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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盛唐崛起txt下载     盛唐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 青之醉酒诗百篇

    又是牡丹令!

    开场连续三个牡丹令,如果说这里面没有猫腻的话,那才真是有鬼了。【,

    李过不自主的向总仙宫楼阁看去。瑶台距离总仙宫很近,可以清楚看到那总仙宫内的景色。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姑姑太平公主、梁王武三思、并作一排坐在栏杆后。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面雪白的轻纱。

    从李过的角度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轻纱后,似乎坐着一个人。

    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样,但李过心里很清楚,能够坐在那里的,只可能时那个人!

    祖母,想要干什么?

    而总仙宫呢,李显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但他们不敢朝身后看,因为身后那人,此刻一定也正看着他们。

    薄薄的轻纱,把武则天和李显等人隔绝。

    武则天手中把玩着一盏琉璃杯,那杯中有殷红的葡萄酒,随着她手掌的晃动,在琉璃杯中转动,透着一种妖艳的光。

    凤目中,流露出一丝冷意。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朕倒是要看看,你这青之小儿如何开心;朕也很想知道,你又如何能够名动京城?

    瑶台共有七人,不过武则天相信,一定会是杨守文唱和。

    裹儿虽然也有文采,但还不足以撑起这种场面;张旭、苏颋长于书法,所以不足为虑。剩下的张说、张若虚与贺知章都是聪明人,怎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

    唯一一个司马承祯,已经决定归隐天台山,相信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杨守文,朕有百令!

    你若真有本事。今天就把这百令作出来吧。

    武则天此刻,竟在心里产生了一丝丝兴奋的情绪。

    这种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特别是在她登基之后,经过来俊臣那帮人清洗了一遍之后,朝中的刺头几乎被清洗得干干净净。就连当年傲骨峥嵘的狄怀英,如今也变得老老实实。这让武则天很愉快。但内心里又不免有一种失落之感。

    武则天出生于官宦家庭,父亲武士镬是跟随李渊在太原起兵的元从老臣。

    只可惜武士彟的才干,注定了他的成就有限。后来娶了武则天的母亲……没错,是续弦。武士彟死后,武则天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她母女百般刁难,也铸就了武则天一颗如钢铁般的冷酷心脏。她好斗,爱斗!哪怕在最苦难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半点绝望。用后世伟人的一句话,那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武则天这一生,可以说都是在争斗中渡过。

    从出入皇宫的小才人,到后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再到如今执掌天下的九五之尊。

    每一步,莫不是充满了血腥。

    只是登基之后,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争斗的对象。

    这让武则天感觉好生无聊,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寂寞如雪。

    而今,杨守文突然跳出来。一下子挑动了武则天那根好斗的心弦。

    朕就是要你难看!你不是不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吗?朕偏要你声名扫地,低下头。

    似总仙会这种级别的聚会,如果杨守文无法应对,势必会颜面无存。

    武则天就是想要看看,杨守文愁眉苦脸的模样。

    “青之,要不算了。咱们这一局认输?”

    李过很担心,杨守文再这样下去,会彻底激怒武则天。

    只是他没有想到,武则天的这种挑衅,却彻底激起了杨守文内心中的倔强之气。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冷笑道:“不过牡丹令,我作得一首,便作得第二首。”

    说完,他推开了李过,大步走到窗前。

    “拿酒来。”

    宫女闻听不禁一怔,忙上前满上了酒。

    “青之,别吃多了酒。”

    贺知章眉头微微一蹙,上前想要劝说。

    但杨守文却笑道:“贺博士不必担心,我越是吃多了酒,文思就越是如泉涌。

    多吃一杯酒,便多一首诗词。来来来,且看我唱和这牡丹令,还请诸公为我点评。”

    杨守文的声音很大,就连总仙宫楼阁上的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武则天嘴角微微一挑,仿佛自言自语道:“吃一杯酒,便多一首诗吗?朕倒要看看,你能吃得几杯。”

    “婉儿!”

    “奴婢在。”

    “代朕取瑶台盯着,朕也想领教一下他杨青之的文采。”

    武则天话语中不带半分火气,可是上官婉儿却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有些不高兴了。

    兕子也是,你已经‘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了,又何苦和陛下斗气呢?

