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青之醉酒诗百篇
又是牡丹令!
开场连续三个牡丹令,如果说这里面没有猫腻的话,那才真是有鬼了。【,
李过不自主的向总仙宫楼阁看去。瑶台距离总仙宫很近,可以清楚看到那总仙宫内的景色。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姑姑太平公主、梁王武三思、并作一排坐在栏杆后。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面雪白的轻纱。
从李过的角度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轻纱后,似乎坐着一个人。
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李过心里很清楚,能够坐在那里的,只可能时那个人!
祖母,想要干什么?
而总仙宫呢,李显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但他们不敢朝身后看,因为身后那人,此刻一定也正看着他们。
薄薄的轻纱,把武则天和李显等人隔绝。
武则天手中把玩着一盏琉璃杯,那杯中有殷红的葡萄酒,随着她手掌的晃动,在琉璃杯中转动,透着一种妖艳的光。
凤目中,流露出一丝冷意。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朕倒是要看看,你这青之小儿如何开心;朕也很想知道,你又如何能够名动京城?
瑶台共有七人,不过武则天相信,一定会是杨守文唱和。
裹儿虽然也有文采,但还不足以撑起这种场面;张旭、苏颋长于书法,所以不足为虑。剩下的张说、张若虚与贺知章都是聪明人,怎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
唯一一个司马承祯,已经决定归隐天台山,相信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杨守文,朕有百令!
你若真有本事。今天就把这百令作出来吧。
武则天此刻,竟在心里产生了一丝丝兴奋的情绪。
这种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特别是在她登基之后,经过来俊臣那帮人清洗了一遍之后,朝中的刺头几乎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就连当年傲骨峥嵘的狄怀英,如今也变得老老实实。这让武则天很愉快。但内心里又不免有一种失落之感。
武则天出生于官宦家庭,父亲武士镬是跟随李渊在太原起兵的元从老臣。
只可惜武士彟的才干,注定了他的成就有限。后来娶了武则天的母亲……没错,是续弦。武士彟死后,武则天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母女百般刁难,也铸就了武则天一颗如钢铁般的冷酷心脏。她好斗,爱斗!哪怕在最苦难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半点绝望。用后世伟人的一句话,那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武则天这一生,可以说都是在争斗中渡过。
从出入皇宫的小才人,到后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如今执掌天下的九五之尊。
每一步,莫不是充满了血腥。
只是登基之后,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争斗的对象。
这让武则天感觉好生无聊,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寂寞如雪。
而今,杨守文突然跳出来。一下子挑动了武则天那根好斗的心弦。
朕就是要你难看!你不是不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吗?朕偏要你声名扫地,低下头。
似总仙会这种级别的聚会,如果杨守文无法应对,势必会颜面无存。
武则天就是想要看看,杨守文愁眉苦脸的模样。
“青之,要不算了。咱们这一局认输?”
李过很担心,杨守文再这样下去,会彻底激怒武则天。
只是他没有想到,武则天的这种挑衅,却彻底激起了杨守文内心中的倔强之气。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冷笑道:“不过牡丹令,我作得一首,便作得第二首。”
说完,他推开了李过,大步走到窗前。
“拿酒来。”
宫女闻听不禁一怔,忙上前满上了酒。
“青之,别吃多了酒。”
贺知章眉头微微一蹙,上前想要劝说。
但杨守文却笑道:“贺博士不必担心,我越是吃多了酒,文思就越是如泉涌。
多吃一杯酒,便多一首诗词。来来来,且看我唱和这牡丹令,还请诸公为我点评。”
杨守文的声音很大,就连总仙宫楼阁上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武则天嘴角微微一挑,仿佛自言自语道:“吃一杯酒,便多一首诗吗?朕倒要看看,你能吃得几杯。”
“婉儿!”
“奴婢在。”
“代朕取瑶台盯着,朕也想领教一下他杨青之的文采。”
武则天话语中不带半分火气,可是上官婉儿却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有些不高兴了。
兕子也是,你已经‘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了,又何苦和陛下斗气呢?
上官婉儿这时候,也有些为难了。
她不希望杨守文卷入武李两家的争纷之中,但却不想杨守文以这种激怒武则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可是一个性子极其刚硬的女人!别看她现在年纪大了,比之当年要温和了许多。可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有着铁血手段,杀人不眨眼的武媚娘。
一想到这些,上官婉儿就不禁感到头疼。
她匆匆自总仙宫出来,才走到了瑶台楼下,就听到一阵唱和声。
“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与先前郭四郎所作的那首牡丹诗一样,杨守文这次也用了赞牡丹不露牡丹的手法。通篇都是赞美牡丹的意思,可是从头到尾却没有写出一个‘牡丹’来。且从意境和格调上而言,这首牡丹诗比之方才的《赏牡丹》古风更盛,格调更高。
好快!
当唱和结束之后,三十六楼共一百八十名勋贵名士,忍不住齐声称赞。
卢藏用脸色铁青,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杜审言。从杜审言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抹失落。那是一种因为敬佩,而产生的失落。其实他卢藏用,何尝不是这样?
卢藏用对杨守文的厌恶,源自于范阳卢氏和陈子昂。
杨守文在昌平,摧毁了珍宝阁,令范阳卢氏有苦难言;而陈子昂和卢藏用更是好友。陈子昂年近四十未成亲。说穿了都是因为当年郑三娘的缘故。陈子昂深爱郑三娘,可郑三娘却嫁给了杨承烈,以至于陈子昂后来即便功成名就,也没有成家。
卢藏用因此,对杨家极为怨恨。
只是……
郑三娘虽已香消玉殒,却培养出了杨青之这等妖孽。
伯玉空有惊天才华,却不得抱美人归……这遗憾,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够弥补了。
“子潜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吗?”
这时候,一个站在卢藏用身边的男子。面带一丝阴冷笑意。
他年过四旬,生就一表人才,相貌俊朗。
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了深深的痕迹,却无法掩去他卓尔不群的风华。他站在卢藏用身边,轻声道:“老子曰:刚不持久。杨家子才学固然过人,却不免过于刚强。
今上何等性子?
他若作不出这首诗也就罢了,现在作出来,便是令圣人颜面无光。
这等人。空有文采,却难有大成就。若是真的惹怒了圣人。只怕离死也不远了……呵呵,做人需知进退,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杨青之仗着有点才华,终不得好死。”
卢藏用认得这人,是尚书监丞宋之问。
这宋之问没有显赫家世,其父宋令文起于乡闾。多才多艺。宋之问兄弟三人,受父亲的影响,继承了宋令文三门技艺。宋之问工于文辞,宋之悌骁勇过人,宋之逊精于草隶。时称三绝弟兄。上元二年,宋之问进士及第,后为武则天看重。
他精于钻营,又能做出各种应制诗词,讨取帝王欢心。加之他与张易之兄弟的关系密切,所以甚得武则天的信任。今天这局面,他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心中也随之有了决断。
卢藏用,当今名士,又是世族子弟。
宋之问看着他,轻声道:“子潜,得意一时非得意,若得长久方自在。”
“延清的意思是……”
宋之问道:“五郎深知子潜才高,早就想要结识。
方才这杨家子在南天门外令子潜难堪,如今又在圣前逞能,早晚会倒大霉。不过,说不得今日你我可以再次见证一段佳话,不如先看那杨家子的文采究竟几何?”
短短几句话,已经表明了来意。
这其一,张易之想要招揽你;其二,若你愿意,说不得我还能帮你出刚才那口恶气。
卢藏用闻听,却不禁眉头一蹙。
其实张易之早在之前,就已经数次流露过要招揽他的想法。
可是对张家兄弟,卢藏用却是兴趣不大。一个靠着武则天的宠信,便交横跋扈的小人而已!卢藏用好功名,若不然也不会留下那终南捷径的成语。可是内心里,卢藏用始终有世家子应有的骄傲。张易之也好,宋之问也罢,平民出身,且狡诈心黑。这些家伙做事毫无底线,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节制。若跟随了张家兄弟,卢藏用深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可如果不投靠……你道那宋之问刚才只是说杨守文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宋之问所透露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卢藏用相信,如果他再拒绝,恐怕那张易之就会翻脸了。
该怎么办?
卢藏用这心里,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瑶台,葡萄!”
已经第三次花落瑶台了。
内侍高声喊出了酒令,又使得各楼传来一阵骚动。
贺知章等人莫不流露出了担忧之色,李过更连连与杨守文使眼色,意思是让杨守文认输。
可这时候,杨守文的倔劲儿已经上来了。
前世,就是这倔强。让他瘫痪了十几年。
今生,他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可那骨子里的东西,却难以改变。
“酒来!”
杨守文大喊一声,便提起了笔。
“青之,别吃酒了。”
这时候。上官婉儿从楼下走上来,脸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
杨守文笑道:“姑姑来了,正好,还请姑姑品鉴我这首诗。”
说完,他从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奋笔疾书写道: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诗!”
贺知章看罢,忍不住抚掌叫了一声好。而后目光复杂的看了杨守文一眼。
青之啊,你这样子,让圣人颜面何存?你作一首诗,圣人便恼怒一分,你可要小心。
只是,上官婉儿就在一旁,这些话他又怎说得出口。
“瑶台,天马令。”
第四次了!可见。武则天这时候是真的怒了。
整个总仙宫,此刻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不约而同落在那瑶台栏杆口清瘦的身影上。
“我累了,谁愿为我执笔?”
杨守文突然把笔放下,退后两步从宫女手中,一把夺过了一罐郎官清。
“我来吧。”
苏颋看看众人,便迈步走上前来。
从杨守文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道:“青之,当退则退,切莫逞强。”
退?
我又退到何处?
从荥阳过来,转眼间过去了大半个月,却不明所以然。整日里待在那座鬼宅之中。
杨守文虽然嘴巴上不说,可心里面又怎能不怒?
退婚就退婚,难不成我还上杆子要娶那劳什子公主不成?可现在,对方不肯悔婚,又不让自己退婚,把他困在洛阳城里,等着他出错之后,让他声名扫地离开洛阳。
他可以离开洛阳,却不愿意就这么被人算计。
“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
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美。
疼昆仑,历西极,四足无一蹶……”
杨守文清醒至今,也有大半年光阴了。对于唐人做啸,也心中了然。
既然是要撕破脸,又何必再去瞻前顾后?
他一手拎着酒坛子,退到席上,半依席榻,纵声狂歌。他的声音非常洪亮,从瑶台传出,直入总仙宫。
太平公主已经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前,手扶栏杆。
她目光凄迷,看着那瑶台上没去的身影,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人。
“八郎,这该如何是好?”
李显也有些慌了,忙扭头向李旦看去。
至于另一边的武三思,不用去理睬。没看他强忍着内心的喜悦,那张肥胖的脸上,肥肉颤抖吗?
李旦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子不必担心,有此佳婿,实乃幸甚。”
幸甚你奶奶个腿!李显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看李旦的目光,随之变得阴冷起来。
“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
武则天这时候,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当杨守文的《天马歌》被送上来之后,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
这个混账小子,怎能如此猖狂?
内心里,武则天也被杨守文的才思所震惊,可同时,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
有内侍向她看来,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继续!”
“喏!”
内侍连忙传令下去,只听鼓声再次响起。
“瑶台,短歌!”
“第五次了,第五次!”
整个总仙宫都沸腾起来,甚至有人已经从楼中跑出来,想要前往瑶台。
只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们虽然可以从楼中出来,却无法靠近瑶台。
“圣人,臣想去瑶台看看,看那杨青之可否作弊。”
梁王武三思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说道。
哪知道他话音未落,太平公主便跟着道:“母亲,女儿也要过去看看。今日总仙会,不成想倒凑成了一段佳话。”
她如何不清楚武三思的想法,无非就是过去给杨守文捣乱。
太平公主此刻,也是有些纠结。
一方面她希望杨守文见好就收,另一方面,则希望杨守文继续这段佳话。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没等武则天回答,瑶台便传来杨守文的歌声。
一时间,喝彩声不断。也使得太平公主和武三思都停下了脚步,相对苦笑不迭。
这杨守文,今天是要发疯啊!
“继续!”
武则天的声音,从轻纱后传来,带着一股子仿佛来自于万年玄冰的寒意。
“瑶台,明月令。”
“第六首了,第六首了……”
整个总仙宫几乎快要爆炸了,乱哄哄成了一片。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瑶台。采莲。”
“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早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袖空中举……”
“瑶台,对酒。”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
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
“瑶台,玉壶。”
“这是第几首了?”
“我哪里还记得?”
“有五十首了吧。”
“不止……”
总仙宫里,此刻已经彻底沸腾了。
那些勋贵名士纷纷从楼阁中走出,在距离瑶台约十余步的地方聚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
“你记得几首?”
“我一首都没记住……这杨青之莫非谪仙人吗?竟然有如此文辞,并且首首惊人。”
这时候,莫说那些名士,就连武则天也坐不住了。
她原以为一二十首之后,那杨守文就会低头认输。可谁料想,这么久过去了,他仍旧文思如泉涌。从瑶台传来的消息来看,杨守文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完全是一个人在作诗。不过,听说他已经醉了,从他狂歌的声音里,便可以看出端倪来。
武则天一开始是恼怒,然后是尴尬,到如今,那恼怒却变成了莫名的欣赏和敬佩。
没错,她性子刚强,不会认输。
可如果面对一个能够让她感到敬佩的对手时,就算对方再让她难堪,她也不会生气。
此刻,武则天对杨守文就是这样一种态度。
一方面她生气,生气杨守文不肯认输,让她下不得台来。
另一方面她也在欣赏,能够在一日之间欣赏到如此多的佳作,就算传扬出去又怎样?她或许会成为这段佳话里的反派,但是能够成为如此佳话中的人物,又何其幸也?
倒要看看,你杨青之极限在何处。
“是圣母神皇?”
有人看到了武则天的身影,顿时露出骇然。
而这时候,杨守文则带着浓浓的醉意,那张俊俏清秀的脸上,也飞起了一抹红霞。
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纵声高歌道:“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酒呢?”
杨守文突然拍案叫喊。
这时候,不等那宫女上前,贺知章已经拎着酒壶走上前,坐在杨守文身边,为他满上了一杯。
“……世人不是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西施宜笑复宜颦,丑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张说吞了口唾沫,忍不住扭头问道:“这是第几首了?”
张若虚苦笑摇头道:“我哪还能记得?”
“第七十八首。”
“啊?”
“这是第七十九首了。”
李过突然接话,坐在杨守文身边,抬头看着张说回答道。
他旋即把目光又落在了杨守文的身上,那目光中,更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
“幽州令。”
“第八十首。”
“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
弯弓若转月,白雁落云端。双双掉鞭行,游猎向楼兰。
出门不顾后,报国死何难。天骄五单于,狼戾好凶残……名将古谁是,疲兵良可叹,何时天狼灭,父子得闲安。”
杨守文颂完这首诗后,张旭放下了笔。
“廷硕,你来吧。”
这不知不觉中,屋中众人,除了李过和李林甫之外,包括上官婉儿都上前书写记录。
“瑶台,少年行。”
“八十一首,第八十一首了!”
瑶台外,又是一阵惊呼声响起。
却见杨守文突然间站起来,从宫女手中抢过一坛酒,仰天对着坛口鲸吞饮净。他一手拎着空酒坛,摇摇晃晃走到了窗前,手扶栏杆,向不远处的总仙宫楼阁看去。
“青之,你干什么?”
“别管我!”
杨守文推开了李林甫,突然纵声高歌。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唱完,他突然举起酒坛子,朝着瑶台下狠狠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那酒坛子从楼上摔落在地上,顿时变得粉碎。
“我不怕你,听到没有,我才不会怕你!”
他扯着脖子,冲着总仙宫楼阁大声吼叫起来,刹那间使得所有人都吓得面色苍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还是怕的!
谁在总仙宫楼台之上?
谁又能在太平公主召集的聚会上,鸠占鹊巢的主持大局?
能够参加这次聚会的人,都可算是俊彦,没有谁是傻子。如此明显针对杨守文,而且还如此肆无忌惮,除了那九五之尊还能有谁?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杨守文竟然在最后那样狂傲的冲着总仙宫楼台大吼。是对谁吼?这大家都心知肚明。
“猖狂,此獠怎恁猖狂?”
一直都沉默寡言,好像睡着了似地武懿宗噌的一下蹦起来,大声吼道:“来人,把那狂徒抓起来,当千刀万剐。”
这家伙一整场都昏昏沉沉,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飙,也使得所有人心里一惊。
不过,未等他话音落下,从总仙宫楼台上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什么时候,有人可以为朕做主了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武则天开口,总仙宫内的人,也就无法再像刚才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武则天不肯现身,那最好就把她当作不存在。
可她现在既然开了口,谁还能无视她的存在?
武懿宗吓得激灵灵一个寒蝉,连忙匍匐在地,颤声道:“臣绝非是想要为圣人做主,实在是那杨守文太猖狂,简直就是目无君上。此等狂妄之人,就应该……”
“就应该什么?”
武则天的声音,幽幽响起。
武懿宗没有抬头,却可以感受到那一双冰冷的眸光在他身上扫过,令他顿时冷汗淋淋。
“哼,朕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臣该死。”
武懿宗只觉得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武则天缓缓走到了窗栏后。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沉声道:“继续,为何不继续呢?”
还要继续吗?
你这到底是想要怎样!
无数人在心里呐喊。猜不透武则天的心思。
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人家已经喊出了‘丈夫未可轻年少’的话语。你还想要怎样?
这一场聚会,已经演变成为了杨守文的独角戏。
相比武则天这时候也是骑虎难下,所以才让继续下去吧。
武则天却一脸淡然之色,只默默看着瑶台的窗口。
杨守文依旧站在窗栏后,低垂着头,两手扶着栏杆,身子在不停的打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怕吗?
你既然这么说。其实这心里面,一定是怕的!
不知为什么,武则天突然觉得,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可恶。
他的确是让自己很没有面子,但另一方面,不也显示出他年少轻狂的一面?
不知为何,在武则天的眼睛里,那个站在瑶台窗栏后晃动的少年,竟然和六十年前自己悄然重合了。那个时候。她同样是这个样子,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被两个兄长欺负到了头上,她也会咬着牙。挺直了身子,和那两个混蛋抗争。
脑海中,闪过了当年的一幕幕景象。
她猛然回头,向武三思看去,目光中闪烁中一丝冷意。
武三思吓得一哆嗦,连忙垂下脑袋:姑姑,又不是我招惹你,你去找那杨守文麻烦啊!
“瑶台,笑字令。”
这是第八十二个酒令。一时间总仙宫里,鸦雀无声。
杨守文站在窗栏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这第八十二首诗的出现。
说实话。就算是杨守文作不出来,也都无所谓了!连续八十一首诗,已经足以惊世骇俗,传出去定然会引爆全天下。不过,人们还是希望,能够再听得一首佳作。
“兕子,要唱和吗?”
上官婉儿见杨守文半天没有动静,不禁眉头微微一蹙,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只是,她话音落下之后,却旋即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婉儿,他为何没有唱和?”
武则天的声音,从总仙宫的楼台上传来。
“启禀大家,杨青之……杨青之太睡着了。”
上官婉儿的回答,使得总仙宫楼台上一阵寂静。
片刻后,就听到从那楼台上传来笑声,声音刚开始不大,只是到后来,却再也没有掩饰。
“睡着了?”
就连太平公主等人,也都忍不住莞尔。
这小子刚才明显是吃多了酒,冲着这边发酒疯的吧。
李显偷偷朝武则天看了一眼,只见武则天笑得有些难以抑制。
而在瑶台上,上官婉儿上前托着杨守文的身子,向后轻轻一拉,杨守文立刻好像一堆烂泥一样的,便倒了下来。好在,李林甫和苏颋手疾眼快,把他身子抱住。
杨守文躺在了席榻上,一脸的酒色,更发出均匀的鼾声。
“是睡着了。”
苏颋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上官婉儿则向总仙宫的楼台上看去,半晌后听到武则天道:“既然睡着了,就把他送回去吧。朕还怕这个小混蛋发起酒疯来,不知道又会吼些什么话出来呢。”
武则天骂人了?
上官婉儿顿时松了口气,看着杨守文,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小家伙倒是好运气!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刚冲着武则天这么咆哮的人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那个人没有好下场,最后的结局似乎也很凄惨。
而现在,武则天一句小混蛋,也就等于把这件事给抹去了。
上官婉儿笑着摇了摇头,“哥奴,你把青之送回家吧。”
伴随着杨守文醉倒,酒宴似乎回到了正轨。
张旭和贺知章陪着李林甫送杨守文离开,而司马承祯等人则不好离去,继续留在了瑶台。
杨守文一走,李过也不想再待在瑶台了,便找了个借口偷偷溜走。
倒是那诗会仍在继续,只是在经过杨守文醉酒赋诗八十一篇之后,接下来的诗会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就好像吃了龙肝凤胆之后,再品尝那人间食材便如同嚼蜡。
就连武则天,也觉得没了兴致。
她回到座位上,静静聆听着接下来的唱和,但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趣味。
方才杨守文赋诗的时候,她很生气,又有一种别样的期待情绪。而杨守文的诗词,正如李旦所言,天仙之词,语多率然,与那用华美辞藻堆砌的诗词有天地之别。
无趣,真真是无趣!
她听了一会儿,便不想再听下去,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陛下,就这么放过那小贼吗?”
张昌宗忍不住道:“他方才如此猖狂,话语中多有不敬,这般放过他,有损陛下圣颜。”
他这话一出口,张易之就激灵灵一个寒蝉。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武则天停下脚步,看着张昌宗,半晌后轻声道:“六郎,掌嘴!”
“啊?”
不等张昌宗反应过来,张易之已经上前一步,抬手一巴掌抽在了张昌宗的脸上。
“你要朕和一个醉酒赋诗八十一篇的才子计较吗?
