第1669章 潼关告破
战斗以俘获了晋军数千人而结束,这一战,魏军共歼敌二万余人,其中毙杀一万五千左右,重伤千余人,其他的则都做了俘虏。
由于潼关的守军没有打开城门,导致出城的晋军是全军覆灭,无一人生还,不过魏军在打扫战场之时,并没有发现晋军领军主将司马亮的踪迹。
司马亮居然消失在了乱军之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根据被俘的晋军士兵供认,司马亮确实是带兵前来偷袭魏军营地的,而且司马亮也确实是在战场之上出现过,而且司马亮的甲胄披风十分的华贵,和晋军普通的制式衣甲并不相同,所以即便是乱军之中,有也着很高的辨识度,可司马亮真的是凭空消失了。
邓艾不信邪,除非司马亮长出一对翅膀来,否则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逃出这片战场,邓艾下令,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司马亮给寻出来。
相比于歼敌两万,擒获司马亮则更为显得重要,现在司马亮可是潼关督,是潼关防线上的一把手,如果能擒下司马亮,将会为顺利地拿下潼关防线打下基础,而如果让司马亮逃回潼关,组织残余的力量继续固守潼关的话,魏军的这场大胜也就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邓艾对司马亮是穷追不舍,并开出了悬赏,有提供司马亮下落的,必有重赏。
司马亮躲在战俘队伍之中,听到邓艾下令严查搜寻自己,赶紧把头埋得很低,生怕被人给指认出来。
不过司马亮现在的模样,普通的人还是难以辨认出来的,虽然说晋军之中大部分是认识司马亮的,但司马亮地位尊贵,他们大多数人也只能是远观,而不可能近司马亮的身,所以许多人听到了巨额的悬赏是颇为心动,但真要想找出司马亮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刻的司马亮换上了一身普通小兵的衣服,再加上浑身的血污和零乱的头发,压根儿就如同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混杂在一大堆垂头丧气的降兵之中,那怕是紧挨着司马亮的晋兵,都无法认出他来。
魏军那边一查找,虽然没有找到司马亮,但却发现了司马亮遗弃的铠甲和衣服,立即禀报给了邓艾,邓艾一看,便恍然大悟了,怪不得没有从死人堆之中找到司马亮,原来这家伙是乔装改扮了。
而司马亮就算是乔装改扮,想要逃出去,也几乎是没有什么可能的,所以邓艾判断司马亮一定是藏身在了战俘之中,企图以普通士兵的身份蒙混过关。
这也是王战处理的不够干净,只不过当时的情况比较紧急,王战也没办法将司马亮的衣甲给妥善处理掉,只能是随手给丢弃了,原本以为在这乱军之中,谁还会注意这些细节呢,那知邓艾便是如此心细如发,正是通过司马亮被丢弃的衣甲发现了端倪,然后锁定了司马亮的踪迹。
缩小了搜寻的范围,找到司马亮便轻松了许多,邓艾下令将所有的战俘集中了起来,排起队,挨个查验,如果司马亮真得混迹于战俘之中,邓艾此举,完全可以把他给挖出来,让他是无所遁形。
针对大部分的降兵是蓬头垢面,面目难辨,邓艾还特意地下令从黄河之中用木桶打水,挨个儿把脸给擦干静,好一个个地辨认。
司马亮本来以来藏身在降兵堆里,只要邓艾不去追查,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盯着他不放,完全有机会蒙混过关,但司马亮万万没想到,邓艾还真是煞费苦心,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扒他出来,这回他可真没办法再混水摸鱼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去查验身份。
还没轮到司马亮呢,就有人已经指认了他,毕竟邓艾开出来的巨额悬赏还是相当的有效,反正都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指认者也不再惧怕司马家会报复他,有巨额的悬赏,足以令人为之疯狂了。
邓艾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面带着微笑,但在司马亮看来,这笑容着实有些残酷,司马亮刻意地躲避着邓艾的目光,希望邓艾并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但邓艾还是在司马亮的面前停了下来,呵呵一笑道:“汝南王,幸会!幸会!”