    上官婉儿这时候,也有些为难了。

    她不希望杨守文卷入武李两家的争纷之中,但却不想杨守文以这种激怒武则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可是一个性子极其刚硬的女人!别看她现在年纪大了,比之当年要温和了许多。可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有着铁血手段,杀人不眨眼的武媚娘。

    一想到这些,上官婉儿就不禁感到头疼。

    她匆匆自总仙宫出来,才走到了瑶台楼下,就听到一阵唱和声。

    “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与先前郭四郎所作的那首牡丹诗一样,杨守文这次也用了赞牡丹不露牡丹的手法。通篇都是赞美牡丹的意思,可是从头到尾却没有写出一个‘牡丹’来。且从意境和格调上而言,这首牡丹诗比之方才的《赏牡丹》古风更盛,格调更高。

    好快!

    当唱和结束之后,三十六楼共一百八十名勋贵名士,忍不住齐声称赞。

    卢藏用脸色铁青,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杜审言。从杜审言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抹失落。那是一种因为敬佩,而产生的失落。其实他卢藏用,何尝不是这样?

    卢藏用对杨守文的厌恶,源自于范阳卢氏和陈子昂。

    杨守文在昌平,摧毁了珍宝阁,令范阳卢氏有苦难言;而陈子昂和卢藏用更是好友。陈子昂年近四十未成亲。说穿了都是因为当年郑三娘的缘故。陈子昂深爱郑三娘,可郑三娘却嫁给了杨承烈,以至于陈子昂后来即便功成名就,也没有成家。

    卢藏用因此,对杨家极为怨恨。

    只是……

    郑三娘虽已香消玉殒,却培养出了杨青之这等妖孽。

    伯玉空有惊天才华,却不得抱美人归……这遗憾,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够弥补了。

    “子潜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吗?”

    这时候,一个站在卢藏用身边的男子。面带一丝阴冷笑意。

    他年过四旬,生就一表人才,相貌俊朗。

    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了深深的痕迹,却无法掩去他卓尔不群的风华。他站在卢藏用身边,轻声道:“老子曰:刚不持久。杨家子才学固然过人,却不免过于刚强。

    今上何等性子?

    他若作不出这首诗也就罢了,现在作出来,便是令圣人颜面无光。

    这等人。空有文采,却难有大成就。若是真的惹怒了圣人。只怕离死也不远了……呵呵,做人需知进退,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杨青之仗着有点才华,终不得好死。”

    卢藏用认得这人,是尚书监丞宋之问。

    这宋之问没有显赫家世,其父宋令文起于乡闾。多才多艺。宋之问兄弟三人,受父亲的影响,继承了宋令文三门技艺。宋之问工于文辞,宋之悌骁勇过人,宋之逊精于草隶。时称三绝弟兄。上元二年,宋之问进士及第,后为武则天看重。

    他精于钻营,又能做出各种应制诗词,讨取帝王欢心。加之他与张易之兄弟的关系密切,所以甚得武则天的信任。今天这局面,他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心中也随之有了决断。

    卢藏用,当今名士,又是世族子弟。

    宋之问看着他,轻声道:“子潜,得意一时非得意,若得长久方自在。”

    “延清的意思是……”

    宋之问道:“五郎深知子潜才高,早就想要结识。

    方才这杨家子在南天门外令子潜难堪,如今又在圣前逞能,早晚会倒大霉。不过,说不得今日你我可以再次见证一段佳话,不如先看那杨家子的文采究竟几何?”

    短短几句话,已经表明了来意。

    这其一,张易之想要招揽你;其二,若你愿意,说不得我还能帮你出刚才那口恶气。

    卢藏用闻听,却不禁眉头一蹙。

    其实张易之早在之前,就已经数次流露过要招揽他的想法。

    可是对张家兄弟,卢藏用却是兴趣不大。一个靠着武则天的宠信,便交横跋扈的小人而已!卢藏用好功名,若不然也不会留下那终南捷径的成语。可是内心里,卢藏用始终有世家子应有的骄傲。张易之也好,宋之问也罢,平民出身,且狡诈心黑。这些家伙做事毫无底线,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节制。若跟随了张家兄弟,卢藏用深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可如果不投靠……你道那宋之问刚才只是说杨守文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宋之问所透露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卢藏用相信,如果他再拒绝,恐怕那张易之就会翻脸了。

    该怎么办?