亦或者说,你觉得朕心胸不够宽广,去和一个醉酒的小子算账?呵呵,他或许放肆,但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六郎,若你也有这等才华,朕就准许你和杨青之一样放肆。如果你没有这种才华的话,就给朕闭嘴。”
武则天说话,慢慢悠悠,透着一股子优雅之气。
她话不说完,张易之的手就不敢停下,就见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打得张昌宗满脸是血。
太平公主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求情。
对于这个张六郎,她也是非常反感。当初,这张六郎是她举荐给了母亲,可到头来,他仗着得了母亲的宠爱,竟然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今日,就当作是给他一个教训。
武则天说完,看了张易之一眼,便转身走下楼去。
而张易之则搀扶起了张昌宗,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蠢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上官婉儿在楼下,与武则天汇合一处。
“那孩子真醉了?”
上官婉儿笑道:“醉的不轻……他今日足足饮了八升酒,几近一斗……后来我着人把他送上车的时候,足足四个人才把他抬起来。那小东西看着挺瘦,却挺重。”
“哈!”
武则天闻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走了两步,突然道:“裹儿在哪里?”
“哦,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见她从瑶台出来。”
“把她找来,回去在告诉太子,就说今晚朕要带裹儿回宫休息。”
“是!”
“婉儿。”
“喏。”
武则天沉吟片刻,笑问道:“那小混蛋,果然不怕朕吗?”
上官婉儿一怔,立刻道:“那小东西嘴巴上说是不怕,以奴婢看来,心里是怕的。”
“哼,朕也这么认为。”
武则天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看着武则天的背影,上官婉儿轻轻出了口气。
她正要上楼,就看到张易之搀扶着张昌宗从楼上下来。不过,此时的张昌宗全无半点王子乔的神仙风采。那张俊逸的脸,肿的好像猪头一样,身上还沾着血迹。
两兄弟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也使得上官婉儿心里晒然。
她同样看这两兄弟不顺眼,如今看他们这样子的狼狈,顿有一种快意的感觉油然而生。(未完待续。)( ) 第二百章 名动两京
圣历二年四月七日,对于杨守文而言,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这一天,他穷尽记忆,斗酒盗取八十一首唐诗,一夜之间传遍洛阳,成就一段传奇。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虽未见到武则天,却冲着武则天高喊‘我不怕你’。
武则天究竟会怎么想,没有人知道。
可是从她派人把杨守文送回铜马陌的举动来看,这个在无数人眼中喜怒无常,甚至有些残暴的女人,并没有生气。似乎,她对杨守文的感官,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很奇妙,不是吗?
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来,几乎无人敢冒犯武则天的圣颜。
可这一次,杨守文不但冒犯了圣颜,甚至还全身而退,也使得无数人,彻夜难寐。
武三思回到家中,已近子时。
洛阳城早就开始了夜禁,但是对武三思而言,这夜禁的威力,似乎并不是很强大。
他有武则天御赐的腰牌,可以夜行于市。
事实上,似武三思这样的人物,大都会有这种特权,若不然又怎称得上是‘梁王’。
“二郎科举之事,还是算了吧。”
回到家中,他立刻招来了周利贞和武崇训。
周利贞,如今是武三思身边的心腹。这个人善于揣摩人心,而且反应机敏,手段极其阴损。这种人想要走科举之路入仕,非常困难。但是若得了提拔,可以很快飞黄腾达。他们的才干,远比他们的德行强百倍,更适合在官场之中厮混。
“为什么,孩儿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家中闭门苦读。”
“你再苦读有什么用?你能在一日之间,做出八十一首诗吗?”
“啊?”
武三思把今天发生在神都苑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说得非常详细。他甚至让人把杨守文所作的八十一首全都抄录下来,摆放在了武崇训和周利贞的面前。让他们翻阅。
武崇训脸色发白,默不作声。
周利贞则苦笑连连,也没有说话。
而坐在武三思下首的男子,则拿过那一摞诗词。津津有味阅读起来。
“二郎,你还要参加科举吗?
这次,便是为父也帮不得你……你没看到,那小子最后竟冲着圣人高喊‘丈夫未可轻年少’,更狂妄喊道:我不怕你!而圣人对此非但不怒。反而着人送他回家。
圣人希望武李联姻,但经过今日的事情之后,她对那小子的感官恐怕已发生了改变。你若是参加科举,必然会与那小子发生碰撞。在今天之前,为父尚有把握做些手脚。可是……你若是有把握科举胜他,为父便支持你去参加来年的科举。”
“我不去!”
武崇训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怎么去?
和那妖孽比拼文采,找死不成?
他已经被杨守文吓到了,扭头向周利贞看去。
周利贞沉吟片刻道:“公主既然说出要状元之才,恐怕不会轻易改口。
太子而今和太平公主走的很近。若是梁王强势压迫,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不过,小人以为,科举还是要参加,若不然的话,二公子又怎可能得到圣人和太子的认可?”
“我不去!”
武崇训立刻喊道:“这厮有如此文采,我怎能取胜?到时候,只能被他平白羞辱。”
周利贞闻听,顿时笑了。
“二公子别急,公主只说状元之才。却没有说文状元,还是武状元。
文状元的话,需等到来年;可武状元的话,今年就会举行。从现在开始。武举还有五个月就会开始。以二公子之勇武,再加以一些小手段,武状元岂不是唾手可得?
到那时候,就算是公主也不好再反悔了!”
武三思眼睛一亮,“你是说,让二郎参加武举吗?”
周利贞点头道:“武举不必文举。可操作的手段有很多。
这一点,想必孙大郎最清楚,是也不是?”
坐在武三思下首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文稿,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孙大郎有何妙计?”
那男子道:“周先生所言极是,武举主要是考校举重、骑射、步射以及枪马之技,更重技勇,而非文采。二郎躯干雄伟,气势过人,长得有颇为英武,若参加武举,应难度不大。只要二郎能过了举重、骑射与步射三项,枪马之技便可操作。”
“如何操作?”
“这,还是由周先生来解释吧。”
周利贞朝那男子一笑,沉声道:“举重、骑射和步射,对于二公子必算不得困难。至于枪马之技,小人倒是有一计。孙大郎曾参加过武举,这段日子就让二公子随他习武,说不得会有提升。此外,孙大郎有一好友,名叫王修福,不但武艺高强,更兼神力过人,有古之恶来之勇。他如今就在长安,只需梁王一封书信,必会投奔王爷麾下。到时候,让他也参加科举,报送二公子一举夺魁即可。”
武三思闻听,眼睛顿时一亮。
看周利贞的目光,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这厮的文采不怎地,可做事的确是有些门道。
不过,他眉头随即一蹙,轻声道:“可若是那杨守文也参加武举,当如何是好呢?”
周利贞道:“这简单,若他不知死活的话,就让王修福在科场上……”
他说着话,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圣人或许爱他才华,可这件事与梁王毫无关系,圣人也不会迁怒于梁王。”
“嗯!”
武三思笑了。
他刚开始只是莞尔微笑,可慢慢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不错,如果他不识进退,不知死活的话,那就只能怪他命短。”
孙大郎、周利贞和武崇训听罢,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武三思心中的郁气,更随着笑声,而烟消云散。
天,亮了。
一轮红日磅礴而出。阳光笼罩大地。
杨守文慢慢睁开眼睛,才一动,只觉一阵好像要把脑袋瓜子裂开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兕子。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焦虑的声音,杨守文扭头看去,就见杨氏发髻蓬乱的走上前来。
她眼睛红彤彤的,看得出来,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见杨守文醒来。杨氏不禁长出一口气,忙端来一杯水,递到了杨守文的嘴边。
宿醉之后,喉咙就好像着火一样。杨守文连忙端起水杯,咕嘟咕嘟把那凉开水喝了个干净。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我听说,你昨天足足吃了近一斗的郎官清。你可知道,那郎官清的后劲有多大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杨守文躺在榻上,仍感觉天旋地转。
杨氏说的没错。郎官清入口绵甜,一点酒味都没有。可是这后劲却非常猛烈,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一个后世的名词,他昨天‘断片了’。
脑海中,只隐约记得,他不停在作诗,作诗,作诗……
可是都作了哪些诗?都已经没了印象。
嗯,最后他好像还摔了酒坛子。但再往后的事情,就彻底没有了记忆。
此时此刻,杨守文只感觉很难受,胃里面火辣辣的。就好像有一团火在里面燃烧。
“婶娘,我怎么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多亏得哥奴与贺先生和苏先生把你送回来……你回来之后,都不知道吐成了什么样子。还好这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呢。”
“多大的笑话都没关系。如果青之想吃酒,如今这洛阳城里两百余座酒楼,都巴不得他能够不醉不归呢。”
屋外,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贺知章在郑虔的陪伴下,从屋外走进来。
杨守文觉得,郑虔今天看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意味。只不过,他旋即就把目光落在了贺知章的身上,疑惑道:“贺先生,你怎地会在我家里面?”
贺知章闻听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青之,莫不是把昨天的事情都忘了吗?”
“啊?”
看着杨守文那迷茫的模样,杨氏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兕子,你昨天回来便醒了,然后拉着贺先生与苏先生又吃了一坛清平调。后来贺先生要走,你死活拉着他不让他走,还在院子里载歌载舞,闹腾了大半宿呢。
如果不是吉达后来出手,不晓得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又发酒疯了?
杨守文长大了嘴巴,良久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贺先生,昨天小子失礼了。”
他赧然说道,便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
贺知章则笑道:“青之性情率然,又有什么失礼之说?
不过呢,我还是要向你道贺,昨日青之在总仙宫中斗酒诗百篇,已经传遍了洛阳城。如今,大街小巷里估计都在谈论青之的诗句。过了今日,只怕两京之地,无人不知青之大名。”
“斗酒诗百篇?”
那不是李白干的事情,与我何干?
杨守文对昨天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所以有些糊涂。
贺知章在一旁的床榻上坐下,看着杨守文,突然道:“青之,你不会是记不得,你昨日干的好事吗?”
“我做了什么?”
杨守文一脸痴呆模样,皱着眉,努力思考了一阵道:“我只记得昨天一直在作诗。对了,昨日总仙宫中,连续点中瑶台,我就一直作诗,吃酒,然后就不记得了。”
“那你可还记得,你作了多少诗?”
杨守文迷蒙着双眼,半晌后摇了摇头。
“八十一首!”
贺知章突然抚掌大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少吃些酒了。”
“怎么?”
“如果你后来不是吃醉了,说不得真能赋诗百首。”
人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会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
道家称之为通玄,佛家称之为顿悟。在这种状态之下,人会爆发出一种极为神秘的力量,作出一些平日里无法作出的事情。在贺知章看来,杨守文昨天就是进入了通玄的状态,所以才能够作出八十一首佳作。如果他不是后来喝多了,醉倒了,说不定会作出更多诗篇来。至于杨守文那些诗词是否是盗来的?贺知章却没有任何怀疑。
一个能够在短短时间里作出八十一篇闻所未闻的佳作的人,又怎可能是那文抄公?
“……你是说,我当时在瑶台上,摔了酒坛子?这个我倒是有印象。”
“那你可还记得,你冲着圣人高呼:我不怕你!”
“有吗?”
“呵呵。”
杨守文闻听,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他做过如此牛逼的事情。
说句心里话,正如武则天说的那样,他心里对武则天,还是怀着几分畏惧之情。
后世的正史、野史以及各种演义,早就把武则天妖魔化。
对这个千古第一女帝,对这个传说中心狠手辣,为了谋求皇后之位,不惜杀死亲生女儿的女人,杨守文对武则天的畏惧,就如同他对安乐公主的排斥一样,根深蒂固。
我昨天,居然冲着那老娘们说出那种牛逼的话语,她居然没有杀我?
杨守文看着贺知章,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当时真真吃多了酒,都不记得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却引得贺知章又是一阵大笑。
你很喜欢笑吗?我特么的得罪了武则天,你居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贺知章道:“青之也不必担心,你昨日那般言语,也是率然之举,圣人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派人把你送了回来。所以,你不必担心,圣人真要追究,你岂能走出瀛洲?”
好像,是这个道理咩!
杨守文心里,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却又听得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从义匆匆从楼下跑上来,他气喘吁吁,上得楼之后,便闯进了房间里:“阿郎,大事不好……外面来了许多公人,说是奉洛阳令之名,要带阿郎去衙门里问话。”
“啊?”
杨守文一怔,挣扎着起身。
双脚落地,就好像踩在棉花里面一样,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洛阳令为何要我去衙门里问话?”
“这个,我也不清楚。”
贺知章起身道:“青之,你先梳洗一下,我去外面看看,你待会儿再过来吧。”
杨守文此刻一身酒气,衣着凌乱,的确是不适合出门见人。贺知章既然愿意出面,杨守文自然也不会拒绝。他连忙让杨氏为他洗漱,又吃了一碗粥水,肚子里感觉不再是那么翻江倒海的难受,这才换了一身衣服,迈步从楼上走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命案
洛阳令,名叫沈佺期,年四十有三。⊥頂點小說,
此人是上元二年,也就是公元675年进士及第,由协律郎累迁至考公员外郎。后因受贿入狱,但不久之后便出狱复职,成为武则天极为宠信之人,后迁为给事中。
此人在历史上,可算得上是毁誉参半。
他与宋之问齐名,并称‘沈宋’,近体诗格律谨严精密,是律师体制定型的代表人物。
后人曾有评价:沈宋之新声,燕许大手笔,由此初唐之渐盛也。
沈宋就是沈佺期和宋之问,燕许大手笔则是苏颋和张说。由此可见,在文坛之中,沈佺期绝对是一个宗师级的地位。但是,后人说起他的诗词时会予以肯定,但谈起他的为人,则大体上是以一种鄙薄的态度,对沈佺期的德行和人品极为不屑。
而事实上,沈佺期得宠三十年,基本上都是在皇帝身边做应制诗,并未掌握过实权。
此次暂领洛阳令,也是因为张同休被贬,武则天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让沈佺期暂代洛阳令的职务。一旦有合适的人选,沈佺期还是会回到武则天身边。
杨守文知道沈佺期,也知道宋之问。
但对于这个人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就如同他知道贺知章,但仅限于贺知章的诗词。
在洛阳县衙里,杨守文见到了这个在后世毁誉参半的文坛宗师。
四十三岁的沈佺期看上去很清瘦,穿着打扮也非常简朴,如同一个邻家大叔一般。
“青之。我昨日因为有事。未能参加总仙会。却不想错过了一段佳话。”
沈佺期见到杨守文,表现的很客气,也很尊重。
这也正常,杨守文昨日在总仙会上可算是扬名立万,大展神威。哪怕沈佺期这样的人,在听说了之后,也会为之敬佩。如果杨守文只是两三首佳作,沈佺期未必会如此。可是八十一首……哪怕沈佺期是宗师。在杨守文面前也不会拿捏做派。
杨守文连忙躬身道:“县尊客气了,昨日小子不过是吃多了酒,发酒疯罢了。”
沈佺期闻听,却哈哈大笑:“青之,若人人能发得你这种酒疯,相信圣人会非常开心。”
“云卿,到底什么事,还派人把青之唤来?”
贺知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特别是昨夜在杨守文家中吃了一坛清平调,更把杨守文视为知己。
杨守文被招来县衙。贺知章也跟着过来。
有他在,就算是洛阳令想要对杨守文不利。也必须要考虑一二。
更不要说他虽然和沈佺期算不得好友,但也有些交情……
沈佺期闻听,不禁露出了苦笑。
“我这县令,不过是暂代而已。
本以为平平安安混到新任县令就职,却没想到……青之,我问你,你家中可有一个叫做扎布苏的仆从?”
“扎布苏?”
杨守文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这个我却有些模糊了,不过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是吐蕃人。”
“哦,我想起来了!”
说到吐蕃人,杨守文立刻想起了这扎布苏何方神圣。
这家伙,不就是郑灵芝给他送来的奴仆吗?记得他水性很好,还帮着杨守文探查过宅中水池的水门。不过,杨守文对他了解不多。平日里扎布苏都是在前院做事,主要有乌尤和杨从义管理。他身为一家之主,哪有精力注意这个扎布苏呢?
“如此说来,这扎布苏是郑校尉在集市上买来?”
“是!”
杨守文疑惑问道:“县尊,扎布苏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祸事?”
沈佺期闻听,笑着摇摇头,“他倒是没有给我招惹祸事,但可能会给青之你引来麻烦。”
说到这里,沈佺期停顿了一下,而后沉声道:“今日凌晨,有人在利涉桥头发现了扎布苏的尸体。”
“利涉桥?”
没等杨守文开口,贺知章忍不住道:“那桥不是已经废弃了吗?”
“是啊,利涉桥早在咸亨三年就被废弃,禁止车马自桥上通过,但还允许行人走动。不过季真你当清楚,去年开春洛水暴涨,冲垮了利涉桥,一直都未曾修复。
那桥几乎无人走动,冷冷清清。
可是今早,巡街的武侯却在桥头发现了扎布苏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那边。”
说着话,沈佺期向杨守文看去。
杨守文苦笑道:“昨日我在神都苑吃醉了酒,回来后又和季真与苏廷硕继续吃酒……好吧,我已经记不得此事。之后便一觉睡到天亮,县尊的人过去时,我才刚醒来。”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那扎布苏是我舅父送来,之后一直在前院做事。
我只招见过他一次,还是让他下水查探家里水池的水门,知道他水性过人……除此之外,我对此人毫无了解。就算有事情,也是吩咐乌尤和杨从义,没有再见过他。”
“如此说来,不是青之派他去的利涉桥?”
杨守文闻听,连连摇头,“我连利涉桥在哪里都不知道,派他去做什么?
我之前的情况,县尊不会不清楚。我到洛阳后没什么朋友,也很少出门走动的。”
这一点,沈佺期当然清楚。
他之前就跟在武则天的身边,武则天对杨守文是个什么态度,大体上他也能看出端倪。
听杨守文这么一说,他不禁笑了。
“倒是我莽撞了,青之勿怪。”
“县尊,不知那扎布苏的尸体在哪里?”
“还在利涉桥!”沈佺期道:“我听说那扎布苏是青之的家奴,所以就派人前去请你。只是那利涉桥太过于残破。想着若让青之去那边的话。有所怠慢。故而才在县衙等候。”
杨守文想了想,道:“不知我可否前去查看?”
“哦?”
杨守文连忙道:“县尊忘了?家父原本是昌平县尉,我自幼随家父身边,对这种命案并不陌生。那扎布苏虽然是舅父送我的家奴,可他入了我杨家的门,便是我杨家的人。我的人在洛阳被人杀害,我这个做阿郎的,总要过去看一看才是。”
不知为何。杨守文觉察到,沈佺期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既然青之这么说,那咱们就走一遭吧。”
说着,他向贺知章看去,“季真,你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
贺知章笑道:“既然已经来了,怎能不去看看?”
总觉得这家伙是去看热闹,其实对死了谁。他并不关心。
沈佺期当下带着杨守文与贺知章从衙门里走出,直奔利涉桥而去。
那利涉桥。正对南北二市,原本是一座浮桥。唐初时,利涉桥曾被破坏,唐高宗李治在显庆二年幸洛阳时,见中桥被毁于洪水,于是下令修复。利涉桥也顺带着,被重修了一次。然而在咸亨三年,司农卿韦机营建东都宫室,在中桥东部又修建了一座新中桥,南对长夏门,北近漕渠。利涉桥也因为距离新中桥太近,而被废弃闲置。
扎布苏是在利涉桥南被发现。
杨守文等人从新中桥过了洛水,来到洛阳城南。
到了利涉桥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胖乎乎的男子迎上来。这天不热,可是这胖子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拿着手帕,一边走还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那模样狼狈极了。
“这是洛阳尉庄毕凡。”
沈佺期扭头向杨守文介绍了一声,便走上前,和庄毕凡交谈起来。
庄毕凡说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巴蜀口音。
杨守文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桥头一方白布上。那白布下,应该就是扎布苏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白布掀开,露出一具尸体。
“你,你,你干什么。”
庄毕凡看到杨守文掀起白布,大吃一惊,连忙向过来阻止。
沈佺期却拦住了他,“老庄,这个扎布苏便是青之的家奴。
他父亲曾是昌平县尉,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很熟悉,故而陪本县过来,查看一下。”
“他就是杨青之?”
“正是。”
庄毕凡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看杨守文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酒,溺水而死。”
他陪着沈佺期走到杨守文的身后,同时向沈佺期解说道。
“溺水而死?你确定?”
“下官做了十年县尉,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沈佺期点点头,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可否判断出,他溺水之处?”
“这个,恐怕不太好判断。”
就在这时候,杨守文忽然站起来,转身道:“县尊,此人绝非溺水而亡。”
“啊?”
这边庄毕凡刚说了是溺水而亡,杨守文就说不是溺水而亡。沈佺期疑惑的看着杨守文,有些茫然。他本就不擅处理这种事情,吟诗作赋才是他的专长。内心里,他更相信庄毕凡一些。可杨守文的话,他又不好反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庄毕凡的脸顿时通红,“怎怎怎么可能。”
这可是砸他的饭碗,庄毕凡当然不肯承认。
杨守文笑道:“县尉休要生气,我这么说绝不是针对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什么?”
“县尉请看这里。”
杨守文说着话,伸手刺啦一下子,就撕开了扎布苏的衣服,露出胸膛。
“县尉可否注意到,这个红色的印记?”
庄毕凡蹲下身来,顺着杨守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扎布苏锁骨下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印子。那印子,呈梅花形状。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觉察。可就算是看到了,很多人会把它当做是一个胎记。
“这是?”