司马亮则是面如死灰,宛如掉入了万丈的深渊……
魏军这边打扫清理着战场,那边已经是朝着潼关发起了攻势,邓艾就是要趁势打铁,一举拿下潼关。
司马亮被绑了起来,而且他也将会被很快押往洛阳,交给曹亮来处治,不过在临行之前,邓艾还是让他发扬了一把“余热”。
邓艾将司马亮绑在了战车上,在潼关城下绕了一圈。
本来留守潼关的军队只知道关外发生了激战,但究竟战果如何,司马亮生死如何,他们是一概不知的,现在司马亮被擒获并被示众,也让许多人的幻想给破灭了,守军的士气再一次遭到了致命的打击。
司马亮是潼关的主将,是全面负责潼关防线的人,事先司马亮觉得自己就算偷袭失败,全身而退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司马亮并没有刻意地安排谁来接手他的职务,也就是说,司马亮被俘之后,整个潼关防线陷入到了群龙无首的地步,尽管还有一些副将偏将在指挥战斗,但他们的威望和资历远不足以孚众,潼关守军的士气倍受打击,整个防线是芨芨可危。
邓艾这次可没有再留什么后手,集中了全部的主力精锐,对潼关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进攻。
这才是魏军左军团的真正战力,他们攻势如潮水一般,以山呼海啸之势扑向了潼关,势不可挡。
而晋军则是军心涣散,斗志全无,再加上损失了一半多的兵力,潼关的防线也比平时薄弱了许多,战斗也仅仅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潼关的防线就宣告失守,魏军浩浩荡荡地杀入城中。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司马亮则是心如槁木,万念俱灰……
第1670章 谁之过
潼关的失守导致了整个关中防线的彻底崩溃,而且从地理位置上来讲,潼关是关中诸防线要塞之中距离长安最近的一个点,直线距离只有两百多里,邓艾占领潼关之后,并未做过多的停留,便挥师西进,直扑长安,意图直接端了司马昭的老巢。
消息传来,整个关中一片慌乱,人人自危,局势瞬间便失控了。
司马伦得到潼关失守的消息要比长安稍快一些,毕竟从蒲坂津到潼关,只有几十里的路程,自从司马亮调防到了潼关之后,司马伦便隐隐地有些担忧。
因为司马伦很清楚,无论是从能力上还是经验上,司马亮都难以胜任潼关督这个职务的,司马昭为了一己之私欲,将关中的防御体系置于了险地,这让司马伦甚为头疼。
本来就已经是多事之秋了,司马昭为了消除异己,更是不择手段的攫夺权力,无疑让关中的局势变得雪上加霜,难以为继。
其实胡奋也并非是司马伦守潼关的理想人选,但如今司马氏将星凋零,司马伦也只能是矮子里面选将军,勉强地让胡奋来担任潼关督,负责把守关中的东大门。
司马昭倒好,他认为胡奋是司马伦的人,所以干脆弃之不用了,改派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司马亮前去都督潼关防线,而司马亮的对手,可是身经百战的邓艾、马隆和牵弘,随便拎出一个来,司马亮也不可能是其对手,所以司马昭此举,无疑是将司马家族推入到了火坑之中,司马家族以及司马昭刚刚篡夺的帝位,也将会落入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但是明知情况危急,司马伦却无法采取相应的手段,也没法向司马昭建言劝谏,因为司马昭这次调防的举动,分明就是针对他的,司马伦如果不想和司马昭起冲突,只能是选择沉默。
内忧外患之下,司马伦也只能是选择了隐忍,他深知一旦自己和司马昭起了冲突,只会加速司马家的败亡之势,曹亮正巴不得他们窝里斗呢,这样曹亮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司马伦的隐忍和退让并没有换来一个好的结果,司马亮到任之后不久,潼关就失守了,司马伦最为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根据传递回来的消息,潼关的失守和司马亮的贸然出击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正是因为司马亮贪功冒进,中了邓艾的埋伏,导致出击的两万晋军连同司马亮本人一起有去无回,潼关的防御力量锐减,再加上了没有了主心骨,所以潼关的失守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就是有经验和没经验的区别,司马亮从来没有参过战打过仗,就算他从小熟读兵书,也充其量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和邓艾这种战场上的老油条根本就没法子相提并论,中了邓艾的诡计,只能说是司马亮的愚蠢,怨不得别人。
邓艾的这个诱敌之计,也不是摆了一天两天了,胡奋虽然不算什么赫赫名将,但他最起码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胡奋把守潼关的几个月时间,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轮到了司马亮,这才到任几天啊,就把潼关给丢了,自己也深陷囹圄,整个关中也陷入了一片绝望之境。
表现上看是司马亮葬送了司马家族,葬送了大晋的江山,在究其原因,司马昭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从司马昭杀兄弑帝篡权登基之时,就已经埋下了司马氏覆灭的祸根,今天的局面,就是司马昭一手造成的,司马氏真到了亡族灭种的地步,也是司马昭一意孤行的后果。
司马伦不禁是懊悔万分,如果不是他对司马昭一昧地姑息迁就,一昧地妥协退让,在司马昭刚称帝的时候,就旗帜鲜明地去讨伐他,也不会出现如今的这种局面。
司马伦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对司马昭一再地忍让,但换来的,却是司马昭的得寸进尺,此刻潼关失守,司马伦才发现自己真得太天真了,他得为自己的年轻幼稚而买单,一昧的妥协退让并不能换来司马家的安宁,反倒是促使司马家更快地走向了灭亡,固然司马昭得承担大部分的责任,但同样司马伦也是难辞其咎啊!
钟会原本在前线督战,与魏军展开着厮杀,但听闻到潼关失守的消息,钟会也是大吃了一惊,赶忙地赶回了临晋关,与司马伦共商大计。
因为钟会很清楚,潼关的失守就意味着整个关中防线的崩溃,那怕他们在蒲坂津打得再出色,也完全是无济于事的,如今之计,再坚守蒲坂津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钟会找司马伦便是商议撤军大事。
现在的形势确实是严峻无比,司马伦和钟会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的笑意,司马伦将诸将都召到了中军帐中,帐内的气氛极其的压抑,诸将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仔细地聆听着司马伦的命令。
司马伦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潼关的失守,让他一手炮制的关中防线形同虚设,而且此刻羊祜所率的魏军中军团,正死死地缠着他,司马伦就算是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司马伦召集众将前来,并不是商讨撤离蒲坂津之后的事,而是商讨如何稳妥的撤军方案。
现在的形势,晋军在蒲坂津被魏军死死地缠着,晋军想要脱离战斗,至少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行,如果被并州军一路尾随的话,他的这十万大军,全部能逃出生天,决非易事。
司马伦最为忌惮的,就是魏军的骑兵,他之所以能在蒲坂津的扼制住魏军的骑兵部队,那是因为在临晋关一带,司马伦大挖壕堑,斩断了骑兵部队的机动路线,这样才使得魏军的骑兵优势无法发挥出来。
可晋军一旦撤离临晋关,他们就没有能力再来阻挡魏军的骑兵了,以魏军骑兵的速度,追上逃亡的晋军,那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第1671章 何去何从
所以蒲坂津守之不易,撤退更难,在魏军苦苦相逼的局面之下,司马伦想要全身而退,根本就没有可能,至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有机会脱身。
其实大家很清楚,此刻大军撤退,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断后,而留下来断后的人,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生路的,所以这个十死无生的任务,让诸将都是为之踌躇,谁也没有轻易来表态。
钟会来的比较迟,他赶到大帐之时,几乎所有的将领已然在座,看到大家都沉默不言,钟会便主动地道:“如今局势恶化,大王亦即刻回师长安,末将断后即可。”
司马伦忙道:“断后之责,九死而一生,钟将军可是军中重将,岂可涉身险地,此事万万不可!”