杨守文想了想,突然抬起腿,从腰间拔出一口短刀。
这短刀,还是他在平棘时,从小金手里得来的杀人凶器。就见杨守文撩衣,把袴腿挑破,露出腿来。在他的腿上,同样有一个梅花形状的疤痕,和扎布苏身上的印子,几乎一模一样。
庄毕凡看看杨守文腿上的伤口,又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下扎布苏身上的伤口。
“杨公子,竟然一模一样。”
沈佺期与贺知章忍不住走上前来,好奇问道:“青之,这是怎么回事?”
杨守文放下腿,把刀收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看着扎布苏的尸体,半晌没有回答。
良久,他沉声道:“去年,叛军兵临昌平城下,我昌平上下万众一心,抵御叛军的攻击。可是,就在叛军撤退的前一晚,城中的内应袭击了我家,更抢走了我的妹子……
我腿上的伤,也就是在那时候留下来。
这叫做梅花针,是一个名叫梅娘子所擅长的暗器。她绑走了我妹子,我从昌平追到了饶乐,从饶乐又追到了神都,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跳了出来……嘿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倒要看她,这次还能跑去哪里?”(未完待续。)
ps: 明天起加快速度!!! 第三百零二章 梅影初现
梅娘子出现了!
这对于杨守文而言,绝对是一个意外的喜讯。⊙,
原本,他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找到梅娘子,可没想到梅娘子居然自己送上了门。上次在昌平,杨守文力竭之下被她所乘。如今,她再次打上门来,杨守文自然不会罢休。
不过,对于沈佺期和贺知章而言:梅娘子是谁?
好在庄毕凡毕竟做了十年的洛阳尉,对江湖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听到‘梅娘子’的名字之后,庄毕凡不禁蹙起了眉头。
“庄县尉,有问题吗?”
在沈佺期想来,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的名字,想必抓捕起来不会费事。
庄毕凡苦笑道:“县尊,这梅娘子神出鬼没,与竹郎君、兰夫人并称岁寒三君,是江湖中极有名气的刺客。梅娘子化身百千,至今也没有人能说清楚她的样貌。
而且……”
“而且如何?”
庄毕凡支支吾吾,露出为难之色。
倒是杨守文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还是我来说吧。传闻这梅娘子是不少勋贵的座上客,所以就算是知道她在那里,想要抓捕此人,恐怕也不是一桩易事。”
“岂有此理。”
沈佺期闻听之下,勃然大怒。
“此等江湖浪客,岂能如此张狂?
庄县尉,你待会儿和青之一同去他府上,询问他府中其他仆从。我这就进宫,与圣人禀报此事。”
沈佺期的反应,不但是吓了杨守文一跳,就连贺知章也被吓到了。
“云卿且慢。”
贺知章连忙拦住了沈佺期,把他拉到了旁边。
如果沈佺期真把这事情捅到了武则天的眼皮子底下,那可是犯了大忌。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家,谁不养几个门客?哦,这年月已经没有门客的说法,‘结交’江湖人士。
唐朝本身就是个尚侠义的时代。你这么直挺挺捅上去,让那些勋贵该如何是好?
杨守文眯起了眼睛,看着站在断桥上,一边听贺知章劝说。一边犹自流露出不满之色的沈佺期。历史上沈佺期是怎么死的?杨守文记不太清楚了!可是,在坊市中可是有流传沈佺期收受贿赂的事情。以前杨守文相信,现在嘛,却不太信了。
这分明就是个不通世事的书生。
别看他入仕已有二十四年,可实际上在唐中宗和武则天的护佑下。没有受过什么磨难。
即便是在酷吏横行的时代,来俊臣那些人也不敢对沈佺期动手。
唯一一次,他是揭穿了一个贪官的嘴脸,结果被那人反诬,以至于差一点流放。幸亏武则天及时发现,赦免了他的罪名,又把沈佺期召回,此后便留在了身边。
这就是个书呆子,写写应制诗,做一些文章。他很擅长。
可是……
好在贺知章的口才不错,总算是劝住了沈佺期。
但是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样,杨守文突然有一种预感,一旦武则天死了,沈佺期的下场必然凄惨。武则天活着,能护着沈佺期。可如果她死了,沈佺期必然会作为武则天的宠臣,而遭受到李唐集团的打压和报复。那时候,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杨守文对沈佺期倒是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个人很正直,甚至正直的有些愚蠢……
可这种正直。不正是他前世一直在努力维护的品质吗?
若有可能,倒是要想想办法,保全沈佺期。别的不说,这终究是一代文坛宗师。
贺知章陪着沈佺期回衙门了。杨守文则在庄毕凡的陪伴下,返回铜马陌。
一进家门,他就把杨从义和乌尤找来,让庄毕凡询问情况。
庄毕凡倒是不客气,和杨从义、乌尤等人谈了一阵子后,便向杨守文告辞离去。
“什么情况?”
杨守文坐在小楼的门廊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饼,正跐溜跐溜的吃着。
昨天在总仙宫净顾着吃酒了。
回来之后,又拉着苏颋和贺知章吃了一坛清平调。今天早上,更是行色匆匆,吃了一碗粥水就去了衙门。此刻,已经近午时,阳光照在庭院中,肚子却骨碌碌的叫起来。
好在,杨氏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命人准备好了羊羹汤饼。
奶白色的羊羹,下入汤饼之后,撒上葱花,白绿分明,令人胃口大开。
只可惜,少了一口辣子。
说起辣子,杨守文心里面不免泛起了嘀咕。
此时,辣椒仍生长在美洲大陆,距离哥伦布发现美洲,还有近千年的光阴。想要吃上辣椒,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茱萸也很辣,可毕竟不是一个滋味。
也不知道,这唐代的航海技术如何?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派人前往美洲大陆。此时的美洲大陆,应该还是一片蛮荒吧。杨守文甚至开始想象,如果唐人先发现了美洲,不晓得还会不会有那个流氓的汤姆大叔出现。
要知道,唐人的探险精神,可是比之欧美人更加强大。
这时候,杨从义和乌尤等人进来,杨守文便收回了思绪。
他把汤饼吃完,便递给了杨氏。
有娜塔把湿巾送来,杨守文接过,擦去因为吃汤饼而出的一头汗水。
这一身汗出来,宿醉的感觉完全消失,整个人就好像又活过来一样,顿时精神抖擞。
“乌尤,扎布苏是你的手下,他外面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乌尤闻听,连忙摇头道:“回禀阿郎,扎布苏平日里也不出去,怎会得罪人呢?他这个人性子爽直,不管是谁都能说得来,关系也很好,却没想到被人给杀了。”
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悲伤之色。
杨守文闻听笑了,“照你说来。他如果是这样子,怎可能被人杀害?”
说着话,他便把目光挪到了杨从义身上。
杨从义摇头道:“阿郎,我与扎布苏不熟悉。
他是乌尤的人。我很少与他接触。加之大家的习惯不一样,所以更很少一起交谈。”
杨从义是瓜州人,说起来对吐蕃人也不陌生。
只是似他们这种人,怎可能和乌尤他们走的很近?对此,杨守文没有半点的怀疑。
“那你们可知道。他最近和谁走的近?”
乌尤愣了一下,轻声道:“他和谁都能说上话,小人对此也不太清楚。”
没有得罪人,又没人知道他和谁走得近?
杨守文的眼睛顿时眯缝起来,看着乌尤,只看得他似乎有些慌乱。
“那你可知道,扎布苏最近在忙什么?”
“哦,前几日他收拾小楼,听杨娘子说,阿郎想要把那小楼推倒。所以经常叫他过去帮忙。”
杨守文便扭头,向杨氏看去。
得到了杨氏肯定的回答之后,杨守文便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挥手让乌尤下去了。
“这人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呢?”
杨氏坐在门廊的一角,一边缝补衣服,一边嘀咕起来。
在她身旁,小金静悄悄坐着,瞪大一双眼睛,好奇看着杨氏手中的针线活。
“对了宝珠。你和扎布苏不是挺熟悉的吗?”
“啊?”
从小楼里走出来的宝珠脸色一变,“杨娘子,奴怎么会和那吐蕃獠子熟悉?”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和他在伙房那边有说有笑。”
宝珠顿时露出恍然之色,“哦。扎布苏昨天不是说去南市嘛,奴就托付他顺便买点碎布头回来。”
那丝帛店里,常会有一些零碎的布头。
普通人家会把那些布头买回来,做缝补之用。
杨氏听罢之后,立刻露出了了然之色。
而杨守文也只是看了宝珠一眼,便坐在门廊上发呆。
良久之后。他突然站起身,“大兄,从义,陪我去一趟小楼。”
阿布思吉达从一旁的厢房内走出,和杨守文点点头,便径自走出了庭院。杨守文则带着杨从义,跟在吉达身后直奔院落中的另一幢小楼走去。那小楼,坐落在庭院的西南角,周围显得有些荒凉。小楼看上去非常破旧,不晓得有多久没人住过,以至于那墙壁上透着一股子斑驳之色,给人一种苍凉和荒冷的奇妙感受。
杨守文站在这小楼门前,面带沉思之色。
他想了想,迈步走上了门廊,伸手把房门打开。
这小楼约七八米高,分为两层。
楼下是一个客厅,楼上则是两间卧室。
客厅的斜面墙上,供奉着一个神龛,不过里面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佛像的踪影。
杨守文先是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便上了二楼。
站在窗前,他举目向外眺望,就见那漕渠从窗下流过,远处那铜马雕像更是格外清晰。
站在这里,可以眺望铜驼暮雨。
站在这里,可以聆听到太平禅寺的晨钟暮鼓。
“这里的视野倒是极美,比之我那住所的视野还要好几分。”
“是啊,可惜当年霍献可就是死在这幢楼里,以至于鬼气森森。我听说,这宅子的最后一任主人搬进来之后,就建造了阿郎现在居住的楼阁。只可惜楼阁尚未建好,就死了……这楼,邪性的很。阿郎想要拆除,最好还是快一点拆除为妙。”
“你是说,咱们住的那幢楼阁,是后来建造的?”
杨守文扭头向杨从义看去,就见杨从义点了点头。
“是啊,霍献可死后,这宅子先后换了三个主人。
先是一个西域来的胡商,大约三个月就死在床上,据说死时的模样与霍献可极为相似。后来又有一个关中过来的豪商盘下了宅子,可惜住了半年,便突然间遇害。
第三个主人,是从江左而来。
那人盘下宅子之后,请高人为他化解煞气,而后开工建造了阿郎现在所住的楼阁。
只是在楼阁建好前的一个月,他从江左返回洛阳,在途中被盗贼所害。
在那之后,这宅子就没了主人。洛阳人更称这里是凶宅,只要住进来就会有危险。”
杨从义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当然了。阿郎有神人护佑,那妖魔鬼怪定难靠近。”
杨守文哈哈大笑,摆手示意杨从义,他不在意这些。
不过,杨从义说的这件事情。倒是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凶宅?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两座楼阁不太般配,他住的那座楼阁,高出这楼阁近五米,几乎遮掩了大半的阳光。若是住在这里,定然会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想必这就是那所谓高人讲述的化煞之法。也就是说,在这楼阁里,死了三个这宅子的主人?
“大兄,你怎么看?”
杨守文突然扭头,向阿布思吉达看去。
吉达微微一笑,指了指杨守文。那意思是说:你已经有了看法,何必来拷问我呢?
“从义,从今天开始,你带人住进来。”
“啊?”
“你找六个人过来,三人一班,轮流守在这楼阁之中。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日夜值守?”
杨守文点点头,“没错,就是日夜值守。”
“喏!”
杨从义躬身领命,杨守文便转身走下了楼阁。
“另外。你下午去一趟北市,找沈庆之,为我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附耳过来。”
杨守文摆手,示意杨从义靠近。而后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杨从义连连点头。
总仙诗会的消息,愈演愈烈。
一日光景,洛阳城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杨守文斗酒诗百篇的故事。
与此同时,《西游》的故事伴随着杨守文的声名鹊起。在百姓之中也渐渐流传开来。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那《西游》是讲述的什么。
可听说是杨守文的作品之后,就立刻打听起来。只是,当初《西游》只刊印了一千套,洛阳城中不过有三百套左右,大都是在世族勋贵手中,民间并未有流传。
一时间,寻找《西游》的声音越来越多,想要了解《西游》内容的人,也越来越多。
杨守文对此,并没有在意。
总仙会之后,他反而变得低调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父亲,看起来已不用孩儿去推波助澜,这杨青之已经是声名鹊起。”
狄府花园中,狄光远恭敬站在狄仁杰的面前。
狄仁杰的气色,看上去比前些时候更差了。虽然已经是初夏,他仍穿着厚厚的衣服,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更显得骨立形销。他手里,是一册诗选,里面是杨守文在总仙会上所做的八十一首诗词。听了狄光远的话,他把诗选轻轻放在桌上。
他看上去很疲惫,整个人似乎都垮了一样。
而事实上,他的确是快要垮了!
事情要从十天前说起,狄仁杰接到了李元芳送来的一封密信。
按道理说,李元芳和狄仁杰没有任何从属的关系。他是左奉宸卫大将军,而狄仁杰虽是宰相,但却无法节制李元芳。可是,李元芳还是给他写了这封秘密书信。
李元芳此去魏州,是奉旨调查一桩案子。
可是到了魏州,他却发现了一件和狄仁杰有密切关联的事情。
狄仁杰的幼子狄光昭,是魏州司功参军。狄仁杰曾是魏州刺史,并且在任上为魏州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使得魏州百姓为狄仁杰建立了一座生祠。可是,狄光昭到了魏州之后,一开始还好,传来的口碑也非常出众。可随时间推演,狄光昭在魏州根基日渐牢固之后,心态也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变化,整个人更发生了转变。
李元芳的信中写道:狄光昭贪婪暴虐,百姓苦不堪言,更一怒砸了狄仁杰的生祠。
在这个时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华夏百姓的忍耐性极强,如果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是不会奋起反抗。更不要说,狄仁杰曾经有恩于魏州百姓。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砸了狄仁杰的生祠,也可以想象得出来,狄光昭在魏州所做的事情,真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狄仁杰一辈子爱惜名声,没想到……
李元芳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所以狄仁杰在接到了书信之后,就病倒了。
也正是这原因,他没有出现在总仙诗会。
听到狄光远的话,狄仁杰总算是回过神来。
刚才,他拿着杨守文的诗选,可事实上心思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魏州,思考着该如何解决狄光昭的事情。
“二郎,从现在开始,你不妨与杨青之多走动,不要有任何想法和念头,只尽量与之交好即可。总仙诗会,成就了杨青之谪仙人的名号,也算是让他站稳了脚跟。
听说,公主和他已经有所走动,咱们就不必再去多此一举。
终究是圣人家事,我们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可能是两边不落好,倒不如袖手旁观。
不过,杨青之既然有如此才学,你和他多走动一下,对你必有好处。
左右当初是你把他请来洛阳,现在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此事你自己把握。”
“孩儿明白!”
狄光远看着老父那苍白的面容,也不禁有些心疼。
他知道,三郎的事情,恐怕是真的伤了老父的心……狄仁杰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再经此事刺激,变得更加羸弱。
“父亲,那三郎的事情……”
“三郎的事情若属实,自有律法处置。”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沉吟半晌后,突然道:“二郎,扶我回房更衣,我要入宫面圣。”
“现在吗?”
狄仁杰苦笑着点点头,“是啊,早一些向圣人请罪,三郎便多一分生机。
李元芳绝不可能就此事欺骗我,而且他既然写了书信给我,也必定写了书信给圣人。与其圣人到时候找我责问,倒不如我去主动请罪。顺便,有些事要与圣人商议。”(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吕八
清晨,一场,
雨过之后,天气却变得有些闷热。
小满将至,正是播种水稻的季节。在华夏,有南方稻,北方麦的说法。可实际上,这麦子属于舶来shuyaya恢恢呢?”
杨守文合起扇子,笑呵呵看着吕程志道:“倒不如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更加合适。”
听到杨守文这句话,吕程志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光亮。(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第二桩命案(平安夜快乐!)
是人,就有**。
吕程志的才干不俗,从他冒名顶替王贺,做了三年假县令,却把昌平治理的井井有条,就能够看出端倪。此后,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与卢永成周旋了数月之久,趁机敛财千贯,令那些行贿的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从容撤退,并且把那贿金洗的干干净净,更能够看出他的手段。
这种人,又怎可能甘于寂寞?
吕程志此前已经断了念想,准备等妻子身体康复后,离开洛阳到江左做一个富家翁。
可没想到,杨守文居然找上门来。
而从杨守文的话语中,吕程志更听出了他的来意。
招揽我吗?
吕程志心里一动,但旋即就冷静下来。
他从容不迫的看着杨守文,轻声道:“兕子这话,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
还是看不上!
杨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微笑着凝视吕程志,吕程志则无所畏惧的看着他。
想要我效力?哪有那么容易!我虽出身寒门,但也不是什么人招揽都会投效过去。
当了三年的县令,这眼界和城府都提升了许多。
如果现在王贺站在他面前,邀请他去昌平帮忙的话,吕程志十有**都会拒绝……
杨守文名气很大,但从目前来看,并不值得投效。
他若是不娶安乐公主,会得罪了东宫太子;若是被武则天赶出洛阳,便彻底没了出头之日;他如果娶了安乐公主,依照载初律,杨守文是不可能担任任何职事官。同时,他会得罪武三思,甚至引来武则天的不快,结果恐怕会更加的凄惨。
想想薛绍吧!
想当年武则天何等喜爱太平公主,可是对薛绍还是不留情面,哪怕有太平苦苦哀求。
驸马这活计。不好做。
更不要说,这李唐的公主在外面的声名也不怎么样。
怎么看,杨守文都不是一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弄不好,还会受到牵连。
吕程志虽然钦佩杨守文的文采。可这内心之中,说实话对杨守文并不是特别看好。
既然不看好,他又怎能答应?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杨守文突然站起身来,“能够在神都与故人重逢,不胜欢喜。
不过,娘子身体不适,我就不打搅吕先生了。若有闲暇时,先生可以来寒舍做客。”
吕程志也站起来,微微欠身。
“若有闲暇,定当叨扰。”
不过,估计是不可能了……等我娘子身体康复了,我就立刻离开洛阳。谁稀罕和你把酒言欢?
杨守文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吕程志把他送到了门口,见杨守文三人背影远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杨守文若强行招揽他的话,他还真不敢拒绝。没想到,这杨守文倒是挺大度,居然没有逼迫,更没有恼羞成怒。从这一点而言,杨守文的气度倒是不凡。
只可惜了……
吕程志轻轻摇摇头。
若杨守文不是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说不定他会同意。
只是。杨守文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吕程志万万不敢把身家性命搭在他身上。
毕竟,如今的吕八可不是四年前的吕八。
他好歹也有两千贯的积蓄。
在洛阳,两千贯或许算不得什么。那郎官清一斗就是十贯,两千钱也不过是两百斗郎官清罢了。可这也要看怎么生活,对普通人家而言,两千贯一辈子足够了。
既然不缺钱,又何必去冒险?
吕程志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便把房门关上。
只是过了这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种机会。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如果没有特别的机缘,估计这一辈子和仕途也就绝缘了。只可惜,自家这一身所学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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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郎,要不要找人教训一下这吕书生?”
在回去的路上,杨存忠看杨守文情绪不是很好,于是便忍不住开口道。
“教训他作甚?”
“阿郎这一路都闷闷不乐,定然是那穷措大惹得阿郎不开心,不如我找些人,教训他一顿?”
杨守文瞪大眼睛,看着杨存忠。
片刻,他突然抬手用扇子在杨存忠脑袋上敲了一下。
“教训,教训……我看你才是缺教训。
你道我是谁?人人都要顺着我吗?些许小事,便要教训,回去之后给我站一个时辰混元桩。”
杨存忠别看是五大三粗,可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子。
他和杨茉莉年纪差不多大,脑袋倒是聪明一些,但性子却比杨茉莉要野的多。杨茉莉是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说;杨存忠却是在市井中长大,跟着他老爹在天津桥头做过苦力,和本地的地头蛇打过架,比普通的孩子,要莽撞和冲动了许多。
在某些方面,他很像盖嘉运。
被杨守文打了一下,杨存忠倒是不觉得疼,但脸上露出了苦色。
一个时辰的混元桩,会站死人的啊!
可是杨守文的吩咐,他更不敢拒绝,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杨守文,从天津桥上走过。
招揽吕程志失败,在意料之中。
毕竟杨守文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虽然名气不小,但……
从某种程度而言,杨守文现在恐怕还比不得当初在昌平。
在昌平的时候,杨承烈作为昌平县的三把手,那是能说得上话的人。杨守文可以仗着杨承烈的威势横行霸道,但是在洛阳,就算有天大名声,没有前程也是白搭。
所以,杨守文此行之前就有了被拒绝的准备。
只是当他真被吕程志拒绝之后,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虎躯一震的事情,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从目前看来,他是没有那王八之气。否则又怎会被拒绝呢?
回到家,杨守文就进了卧房,被子往头上一蒙,谁也不理。
别看他当着吕程志的面。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心里面,还觉得很受伤。
“兕子这是怎么了?”
杨氏见此情况,拦住了杨茉莉问道。
杨茉莉含含糊糊道:“阿郎去找吕书生,好像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也不太清楚。”
他当然不可能清楚。否则他就不是杨茉莉了。
问杨存忠,杨存忠同样说不出所以然。
这也让杨氏担心不已,几次想要过去探望,但走到了门口,她最终还是没去打搅。
杨守文的事情,她不是很懂得。
但杨氏知道,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兕子。
兕子的情绪虽然有些低落,但应该不成问题。那么多风浪他都经过了,些许小事又怎会难住他呢?
至于吉达,虽然关心杨守文。同样没有去打搅。
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和杨守文要走的并不是一条路,有些事情他根本帮不上忙。
就这样,天就晚了。
杨守文睡到半夜醒来,感觉肚子里有些饥饿,便起身出屋,走下楼来。
所有人都消息了,小楼里静悄悄的。
当杨守文下楼的时候,匍匐在楼梯下的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龙呼的一下子起来。
不过看到是杨守文后,三兄弟也没有叫。而是摇着尾巴凑过来。
杨守文一一抚摸了它们几下,然后就走出了小楼。
肚子好饿!
此刻,日间被吕程志拒绝后所产生的负面情绪已经没有了。毕竟两世为人,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人家看不上你。拒绝你,说明你还没有那种让人臣服的实力。
想想,也没什么。
他现在算什么?
除了有一点名气之外,其实什么都不是。
弘农杨家已经把他和老爹开革出家族,所以出身一说,也就没了优势;他不想和安乐公主成亲。可不管是否成亲,都会得罪人,甚至有可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出身,没靠山,没官位,没钱……就连这铜马陌的宅院,都是武则天赐给他的。一旦他将来被赶出洛阳,说不定连这铜马陌的宅院,都不复存在了。
四无之人啊!
杨守文觉得,自己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这不是盗窃几首诗就能解决的麻烦……首先,他要想办法从洛阳这个是非圈里脱身出来才成。
一想到这些,杨守文非但没有颓然,反而心中充满了斗志。
可不管怎么样……肚子真的好饿!
庭院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休息了。
杨守文走出庭院,就看到远处小楼里点着灯,显然是杨从义手下的老军正在值守。
他点点头,沿着曲折小径,便来到了门庑。
穿过门庑后,杨守文准备去厨房里找点吃的。可就在这时候,他蓦地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不远处的灌木丛,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边,给我出来!”
灌木丛里发出扑簌簌的声响,紧跟着人影晃动。
就见乌尤提着裤子一路小跑过来,“阿郎,这么晚,有什么吩咐?”
“乌尤?”
借着月光,杨守文认出了对方身份,旋即眉头一蹙道:“这么晚,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乌尤连忙回答道:“回禀阿郎,小人,小人这是晚上吃坏了肚子,所以有些不太舒服,便在那边出恭。”
“出恭?”
杨守文道:“家里不是有茅房吗?”
“阿郎有所不知,那茅房坏了,所以不好方便。
小人这不是憋不住,所以就在那边方便一下。等天亮了,小人就会把清理干净……”
“坏了?”
杨守文点点头,“那记得明日找人修理,别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小人明白。”
杨守文也就没有想着去查看一下。他肚子正饿的发慌,跑去检查?那特么的还能吃东西吗?
尼玛,晦气!
他摆摆手,示意乌尤退下,便直奔厨房走去。
唉,终究是个钓丝命!若真是大户人家。把婢女叫起来,让她把饭菜端到跟前就是。哪像他这样,肚子饿了还要走辣么远,到厨房里自己寻找。他这个阿郎。可真不够气派。
杨守文心里嘀咕着,耳边忽听得一声隐约声响。
扭头看,就见灌木丛那边似乎有人影一闪。在定睛看,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
想必是那乌尤清理了之后回去了!
他也就没多想。直奔厨房,在伙房里找到了两张半斤重的肉饼,然后一手一个,就拿着回屋去了。
“阿郎,你去哪儿了?”
回到庭院,就看到杨茉莉坐在门廊上。
杨守文一边咀嚼者肉饼,一边道:“茉莉,你怎地坐在这里?”
“婶娘要我在这里伺候着,结果我刚才听到动静,发现阿郎出去了。”
那双环眼。直勾勾盯着杨守文手里的肉饼。
杨守文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杨茉莉的喉头在鼓动。
尼玛,这是伺候我,还是和我抢食呢?杨守文哭笑不得,于是把另一只手里的肉饼递给了杨茉莉,“肚子饿了,所以去伙房找点吃的。你饿不饿?一起吃吧……”
他真的只是想客气一下,可是却忽视了杨茉莉对事物的执着渴望。
杨茉莉也不客气,结果肉饼,吭哧就是一大口。
说实话。杨守文倒是不觉得心疼,只是这心里面,顿时有一种好像哔了狗的感觉。
我,真的只是客气一下啊!
不过。他也知道杨茉莉的脾气,所以也不生气。
在门廊上坐下,他和杨茉莉吭哧吭哧的啃肉饼。只是没等他啃上两口,就发现身前齐刷刷,蹲了一排的狗。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龙在也就罢了,连八戒也凑过来。
四兄弟就那么蹲在杨守文面前。八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杨守文手里的肉饼,那四条尾巴更甩啊甩啊,甩的杨守文胃口全无。
看我好欺负吗?
悟空它们是不敢找杨茉莉要吃的,因为它们知道,就算是找过去,杨茉莉也不会理睬。
看起来,我真的是哔了狗了!
四兄弟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肉饼,你特么不给都不好意思。
杨守文没办法,只好把肉饼撕了一半下来,然后分成四份放在四兄弟面前。剩下半张饼,他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一定要吃完,否则它们吃完了,再要该怎么办?
只是,这二两肉饼入肚后,杨守文非但不觉得饱,反而更饿了。
看看天色,已经快丑时了。
他实在懒得再去厨房,便起身准备回屋。
“阿郎,你要睡觉吗?”
“嗯。”
“我……”
“我困了,茉莉不要打搅我,知道吗?”
杨守文说的斩钉截铁,让杨茉莉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看着他走上楼梯的背影,杨茉莉吧唧吧唧嘴,突然那张胖乎乎的圆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婶娘给阿郎准备的晚饭岂不是浪费了?”
他向四兄弟看了一眼,却发现四兄弟已经把肉饼吃完,八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杨茉莉揉揉肚子,“可是杨茉莉已经吃饱了啊。”
他一脸为难之色,自言自语道:“阿郎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嗯,不能浪费。”
旋即,杨茉莉握紧拳头,脸上露出了坚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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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肠辘辘的睡了一晚上,天亮之后,杨守文醒了。
他饿的有些难受,便走下楼来。
楼下,波斯女奴已经准备了洗漱用具。以前,这些都是青奴准备,可自从有了波斯女奴之后,她准备的次数就少了。不仅如此,当杨守文下楼之后,发现她正在漱口。
“阿兄,你起来了。”
杨守文点点头,从女奴手中接过了猪鬃刷。
他蘸好了青盐,和青奴蹲在一起,开始刷牙。
“阿兄,杨茉莉病了。”
“嗯?”
杨守文扭头看着青奴,露出疑惑之色。
他病了?昨天晚上我看他时好好的,还抢了我一张肉饼呢。
杨青奴一边用小毛巾擦拭着脸,一边笑嘻嘻说道:“谁让他贪吃……婶娘给你准备的晚餐,他见你睡了,居然都给吃了。以至于吃多了,早上被婶娘一顿臭骂呢。”
“婶娘昨天给我准备了晚餐?”
“是啊,就放在杨茉莉那边……他说阿兄你要睡觉,放着就浪费了,所以都吃了。”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杨守文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呢?”
“婶娘说他昨天吃的太多,所以要多运动一下,所以一大早就带他出门,说是要去西市转转。嘻嘻,我看杨茉莉这下子要倒霉了,婶娘肯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让他贪吃……”
杨茉莉,你个王八蛋!
有吃的你还抢我的肉饼?
杨守文火冒三丈,却又觉得好笑。
这个杨茉莉,还真是蛮拼的,为了吃的,不惜吃坏了肚子。
他洗漱完毕之后,便让波斯女奴为他准备早饭。昨天饿了一天,再不吃会死人的。
可就在女奴把早饭端过来,杨守文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忽听得前院传来了一声尖叫。不一会儿的功夫,娜塔跌跌撞撞跑进了小楼里。她神色慌张,脸色苍白。
“阿郎,阿郎不好了!”
杨守文正把那羹汤端到嘴边,听到娜塔的喊声,手一抖,那羹汤烫的他不仅一咧嘴。
“娜塔,怎么了?”
他放下碗,脸上露出了一抹怒意。
娜塔跑进了客厅,杨守文一眼就看到,她手上还沾着血迹。
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杨守文盯着娜塔。
娜塔喘着气,结结巴巴道:“阿郎,出,出事了……”
她紧张的时候,说话会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突厥口音。
若非杨守文有所准备,甚至可能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娜塔,慢点说,你手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乌尤,乌尤死了!”
娜塔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乌尤,被人给杀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过公子破案记(一)
乌尤作为外宅两大管事之一,于是自己占居了一间厢房。
对此,杨守文并不在意,也没有过问。前院的房子很多,以目前杨府的人数,就算是一人一间也能住得进去。乌尤一个人一间屋子,又算得什么事情?再加上他做事也很勤勉,就目前而言,杨守文对他还算是满意,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可正是因为他一个人一间屋子,使得乌尤丢了性命。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乌尤的尸体就静静躺在床榻上,仰面朝天。
脖子被人隔断,脑袋呈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
鲜血已经浸透了床榻,并且顺着床榻流淌了一地……
杨守文看了一眼屋中地面的血脚印,扭头问道:“都有谁进过这间屋子?”
“回阿郎的话,小人和黑妞进过。”
黑妞,是杨府的厨娘,突厥人。
她本名叫做哈日伊罕,翻译过来就是黑妞的意思。年纪大约在三十出头的模样,人如其名,肤色略有些黑,长得嘛……还成!说不上好看,但仔细看也挺耐看。
“厨房的柴火快没了!”
黑妞见杨守文向她看过来,连忙解释道:“杨大娘一早就出门了,奴婢就想着和乌尤说一声,让他去买些柴火回来。要不然,家里的柴火就只够午食使用了……”
黑妞能说一口汉话,虽然算不上流利,但交流不成问题。
杨守文点点头,又朝着屋恩奇看去。
屋恩奇道:“小人在打扫院子,听到黑妞叫喊,就跑过来看到她坐在地上,所以就进来搀扶她。”
“除了你二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没有!”
屋恩奇连忙道:“小人发现乌尤被杀之后,就和黑妞出来,并且守在门口。
阿郎过来之前。小人没有放一个人进去。所以这屋子里,就只有小人和黑妞进过。”
屋恩奇的语言很有条理,让杨守文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
“小人明白。”
“娜塔,派人去衙门报官。”
“是。”
杨守文如今已经不是普通人,斗酒诗百篇的美名,也使得铜马陌水涨船高。地位与他刚抵达洛阳时,有很大的不同。一般而言,大户人家的仆从死了,若没有主家的吩咐,奴仆是不会去官府报官。只有主家同意,仆从才可能去官府报告。
娜塔唤来了一个仆从,两人结伴前往县衙。
这是规矩,以免有人逃走。
娜塔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情,所以在这方面,也极为小心。
杨守文点点头。对匆匆赶来的宝珠道:“宝珠,把家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召集过来。”
“是!”
“从义,你到小楼坐镇;大兄在后面,照看好那两个小的。”
杨守文从容不迫,井然有序将命令发出。
而后,他就坐在了前堂的客厅里,杨存忠捧刀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扫过院中众人。
乌尤这一死,着实让不少人都感到害怕。
阳光虽然温暖,可是这些人却有一种莫名的寒意袭来。
“诶呦。这是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窦一郎带着薛畅和薛嵩从外面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就见这杨府的仆从。全都站在庭院中。客厅门口,有六个昆仑奴分为两排站立。
“老窦,今天没空和你吃酒,家里出事了。”
杨守文走出客厅,与窦一郎三人打了个招呼,“我的大管家被杀了。我已经报官,官府可能很快会派人过来。你们要不想找麻烦,就赶快离开,我今天无法招待。”
窦一郎闻听,顿时笑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怕麻烦,坐在这里就好,你不必招呼我们。”
薛畅对这种场面不甚欢喜,所以就到后院找郑虔去了。
倒是薛嵩,跐溜就跑到了乌尤的房间门口,探头探脑,丝毫不见他有半点恐惧之色。
“青之,你这是做什么?”
官府的人还没有过来,贺知章却来了。
不止是贺知章,他身边还跟着司马承祯、张说、张旭和苏颋。
五个人走进大门,看到这种情况也是一愣。
杨守文连忙迎出来,苦笑着道:“贺博士,司马道长,你们今天这是……家里发生了命案,乱哄哄的,实在是失礼。”
“又发生了命案?”
贺知章闻听,顿时愣住了。
他忍不住说道:“看样子这宅子还真是邪门,前天不是才死了一个人,怎么如今又有人死了?”
“他杀!”
杨守文说着话,把五人迎入了客厅。
“青之,听闻你这里有好酒,所以我们登门叨扰。
对了,这是你要的关于铜马陌的案牍。前些日子薛正谏和我说过此事,但我忙着其他事情,所以没有收集完整。这刚把案牍找来,没想到你这宅子里居然……”
薛正谏就是正谏大夫薛曜,之前薛楚玉曾拜托过他。
杨守文连忙让杨存忠把那案牍接过来,原以为这些人会离开,却不想他们竟坐了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左右无事,也好看看。”
贺知章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着对杨守文道:“青之只管忙,不必招呼我等。”
这帮货们,就是闲的蛋疼。
杨守文算是看明白了状况,他把事情看得很严重,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死个仆从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了不起,就是凶杀,事情会严重一些。但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不过是一个仆从而已。说实话,这时代主家打死仆从的事情,可不算少。
杨守文刚想要让人准备酒水,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咦?杨青之。你这是做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乱啊!
杨守文顿时懵了,怎么这客人一**的过来?
他连忙走出去,就看到李过带着李林甫迈过了门槛。
自总仙会结束之后,杨守文就没有再见过李过。现在倒好。总仙宫瑶台的八个人,除了张若虚之外,都到齐了。李过今天换上了一身白色碎花缎子做的长衫,风度翩翩来到了杨守文的面前。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让杨守文突然有些恍惚。
这许多天不见。自己竟然有些想念呢。
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李过顿时来了兴致。
“凶杀吗?”
他好奇走到乌尤的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两眼,然后掩鼻走开。
“杨青之,你可真倒霉。”
“什么意思?”
“死人了啊!还不倒霉吗?”
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不过从那双明眸中,杨守文还是能够感受到,李过的关怀之意。
“倒霉你还不走吗?”
“嘻嘻,看到你倒霉的样子,我就开心了。”
李过嬉笑着。便径自走进了客厅。
这时候,官府的人终于到了。领队的,赫然是洛阳令沈佺期,在他身后还跟着庄毕凡等人。他不能不来,之前扎布苏被杀的案子还没破,这杨府居然又发生了命案。
杨守文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初入洛阳,一文不名的小子。
如今的杨守文,在洛阳绝对算得上名人,甚至连武则天都在有意无意的关注着……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杨家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其中。窦一郎和薛嵩他不认得,但是其他人可是熟悉的很。
这里面,居然还有……
特别是当沈佺期看到李过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旋即看到李过朝他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沈佺期还是很聪明的把李过忽略了过去。
“青之,你这还真是……”
沈佺期苦笑看着杨守文,而杨守文也只能还以苦笑。
“县尊来的正好,凶杀现场我让人封锁了。曾经有两个人进去过,其他人都被我阻拦下来。你来了,咱们就可以进去看看,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庄毕凡闻听,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行家啊!
没想到杨守文居然还懂得保护现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庄毕凡随即释然。杨守文的老爹杨承烈做了十年县尉,杨守文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也不足为奇。
当下,在杨守文的带领下,庄毕凡陪着沈佺期直奔乌尤的房间。
贺知章等人呼啦啦都跟上来,一个个面带好奇之色,似乎对凶杀现场很感兴趣。
李过,本不想过去凑热闹。
可大家都过去了,他也不好一个人在客厅,于是就带着李林甫跟了上来。
“喏,就是他们两个进去过。”
杨守文用手指了指屋恩奇和黑妞,然后道:“屋子里有血脚印,想来是黑妞找乌尤的时候留下。庄县尉,你可以让人检查一下屋子里有多少脚印,说不定会有线索。”
庄毕凡点点头,带着差役便走进房间。
这是杨守文第二次进来,与刚才相比,血腥味已经不是很浓。
他陪着沈佺期在屋子里巡视,片刻后,就见庄毕凡走过来,沉声道:“死者想必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而且杀他的人,力量不小,否则不可能造成那样的伤口。
脑袋几乎被切下来,是个狠角色。”
说着,他一指黑妞。
“刚才我问过她,她早上过来的时候,房门虚掩,并未落闩。
也就是说,凶手是从正门离开……还有,我检查了一下,门闩没有被毁坏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破门而入。最大的可能,是死者根本就没有把房门锁上。”
杨守文听了一怔,扭头问道:“屋恩奇,乌尤平时睡觉,锁门吗?”
屋恩奇想了想道:“锁门的……乌尤很小心,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把门闩锁上。”
“也就是说,只有昨晚,他没有锁门?”
杨守文喃喃自语,走到房门口,蹲下身子查看。
李过在门外笑嘻嘻说道:“杨青之,你看出什么了吗?”
杨守文扭头,怔怔看着李过,目光有点发直。
“你干什么?”
那目光,让李过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杨守文却站起身来,推开了李过,冲出房间后直奔门庑一侧的灌木丛。沈佺期等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也跟着跑过来。就见杨守文蹲在灌木丛里仔细查看,还不时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闻了闻,然后把土丢在了地上,嘴角微微翘起。
“杨青之,你干什么?”
李过勃然大怒,指着杨守文吼道。
杨守文拍了拍手,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存忠,把悟空它们带过来。”
“喏!”
杨守文走到了沈佺期等人身前,沉声道:“昨晚我半夜起来,感到肚中饥饿,又不想惊扰别人,所以就跑来厨房,想要找一些吃的。在路上,我看到乌尤躲在灌木丛里。当时我还问他干什么,他说在里面出恭,还说茅房坏了,所以才会那样。
我当时肚子实在是饿的狠了,所以也就没有想太多。
刚才,我看了一下灌木丛后,没有出恭的痕迹,倒是发现了两个脚印……庄县尉,你可以派人过去查看一下。”
庄毕凡闻听,立刻带着人过去。
李过却蹙起眉头,看着杨守文,一副嫌弃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
“咦,你这个人,好脏。”
“啊?”
“如果那个人真在里面出恭怎么办?”
李过说的是杨守文伸手在地上抓土的动作。
杨守文苦笑道:“过公子,如果他真的出恭,我眼睛不瞎,难道会看不到吗?”
“那又怎样?他没出恭,又代表不了什么?”
这句话出口,李过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去,就见贺知章几个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过顿时恼羞成怒,玉面绯红。
“怎么了,我刚才只是疏忽了而已,现在已经想清楚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呢?”
那一副娇羞的模样,让杨守文有些发懵。
“你想清楚了什么?”
“哼,别以为能难住我……乌尤昨晚肯定是和人在这里**,被你发现了之后,就谎称出恭。也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相信他是什么出恭。然后,他回到房间……嗯,肯定是等他的情人。结果他的情人没有出现,却引来了凶手,对不对?”(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零六章 过公子破案记(二)
李过高昂着头,好像骄傲的白天鹅。
他看着杨守文,一副‘你不夸奖我,我就和你拼命’的表情,让杨守文的心情没由来轻松许多。
说实话,家里接连死了两个人,说沉重有点过,但绝不会轻松。
而李过的出现,却让杨守文的心灵,变得非常宁静。
“过公子,那你说说看,乌尤的情人会是谁?”
李过一怔,扭头用手指着杨守文道:“他的人,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就在这宅子里。”
“为什么?”
“不是宅子里的人,乌尤留门做什么?”
话音未落,悟空四兄弟穿过门庑,来到了杨守文的跟前。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衣着华美的人,悟空四兄弟显得有些紧张。
它们躲在杨守文的脚边,警惕看着众人,那八只乌溜溜的眼睛,更瞪得溜圆……
“不对!”
杨守文突然眉头一蹙,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青之,什么不对?”
“悟空它们的警惕性很高,若有风吹草动,它们一定会有所觉察啊。”
是啊,上次水池那边有动静,悟空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警报。可是昨天……如果庭院里有人走动的话,悟空四兄弟一定可以觉察到,但是它们没有任何的动静。
目光,蓦地在宝珠、娜塔和那四名波斯女奴身上扫过。
也只有这几个常出现在内宅的人,悟空四兄弟会放松警惕。但问题是,如果是她们是凶手,身上就不可避免的沾染血腥气,悟空四兄弟还是会有所觉察才对啊。
“娜塔。”
“奴婢在。”
“你昨晚在做什么?”
娜塔的脸色一白,忙惶恐道:“回禀阿郎,奴婢昨晚给小楼那边送了被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宝珠呢?”
“阿郎,奴婢昨晚身体不适,与大娘说过之后就回房睡了。
哦。奴婢睡之前,还让米娘送了一杯热水。这一点米娘可以为奴婢作证。”
宝珠说着,用手一指那四个波斯女奴中的一人。
杨守文倒是记得,这女奴本名米特拉。不过到了洛阳之后,就改名唤作‘米娘’。
只是,米娘不会汉话,也听不懂宝珠说的什么。
见宝珠指向她,她脸色一白。忙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来问她,我来问她。”
李过见此情况,立刻雀跃而出。
她走到了米娘面前,口中吐出一串流利的语言,不过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米娘听了李过的问话,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不仅是她,包括其他三个波斯女奴,都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米娘连忙回答,不过叽里咕噜的。杨守文一句都不懂。
他向宝珠和娜塔看去,两人也是一脸迷茫。至于贺知章等人,也都露出好奇的表情来。
“她说,她没有说谎,昨晚她的确是送过热水。”
李过说着,抬手示意米娘站起来。
杨守文表情古怪看着李过,“你刚才说的好像不是突厥语吧。”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波斯语。”
李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头抬得更高了。
“你会说波斯语?”