钟会拜道:“末将深受太师与大王之恩,才得以有今日之位,如今遭逢大难,理当是末将报效万一之时,岂敢推辞?”
尽管钟会主动地请缨留守断后,但司马伦着实的不想留下钟会,毕竟以钟会的能力,自己正倚为左右手,如失钟会,司马伦简直就如失左膀右臂,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就在双方争执之时,一将挺身而出,慷然地道:“大王和钟将军莫要争执,这断后的差事,由末将担当如何?”
司马伦和钟会回头视之,正是牙门将军苏康,他是钟会的部将,跟随了钟会多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众将领贪生怕死不敢断后,但苏康却是不同,他主动地挺身而出,担当重任。
司马伦暗暗点头,这苏康果然忠义,临危受命,视死如归,正是可以信赖的之人。
这断后的重任,非得是手下的将领主动地来担当,如果强行委派的话,只派会适得其反,只有主动请战的将领,才会一腔热血,誓死而战,甘愿牺牲,不惧生死。
司马伦下令各营各部的将领即刻下去准备,约定今夜三更之时,全军撤退,独留一万人马给苏康。
司马伦将苏康单独地留了下来,对他面授机宜,这断后的任务其实十分的艰巨,如果苏康没有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挡得住魏军,就等于是白白地牺牲了,一旦魏军的骑兵过河,司马伦大军就会处于铁骑的追逐之下,根本就很难有机会再逃走。
所以苏康断后的担子十分沉重,预计晋军主力撤离之后,苏康将会面对魏军最为疯狂的进攻,而此前需要十万人来守的阵地,现在交给苏康所率的一万人来把守,难度可想而知。
司马伦耐心地给苏康排定防御计划,仅仅凭着一万军队想要全面的守往临晋关的防线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否则的话,司马伦又何需十万大军来坐镇呢。
但将魏军的进攻给拖延一些时间,却也并非是不可能的,司马伦让苏康放弃外围的据点,只把守最为核心的一些位置,这些位置是魏军登岸之后的必经之路,在防御体系上,也是最为坚固的几处,所以,只要苏康打得坚决一些,还是有把握多守几天的。
而且司马伦还给苏康出谋划策,希望他可以在完成任务之后,可以抽身而退,尽管希望不大,司马伦还是希望他能够有机会生还,毕竟现在如此的忠义之士真心不多了,损失一个便少一个。
苏康倒是比较坦然,既然他接受这个任务,那就是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晋军在三更天的时候,准时地进行了撤军,各营各路的人马,陆续地开拨,离开了临晋关阵地,向西撤退而去。
司马伦下令各营的人马不得举火,不得高声喧哗,尽管魏军大部分的军队都在黄河对岸,但仍有一部分的军队抢占了渡口阵地并在那儿构筑了工事,与晋军相隔不远,如果晋军撤退时搞出很大的动静的话,是很容易被魏军察觉的,所以整个的撤军行动,都是在一种悄无声息的状态之中进行的。
只有等到天亮之时,魏军估计才会发现异样,彼时晋军的主力也恐怕远走高飞了,就算他们想要追击,至少也得越过苏康这个门槛才行。
司马伦骑在马上,行将离开临晋关之时,他举目望向了黄河对岸,在那儿,是魏军的大营,依旧是灯火通明。
在司马伦的计划之中,蒲坂津是最为紧要的一环,相比与潼关和武关,蒲坂津的防守压力相当的大,一度司马伦也认为,蒲坂津的得失,将会决定关中防守的成败,所以他才会在蒲坂津集结重兵,并且亲自到蒲坂津来督战,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蒲坂津固若金汤,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反倒是一向让司马伦比较放心的潼关,这回掉了链子,让司马伦的关中防御大计功亏一篑,功败垂成。
司马伦望着自己用心血打造出来的蒲坂津防线,将很快地沦入魏军之手,他不禁唏嘘感叹,恋恋不舍,在这里,他奋斗过,也彷徨过,但最终他的所有努力还是失败了。
东线防御体系的崩溃,让关中的形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司马伦可以撤退,撤离临晋关,但是接下来他的去处,司马伦却是一片茫然,这诺大的关中,似乎已经再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何去何从,司马伦真没有想好。
这恐怕也是司马伦最为盲目的一次行动了,撤退之前,他还和钟会商量过接下来的撤军路线,向来足智多谋的钟会这次也卡了,回长安吧,似乎不太现实,目前长安已经成为了邓艾的首要攻击目标,司马伦这个时候回师长安,势必将会和邓艾的军队交锋,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司马伦恐怕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到长安去。
钟会提议要不前往凉州,尽管凉州那苦寒之地,地偏人稀,但司马伦若能率十几万的大军前往凉州,还是有机会和魏军挣扎对抗一番的,而留在关中,面对魏军数路人马的围攻,司马伦完全丧失了翻盘的机会。
第1672章 断后
羊祜也在最短时间内就得到了左军团攻克潼关的消息,所以他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临晋关晋军的动态,羊祜判断司马伦在得到潼关失守的消息之后,很快就会从临晋关撤军的,一旦晋军开始撤退,便是中军团发起全面总攻之时。