“当然……我娘亲家里有一个波斯管家,随我爹娘一起去的房陵。我小时候。就是跟他学的波斯语。哼,我不但会说波斯语,还会说突厥语、天竺语,是不是很厉害?”
李过得意洋洋。脸上再次露出‘你快夸奖我’的表情。
“好好汉话都还没有学全,学什么波斯语。”
杨守文嘀咕了一句,招手让杨存忠过来,让他带着悟空四兄弟到案发的现场里去寻找线索。
只是这样一来,却气坏了李过。
他在杨守文身后狠狠一顿足,嘀咕道:“杨阿痴。”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不得不说。李过的家教不错,也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所以当杨守文问他的时候,他脸一红,连连摆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过,杨守文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这个时候,庄毕凡已经带人返回,脸上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有两个人的脚印。”
“哦?”
“看脚印的大小,应该是两个男人。”
男人吗?杨守文目光扫了一眼娜塔和宝珠两人。
娜塔脸色依旧苍白,而宝珠则显得比较平静……
若是两个男人的话,其中一个是乌尤,那另外一个……就应该是前院的这些仆从吧。
沈佺期示意庄毕凡去审问那些仆从,然后和杨守文又回到了凶杀现场。
“是男人的话,就能说的过去了。”
他指着乌尤脖子上的伤口,对杨守文道:“若是女人,恐怕还真做不到如此地步。
青之,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子。
乌尤昨晚回屋后,一时疏忽,忘记了关门。于是那凶手就趁机潜入房间,把他杀死。”
“动机呢?”
“这个……”
“情人,一定是情人。”
李过耐不住寂寞,再次站出来,大声说道。
“他和情人约好了晚上相聚,于是就没有关门。没想到凶手趁机潜入,把他杀了。”
你对‘情人’这个梗,似乎有点痴迷啊。
杨守文忍不住笑道:“过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两个疑问:其一,他在灌木丛后和什么人见面?其二,他既然是和情人约好,为何会熟睡?你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在熟睡中被杀,所以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人切断了脖子。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等待情人前来的男人,只可能亢奋不已,为什么会睡着了呢?”
“这个……”
李过闭上了嘴巴。
杨守文见他老实了,这才扭头对沈佺期道:“县尊,现在有几个问题。
除了刚才我说的那几个问题之外。之前扎布苏的死,和现在乌尤的死,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说凶手是来自外面,他如何进入我的宅子?要知道。我家可还养了一只海东青,它同样很警觉,若凶手来自外面,它一定会有所觉察才是。所以,我认为凶手就是宅子里的这些人。若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人,又离开。”
“那依着青之之意,当如何是好?”
“我宅子里就这些人,除了我婶娘和我的护卫杨茉莉不在之外,其他人都在这里,请县尊就在这里调查清楚,不知县尊意下如何?”
沈佺期想了想,颇以为然。
“既然青之这么说,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杨守文点点头,便招呼众人到后院去。同时把前院也就交给了沈佺期。
“杨青之,他行吗?”
“什么行吗?”
李过偷偷朝沈佺期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沈云卿作诗可以,但我可不觉得,他能破案。”
说话间,他凑到了杨守文的身旁。
从他身上,传来一种若有若无,沁人肺腑的香气。
杨守文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心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身上戴的香料也不同凡响。
“成不成,他是县尊。”
杨守文也压低声音道:“这种事。我一个小民怎好过多干预?县尊人不错,我若是干预太多的话,他势必面上无光。倒不如让他先查一查,若没有结果。我在帮他。你要知道,他现在不是为圣人作诗的沈云卿,而是堂堂洛阳令,沈佺期。”
李过檀口轻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只是他这副模样,却让杨守文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那朱唇。似乎有一种诱人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一亲芳泽……尼玛,他是男人啊!
杨守文忙转过身,额头沁出了冷汗。
不是吧,我居然会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冲动?
这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更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拉开了和李过的距离。
“青之,那小楼很别致啊。”
“嗯?”
司马承祯突然开口,指着西南角的小楼。
杨守文一愣,旋即道:“据说那小楼是最初建造的,霍献可以及后来两任房主,都死在那小楼里。我现在住在那边院子里的楼阁中。听说是最后一任房主建造。”
“不对不对,这座楼的格局可不差,而且选的是铜马陌风水最好的地方,怎可能会有煞气?”
司马承祯什么人?
那是大神棍!
他一眼就看出了两座楼阁之间的联系,连连摇头。
“你那楼阁建起之后,反而破坏了这宅院的风水……青之,你若信我,最好把那院子和那座楼阁拆了。若不然,可能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至于死人,我倒不认为和那楼阁有关……这样,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能为你看出一些端倪来。”
众人闻听,都停下了脚步。
杨守文想了想,便答应了司马承祯的请求。
他跟着司马承祯,来到小楼外,就见杨从义带着三个人,正坐镇在楼阁之中。
见杨守文过来,杨从义连忙躬身行礼,“阿郎,你怎么来了?可是找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只是司马道长对这里产生了兴趣。”
说着话,杨守文便引着司马承祯走进楼内。就见司马承祯先是楼上楼下的查探了一番,然后又围着小楼转了几圈,手指飞快变化,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没错,这座楼绝对是有高人设计过。
你看,楼阁成八角形,八角正对应八卦,形成一个八卦阵图,可以镇住风水。而你看楼外,漕渠若青龙流转,以八卦阵图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回龙脉……你再看这边,流水不止,财源广进。再加上瀍渠直奔皇城,绝对是一个福禄寿三全的风水局。
而你那座楼阁,自如同一把利剑。
你随我来!”
司马承祯领着杨守文退后几步,手指庭院里的楼阁道:“你看,此时正值正午。八角楼正当阳气充沛。可你刚才和我进去看过,里面却显得阴森森,极为可怖。再看你那楼阁,若一片阴云。压在这八卦阵图上,令风水局无法发挥出效用。”
杨守文不懂风水,但听了司马承祯的话,仍产生了一种不明觉厉的感受。
风水这东西能够传承千年,绝对有它存在的道理。
后世要么把风水神话。要么就是一群口灿莲花的骗子,也使得风水慢慢就变了味道。
反正,杨守文觉得,司马承祯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这座楼是最后一任房主,请了高人设计的啊。”
“高人?有多高!”
司马承祯笑道:“你又怎确定,那高人不是趁机害人呢?
你不也说了,这楼建起来之后,那房主就遇害了吗?呵呵,你看。正因为你那座楼挡住了视线,若不然站在楼上眺望,可以看到皇城。那叫什么?那叫鱼跃龙门。
这座楼建起之后,等于把这宅子的风水完全破坏,更断绝了这宅子主人的前程。”
杨守文听罢,不禁沉默了。
“道长的意思,是把那座楼拆了,保留八角楼吗?”
“嗯……不过,我还要再看看。说实话,刚才我进去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贫道再看一看,青之你带大家去说话吧,免得跟着我,反而扰了我的事情。”
“如此。也好。”
杨守文倒是没有反对,带着众人回到了庭院。
“杨青之。”
“嗯?”
“我刚才又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怎么说?”
李过搔搔头,露出苦恼的模样,“刚才那个县尉说,和那个……死得那个叫什么来着?”
“乌尤。也叫石守信。”
“我管他乌尤还是什么信的……县尉说乌尤是在灌木丛里和男人说话,只因为他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大小的脚印。可我觉得,大半夜的,乌尤怎么会和一个男人躲在灌木丛里?你也说了,他是前院的管家。如果那个和他说话的人也是你宅子里的人,他大可以叫人出来谈话,了不起找个僻静之处,又何必鬼鬼祟祟呢?
那,不是更容易让人生疑吗?”
不仅是杨守文,包括贺知章几人,看李过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的确,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杨守文喃喃自语,却引得贺知章等人眼睛一亮。
“我们都想的简单了……过公子说的不错,只凭一双脚印,并不足以证明和乌尤在灌木丛后见面的人就是男人。如果那是个女人的话,乌尤没有关门也就有了解释。”
杨守文连连点头,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过的身上。
“那过公子以为,和乌尤见面的人,会是谁呢?”
李过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笑容。
能够被杨守文称赞,并且任何他的看法,显然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激励。
李过想了想,大声道:“女人……一定是女人,而且那个女人是乌尤的情人。你们看,会不会是这种情况。乌尤和他的情人趁着夜色在灌木丛后幽会……嗯,一定是你这个阿郎很严厉,所以乌尤不敢让你知道,亦或者他的情人不想让你知道。
他们本来以为你已经睡了,可没想到你半夜醒来,肚子饿跑去厨房里找吃的东西……结果,他们不小心被你发现,于是乌尤就让他的情人继续躲藏在灌木丛里,自己跑出来告诉你说,他在那边出恭!嗯,也是你这个阿郎太笨,居然没有看出破绽来。不过也因为你的出现,乌尤和他的情人就没办法继续幽会,于是就约定,到乌尤的房间里……所以,乌尤没有关上房门,就是在等他的情人。”
李过说的兴奋了,看着杨守文的目光里,更带着得意之色。
你还别说,有这种可能。
杨守文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乌尤是被他的情人所杀吗?”
李过的小脑袋瓜子摇个不停,指着杨守文道:“当然不是了……我认为,一定还有另一个男人,也就是凶手在暗中喜欢乌尤的情人。他也发现了乌尤两人之间的奸情,于是因爱而生恨,就趁着乌尤在房间里等人的时候,潜入房间把他杀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失踪的人
你这个脑洞开得,我要给你点赞!
杨守文张大嘴巴看着李过,心想:这么狗血的桥段,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过公子果然是聪慧过人……照这么一说,的确可能,很多疑点也就顺理成章解释清楚。”
苏颋立刻抚掌称赞,李过更是得意洋洋。
杨守文则瞄了苏颋一眼:你堂堂许国公,需要这么狗腿吗?
不过,这也让杨守文对李过的身份越发感到好奇。据他所知,太子府李显的几个儿子,似乎没有和李过年纪相仿的。难道说是李显的养子?倒是很有可能!否则苏颋也不会这么狗腿的奉承。看样子,李显对这个养子,应该是非常的宠爱吧。
“过公子,你说的有道理。”
窦一郎突然开口,沉声道:“不过有一点,还是不能解释清楚。”
“什么?”
“刚才青之也说了,如果乌尤是在熟睡的情况下被杀死。
既然他知道情人要来,又怎可能熟睡?这似乎不合常理,还是解释不通,解释不通。”
三寸丁,我要为你点赞。
不知为什么,看到李过吃瘪,杨守文心里挺欢乐。
当然,这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欢乐,纯粹是觉得李过刚才的模样,实在过于嘚瑟。
“这个……你怎知就不是情人没来,乌尤等得久了,所以睡着了?”
“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很显然,窦一郎不知道李过的身份,所以争辩起来,是毫不退缩。
李过还要争辩,却见杨守文开口道:“这件事,咱们待会儿再说。过公子,我现在想请教你。”
“哼!”
李过颇有些得意的看了窦一郎一眼,然后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道:“青之你问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会告诉你。”
杨守文笑了笑,“那你觉得,谁是凶手?谁是情人?”
“这个……”
李过顿时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杨守文则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现过一张张的面孔。米娘、宝珠、黑妞、屋恩奇、娜塔……慢着,娜塔?杨守文想起来,娜塔今天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当她知道还有第二个人的时候。脸色变得惨白。
依稀间,杨守文记得她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慢着慢着,娜塔?
她说她给小楼那边送了被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和乌尤的情况一样,娜塔和宝珠都是一人一屋,而米娘那四个波斯女奴,则是两人一间。也就是说,如果娜塔回屋之后,没有人能证明她回房休息去了。如果她偷偷溜出去和乌尤约会的话……
杨守文猛然睁开眼睛。快步走出了客厅。
“来人!”
“阿郎,什么事?”
杨存忠牵着悟空四兄弟,从庭院外面走进来。
“怎样,悟空它们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
杨存忠道:“庄县尉说,对方绝对是一个老手,行事非常小心。
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悟空它们也没有发现。不过,在屋子里的时候,悟空它们叫的非常厉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领着他们出来之后,它们就不再叫了。”
“叫的很厉害?”
杨守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走到悟空身前,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揉着悟空的脑袋。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悟空口中,发出呜咽之声。
它好像是在说话,可惜杨守文等人都听不明白。
吉达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悟空的脑袋,然后对杨守文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放开它们。让它们自己行动,看它们会去那里。
也就是说,悟空它们一定有所发现。
杨守文点点头,吩咐杨存忠松开了悟空它们身上的绳子。
“大兄,你和存忠跟着它们。”
吉达比划道:你呢?
杨守文笑了笑,“我要再去确定一件事。”
说完,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李过则一路小跑的跟在杨守文的身后。
李林甫今天是作为李过的跟班过来,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不过,当他看到李过跑出去,便起身想要跟上。只是没走两步,他就被苏颋给揪了回来,恶狠狠问道:“你干什么去?”
“公……子,我要跟着公子啊。”
“你跟着去算什么?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啊?”
“啊什么啊,没看到过公子要和青之较劲吗?”
李林甫不是傻子,马上就从苏颋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
他嘴巴张了张,朝张说张旭和贺知章看去,就见这三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神游物外。
看起来,这几位有想法啊。
李林甫旋即明白过来,便在一旁坐下。
++++++++++++++++++++++++++++++++++++++
“杨青之,你干嘛去?”
“我想确认一件事。”
杨守文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顺口回答道。他的步幅很大,以至于李过要拼了命才能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院,就见沈佺期一脸苦恼,似乎是不知所措。
正如杨守文所言,沈佺期是文坛宗师,却不代表他能成为第二个狄仁杰。
“青之,你怎么来了?”
“刚才忘了一件事,我想过来看看。”
杨守文说着,便走进了乌尤的房间。
他再次检查了一下门闩,又找黑妞确定了一下,她发现乌尤的时候,房门确实没有落闩。之后,他站在房间里,原地打转,环视四周。乌尤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屋子里的血腥味也变得越来越淡,几乎感觉不到。两扇窗户打开着,风吹进了房间里。先前那种阴森森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淡薄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中。
杨守文走到窗前,看了两眼。
“黑妞!”
“奴婢在。”
“你进来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吗?”
黑妞想了想。点头道:“没错,窗户都关着。”
“那你进屋的时候,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
黑妞歪着头,努力回忆了片刻,突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抚掌道:“阿郎不问,奴婢险些就忘记了。没错,奴婢早上过来找乌尤,刚进屋的时候,感觉有些发晕。
不过当时奴婢以为是昨日没休息好……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进了屋子后才出现这种状况。后来奴婢发现了乌尤的尸体,吓傻了,所以也就没有再想起这件事。”
这就对了!
杨守文深吸一口气,突然喝道:“赵宾。”
“小人在。”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壮硕魁梧的男子。
这男子。是跟随杨从义来到铜马陌的十名老军中的一个。
杨守文道:“去把娜塔找来。”
“喏!”
赵宾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他还叫了两个妇人,也是之前跟随老军来的家属。
那边沈佺期和庄毕凡忙走过来,“青之,你发现了什么吗?”
“嗯,要把娜塔找来询问之后才知道。”
“娜塔?”
庄毕凡想了想道:“刚才问完她话之后,好像看她去了伙房,估计是在准备午食吧。”
今天这一天,可真是够乱的。
杨守文揉了揉太阳**,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早饭他还没来得及吃。就发生了这件事情。以至于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刚才忙着想事情,他还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有了发现,整个人轻松下来之后,这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黑妞。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快饿死我了。”
李过在一旁听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杨青之,你可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家里饿肚子呢。”
“你以为我想饿肚子吗?这一晌午,都忙着处理事情呢。”
黑妞很快把食物送来。
一碗羊羹。还有一盘子切好的肉饼。
杨守文倒也没有客气,接过托盘后,直接就坐在门廊上狼吞虎咽。
“青之倒是个率性之人。”
沈佺期在一旁称赞道。
老子这不是率性,实在是饿的狠了!
杨守文也懒得和他解释,一碗羊羹入肚,感觉总算是好了一些。他拿起一块肉饼,正准备放进口中,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黑妞道:“刚才庄县尉说娜塔去了厨房,怎么没见她吗?”
“没有。”
黑妞连忙摇头道:“奴婢刚才去厨房的时候,见赵宾带着人从里面出来,没有看到娜塔姐姐。”
“咦?”
杨守文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三口两口把肉饼吞下去,然后快步就跑向了厨房。
“庄县尉,你刚才确实见到娜塔去厨房了?”
“没错,我问完她话之后,就见她往厨房走……县尊也见到了。”
沈佺期闻听,立刻点头证明。
可是当众人来到厨房的时候,却见到厨房里空荡荡的,哪里有娜塔的身影?
“青之,青之!”
就在这时,窦一郎兴冲冲从后院跑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杨存忠和薛嵩,三个人显得很兴奋,冲到了杨守文的面前之后,窦一郎抬手把一个纸包就塞到了杨守文的手里,“你看,我们在你婢女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什么?”
杨守文疑惑打开了纸包,就见纸包里包着一些红色的粉末。
“这是?”
杨守文把纸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异香袭来,让他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彼岸花
什么情况?
杨守文的反应很快,立刻屏住呼吸。
见李过把小脑袋凑过来,他连忙一把推开他,沉声道:“过公子,别闻,有古怪。”
说完,他不等李过开口,看着窦一郎问道。
“一郎,这从哪里找到的?”
窦一郎扭头,向杨存忠看去。
杨存忠忙上前一步道:“阿郎,这是悟空从娜塔的屋中搜到。”
“娜塔?”
杨守文眼睛一眯,露出沉思之状。
“另外,大阿郎还在娜塔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杨存忠说着话,把一个木匣子双手呈上,递到杨守文的面前。
把纸包交给了窦一郎,杨守文接过了匣子,把盖子打开,眼睛不由得随之一亮。
梅花针!
那木匣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梅花针。
梅娘子的梅花针设计很奇特,所以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在昌平时,杨守文可是吃过这梅花针的苦头,所以对梅花针更不会陌生。木匣子里有挡格,可以放置十枚梅花针。不过,匣子只有九枚,空着一个挡格非常明显。
庄毕凡走上前,捻起一支梅花针。
他放在手中仔细查看了一番,抬头对杨守文道:“就是它!扎布苏身上的伤口,应该就是这种暗器所致,伤口一模一样。杨公子,看样子这案子,已经告破了。”
“破了吗?”
李过却一脸迷茫之色,“我怎么不明白。”
庄毕凡并不认识李过,不过他看到沈佺期对李过客客气气,就知道这个俊俏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出身不凡。听到李过询问,他连忙解释道:“依我推测,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根本没有所谓的男子行凶,行凶之人,就是这个名叫娜塔的女人。”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庄毕凡的身上。
庄毕凡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咱们先不去计较娜塔为什么要杀死扎布苏……杨公子,这个娜塔力气如何?”
杨守文想了想,沉声道:“她力气不小。
当初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就把她安排在后宅。不过。她的气力比之米娘她们要大很多,似乎不比前院的某些男子差。所以后院有什么力气活,大都是她在做。”
“那就对了!”
庄毕凡道:“她的力气不小,也正好可以解释乌尤身上的伤口。
会不会是这样子,娜塔杀死了扎布苏。却被乌尤发现。于是乌尤趁机威胁娜塔,求财亦或者求色。好了,就在乌尤威胁娜塔的时候,被杨公子发现。这也让娜塔感受到了危险,于是对乌尤产生了杀念。她偏说乌尤,让他在房间等她过去。
当乌尤回房之后,她就潜伏在乌尤门外。
这纸包里的粉末,我见过……名叫**香,是用彼岸花所制。娜塔用**香迷到了乌尤,然后潜入房间。把她杀死。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杨公子报知了官府,于是心生恐惧,便逃离铜马陌。这样一来,所有的谜团就都解开了。”
杨守文不置可否,但沈佺期确连连点头。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他大声道:“本官回去之后,就立刻命人发布海捕文书。这个娜塔很好辨认,相信她只要没有离开洛阳。就一定能够找到。青之,事不宜迟,本官这就回县衙了。”
“呃……那就烦劳县尊。”
杨守文露出了欣喜之色,拱手道谢。
在沈佺期看来。杨守文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如今的杨守文,可不是当初那个雏鹰初啼,从荥阳来到洛阳,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的那个小家伙。总仙会一鸣惊人,已经使得杨守文名动京洛。在这种时候,家里接连发生命案。对杨守文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一定急着了结这案子。
于是,沈佺期也不客气,便拱手告辞。
“喂,你可以松开手了吧。”
就在这时,李过轻声说道。
原来,他刚才想要反驳庄毕凡的推理,可是却被杨守文握住了手。
“好了,案子破了,大家都散了吧。”
“那……”
李过张口就想要反对,却见杨守文伸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巴。
“嗯嗯嗯……”
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
同时,从杨守文身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气息,让他身子有些发软,竟不自觉靠在了杨守文的怀中。
“一郎,咱们去吃酒。”
杨守文爽朗笑道,窦一郎等人忙齐声响应。
“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让人感觉晦气。
存忠,你去迎一下婶娘,顺便带黑妞和米娘她们去买些柴火回来,再稍待一些酒食。”
“遵命。”
杨存忠等人走了,厨房里只剩下杨守文和李过。
杨守文想要松手,却感觉手上突然一疼,疼得他诶呀一声,连忙跳到旁边,不停甩手。
“李过,你干什么?”
“臭男人,为什么捂着我的嘴。”
李过的眼睛有些泛红,隐隐可见泪光流转。
那张俊俏的脸上,更红的好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我是臭男人,你不也是吗?
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用得着咬我吗?难不成,你属狗的啊!”
“你才属狗。”
李过气得手指杨守文,半晌说不出话。
“还有,你就不觉得那姓庄的县尉的推理,有破绽吗?”