果然羊祜判断的没有错,就在得到潼关失守消息的当天,司马伦就连夜下令撤军了,尽管晋军偃旗息鼓,刻意地采用悄无声意的撤军举动,但魏军派出去的耳目依然在第一时间便掌握了晋军的动向,旋即连夜便渡河将消息传回到了中军团的大营之中。
尽管已是更深夜静,但羊祜的中军帐依然是灯火通明,羊祜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地图,策划着即将发起总攻的路线。
羊祜没有休息,手下的几个长史参军也没有休息,他们也在紧张地给羊祜绘图制表,提供资料,羊祜在做战略规划的时候,需要他们适时地给提供各项数据,包括已方的和敌方的,只有知己知彼,才能制定出详尽而周全的计划来。
晋军撤离的消息很快地传到了中军大营,羊祜在得的消息的时候,一脸古井无波,本身这个消息就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司马伦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毕竟牵涉到十万大军的撤离,算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工程了,司马伦竟然能在一夜之内就完成撤离,确实是需要很大的魄力才行的。
参军程奇有些着急了,尽管他们在接到攻克潼关的消息之后,已经做好了一些的准备,但时间比较仓促,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完全的筹备,司马伦就已经带领着人马撤离了,魏军在黄河西岸的兵力并不太多,仅仅能够保证滩头阵地不会失守,如果想要发起追击,显然这些兵力是不足以支撑这种大规模的作战的。
程奇向羊祜建议连夜派兵渡河对逃跑的晋军进行追击,反正渡河的浮桥是准备好的,唯一的不利条件是,魏军大部分处于歇息的状态,如此大规模的出击,至少也调动中军团近乎一半以上的兵力才行,甚至后续全军都得加入到战斗序列之中来,才能保证取得战斗的优势地位。
羊祜却是从容不迫地道:“勿急,敌情未明,不宜出击,待到天亮之后,探明敌情,再做定夺不迟。”
晋军号称十万大军,但大部分是步兵,骑兵只占很小的比例,所以就算他们全力撤退,每日所行的路途都是有限的,而魏军的骁骑营则是机动能力最强的骑兵,速度之快,是任何军队都无法企及的,所以只要骁骑营顺利地渡过黄河,追上晋军,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那怕晋军多走一两天的路程,也无法逃出骁骑营的追击。
所以羊祜根本就不会担心晋军会逃掉,其实羊祜考虑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他和司马伦做对手已经有些时日了,从交手的情况来看,司马伦是虽然年轻,但却是足智多谋的,头脑敏锐,行事果断,料算周详,堪称是羊祜平生少有的劲敌,所以羊祜对司马伦十分的慎重,丝毫也不敢有半点麻痹的心理。
魏军攻克潼关之后,蒲坂津的晋军是陷入到了腹背受敌的困境之中,晋军此刻撤退,也完全是合乎常理的,但司马伦会不会利用这次的撤退,故意地设个圈套埋伏来伏击魏军,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羊祜在敌情未明的情况下,是不会冒然追击的。
对于司马伦这样的对手,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万一这是司马伦故意设的一个圈套,魏军盲目进军,就会遭到无谓的损失。
退一步讲,就算司马伦没有设下埋伏,也肯定会留下一些军队来断后,在黑夜之中,仓促进军,魏军也根本没有把握来突破晋军断后军队的防线,只会因为匆忙慌乱造成更大的损失。
反正有进展神速的骑兵做保证,羊祜也无需担心司马伦会逃之夭夭,所以羊祜在听到司马伦逃走的消息之后,也可以气定神闲,他下令全军五更集结,埋锅造饭,天亮之后,渡河发起总攻。
晋军是三更左右开始撤军的,羊祜接到消息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四更天了,待他下达命令,各营的人马立刻行动起来,迅速地完成了集结,饱餐战饭之后,天刚蒙蒙亮之际,原本空荡荡的浮桥上已经是排起了长队,魏军各支人马鱼贯而行,沿着浮桥向对岸冲去,每个人都是一路小跑,斗志昂扬。
总攻的号令下达之后,魏军各营将士表现的极度的兴奋,连续几个月的作战,中军团投入的兵力有限,战斗的强度并不太高,魏军也始终没有更大的突破,双方一直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这让一贯所向披靡纵横无敌的魏军将士很是郁闷和憋屈,他们渴望着那种淋漓畅快的战斗,期盼着大决战的来临。
如今总攻令一下,正是魏军将士大展拳脚的时候,早已铆足了劲的魏军有如出山的猛虎,他们迅猛地冲过了浮桥,会合驻守在渡口阵地上的魏军,向着晋军的防线发起了全力的进攻。
原本以为一马平川的战斗状况并没有发生,魏军在进攻的时候,遭到了晋军顽强的阻击,箭如雨下,寸步难行。
这让许多的魏军将士心怀疑惑,不是说晋军已经撤离了临晋关么,怎么还会有如此强劲的防御力,是不是此前的消息有误,魏军中了司马伦的圈套?
有人火速地将情况禀报给了羊祜,这时羊祜也亲自渡过了黄河,登上了渡口阵地,晋军的顽强抵抗也让他是心生疑惑,难度晋军的撤离真得是司马伦放出来的烟雾吗?