“什么破绽,我觉得挺好啊。”
“你真是个笨蛋……如果娜塔是凶手的话,她何必要等到现在才逃走?她昨晚杀了人之后,就应该会逃走的啊。就算昨晚不逃走,刚才报官是不是她去的?她有大把的机会逃走。”
“也许,她存有侥幸之心。”
“你……”
“好啦好啦,案子已经破了,你又何必再给我找麻烦呢?”
“我给你找麻烦?我给你找麻烦?”李过只觉得好委屈,看着杨守文,轻轻咬着嘴唇,半晌后突然一顿足。“好,那我以后就不麻烦你了,咱们从此就当是互不认识好了。”
说完,李过转身就冲出了厨房。直奔大门跑去。
杨守文也跟着走出来,不过他没有去追李过,而是目送着李过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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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马陌命案,很快就传遍洛阳。
加之此前发生的命案。在短短时间里,铜马陌就发生了两桩命案,也让人感到有些恐慌。
案发之时,李显就在太平禅寺和太平公主参禅。
听说杨府再次出现命案,他二话不说就叫上了太平公主,赶去了宫中。
武则天正在丽景台观看张易之吹笛子,见李显和太平公主联袂前来,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母亲,能不能给青之换一个住处?”
“怎么了?”
“青之府上,今天又发生了一桩命案。”
“哦?”
武则天闻听。凤目中闪过一抹精光。
在她下首,狄仁杰正端坐席榻上,听李显说完之后,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古怪颜色。
“怀英,你怎么看?”
“此事颇有古怪。”
“怎么说?”
“老臣现在也说不上来,但是接连发生命案,恐怕并非太子所说的怨鬼作祟的缘故。”
“国老,那会是什么原因?”
李显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更露出一抹怒色。
“太子不得对怀英无礼……正如怀英所言。此事似有蹊跷。”
武则天呵斥了李显一句,目光旋即落在了狄仁杰身上。
她微笑道:“怀英断案如神,想必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搔搔头,沉吟片刻后道:“陛下。这铜马陌怨鬼作祟的传说,是从何时开始流传出来?”
“似乎是神功元年。”
不等武则天回答,太平公主便开口道。
神功元年,也就是公元697年,也就是前年。
“霍献可的死,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笑道:“当初霍献可在新都严刑逼供。令朱待辟惨死狱中。朱待辟之子朱有光为父报仇,于是在铜马陌毒杀霍献可。陛下怜朱有光孝心可嘉,于是就把他偷偷赦免。据老臣知道,那朱有光如今就在碎叶川做事,是唐休璟帐下猛将。”
太平公主顿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则天。
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在此之前包括她,都以为霍献可是死于那怨鬼之手。
武则天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既不承认,也没有反驳。
李显和太平公主就知道,狄仁杰没有说谎。
“霍献可死后,铜马陌迎来了第二任主人。
可是没多久,他就死了。而死因居然与霍献可非常相似,明显是被人毒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接着第三任主人,老臣记得是天册万岁元年的事情。老臣还记得,他应该是被自己的家奴所杀。那家奴后来逃离洛阳,在剑南道被官府抓获。”
“居然会是这样?”
李显和太平公主不由得面面相觑。
“万岁通天元年,铜马陌迎来第三任主人。
老臣依稀记得,那个人叫苏之行,是江左豪商。此人为人爽直,出手大方……可是大约在他买了铜马陌之后的第三个月,却意外死于熊州,据说是被盗匪所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第二年,也就是神功元年,洛阳突然传出铜马陌怨鬼作祟的消息。在那之后,一直到那杨青之住进了铜马陌之前,铜马陌一直都无人问津。
好吧,霍献可是咎由自取。
那么他的第二任主人,便死得极为怪异;到其第三任主人被害,老臣就隐隐有一种感觉,那铜马陌里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苏之行,同样死得很蹊跷。”
说到这里,狄仁杰突然叹了口气。
“老臣当时重返神都,蒙陛下恩宠,拜凤阁侍郎。
老臣记得,当时老臣曾向陛下请命调查此事,可没想到还未等到老臣行动,就发生了李尽忠孙万荣造反的事情。老臣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调查,就被派往河北道督战。”
“没错,朕记得此事。”
另一边,张易之吹奏完了一曲,本以为能够得到武则天的嘉奖,可没想到竟没有一个人在意。
李显忍不住问道:“那后来为何国老没有继续调查呢?”
“老臣先是在河北督战,而后前往幽州安抚,等返回洛阳之后,又紧跟着大病一场。
之后,太子回京,突厥进犯。
所有的事情几乎都集中到了一起,老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分身乏术啊。”
“所以母亲让杨青之住进铜马陌,不仅仅是想要监视他,更是想要借他之手,寻找真相?”
太平公主说着话,目光中露出崇敬之色。
武则天却忍不住笑了,她连连摇头道:“太平,你想多了。
朕承认,一开始把那杨青之招进洛阳,一来是想要见见他,二来朕并不相信他身上的那些传说。朕让他住进铜马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住在那里方便监视……
这件事,还是怀英刚才与我提起。若非如此,朕几乎已经把那些事都给忘记了。”
“是国老提醒?”
狄仁杰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他笑了笑,轻声道:“老臣也是之前听到铜马陌死人的消息之后,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这铜马陌,也是老臣最想弄清楚的一桩案子。
只是老臣的身体,着实有些……呵呵,刚才老臣还进言,让杨青之解决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他眯起了眼睛。
“神功元年,至今有两年了吧。
老臣觉得,这案子也到了该水落石出的地步,相信用不得多久,就可以清楚真相。”
“可是……”
“太子担心杨青之年轻,不足以当此重任。
可太子当明白,杨青之乃上天赐予太子的人才。想当年,太子均州遇险,是杨青之的祖父出手相救;而今,太子返回神都,杨青之有鬼使神差般的出现在洛阳。
呵呵,问题是,再好的人才,也需要一番磨砺。
杨青之若是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的话,那就说明,他根本当不得太子的左膀右臂。”
这句话说出口,太平公主的心里却没由来一沉。
狄仁杰这一番话里,已经表达出了太多的内容。
他坚定支持李显,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态度相对模糊。但条件是,李显身边要有一个够分量的辅佐人才。现在,这个人似乎出现了,好像就是那个杨青之……
若八郎听到这个消息,想来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忍不住把目光转向了武则天。
武则天凤目微闭,那仍留存着无尽风华的脸上,更是无悲无喜,看不出一个端倪。(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什么状况?
夜幕,降临。
铜马陌在经过了一日的喧嚣之后,渐渐归于平静。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总管乌尤被杀,然后后宅的总管娜塔失踪。而杀死乌尤的人,赫然正是娜塔。甚至,包括之前被害的扎布苏,似乎也死在娜塔的手中。
这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也感到难以置信。
可事实就在眼前,从娜塔的房间里搜到了梅花针和用彼岸花,也就是曼陀罗制成的**香,无不证明那个平日里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娜塔,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甚至,连杨氏也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是娜塔?
那她去哪儿了?
平白无故的失踪,不正是她心虚的表现吗?
整个铜马陌似乎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令人感到压抑。
李过离开之后,杨守文等人就在楼中吃酒。大概是他也很烦闷吧!毕竟家里连续发生事情,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静。于是,在推杯换盏之中,杨守文便醉了。
贺知章等人带着酒意离去,只留下一片狼藉。
“宝珠,你去把杨茉莉喊过来,让他把兕子送回房间。”
杨氏一边收拾,一边冲着宝珠喊道。
娜塔逃走后,宝珠就成了这后宅除杨氏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宝珠看了一眼醉倒在坐榻上的杨守文,轻声道:“阿郎这吃了多少酒,怎醉成这样子?”
杨氏苦笑一声,指了指坐榻旁边的酒坛。
“喏,足足两升,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怎地了。”
说着,她把酒坛拿起来,顺手递给宝珠。
宝珠接过了酒坛,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宝珠不好酒,所以闻到那气味之后。就忍不住颦蹙眉头,把酒坛拎出去后,交给了正在清扫门廊的米娘处置。
不一会儿,杨茉莉来了。
“吉达没事吧。”
杨氏示意杨茉莉过去搀扶杨守文。一边问道。
吉达的酒量一直不是太好,与大多数突厥人不同,他不喜欢烈酒,似乎更喜欢葡萄酒。也正是这原因,晚上他只吃了半坛的清平调就吐得稀里哗啦。早早回屋睡了。
杨茉莉憨憨道:“大阿郎又吐了一回,现在已经睡了。”
说着话,他走上前把杨守文就搀扶起来。
如今的杨守文,身高六尺。
他看上去很瘦弱,身体也显得有些单薄,可这体重却不轻,将近150斤左右。150斤,听上去似乎不是很多。杨茉莉的一对铁槌就近一百斤的份量。可这醉死过去的人,搀扶起来会非常麻烦。饶是杨茉莉神力惊人,把杨守文送到卧房后。也气喘吁吁。
“把窗子都打开,散散屋里的酒气。”
杨氏高声喊道,宝珠连忙带着几个波斯女奴去推开窗子。
“宝珠啊,我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屋去休息。
你把房间打扫干净之后,顺便再去前面看看。我看今天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好,说不定会有什么疏漏。今晚你辛苦一下,多费些心,等明日兕子醒了,我再让他去安抚大家。”
以前有娜塔在。就不必事事都让宝珠费心。
如今娜塔失踪了……嗯,在杨氏看来,娜塔就是失踪了!
即便是证据确凿,杨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那个憨厚老实的突厥女人,会是那个抢走她女儿的梅娘子的帮手。
唉,还真是有些古怪!
杨氏回房之后,宝珠又带着四个波斯女奴把房间清理干净,然后让几个女奴回房睡了。
她呢,则巡视了一圈之后。见家里没什么疏漏,也就返回了房间。
悟空四兄弟今晚分做三班,沙和尚和小白龙在二楼守护青奴和郑虔,悟空留在杨守文的身边。而八戒和小金,进了杨氏的房间里,负责守护杨氏和一月的安全。
夜色,越来越重。
随着街鼓声响起,洛阳城也随之进入了夜禁。
各坊坊门都关闭起来,偌大的神都,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铜马陌就在街鼓声中,陷入了黑暗。
远远看去,整个铜马陌都不见灯火,黑漆漆的,在夜色中宛如匍匐在漕渠畔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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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当寅时将至,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后宅中。
那黑影行走在曲折的碎石子铺成的石径上,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庭院外的那棵大树。
大玉不在树上!
平日里,杨守文并没有刻意圈禁大玉,而是给了它足够的自由。
有的时候,它会飞离洛阳,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但大体上两三天内,一定会返回。
黑影松了口气,如果大玉昨日在家的话,说不得会遇到麻烦。
她没有再犹豫,而是直奔小楼而去。
在宅院中,她轻车熟路,犹如一抹幽灵,很快就来到了小楼外面。
小楼里静悄悄的,不见半点光亮。
门窗紧闭,从外面看去,里面好像没有人。
可是黑影却知道,那楼里可是守着四个身手过人的高手。
杨从义在里面,另外还有三个老军。这四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身上的那股子煞气,根本没有遮掩。黑影向四周看了看,突然间猛走几步,纵身跃起,窜上了紧邻小楼的院墙。而后她不见停顿,在墙头再次跃起,跳到了小楼的屋檐上。两脚落在屋檐上,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她就好像一只灵猫行走其上,很快就来到窗口。
从腰间取出一个管状物,然后无声捅破了窗纸,把管状物探进屋内,吹出一股红色的烟雾。
把楼上解决之后,她取出一根绳索,轻飘飘甩在小楼旁边的树枝上,而后接力腾起,飘然落地。
在一楼门外。她再次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然后就躲到阴影中,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光景,这才又走到了门前。
从天边,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月亮。
她探手从腰间取出一口短刀,从门缝里伸进去,顺着门缝往上抬,只听喀吧一声轻响,门闩断裂。
黑影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透过那缝隙向里看去。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彪形大汉倒在地上,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她这才松了口气,推开门,闪身没入小楼内,然后反手就把门虚掩上……小楼一楼客厅的面积不小,但空荡荡的,里面没什么家具。她对这小楼,早就已经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步。哪怕是闭着眼睛,她都能走遍这客厅的每一寸地面。
客厅里。没有光亮,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她快步走到了客厅一隅,伸手在墙上游走,很快就摸到了墙上的神龛。
没想到啊!
他们在铜马陌找了整整六年,几乎把铜马陌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却迟迟找不到线索。
如果不是今天司马承祯对杨守文说,客厅里的神龛很别扭,说不定她也不会留意。
一般而言,似这种大户人家的神龛,大都是采用内嵌式。把神龛潜入墙壁之中。当然,也有不少人家会把神龛凸出墙壁。可司马承祯说,小楼的建造格局采用的是八卦格局,按照天地水火风雷木土而成。这如同是一个天然的八卦阵。那神龛建造其中,就如同是镇压了八卦阵图,使得小楼的风水格局也就产生了变化。
她不懂风水,但却听出了司马承祯的意思。
神龛与八角楼的格局不符,不但不符,而且很有问题。
只是她和她的同伙。此前都没有觉察到这件事。如今终于找到了线索,她自然急不可耐的想要尝试。因为她听到杨守文说,准备在这几天就找人把这小楼推了。
如果推了小楼的话……
想到这里,黑影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
她双手放在神龛的两边,想了想,猛然发力,把那神龛向墙内一推。
嘎吱吱,一阵让人感觉牙齿发酸的刺耳声音传来,她发现神龛竟然真的被她推动了。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她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眼中甚至闪过了一抹水光。
神龛没入墙壁之后,地面一阵轻微的颤抖。
紧跟着,墙壁上扑簌簌灰粉直落,紧跟着就见那神龛下的墙壁,竟然慢慢向下陷入地面。一个高约有一米的暗门,出现在了黑影的眼前。从暗门里,喷出了一股陈腐的气息,令她不由得后退一步,身形猛然蹲下,紧张看着那暗门完全露出。
里面,黑洞洞的。
谁也无法想到,在这神龛下面,居然会隐藏着一个密室。
黑影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见密室里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才走了上前。
她从怀中抹出了一个火折子,在墙上一擦,就见火光一闪,火折子的一头便亮起了光亮。
没有火焰,只是微弱的光亮。
她借着这光亮,可以清楚看到,在暗门内有一条石阶甬道。
黑影心中狂喜,便抬脚迈入暗门,然后顺着那石阶往下走,大约下了二十多阶后,便到了底部。
石阶下面,是一间密室。
火折子的光亮很暗,让她难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她于是从腰间的布兜里,取出一支蜡烛,就着火折子上的火源,不停吹气,把蜡烛点燃。
密室里,顿时变得光亮起来。
“没想到这小楼里,还真的是另有乾坤啊。”
就在黑影准备仔细打量密室的时候,从暗门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黑影激灵灵一个寒蝉,立刻转过身来。不过就在她面对暗门的一刹那,十数抹寒光便脱手飞出。只听叮当一连串的声响传来,那十几支梅花针都落在了盾牌上。
一个身高在185左右的雄壮少年,手持盾牌站在暗门内。
他一手盾牌,一手举着火把。
而在他的身后,杨守文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梅花针,也迈步走进了暗门里。
“宝珠,谢谢了!”
他沉声道:“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铜马陌还有如此隐秘存在,着实让我吃惊。
把脸上的面巾取下来吧,这个时候,也不必再隐藏下去了。”
伴随着杨守文这一句话,暗门外有出现了几个人影。
黑影看着顺着石阶缓缓走下来的杨守文,把手中的蜡烛扔在地上,慢慢取下了脸上的面巾。
“阿郎果然好手段!”
在火光中,宝珠站在石阶下,露出苦涩笑容。
杨守文则摇摇头,沉声道:“宝珠,不是我好手段,而是你急了……我今天故意露出了要马上拆毁这小楼的意思,让你感觉到了紧迫感,以至于你就乱了方寸。”
宝珠脸上,露出了一抹异色。
“阿郎,又如何猜到是奴婢?
日间阿郎明明相信,凶手是娜塔,怎么会猜到了奴婢头上?”
杨守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色。
他看着宝珠,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道:“宝珠,娜塔的尸体被你藏在何处?”
“呃?阿郎就这么肯定,我杀了娜塔?”
杨守文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宝珠。
宝珠笑了,“好吧,我承认,娜塔的确已经死了。
没办法,谁让她昨晚看到我从外面回来?晌午官府问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脸色不太正常。后来她还问我,昨晚出去做了什么。我若不杀了她,就会暴露身份。”
说到这里,宝珠停顿一下,轻声道:“伙房后面有一口废弃的枯井,就在柴堆边上。我杀了她之后,就把她丢在里面……正如阿郎说的,我的确是乱了方寸。不仅仅是因为阿郎要推倒这座小楼,也是因为娜塔……一旦她的尸体被发现,奴婢也就无法继续留在铜马陌。其实,如果不是不得已,奴婢真的不想杀死她。”
宝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中生出不忍。
而杨守文则眯起了眼睛,看着宝珠。
她这时候,丝毫不像一个杀人凶手,更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
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警兆,杨守文突然大声喊:“哥奴,小心她,这娘们儿在耍诈。”
杨守文话音未落,就见宝珠猛然抬手,手里飞出一颗圆形球体。
听到了杨守文的示警,杨存忠本能后退一步,举起盾牌。
可是那圆球并没有砸向他,而是摔在了地上。只听蓬的一声轻响,紧跟着一蓬红色的浓烟腾起,迅速弥漫开来。
卧槽,什么情况?
杨守文大吃一惊,这尼玛怎么连忍者的玩意儿也跑出来了?这宝珠到底什么来历?(未完待续。)
ps: 年底了,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弄的不胜其烦。
几次想着事情结束了,可以安心码字,结果确是源源不断……今天还是一更,实在抱歉。 第三百一十章 陌刀起
红雾飞扬,并迅速扩散,夹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很诡异,带着一丝丝腥味,令人闻到之后,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大家屏住呼吸。”
杨守文声音未落,就见宝珠的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没入那红雾之中。紧跟着,几道冷芒从红雾中飞出,射向杨存忠。杨存忠举盾掩护,只听叮当两声轻响,梅花针打在盾牌上。他刚把盾牌放下,眼前就见寒光一闪,一口短刀向他刺来。
如果是在往常,杨存忠绝对能够拦住对方。
可是现在,他吸入了红雾之后,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的反应也随之变得迟钝许多。
眼看着短刀刺过来,他想要举盾封挡,却有些慢了。
只听噗的一声响,短刀没入杨存忠的肩膀,紧跟着宝珠的身形就从他身边掠过。
杨存忠大吼一声,横身想阻拦。
但那宝珠的身形就好像泥鳅一样的溜滑,唰的一下子从他身边硬挤了过去。
不是杨存忠身手弱,也不是宝珠的速度快。红雾吸入体内之后,使得杨存忠的反应比之往常至少慢了一倍。这也就使得杨存忠感觉着宝珠的身手,非常的诡异。
杨守文就站在杨存忠的身后,他的情况要好些,并没有吸入太多红雾。
可饶是如此,杨守文仍感觉有些眩晕。当宝珠冲过了杨存忠的阻挡之后,手中再次出现了一口短刀,划出一道奇诡弧光,便向杨守文的脖子抹了过去。
这娘们儿出手,真毒!
杨守文向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迈上了一阶台阶。
短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掠过,撕裂了他的衣衫,更在他胸前留下一道血痕。杨守文心中勃然大怒,身形一矮,抬手双掌化作虎爪形状。劈手就朝宝珠抓了过去。
哪知道宝珠却在这时候松开了手中短刀,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撞进了杨守文的怀中。
杨守文刚要反击,她却跐溜一下子从杨守文的腋下绕过。
“阿郎,宝珠告辞了。”
说着话。宝珠根本不理杨守文,沿着石阶往外冲。
在暗门外,站着阿布思吉达和杨从义两人。吉达也没有想到宝珠会这么轻松的就冲出来,忙擎枪后退。不过,不等他出手。就听到杨从义一声沉喝:“想走?没那么容易。”
杨从义的手中拿着一卷布匹。
就在宝珠冲出来的一刹那,就见杨从义抓住布匹的一头,在原地旋身而起。那布匹呼的一下子展开,就好像一面大旗似地向宝珠笼罩过去。宝珠那料想到是这种情况,身形一顿。手中再次出现一口短刀,顺着那布匹唰的一刀划出,把布匹斩为两段。
“百人斩!”
布匹飘然落下,但一抹如同匹练似地刀光骤然出现。
伴随着杨从义的怒喝声,宝珠顿时有一种进入了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中的感觉。
那股铺天盖地的杀气,令她感到手脚冰凉。
刀光已经到了跟前。宝珠吓得惨叫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从义,手下留情。”
杨守文的声音从密室中传来,杨从义忙收刀后退。可是,他这刀法是在战场上凝练出来的杀人之术,刀出则不留半点力气。哪怕他尽力收刀,那口奇形大刀还是从宝珠的胸口掠过,一蓬血雾喷溅而出,宝珠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陌刀?”
杨守文脚步踉跄从密室中出来。就看到杨从义正收刀而立。
他手中那口刀,几乎与他身材相若,长约六尺六寸,也就是将近两米左右的样子。
刀好像三尖两刃刀的形状。刀脊很厚,两边开锋。
刀身长约五尺,刀柄约有一尺六寸。这口刀,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少说也在二十斤上下。而使用的方法,也不同于寻常的刀具。而是借由腰腿发力,刚猛无铸。
这就是传说中的陌刀吗?