不过羊祜很快便发现了端倪,此刻晋军的防御战打得虽然是十分的顽强,但明显的看出他们已经是大规模的收缩了防线,许多以前固守的侧翼阵地都已经放弃了,看来正在作战的,正是司马伦专门留下来打阻击的断后军队。
第1673章 竞速
看来司马伦真的已经是撤军了,这支断后的军队虽然打得顽强,但毕竟作战的兵力有限,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防线,只要魏军的进攻力度再大一些,摧毁这支军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羊祜审清了局势之后,便不再有所保留,而是全力以赴地发起了进攻,要求各营的军队,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临晋关,摧毁晋军最后的抵抗力量。
在黄河东岸集结的骁骑营和果骑营已经是列队齐整了,他们只待步兵部队完成突破之后,便立刻渡过黄河,投入到追击之中。
现在黄河西岸的那些壕堑还未填平,晋军所设置的那些拒马鹿角还未清除,那边还没有骑兵可以施展的活动空间,所以那怕他们再焦急,再立功心切,也还得做耐心的等待。
步兵营、长水营和中坚营已经兵分三路,渡过了黄河,全面地向晋军阵地发起了进攻,战况激烈异常。
如果真是晋军的断后人马在阻击的话,那么他们的人数便不会太多,许多魏军将士认为这场战斗或许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悬念,只要他们鼓把气加把劲,就能很快地拿下临晋关。
但是真正的战斗还是让魏军举步维艰的,晋军防御的兵力虽然不足,但他们却非常巧妙地避开了一些不重要的地段,甚至放任魏军去攻克这些地方而不管不顾,但关系到防御要害的一些阵地,却是寸土必争,寸步不让的,这也让魏军在进攻的时候,费了很好的力气,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晋军防线上真正的主心骨正是牙门将苏康,他冒着箭矢亲自地防线上督战,喝令所有的晋军将士都不得后退,所有人都得拿下誓死而战的血性和勇气来,拼尽全力也必须要守住临晋关。
苏康甚至在阵地的后面专门设置了上百人的执法队,一个个手持环首长刀,但凡有晋军士兵后退逃跑者,一律斩杀,毫不容情。
不是所有的晋军士兵都有勇气去誓死而战的,许多的士兵看到战况不利,都会产生怯战的念头,都想逃跑,但苏康此举完全堵死他们的退路,因为一旦后退越线,那些刽子手就会毫不留情地挥刀斩杀之,甚至连一个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他们。
所以这些士兵就算千般不愿也只能是化做了万般的无奈,不想死战也死战,横竖是难逃一死,倒不如和魏军拼个你死我活,或许还会有一线的生机,就算是战死了,能拉上一个垫背的,也算是死得不亏了。
由于苏康的顽强阻击,让魏军的进攻屡屡受阻,只要苏康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就能给司马伦的大军赢得一点逃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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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司马伦的军队倍道而行,已经远离了临晋关,沿着渭河北岸,飞速地向着长安方向进发。
虽然钟会倾向于转战凉州,但司马伦决定还是先回长安看看形势再说,毕竟长安城里还有让司马伦所牵挂的人,司马昭的生死现在司马伦已经是漠不关心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他的母亲,只要有一丝的搭救希望,司马伦就不会轻易地放弃。
沿途司马伦也和冯翊督胡烈、北地督胡奋和安定督州泰取得了联系,陈说厉害,要他们即刻放弃北地三郡,带兵随同自己返回长安。
三将一听潼关失守的消息之后,便知道防守北地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所以他们一致地向司马伦表示,愿意遵从司马伦的号令,与司马伦兵合一处,共救长安。
但是越往西走,距离长安越近,司马伦却是越心惊,因为他在渭河的南岸,已经发现了魏军大规模的活动迹象,成群结队的骑兵在呼啸而过,向着长安方向进发。
就算是隔着渭河,司马伦也能感受到魏军骑兵队伍散发出来的浓浓敌意,只不过受到渭河隔阻,魏军骑兵无法对他们进行跨河攻击,最多的时候,魏军骑兵也只是对北岸的晋军投来冷冷的一瞥,然后快马加鞭,向前赶去,似乎在和晋军进行竞争比赛,看谁能先到长安城。
在速度上,晋军显然是无法和魏军相比的,魏军的骑兵风驰电掣,高速奔驰之时,有如一道道的闪电,只不过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已经是绝尘而去了,让晋军士兵望尘莫及,心生绝望。
渭河南岸的魏军,显然不会是羊祜所率的中军团,而是已经攻克了潼关的邓艾的左军团,他们虽然和北岸的晋军有着很强的敌意,但是没有浮桥的话,北岸和南岸就无法联通,所以两支军队各自向前推进,却出现了相安无事的奇妙局面。
邓艾明知北岸是司马伦的军队之后,依然下令大军继续向前开进,直指长安城。
如果说邓艾想要对付司马伦的话,也是完全可以搭建一座浮桥,跨越过渭河之后,便可以向晋军发起了进攻。
可这里面也是有着一些不确定的原因,毕竟晋军撤离的速度挺快的,而魏军想要搭建浮桥,没点时间还真不行,等到他们的搭桥成功,渡过了渭河,司马伦就早逃之夭夭了。
所以邓艾干脆地放弃了跨河而击的想法,挥军直扑长安,反正看司马伦的进军路线,他的军队也是回援长安的,如果邓艾的左军团飞速地抵达长安城下并对长安城发起攻击,等到司马伦兵回长安之后,只怕长安的局势已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邓艾倒也看看,司马伦回到长安的表情如何,是该哭呢,不是该笑呢?
估计即使司马伦抵达长安的北面,他也得为渡河之事发愁,毕竟长安是在渭水的南岸,晋军想要逃入长安城,就必须要在渭河搭建浮桥,而此时此刻,魏军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了,他们焉能在渭河完成渡河?