不过,杨守文并没有来得及去询问杨从义,而是快步走到了宝珠身前。
宝珠此刻,倒在血泊中,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从她的左胸一直延伸到了腹部。伤口很深,鲜血已经把她的衣服浸湿。宝珠躺在血泊中,身体轻轻的抽搐着,看着杨守文,嘴巴张了张,却到头来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眼睛一闭,便气绝身亡。
“阿郎,抱歉。”
杨从义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快步走上前,羞愧说道:“小人方才有些着急,以至于出手时用了全力,没想到这贱人的胆量竟这么小,居然连躲都没有躲,所以……”
杨从义的刀,是经过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历练而成。
从这一点而言,不管是杨守文还是吉达,身手虽然高明,却达不到杨从义的气势。
若单打独斗,杨守文可以在十招之内干掉杨从义。
但如果真的上了战场,杨守文恐怕抵挡不住杨从义的三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杨从义看到宝珠从暗道里冲出来的时候,也是多了几分小心。在他看来,能够从杨守文和杨存忠的手下冲出来,宝珠的身手绝不会差了。
可没想到……
杨守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脑仍有些昏沉。
“大兄,你找块毛巾,用水打湿了之后捂住鼻子进去看看,估计哥奴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
吉达闻听一怔,旋即点头答应。
杨守文则坐在了地上,看着宝珠的尸体,呆呆发愣。
这时候,杨从义带着四个老军,点燃了屋中的油灯,更插上了几支松油火把,将客厅里照的通通透透。
“阿郎,什么情况?”
“从义,搜一下她的身上,估计她身上还有不少零碎。
直娘贼,这婆娘的花样可真不少,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如果不是她急于想要逃走,刚才我和哥奴都会有危险。你不知道,这女獠子居然还懂得倭人的手段。”
早在三国时期。就有扶桑邪马台女王向曹魏称臣。
只是此前,华夏人成日本人大多为倭人。
然而从唐代开始,大约是七十年前,日本的舒明天皇第一次派遣了遣唐使前来华夏。由此也拉开了中日之间长达二百六十多年的往来。在这二百六十年中,日本人自称来自于君子国,先后十九次派遣遣唐使,并且学习了许多先进的文明技术。
在武则天之前,日本一直被称为倭国。
不过他们也觉得这个称号不雅。曾多次向洛阳恳请,更改国号为‘日本’。
对此,武则天没有理会。
杨从义闻听杨守文的话,也是大吃一惊。
他连忙走到宝珠的尸体旁,让两个老军过来帮忙,先是把宝珠身上的挎兜取下来,然后又仔细的搜查她的尸体。两个老军完全不在意宝珠是个女人,更没有理睬她身上的血迹。片刻光景,两人几乎把宝珠尸体扒了个精光,更打散了她的头发。
那熟练的动作。看得出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
这时候,吉达从暗道里,把杨存忠扛了出来。
这大小子已经昏在了暗道里,被抬出来之后,更人事不省。
“从义不必担心,只是吸入了**……没想到这宝珠身上还有这种东西,是我有些疏忽了。”
杨守文从杨从义手中接过了一条湿毛巾,放在脸上。
那眩晕和昏沉的感觉渐渐消退,他站起身来,查看了杨存忠的情况。然后安慰了杨从义几句。
“守住暗门,任何人不得进去,等一个时辰之后再说。”
“喏!”
杨守文说着话,走到了桌子旁边。
这时候。只听门外传来了杨氏的呼喊声:“兕子,你没事吧。”
杨守文连忙出去,朝杨氏摆了摆手道:“婶娘放心,我没事……你快回去,我这边很安全。”
此时,整个铜马陌已经是灯火通明。
已经睡下的仆从们。被老军和昆仑奴叫醒,在庭院里等候消息。
而吉达则带着两个昆仑奴在柴垛边上找到了宝珠说的那口枯井。枯井很隐秘,若非宝珠说起来,几乎无法找到。昆仑奴从枯井中打捞出了娜塔的尸体……她的身体已经发僵,脖子被扭断,只是那双犹自睁大的眼睛,仍透着难以置信的光彩。
“是娜塔?”
黑妞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一干仆从更吓得面无人色。
“大家都安静,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动。
相信阿郎已经有了判断,绝不会冤枉大家……都给我相互盯着,谁敢乱动,就是宝珠的同党。”
屋恩奇恶狠狠的说道,却让仆从们安静了下来。
此刻,他已经接替了乌尤,成为前院的总管。
不过屋恩奇也很清楚,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杨守文对他们这些外来的仆从,都会心生怀疑。因为,出事的人几乎都是他们这些异族人,换任何人都不免对他们产生怀疑。杨守文这个阿郎很和善,对他们也很好,没有任何的亏待之处。
相比起他们以前的阿郎,杨守文绝对是一个好人。
也正是这样,不管是屋恩奇还是黑妞这些人,都不希望被赶出铜马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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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娘,为杨守文处理伤口。
宝珠那一刀没有伤到杨守文的要害,只是划破了皮。
倒是杨存忠的伤势要重一些,被一刀扎进了肩胛。刀口很深,怕是需要休养一下子。
杨守文则坐在桌前,打量桌上的东西。
宝珠的挎兜里有一根长约三米的绳索,还有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外,她身上还有四口奇形短刀。
算上之前她使用过的三把,这婆娘身上有七口刀。
“还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杨守文颦蹙眉头,捻起一个约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球体。就是这球体,产生了红色的烟雾。杨守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玩意就好像后世里日本忍者经常使用的玩意儿。
“从义,认得这东西吗?”
杨从义接过来,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之后,又还给杨守文,摇头道:“没有见过……”
杨从义军中出身。虽然在市井中混迹了几年,对江湖门道却不甚清楚。
而这,也是杨守文目前最为麻烦的问题所在。他也不是混江湖的,对江湖中的事情也了解不多。宝珠这一身零碎。很多东西杨守文都叫不出名字来,显然是江湖经验不足。
他沉吟片刻,突然道:“从义,我想你去一趟弥勒寺。”
“啊?”
“立刻去,想办法把这块腰牌递上去。就说我要见上官婉儿。”
杨守文觉得,眼前的情况明显已经不是他可以解决的问题。
小楼里的密室、宝珠潜伏家中、还有此前扎布苏、乌尤以及娜塔的死……这件事情,甚至可能会牵扯到铜马陌此前几任主人的离奇死亡。事情,似乎有些复杂。
这时候,他需要帮助。
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势力,为他分担压力。
杨从义点点头,从杨守文手中接过了腰牌,转身就走。
这腰牌,是当初杨守文离开幽州时,管虎赠送他的腰牌。而他如今在洛阳。能够寻求到的帮助并不算太多。仔细想想,好像也只有上官婉儿有可能会真心帮他。
站起身,杨守文迈步走到了暗门口。
“差不多了,想必里面的**该散去一些。
拿两块湿巾来,大兄咱们一同进去,我很想知道,这密室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说着话,他从暗门上方抽下了一支火把。
吉达拿过来两块湿巾,递给了杨守文一块。
他伸手拉住正要迈步进去的杨守文。比划手势道:我先进去,你跟着我,比较安全。
“没关系,这么久没有动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吉达却坚持走在前面,杨守文也不再拒绝,两人一人拿着一支火把,一前一后走进暗道。
暗道的尽头,是一个五十平方见方的密室。
里面摆放着一张围榻,还有一个空荡荡的书架。
榻桌上。放着一个本子,还有笔墨砚台,以及一盏油灯。
墙壁上开了一个十公分直径的圆孔,应该是通风口。如果密室关闭之后,可以借由通风口保持密室中的空气流通。除此之外,这密室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空空荡荡。
杨守文走到榻桌旁,小心翼翼把那本子翻开。
有年头了,纸页都泛黄了,甚至开始出现氧化的迹象,非常脆弱。
杨守文稍大了些气力,封面就碎了一半。吓得他连忙把火把递给吉达,而后慢慢的,轻轻的,把本子翻开。
“元文都?”
杨守文隐隐约约,从那模糊的字迹辨认出了元文都三个字。
貌似这铜马陌,好像就是元文都建造起来。对了,司马承祯说,铜马陌采用的是鱼跃龙门的风水局。元文都……好像是隋朝大臣。对他的事迹,杨守文记不太清楚,但好像是被杨广留在洛阳,辅佐他儿子,也就是历史上那个皇泰主的辅臣。
这么说来,元文都和这风水局倒是相互呼应。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吉达看着杨守文,手上比划着手势。
“有点模糊,有点看不太清楚……不过这应该是前朝的元文都留下来的笔记,估计记载的是有关前朝的事情。”
杨守文说着,换了一只手拿湿巾。
他刚想要伸手翻页,但旋即又缩回手来,“不行,这纸张氧化的太厉害,咱们先出去。”
他的手是湿的,弄不好会破坏这笔记。
吉达点点头,和杨守文从密室里退出来。
此时,杨存忠已经清醒,看到杨守文,他脸上顿时露出羞愧之色,“阿郎,刚才我丢人了。”
“这算得什么,我不一样被那婆娘伤了?
咱们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这婆娘居然有这么多的花样。权当是个教训,以后无论是在什么状况下,都不可以得意忘形。这一次,我确实是有一些过于大意了。”
杨存忠用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伺候的米娘,突然开口,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多话。
“米娘,你说什么?”
杨守文面露疑惑之色向米娘看去,然后又朝吉达看了一眼。
吉达,一脸茫然。
米娘顿时露出了赧然之色,忙又开口说了起来。
这一次,吉达听懂了,飞快的向杨守文比划着手势:她说,她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宝珠好像很喜欢往水池里丢东西。
还有,她有一次和宝珠去南市的时候,看到宝珠和一个男人偷偷摸摸的说话。只是她听不懂宝珠他们说的是什么话,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感觉,宝珠和那个男人很熟悉。
杨守文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南市?你记得具体位置吗?”
吉达冲着米娘比划手势,不过,米娘的话吉达能够听懂,可是他的手势,米娘却不明白。
看着米娘那一脸的茫然,杨守文立刻走到门口,厉声喝道:“把屋恩奇叫过来。”
你不懂手语,我就让人和你说突厥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恩奇匆匆跑了过来。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屋恩奇恭恭敬敬站在杨守文的身前道:“米娘说,她记得地方,如果再去,肯定可以找到。”
“很好,天亮之后,让她带我去。”
屋恩奇连忙向米娘翻译,而米娘更是连连点头。
“屋恩奇,家里谁的水性最好?”
“以前的话,肯定是扎布苏……嗯,不过现在扎布苏死了,要说水性好的话,应该是黑妞。奴婢记得,黑妞曾说过,她家乡有一个很大的湖,她从小就能在湖里游泳。”
“把黑妞叫来。”
杨守文几乎没有考虑,立刻吩咐下去。
“赵宾,你带人在这里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杨守文对老军吩咐了一声,然后就和吉达带着米娘,直奔庭院中的那个水池走去。
水池,连通瀍渠。
上次杨守文曾让扎布苏下去查看过,说水池里有一个水门。
当时杨守文没有想太多,如今想来,扎布苏之所以被杀,莫非与这水池有关系吗?
屋恩奇带着黑妞走来,同时身后还跟着黑三(昆仑奴)。
“黑三说,他也会水性。”
“黑妞,我需要你帮我下水查看一下水底的情况,另外再看一下水门,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黑妞点点头,又扭头对黑三说了几句。
黑三倒是痛快,把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光着屁股就跳进水池里。
而黑妞则显得有些扭捏,但也脱了身上的外衣,穿着**纵身跃进了水池之中。
如今已经是四月中下旬,天气开始变热。
所以入水之后,不管是黑妞还是黑三,都没有特别别扭的地方。
“屋恩奇,你问问米娘,宝珠是站在哪里丢的东西,怎么丢的?”
屋恩奇点点头,把杨守文的话翻译了一遍。
米娘立刻走到水池上的回廊,在一个拐弯处停下脚步,然后做了一个很简单的丢掷动作。
“黑妞,这边。”
杨守文大声喊道。
黑妞立刻答应一声,游过来然后一个猛子就扎进水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朝天阙(一)
上阳宫,七宝阁。
天刚蒙蒙亮,武则天被内侍从睡梦中唤醒。
“婉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起床气还未散去,但武则天知道,上官婉儿这么着急唤醒她,一定是有要事发生。
她披散着头发,披着一件鹅黄色的睡袍,**半露。
已经年过七旬,可是却无法从外表看出端倪。乍一看,就若四旬美妇,风韵犹存。
上官婉儿连忙道:“奴婢刚得到小鸾台传讯,铜马陌又出事了。”
“嗯?”
“杨青之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并且在小阁楼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好像是前朝小冢宰元文都所建造,里面还有一本笔记。但笔记已经非常模糊,他也无法看个究竟,于是就命人到弥勒寺通报,而后又由弥勒寺紧急转至小鸾台,通禀奴婢。”
武则天闻听一怔,“元文都?”
“正是。”
她慢慢从床榻上下来,睡袍后襟拖地,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动人的曲线。
“怀英的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确认。”
说着话,武则天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颦蹙蛾眉,看着上官婉儿道:“不过,那杨青之如何知道小鸾台的联络方法?还有,那弥勒寺的人,又如何确认的身份?”
言下之意是说:你对杨青之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分了。
哪知道上官婉儿却苦笑道:“启禀圣人,此事奴婢也不是非常清楚。
据弥勒寺那边的人说,杨守文手里有一块小鸾台补阙的腰牌。奴婢虽然爱惜他的才华,却不至于把这种事告诉他,更不可能把他拉进小鸾台。奴婢推测,杨青之手里的这块补阙,很可能是别人赠送。至于是何人赠送,奴婢需要查证方可确认。”
“有人,送他腰牌?”
武则天闻听,点点头。“查清楚之后,记得与朕知道。”
她说完,沉吟片刻后又接着道:“既然他找上了你,说明事情应该很严重。那你就立刻带人前往查探。对了,叫上牛仙童,让他随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关照。”
上官婉儿心里一咯噔,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太多不满。
牛仙童是宫中内侍。属司宫台的人。
一般而言,处理外面的事务,大都是由上官婉儿出面。此次武则天突然让牛仙童跟随,似乎是在向上官婉儿表达这某种不满的情绪,让上官婉儿也多了份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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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亮了。
朝阳升起,普照铜马陌。
后宅的水池畔,黑妞和黑三精疲力竭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黑三还好些,他光着身子跳进去。出来后屋恩奇便给他一条毛毯裹着。而黑妞则比较麻烦,衣服湿透不说,连头发也都湿漉漉的垂着,裹着毛巾,在水池边上直打颤。
“黑妞,水池里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
黑妞喘了口气,摇头道:“不知阿郎到底想要找什么,不过奴婢在阿朗指定的位置找了几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来人,带黑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杨守文点点头。就让两个波斯女奴把黑妞搀扶出去。
“米娘,你确定宝珠丢了物品下去?”
米娘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指着杨氏道:“婶娘也见到过,宝珠丢了一个瓶子下去。”
屋恩奇连忙翻译。杨氏想了想,点头证实。
“我还问过宝珠,她说是她们家乡的习俗。
移栽物品,丢物品下去可以保佑生长旺盛。如果不是米娘提起,我都记不得这件事了。”
杨守文没有再询问米娘,而是对屋恩奇道:“问问黑三。他有什么发现?”
黑三叽里呱啦说了很多,但大体意思就是说,水里什么都没有,水门也完好无损。
“那可真是邪门了!”
杨守文阴沉着脸,冷笑道:“宝珠丢到水池里的物品不见踪影,难不成这家里还有内贼?而且这个内贼可以光明正大的下水,并且这内宅中的人都看不见他吗?”
内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
之前杨氏找了栽种莲花的人,也是要严密监视。
“也许,是从水门里钻进来的?”
杨存忠忍不住开口,但是旋即又摇了摇头道:“好像也不可能……黑三和黑妞都说了,那水门很小,除非是小孩子。”
“你刚才说什么?”
杨守文突然扭头,向杨存忠看来。
杨存忠吓了一跳,忙回答道:“我是说,可能是从水门钻进来。”
“不是这句,最后那一句。”
“水门很小,除非是小孩子。”
小孩子?
杨守文沉吟半晌,突然间纵身就跃入了水池之中,溅起了一大片浪花。
“兕子,你干什么?”
“黑三,你快下去,别让阿郎出事。”
杨守文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黑三连忙扯掉身上的毛毯,纵身跃入水中。大约过了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两人从水池另一端的墙角下钻出来。杨守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朝黑三点点头,便游到了岸上。
杨氏拿着毛毯跑过来,把杨守文裹起来。
她一边帮杨守文擦拭脸上的水,一边心疼道:“兕子,你发什么痴,万一生病了怎好?有什么事,让黑三下去就是,你现在可是名人,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杨守文顿时笑了,“婶娘,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忘了,虎谷山也有湖泊,那虎谷山里的水,可比这里深得多,我不也没什么事吗?”
说着话,他还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
就好像他小时候那样,惹得杨氏顿时笑了。
“你啊!”
杨氏不再说什么,而是让米娘去取来衣物。
这时候。上官婉儿在两个内侍的陪伴下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杨守文的模样,忍不住笑道:“青之这又是在做什么?这湿漉漉的,莫不是刚下了水池洗澡不成吗?”
“啊。姑姑来了。”
杨守文还是称呼上官婉儿做姑姑,上官婉儿也没有反对。
事实上,总仙会那天杨守文称呼上官婉儿做姑姑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洛阳。当然了,很多人以为杨守文之所以这么称呼上官婉儿。完全是因为他吃醉了酒的缘故。
而上官婉儿之所以会默认,则是因为爱惜杨守文的才华。
可不管怎样,两人的关系似乎随着那一声‘姑姑’变得明朗化了。上官婉儿就算是维护杨守文,也有了借口。这也是杨守文自总仙会之后,一直没人找麻烦的缘由。
谁不知道,上官婉儿可是武则天的心腹。
上官婉儿笑靥如花,看着杨守文轻轻摇头。
“青之,你可真是半刻也不得安生。
幸亏那边沈佺期的海捕文书还没有发出,如若发出去的话,少不得会沦为笑柄。到时候便得罪了他。我已经派人通知他,让他压下海捕文书,你也不用太担心。”
“啊!”
杨守文一愣,旋即醒悟。
是啊,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好在有上官婉儿把这件事给圆过去,否则真可能会得罪了洛阳令。
“好了,先去换件衣服,然后带我去那密室。”
上官婉儿没有介绍身后的两个内侍,不过杨守文还是下意识打量了那两个人一眼。
一胖一瘦。
胖的那个,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胖墩墩,肉呼呼,脸上带着好像弥勒佛似地笑容;而瘦的那个内侍,看上去也三十多了。确是个精瘦健壮之人。虽然没有胡子,却透着一股子雄壮英武之气。他站在胖内侍身旁,棱角分明的面庞,给人一种冷苛之感。
这个瘦的,似乎不简单。
他步履沉稳,而且每一步迈出。距离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胖内侍身旁,他略微靠后了一些,双手拢在袖中,一言不发。
杨守文答应了上官婉儿,被杨氏带着回屋换了身衣服。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走出庭院,却看到上官婉儿已经来到了小楼门外。只是赵宾等人拦着他们,所以三人没有进去。胖内侍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当杨守文走来,他猛不丁开口道:“杨青之家里的规矩可真大,杂家就算是在东宫走动,也没有人敢这样阻拦杂家。”
杨守文一怔,旋即脸色一沉。
“还未请教这位阿耶高姓大名?”
不等那内侍开口,上官婉儿便道:“青之不得无礼,这位是宫中内寺伯牛仙童牛寺伯,他旁边这位是杨思勖杨寺人,此次奉圣人旨意,是随我来勘察情况的。”
说完,上官婉儿瞄了那牛仙童一眼。
“青之不愧名门出身,这家法倒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牛仙童闻听,脸色微微一变,腰杆随之低了一些。
内寺伯,属司宫台所辖。这司宫台以前名叫内侍省,不过武则天登基后,便改换了名字。上官婉儿这番话摆明了是给杨守文撑腰:你不要忘了,这次出来是以我为主,你不过是陪同。我都没有不高兴,你一个小小的内寺伯,怎就敢猖狂?
在司宫台,内寺伯是正七品下的官职,而寺人则是从七品下的职位。
上官婉儿借着介绍的名义,警告了那牛仙童一句,令牛仙童立刻没有了倨傲之气。
“青之,我们进去吧。”
上官婉儿也不想杨守文和牛仙童闹得太僵,便拉着他的手,迈步走进了小楼之中。
“杨思勖进来吧,牛寺伯在外面等着。”
“啊?”
牛仙童顿时满脸通红,想要争辩,却又不敢。
杨守文笑了,轻声道:“多谢姑姑。”
“你叫我一声姑姑,我也承认了……那就要给你撑起颜面,免得出去了被人欺负。”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她知道武则天对她有了疑心,这种情况下,她越是表现的自然,武则天的疑心就越小。如果她遮遮掩掩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还有可能会牵连到杨守文呢。
跟随武则天二十年,武则天什么性子,她上官婉儿焉能不知?
“不过青之。你也老实一些吧。
你看看,你到洛阳不足一月,就闹出了多少事情?”
“姑姑,你道我想这样吗?”
杨守文苦笑回答,领着上官婉儿和杨思勖走到暗门口。“赵宾,里面的气味都散了吧。”
“回阿郎的话,已经散了。
方才小人进去查探了一下,没什么问题。”
杨守文点头,从赵宾手里接过了火把,一只脚买进暗门内。
“姑姑,小心一些,我搀扶你。”
杨守文此时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有些狗腿。不过上官婉儿却很享受,一只手搭在杨守文的胳膊上。沿着暗道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道:“青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沈县尊虽然确定了案情,但我却不太同意。
乌尤被杀的事情,想必姑姑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赘言。沈县尊认为,乌尤前夜是和娜塔见面,在被我发现之后,娜塔决意杀死乌尤。然后在天亮后觉察到情况不妙,便逃离铜马陌。可她怎么逃走的?这宅院里昨日那么多人。她又如何逃脱?”