到头来,司马伦也只能望河兴叹,远眺长安城却无能为力。
第1674章 逃离长安
整个关中的形势已经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邓艾的左军团在攻克潼关之后,一路挥师西进,直扑长安,由于从潼关到长安,已经是再无任何的险要可言,也就是说晋军已经没有任何的能力再阻挡魏军了,邓艾一路势如破竹,径取长安已经成为了他不二的选择,司马伦的速度再快,也跟不上邓艾的步伐,长安的失守,已成定局。
司马伦所考虑的范围,已经不仅仅只是长安了,尽管他留下了苏康断后,可司马伦也清楚,苏康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魏军的进攻,撑死也就是给他多赢得一点撤退的时间,羊祜的军队,随后都会出现在他的身后,司马伦现在能和邓艾擦身而过却没有遭遇危险,事实上也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
邓艾的目标是长安,所以才不会和他有什么纠缠,可邓艾一旦攻取长安之后,司马伦不相信邓艾还会继续对他不理不睬,到时候前有拦截,后有追兵,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为了保证整支军队可以轻装而行,司马伦已经将军队之中最为笨重的辎重物资给抛弃了,现在军队所携带的物资,也仅仅只是一些必需品而已。
但尽管如此,晋军拼速度依然拼不过魏军,这也让司马伦嗅到了一丝危机感,一旦苏康的临晋关防线被魏军所突破,羊祜追上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和邓艾在渭河南岸的进击目标不同,羊祜一旦西进,目标可不是攻城略地,而是直指他,如果司马伦不能在苏康拼死阻击的有效时间内逃得更远,一旦追兵迫近,想走也来不及了。
距离长安越近,司马伦便越是纠结,邓艾虽然暂时没有搭理他,但如果司马伦跨过渭河救援长安的话,势必要与邓艾的军队发生冲突,且不说司马伦有没有能力战胜邓艾,单是时间上司马伦就拖延不起,羊祜的追兵就在身后,司马伦的逃亡之路是分秒必争的。
司马昭虽然当了皇帝,但他和司马伦的兄弟之情,真是寡淡的很,再加上司马昭谋害了司马师,软禁了柏灵筠,对自己是明升暗降百般打压,司马伦和司马昭已经是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巴不得他去死呢,所以那怕司马伦意图回师长安,也绝不会和勤王沾上半文钱的关系。
此刻的长安城之中,司马伦最为挂念的人就是柏灵筠了,她被司马昭软禁在了皇宫之中,如今强敌逼近长安,柏灵筠如何脱身成为了最大的难题,让司马伦是心忧如焚,此刻他和柏灵筠相隔不远,但却是咫尺天涯,司马伦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把柏灵筠给解救出来。
打小的时候,司马伦就生活在只手遮天的司马家中,他只知道,只有自己想不到的事,没有司马家办不到的事,在正常的情况下,权力炙手可热的司马家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司马伦在这种家庭环境之中成长,还真不知道什么叫绝望无助。
可如今的他却真得品尝到了绝望无助的滋味,母亲有难,做儿子的他手握重兵,却无能为力,无法救母亲于水火,这种无助的感觉,让司马伦是痛彻心扉。
经过了两天左右的急行军,晋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渭城,这里距离长安城已经不远了,隔河相望,甚至可以依稀看到长安城高大的城郭。
渭城与长安之间,有桥梁相连,可以轻易地横跨渭河,此时此刻,由于潼关失守的消息传来,整个长安城的乱做了一团,许多的百姓纷纷逃离长安城,以躲避战乱。
原本守城的晋军是禁止百姓随意出城的,那怕是有必须要出城的理由,也得有人具保才行,一旦离城不返,保人往往会连坐,被判有罪,再加上出城之时,盘查是极为严格,一旦发现携带行李钱财的出城者,都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扣留。
所以,整个长安宛如牢笼,束缚着绝大多数的百姓,让他们无法离开长安。
在司马昭称帝之前,关中的局势相对稳定,让从洛阳迁都至此的百姓刚刚有了一些安全感,但随着司马昭称帝之后,关中的局势渐趋崩坏,许多的人都开始考虑逃离长安以躲避战乱。
只不过是因为官府的禁令,所以才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难民潮,但随着潼关失守的消息传来,整个长安的秩序为之大乱,大祸临头,民怨沸腾,无数的百姓涌向了城门,要求出城躲避战乱。
守城的晋兵无法禁止,毕竟冲击关卡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人潮如涌,把城门附近的几条街都给堵塞了,虽然说上头给守城的军士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但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许多的晋军士兵还是手软了,没办法举起手中的屠刀来,甚至有许多的士兵扔掉了武器,脱掉了衣甲,加入到了逃难百姓的行列之中,出城逃命去了。
这些士兵也知道魏军杀到长安的结果,驻守潼关的大军尚且无法抵挡魏军的进攻,那么长安的防御更是形同虚设,一旦魏军攻到城下,长安的沦陷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其跟着司马昭陪葬,倒不如跟随平民百姓一起去逃难,只要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他们还是有很大的概率活下来的。
司马昭估计这个时候也忙得焦头烂额了,对出城逃亡的百姓也是无暇顾及的,所以试图出城的百姓冲破了城门的桎梏之后,纷纷地向城外涌去。
逃难的百姓大多是分为两路的,一路往南,逃往山里,长安城往南便是秦岭了,那儿山高路险,也确实是一个避难的好场所。
另一路百姓则逃往渭北,魏军自潼关而来,沿着渭河南岸向长安挺进,所以许多人认为,只要逃过渭河,逃到渭北,便可以躲过战乱,而且相对来说,渭北也是平原,条件要比逃往秦岭大山深处要好的多,所以许多人也是选择了过渭河逃往渭北。
第1675章 死马当活马医
其实老百姓也早有耳闻,曹亮的军队也未必是洪水猛兽吃人恶魔,相反的,传言之中的并州军更是一支仁义之师,对百姓是秋毫无犯,爱民如子。
按理说这样的军队,长安的百姓应该是焚香祷告,夹道相迎的,但是这些百姓还是亡命而逃,实则不是为了躲避魏军,而是躲避战乱。
魏晋的军队一旦开战,势必会波及到整个的长安城,战乱之中,谁会去顾及老百姓的生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已经饱经战乱的民众早已是深受其害,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灾难的即将降临,他们只有躲得远远的,才能确保无性命之虞。
长安的百姓大部都是从洛阳被强迁而来的,其实他们在长安城内并无产业,对整座城也没有什么归属感,所以也就不用纠结留恋,该出走就出走,一呼百应。
这些百姓离城之后没多久,斥侯来报,魏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了霸上,距离长安城已经只有二三十里的距离了,甚至于站在长安城的东城墙上,就可以看到远远扬起来的尘土在漫天的飞扬,宛如刮来一场沙尘暴似的。
守军慌得赶紧地紧闭城门,如临大敌,他们清楚魏军骑兵的速度是相当的快,从霸上到长安,如此短的距离,恐怕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奔袭而来,所以这个时候不关城门,完全是自寻死路。
晋国的朝堂之上也彻底地乱成了一锅粥,是守是撤两派争执不下,司马昭也是左右踌躇,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潼关的失守来得过于突然,而魏军奔袭的速度又是奇快,这就根本不给司马昭反应的时间,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呢,魏军就已经行将兵临城下了,司马昭这个时候想跑,也根本就跑不掉了。
和难民出城不同,他们不会遭到魏军的追击,而司马昭和这些大臣军队一旦离城,魏军又自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必定是舍命来追的,以魏军骑兵的可怕速度,无论是逃往何处,也是无所遁形的。
司马昭也没有料算到潼关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失守了,他登基还不足百日,现在正忙于处于改朝换代留下的后遗症呢,东部的防线有司马伦和司马亮、司马伷顶着,自然不用他太操心。
尽管司马伦和他是处于一种敌对的状态,但以司马昭对司马伦的了解,他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地去投降曹亮的,所以那怕关系不睦,司马伦也会恪尽职守帮他守住临晋关的。
至于潼关和武关那边,有司马亮和司马伷来守着,那可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了,司马昭亲诏将他们调去了潼关武关,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担忧之处。
可是最让司马昭放心的司马亮刚刚到任没有多久,就出现了重大的秕漏,冒险偷袭,中了邓艾的埋伏,司马亮生死不明,潼关也丢了。
潼关的失守让司马昭是方寸大乱,司马昭之所以敢称帝,虽然有孤注一掷的赌徒心理,但更多的是来自于东部防线的倚仗,关中乃四塞之地,险要天成,只要将魏军挡在关外,司马昭的皇位那是坐得稳稳当当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潼关失守之后,情况可就大为的不妙了,现在晋国的军队虽然号称还有二十余万,但分散驻扎于四塞,光是东线上,就投入了十几万的兵力,整个长安城内的守备兵力,不足两万人,形同一座空城,一旦魏军从潼关杀来,长安城根本就无可抵挡。
所以有些大臣便提议赶紧地撤离,百姓都知道趋利避祸,司马昭身为天子,又怎么可能置身于险地,趁着魏军未到之际,先行迁都,避其锋芒,是为上策。
但也有人不同意,认为天子迁都,那跟百姓出城躲避战乱完全是两回事,迁都往哪儿迁?这首先便是一个最为棘手的问题,没有合适的地方,离开长安之后,就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那是最不切实际的,到不如稳守长安,以观后效。
这两派争执不下,司马昭也全然没了主意,是走是留,犹豫不决,结果时间倒是虚耗了两天,无所做为。
而魏军抵达霸上的消息传来,所有人的都不吭声了,这个时候再讨论撤不撤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如果此刻离城,百分百地会被魏军骑兵给追上,死无葬身之地,坚守长安城已经成了不二的选择。
但光凭长安城的这一点可怜巴巴的兵力,能守得住长安城吗?
没人吭气就代表没有心里有底,就连一直叫嚷的坚守派此刻也是闭口不言了,诺大的长安城,只有两万人,这样的仗怎么打?