杨守文说着话,便走到了密室中。
上官婉儿环视密室,蛾眉颦蹙,“继续。你接着说。”
“事实上,小侄在进入这铜马陌的第一个晚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那天晚上,我养的那四只狗,还有大玉显得非常躁动。可我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此后这个疑问我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是却藏在了心里。我这段日子,也调查了关于铜马陌的情况,感觉此前发生的几桩命案,都显得有些诡异和奇怪。
特别是闹鬼这个说法,似乎也就是这两年才兴起。
而在此之前,并没有这样的传说……霍献可的死因我不清楚,但我根据他的死状,怀疑是被人毒杀。至于凶手,我不知道。他生前得罪了太多人,有人报仇也在情理之中;第二任主人名叫庞真,是在霍献可死后不久,就入手了这座宅子。
他的死,就有很多疑点。
首先他没有什么仇人,而且据我所知,霍献可被杀,他的家人却没有受到波及,但庞真却是一家六口,都死在了这座楼内。很显然,这里面绝不是什么仇杀的问题。
之后第三任主人,竟死在了家奴手里。
很奇怪,那个人居然是孤身来到神都,而且一个人买下了这么大的宅院后,就只有他和那家奴两个人居住。除了三个女仆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仆从。要说是摆谱的话,他买下这铜马陌,应该再添置仆从才对。你看我,我这种情况住进铜马陌,如今家里的仆从有二十多人,可那个人却没有。不是为了摆谱,他又为什么买下铜马陌?据我所知,铜马陌的价钱可不低,他应该是花了一大笔钱。
这种消费的习惯,有很多疑点。
家奴杀了他后,便不见了踪影,同样的还有三个女仆,也在他死之后,消失无踪。”
杨守文在一旁解释,而上官婉儿则坐在了榻床上,小心翼翼翻阅笔记。
听到杨守文停下来,她抬起头笑道:“青之,你继续说,我回去后要向圣人禀报。”
“第四任主人是个豪商,死于途中。
他的死,似乎还算正常。可是我却打听到,这个名叫苏之行的豪商,手底下可是有些实力。死于盗匪之手?我不相信!普通盗匪,不可能会打这种豪商的主意,若是那种强横的盗贼……说实话据我了解,苏之行的那点家当,好像又不值得。”
“青之,这些消息,你从何处知晓?”
“哦,我手下的杨从义,原本是薛将军玉郎君父亲身边的亲随,因为在战场上受伤,便退出了行伍。早些年,他们就在天津桥头做苦力,对洛阳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我与薛家有联系,玉郎君到了洛阳后,也无法安置他们,就让他们来我这边效力。
另外,玄硕法师也与我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找北市的沈庆之,那是个地头蛇,包打听。
之前鲁二的事情吓到了沈庆之,我让杨从义过去找他打听,他又怎敢拒绝?”
“嗯,没想到你来神都不到一月光景,居然也有了自己的门道。
好,你继续说。”
“侄儿总觉得,这铜马陌藏着什么秘密。
后来扎布苏被杀,让侄儿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这神都虽有人看我不顺眼,但是却未必敢对我下毒手,特别是在总仙会之后。而且,扎布苏的身上,有梅花针的痕迹,让我就想到了梅娘子。乌尤被杀,娜塔的确可疑,但我并没有对她产生疑心。
婶娘曾对我说过,娜塔是个老实的女人。
我那婶娘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可在看人方便,却值得我信赖。
如果不是娜塔杀了乌尤的话,会是什么人?当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前天夜里在灌木丛后和乌尤见面的人,不是娜塔,而是另有其人呢?如果那个人才是凶手,她为什么要杀乌尤?在我想来,恐怕是乌尤发现了线索,并向对方提出威胁。
好吧,不是娜塔,娜塔去哪儿?
她很可能被杀害,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凶手一定还在我这铜马陌。
之前司马道长对我说,这座小楼颇有玄机,并告诉我说,这楼里的神龛,似乎有些不太协调。于是,我就特地在昨晚吃酒的时候,装作吃多了酒,说出要推倒小楼的话。
这样一来,那凶手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再次行动……”
说到这里,杨守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事实证明,我猜测的不错。
只可惜,这个凶手太过凶悍,而且手段很杂,以至于杨从义不得已将她杀死……我本来还想从她身上打听关于梅娘子的事情,她这一死,梅娘子的下落也就断了。”
“杨思勖。”
“奴婢在。”
听完了杨守文的话,上官婉儿也大体上了解了状况。
她站起身,招手示意杨思勖上前。
那杨思勖从身上的挎兜里取出一个做工极为精美的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把那笔记拿起来,放进木匣子中,然后盖上了盖子。她又让杨思勖把桌案上的砚台和笔墨都收起来,便示意杨思勖先出去,在外面的客厅等待。
“青之,这些东西我拿走,需呈献给圣人。
这里面恐怕记载了一些前朝的事情,似乎狄国老曾与圣人说过,但具体什么情况,估计也只有狄国老和圣人知道。青之,我现在要问你一件事,你需如实回答。”
杨守文愕然,轻轻点头。
和上官婉儿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用如此严肃的口吻说话。
上官婉儿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青之,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入赘宫中呢?”
杨守文,一下子沉默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朝天阙(二)六千字,求个月票可否?
做驸马有什么好!
纵观有唐以来的驸马,几乎没有一个能得以善终。
且不说唐朝的公主们一个比一个豪放,弄不好脑袋就会绿油油,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太平公主很牛吧,她老公结果如何?
薛绍死了,武攸暨死了……
比太平公主更牛的公主不是没有,但细算下来,还真没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驸马活着的时候,要被公主管,稍有冲突,就要被绑去殿上赔罪。郭子仪在唐代牛不牛?他儿子郭暖也是驸马,结果呢?后世流传京剧醉打金枝,不就是他的故事?
驸马活着憋屈,死了之后,老婆还说不定要改嫁。
运气不好的话,连儿子都要跟着改姓,这种毫无人权地位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
更不要说,那安乐公主……
啧啧啧!
所以,当上官婉儿话音落下之后,杨守文沉默片刻,便斩钉截铁回答道:“不愿意!”
上官婉儿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有话想说。
但不知为何,这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武则天对杨守文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上官婉儿可以清楚感受到。但她更清楚,在武则天心里,武李联姻才是保障武家利益的最佳途径。不管武则天对武三思他们的感官如何,身为武家的女儿,她终归不能弃武家子弟而不顾。如果杨守文能够退出,想必武则天会很高兴吧。
只是,这些话她说不出来。
杨守文的这个决定,她不能说出去,否则很可能会给杨守文带来其他的麻烦。
别的不说,太子那边会怎么考虑?
虽然太子妃韦氏不太愿意承认这么婚事,可上官婉儿却知道,李显的决心非常大。
同样,太平公主也想要借此机会破坏武李联姻。
因为只要是李唐子弟,都不会愿意武家的人。再次涉足到朝堂之中。
所以,杨守文如果拒婚,最大的可能就是激怒太子与太平公主。可他如果不拒婚,说不定会惹得武则天不高兴。反正杨守文现在的境地很尴尬。算是进退两难。
“青之,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没有关系。”
上官婉儿正色看着杨守文,一字一顿道:“但你记住,出你口。入我耳,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你的心思。”
“侄儿明白。”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可惜,毕竟在上官婉儿看来,杨守文和李裹儿也很搭配。
只是……
上官婉儿心里叹息一声,便领着杨守文,从密室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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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带着元文都的笔记离开,庄毕凡则满头大汗的领着武侯从县衙赶来。
这铜马陌,如今还真是一块多事之地。
差点就丢了大人,幸亏这个杨青之懂事。把功劳分了一半给沈佺期,否则洛阳县这次可真的就丢人了。所以,当庄毕凡奉命赶来的时候,对杨守文也是心存感激。
“杨公子,以后若有吩咐,只管着人找下官就是。
下官知道杨公子手段出众,可毕竟身份在这里,有一些事若不方便出面,下官愿意代劳。”
庄毕凡让人把两具尸体收敛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杨公子不但是文采出众,而且背后的实力也不弱。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在偌大神都根本算不得人物。他如果有靠山的话,何至于做了十年的县尉?
平民出身的悲哀。就在这里。
你才能不够出众的话,根本没人会理你。
所以,庄毕凡只能主动一些,但心里却没底儿,不知道杨守文是否愿意接纳。
杨守文笑了笑,把庄毕凡送出大门。
“庄县尉。娜塔虽然跟随我的日子不算长,却一直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这次她受无妄之灾,我心里终究是有一些愧疚。所以若有可能的话,还请庄县尉能够为她安排一个体面的坟茔。所需花销,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自会让人奉上。”
一般而言,似娜塔这种情况,尸体一般会送去义庄,而后在停放一段时间后下葬。
运气好的,会给一张破旧的草席,运气不好……
杨守文说的体面,就是要有墓碑和棺椁。这对于普通贫苦人家都是一桩难事,更不要说娜塔这种奴仆出身。
庄毕凡那还能不明白杨守文的意思,连忙道:“杨公子放心,此事下官定会安排妥当。”
“那,有劳了!”
和庄毕凡客气了几句之后,杨守文目送庄毕凡离去。
他回过身,就看到巷尾处的那一尊铜马,不由得苦笑一声。
“铜马神啊铜马神,都说你灵验无比,都说你能驱逐妖邪,怎地我这里群魔乱舞,你却不闻不问呢?”
说完,他扭头看着身前的大门。
铜马陌的这处宅院,所选取的位置的确不错。
想想也是,小冢宰元文都建造的宅院,又怎可能风水不好?
只是这风水……
这时候,杨氏从大门内走出来,轻声问道:“兕子,昨天那位司马道长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事情了结了,咱们该怎么办?要我说,不如就推了咱们住的楼阁。”
说实话,杨守文对风水玄学是一种怀疑的态度。
说它灵验,可这铜马坐镇,却群魔乱舞;说它是胡说八道,但有些事又无法解释清楚。
最关键的是,这铜马陌,还能住多久?
“既然婶娘这么觉得,那就推了吧……不过家里现在没个帮衬的人,还要婶娘多辛苦。”
杨氏笑道:“这算得什么辛苦?
我今天就让黑妞和米娘帮忙,搬到那小楼之中。待会儿我让屋恩奇去找人,明天就把那楼阁推了。”
看起来,杨氏对司马承祯的话,倒是深信不疑,甚至一刻都不愿意等待。
对此。杨守文不置可否。
“那婶娘多费心吧。”
说完,他突然招手,示意杨存忠过来。
“哥奴,去把青奴和十三郎叫来。顺便再带上米娘,咱们出去走走。”
“兕子,你要出去?”
杨守文道:“是啊,家里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里不免有些烦躁。所以出去走走。”
“嗯,走走也好。”
家里还有杨从义,还有阿布思吉达,还有杨茉莉以及那十名老军,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事情。更不要说,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估计铜马陌已经成为洛阳的焦点。
嗯,不可能再有事故发生。
想到这里,杨守文也就释然。
片刻后,杨青奴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郑虔。
杨守文牵着青奴的手,沿着铜马陌小巷走出去。只是他刚走出巷口,迎面就看到窦一郎带着薛嵩跑来。
薛畅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有些倦怠,来铜马陌的次数减少很多。
原因嘛,很简单!
大玉经常飞出去,他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
再者说了,他也看出杨守文是不可能把大玉送给他,而大玉对他也不可能归心。
倒是薛嵩来的很勤。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他来铜马陌,就是跟随杨守文和吉达练功,并且是乐此不疲。
“杨兕子,要出去?”
窦一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杨守文要出门。
果不其然,杨守文点头道:“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出门散散心……一郎,不如一起?”
他现在对窦一郎倒是没了什么敌意,不像是薛畅,总想拐走大玉。
窦一郎是个很单纯的家伙!
当然这个单纯。只是相对而言。
可至少,这个人除了脾气暴躁一点,性格冲动一点,长得丑一点,个子矮了一点,功夫差了一点,为人小气了一点,同时还喜欢贪小便宜,爱好杯中之物。除了这些,这个人都是很不错的。
“太保,今天就出去逛街,如何?”
薛嵩倒是不在意,连连点头。
于是乎,这队伍也就随之增加了两人。
“听说,昨晚家里又出事了?”
“嗯。”
“是不是宝珠?”
杨守文闻听,诧异向窦一郎看去,“你都听说了?”
“我听说个……噗,我昨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觉得有点不正常。
那个娜塔明显不像是什么凶手,而且你晚上吃酒的时候,几次当宝珠在旁边时,故意把声音提高。我就猜测着,你可能怀疑宝珠。而且,我也觉得她有些可疑。”
“哦?”
“你不觉得,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垂着眼帘吗?
这种情况,一来是有毛病,二来就是心虚。她不像是有毛病的人,那就肯定是心虚……你别这么看着我,想当初老子随大郎在蓝田县做事,也是做了一段县尉。
当时马贼的奸细,就是我这双火眼金睛发现……嘿嘿,告诉我,我这双眼睛,准得很。”
听着窦一郎自吹自擂,杨守文忍不住笑了。
不得不说,窦一郎的确是有些本事,至少他这次没有猜错。
“咱们这是去哪里?”
“南市!”
“干什么?”
“转转。”
杨守文牵着青奴,和窦一郎走在前面。
而杨存忠和米娘则照顾着薛嵩和郑虔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南市,原名丰都市,是洛阳三市中,面积最大的集市。
南市**有店铺四百余家,也算得上是神都最繁华的集市。如果说,北市是以丝帛香料等名贵物品为主的话,那么南市则集中是一些平民化的货物。走入南市,就见旗幡招展,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一些杂耍艺人也会集中于此,高声吆喝。
杨守文还是第一次进入南市,虽然他早有准备,也不仅被这南市的繁华所震惊。
“这算得什么?若青之他日去长安,那边东西两市才算是真正热闹。”
“有机会,会有机会的。”
杨守文笑了笑,便扭头向米娘看去。
但旋即。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似乎没有带翻译过来。
“你们,谁懂得突厥话?”
“我!”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杨守文身后响起。
杨守文扭头看去,就见李过举着手。笑靥如花的站在不远处。
“嘻嘻,杨青之,我们又见面了。”
“你……”
“哼,昨天你竟然敢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
“我说娜塔不是凶手,你非说她是。还把我气走了……哼,事实证明,我没说错吧。”
昨天李过离开的时候,一副要和杨守文断交的模样。
可是此刻,她却看不出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看到李过的笑脸,杨守文的心情顿时愉悦很多。之前压在心中的郁闷,也似乎一下子减轻不少。
“那你昨天还气呼呼的跑走?”
李过脸微微一红,却仍旧昂着头,气呼呼道:“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你掩护,懂吗,我是在配合你!如果不是我昨天那么配合,凶手会相信吗?他还会出来吗?”
“哈,那我还要谢谢你喽?”
“哼,不客气。”
这一番斗嘴,也把两人之间的那点芥蒂都化解干净。
李过是一早听到了关于铜马陌的消息。
韦氏还絮絮叨叨说:这杨守文还真是个灾星!你看他到了洛阳之后,死了多少人?
似乎,不少了!
北市的刺杀,有十几个人丧命;而杨守文自己家中。也是连续发生命案。
一开始,李过还气呼呼的装作不在意。
可是后来听说了大概的经过后,还是忍不住跑到铜马陌探望。不过,当他到了铜马陌的时候。却发现杨守文已经出门了。于是,他有急匆匆追上来,更装作是无意间偶遇。
杨守文如何看不出李过的小把戏,不过他不会去挑明。
“你来的正好,帮我告诉米娘,让她带路。到她说的那个地方。”
“怎么,事情还没有结束?”
杨守文摇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感觉着,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我总觉得,宝珠身后可能还有人。”
“还有人?”
李过先是对米娘用波斯语说了一番之后,就和杨守文并排而行。
在杨守文的另一边,青奴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巷口,米娘停下脚步,用手指着一个店铺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她说,那次她和宝珠就是在这家店里买东西。
当时她在店里清点,无意间发现宝珠在门口,和一个老人说话,但不清楚说了什么。”
李过这个翻译的水准,明显要强过很多人。
她直接用米娘的母语交谈,也使得米娘能够表达的更加清楚。
这是一家粮店,杨守文示意李过在门口等待,然后就迈步走进了店内。片刻之后,他从店里走出来,显得有些失落。毫无疑问,他在这粮店之中,没有任何收获。
“嘻嘻,这家店不可能的!”
李过开口道:“这家店在南市已经有七十年,从前朝隋炀帝营建洛阳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南市之中。”
“你怎么知道?”
“哼,我不告诉你。”
李过一副傲娇的模样,让杨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站在粮店门口,向左右眺望。
“阿兄,你在看什么?”
青奴好奇问道,其余人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杨守文。
就在这时,米娘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杂耍摊子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李过连忙翻译道:“她说,上次她看到和宝珠说话的那个人,穿着打扮和那些人很相似。”
在唐代,等级依旧森严。
律法对于人们穿着的服装式样和颜色,都会有相当严格的界定。
似杂耍艺人的服装式样,和普通人就不太相同。所以,当米娘说出来之后,杨守文先是一怔,目光旋即落在了那些杂耍艺人的身上,眼睛不由得轻轻眯成一条线。
“走。咱们过去看看。”
杨守文二话不说,就直奔那杂耍摊子。
此时,那杂耍摊子里,正进行着一个钻火圈的表演。
就见一个壮汉手持一个燃烧的火圈。有一个个头矮小的男子,则随着壮汉的呼喊声,从火圈中翻过。那火圈的至今不是很大,可是男子却显得格外轻松。随后,汉子翻滚火圈。而那男子在随着火圈的翻滚,不断翻着跟头,一次次从火圈中穿过。
“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齐声喝彩。
而杨守文的目光,则落在那个翻跟头,钻火圈的男子身上。
他手里拎着一个笸箩,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周围喝彩的人讨要赏钱。他个头不高,身形也很瘦弱。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拿着赏钱,不停逗弄那矮子。并笑着说道:“矮子,你如果能拿到这钱,我就再赏你一陌。”
一陌,就是百钱。
那矮子并没有生气,笑嘻嘻说道:“客官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连串的骨节爆响,紧跟着那矮子呼的一下子长身而起,从一米出头的身高,一下子变成了一米三四的模样。他伸出手,一把就抢过了汉子手里的铜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众人先是一连串的惊呼,然后齐声喝彩。
而杨守文却眼睛突然一亮,用手一指那矮子,厉声喝道:“就是他。给我抓住他。”
杨存忠闻听,越众而出。
矮子听到杨守文的叫喊声,扭头看过来。
当他看到杨守文的样貌时,顿时一惊,扭头就跑。
不过,他的速度快。杨守文和窦一郎的速度也不满……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那矮子个头矮,身形有瘦小,在人群中左一拐右一拐,都跑到了巷口。
但就在这时,从一旁窜出几个壮汉,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
紧跟着,就见有人拔出了横刀,架在那矮子的脖子上,厉声喝道:“再动就杀了你。”
“你们干什么?救命啊,要杀人了!”
矮子凄声喊叫,杨守文等人已经跑了过来。
李过朝那几个壮汉一摆手,壮汉立刻收起横刀,后退两步。
窦一郎则上前,把那矮子拎起来。
“认识我吗?”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不认识我,跑什么?”
“你这么突然间冲过来,我又以为是找我要债的,当然跑了。”
矮子看着杨守文,脸色发白。
这时候,有市监带着几个武侯跑过来,他们刚要上前,就见一个壮汉走上来,拦住了去路。
壮汉取出一块腰牌,递给那市监。
市监在看清楚了腰牌上的图案和字迹后,顿时弯下了腰,露出惊恐之色。
“你,过来。”
李过手指市监,让他上前。
那市监战战兢兢走过来,颤声道:“小人拜见义兴郡王。”
“认得这个人吗?”李过指着那矮子道。
市监连忙回答:“认得,他叫杨丑儿,家住永太坊……这小子小时候生过一场病,结果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后来也不知道跟谁学了一手缩骨功,可以冒充侏儒。
他平日里就是靠着给人打杂为生,有时候也会凭着那缩骨功,跟着把戏人赚钱……不过,这家伙生性好赌,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永太坊,就在南市隔壁。
李过问过之后,疑惑向杨守文看去。
就见杨守文走到那杨丑儿的身前,目光炯炯看着他。
“有这一手缩骨功,只怕再小的门洞,也能钻进去吧。”
“你说什么?”
“好了,别给我装了!这洛阳城里,会缩骨功的人应该不多,而似你这种个头,又会缩骨功的人更少。你认得我,对吗?要不然也不会见到我,扭头就逃走……”
杨丑儿嘴唇蠕动两下,却说不出话来。
“小子,听着,我不管你做过什么。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去过我家?”
“我……”
“想清楚再回答,这市监既然认得你,想必也知道你家在哪里。
若不想连累家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否则的话,激怒了我,到时候让你满门遭罪。”
“我说,我说……我认得你,你是铜马陌那个宅子里的住客。”
杨丑儿喘着气,轻声道:“我的确是去过你家里,并且拿走了一些物品。不过,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有人出钱,让我从你家的水门潜入。拿出来的物品,也都被拿走了。”
李过,露出了茫然之色。
他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让你去我家的?又拿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每次从水门进去之后,在水池里拿到了瓶子就离开,甚至没有上过岸。他只是说让我去拿东西,每次回来,他都会给我一贯赏钱。”
“他是谁?”
“他……”杨丑儿颤声道:“他也是个把戏人,以前我和他也合作过。
不过后来有好几年他都不见踪影,年初的时候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和他合作,还问我愿不愿意赚点零花钱。我在外面欠了不少的钱,所以就想着,反正又不是让我杀人,只是去铜马陌的水池里拿点物品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就答应了。
这位公子,我真不知道他让我拿回来的物品是什么。”
杨守文蹲下身子,看着杨丑儿。
“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他,他叫计老实,是闽州的把戏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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