绝望和悲观的情绪在朝堂之上蔓延着,这些大臣一个个低头不语,暗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司马家的这艘破船刚一下海就触了礁,眼看就要沉没了,这些大臣之中的许多人恐怕都没有为晋国玉碎的心思,现在都在各自考虑自己的出路了。
司马昭脸色铁青,搞成这个局面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称帝之时,司马昭意气纷发,睥睨天下,何等的傲气临人,可好日子才过了几天的光景,这就到头了?司马昭着实心有不甘,看众臣全然没了主意,只能是问计于贾充。
贾充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他只得道:“陛下勿忧,长安城内虽然兵力不足,但依靠城墙,兴许还能坚守一些时日,唯今之际,陛下也只有下旨召赵王和琅琊王以及诸路兵马进京勤王,与曹亮的军队决死一战。”
众臣偷眼去看贾充,心道贾充虽然出的主意不错,但谁也清楚陛下和赵王司马伦的关系如何,司马伦如果不落井下石,那就已经是能烧高香了,还指望司马伦来勤王,这日头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司马昭也全然没了主意,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立刻下给司马伦、司马伷等人下旨,要他们即刻率兵回师长安,勤王救驾。
第1676章 夫人何在
司马伦抵达渭城的时候,魏军的先头部队越骑营和锐骑营也早已经扑到了长安的城下,虽然他们没有围城,也没有攻城,但两支骑兵的出现,有着强大的威慑力,让城内的守军是惶恐不已。
这个时候出城,就等于是自取灭亡,在魏军骑兵的面前,任何军队想要逃跑,都是白日做梦,别说是他们这点可怜巴巴的人马了,就算是拥有一整支的军队,那也只有被横扫碾压的份。
唯今之际,他们也只有老老实实守呆在长安城内,等待勤王的兵马来救援了。
不过,就在这绝望之中,还是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那就是渭城的方向,出现了一支大规模的军队,看旗号,俨然就是赵王司马伦的军队,这让许多人是重燃了希望,远眺东北方向,望眼欲穿。
此刻的司马伦,也在渭河北岸,远远地眺望着长安城。
此时他的心情是异样的复杂,紧迫的时间根本让他无法在渭城一带多做停留,后方刚刚传来的消息,苏康战死,临晋关已经是宣告失守了,魏军随时都会追击而来,如果司马伦在渭北一带停留的时间过长的话,羊祜的追兵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他就算是想走,恐怕也无法走脱了。
可以说苏康已经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能在魏军的重兵围攻之下,坚守两天的时间,实属不易,苏康誓死而战,最后以身殉职,配得上忠义而字,如今在司马家大厦将顷,众叛亲离之际,还有如苏康这样的忠义之士誓死效命,确实是难能可贵。
苏康和一万多断后的晋军将士为司马伦赢得了两天撤退的时间,如果司马伦在长安一带停留过久,白白浪费了这两天时间的话,那就等于是苏康等一万多人白死了,他们的牺牲变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是母亲就在长安,就在司马伦的眼皮子底下,司马伦真得能熟视无睹,不顾母亲的生死,就这样扬长而去吗?
司马伦真得做不到啊!
不像司马懿别的女人,都有好多个子女,张春华生了四个,唯独柏灵筠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柏灵筠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司马伦,对他是千依百顺,细心呵护,捧在手里怕摔了,含着嘴里怕化了,为了司马伦,柏灵筠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都在所不惜。
豪门深宅之中,各房明争暗斗血雨腥风,司马伦没有别的兄弟可以依靠,只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所以他对母亲的感情也是十分深厚,事母至孝。
但他今天却不得不要面临一个决择,那就是要在救母还是保全十万大军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这无疑是一个最为艰难的决择,如果挥师杀向长安,势必会与邓艾的军队决一死战,司马伦根本就没有战胜邓艾的把握,不仅如此,羊祜的大军随时都会追击而来,倘若自己在长安外围深陷于魏军两大军团的围困之中,很可能会有全军覆灭之险。
而且就算他杀向了长安同,兵荒马乱的,柏灵筠没有任何的下落,司马伦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拿十万大军的生死去搏一个未知之数,司马伦真得无法痛下这个决心。
可进军长安的话,他还有找到母亲的一线希望,但如果放弃的话,那么这最后一线希望也就会彻底地泯灭了,所以司马伦真得无比的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去搏一把。
就在此时,中军向他禀报称在渭桥附近发现了大量的百姓,正是从长安方向逃过来的,中军询问司马伦是否进行拦截?
司马伦瞪了他一眼,道:“为何要拦截?这些百姓经受战乱,流离失所,已经够苦得了的,为何还要加以迫害?司马昭残暴无仁,早已是民怨沸腾了,孤又岂能助纣为虐?”
于是司马伦下令晋军让开渭桥边的道路,放百姓离去。
那些渡过渭河的百姓本来就害怕晋军的拦截,而此时司马伦的大军出现在此,让他们是惊恐不安,也不知道是进还是该退,战栗不已,所幸这些晋军并没有像长安的晋军那样刁难他们,反倒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这些逃难的百姓如蒙大赦,生怕晋军反悔了,一个个急匆匆地离开,丝毫也不敢靠近晋军的队伍。
但这难民队伍之中,突然走出了几人,径直朝着司马伦的方向而来,先前那些晋军还以为他们走错了,也没当回事,但他们走到了近前,居然还不停步,一直朝着司马伦这边走来,周围护卫的晋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尽管这几人都是衣衫褴褛,一副难民的打扮,但他们却不跟随难民的队伍而走,而是径直的奔司马伦这边而来,难不成他是刺客?
刺客可没有写名字在脸上,而真正的刺客,往往又是会隐藏于平民之中,司马伦身边的护卫可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横刀将他们拦下,喝问道:“什么人?休得再上前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为首之人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反倒是大声地冲着司马伦道:“九公子,属下可算是见到您了!”
司马伦本来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理睬这些难民,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长安城上,此刻听到有人称呼他为九公子,不禁是微感诧异,虽然以前九公子的名号被人给叫惯了,但近两年来,由于司马伦出征在外,担任军职,军中再无人称呼他为九公子,而是称之为都督或将军,司马昭称帝之后,封他为赵王,于是人们都又称呼他为大王或殿下,九公子的这个称谓,还真是比较陌生了。
司马伦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司马伦安排在柏灵筠身边保护她的侍卫任重,司马伦正在苦苦地寻觅母亲的下落,一直是苦寻无果,现在突然见到了母亲身边的人,顿时是欣喜若狂,连忙地扑上前去,拉着任重急切地询问道:“任重,夫人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