    卢藏用这心里,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瑶台,葡萄!”

    已经第三次花落瑶台了。

    内侍高声喊出了酒令,又使得各楼传来一阵骚动。

    贺知章等人莫不流露出了担忧之色,李过更连连与杨守文使眼色,意思是让杨守文认输。

    可这时候,杨守文的倔劲儿已经上来了。

    前世,就是这倔强。让他瘫痪了十几年。

    今生,他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可那骨子里的东西,却难以改变。

    “酒来!”

    杨守文大喊一声,便提起了笔。

    “青之,别吃酒了。”

    这时候。上官婉儿从楼下走上来,脸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

    杨守文笑道:“姑姑来了,正好,还请姑姑品鉴我这首诗。”

    说完,他从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奋笔疾书写道: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诗!”

    贺知章看罢,忍不住抚掌叫了一声好。而后目光复杂的看了杨守文一眼。

    青之啊,你这样子,让圣人颜面何存?你作一首诗,圣人便恼怒一分,你可要小心。

    只是,上官婉儿就在一旁,这些话他又怎说得出口。

    “瑶台,天马令。”

    第四次了!可见。武则天这时候是真的怒了。

    整个总仙宫,此刻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不约而同落在那瑶台栏杆口清瘦的身影上。

    “我累了,谁愿为我执笔?”

    杨守文突然把笔放下,退后两步从宫女手中,一把夺过了一罐郎官清。

    “我来吧。”

    苏颋看看众人,便迈步走上前来。

    从杨守文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道:“青之,当退则退,切莫逞强。”

    退?

    我又退到何处?

    从荥阳过来,转眼间过去了大半个月,却不明所以然。整日里待在那座鬼宅之中。

    杨守文虽然嘴巴上不说,可心里面又怎能不怒?

    退婚就退婚,难不成我还上杆子要娶那劳什子公主不成?可现在,对方不肯悔婚,又不让自己退婚,把他困在洛阳城里,等着他出错之后,让他声名扫地离开洛阳。

    他可以离开洛阳,却不愿意就这么被人算计。

    “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

    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美。

    疼昆仑,历西极,四足无一蹶……”

    杨守文清醒至今,也有大半年光阴了。对于唐人做啸,也心中了然。

    既然是要撕破脸,又何必再去瞻前顾后?

    他一手拎着酒坛子,退到席上,半依席榻,纵声狂歌。他的声音非常洪亮,从瑶台传出,直入总仙宫。

    太平公主已经坐不住了,起身走到窗前,手扶栏杆。

    她目光凄迷,看着那瑶台上没去的身影,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一个人。

    “八郎,这该如何是好?”

    李显也有些慌了,忙扭头向李旦看去。

    至于另一边的武三思,不用去理睬。没看他强忍着内心的喜悦,那张肥胖的脸上,肥肉颤抖吗?

    李旦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子不必担心,有此佳婿,实乃幸甚。”

    幸甚你奶奶个腿!李显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看李旦的目光,随之变得阴冷起来。

    “请君赎献穆天子,犹堪弄影舞瑶池。”

    武则天这时候,也有些骑虎难下了。

    当杨守文的《天马歌》被送上来之后,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

    这个混账小子,怎能如此猖狂?

    内心里,武则天也被杨守文的才思所震惊,可同时,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

    有内侍向她看来,武则天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继续!”

    “喏!”

    内侍连忙传令下去,只听鼓声再次响起。

    “瑶台,短歌!”

    “第五次了,第五次!”

    整个总仙宫都沸腾起来,甚至有人已经从楼中跑出来,想要前往瑶台。

    只是,规矩就是规矩,他们虽然可以从楼中出来,却无法靠近瑶台。

    “圣人,臣想去瑶台看看,看那杨青之可否作弊。”

    梁王武三思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说道。

    哪知道他话音未落,太平公主便跟着道:“母亲,女儿也要过去看看。今日总仙会,不成想倒凑成了一段佳话。”

    她如何不清楚武三思的想法,无非就是过去给杨守文捣乱。

    太平公主此刻,也是有些纠结。

    一方面她希望杨守文见好就收,另一方面,则希望杨守文继续这段佳话。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没等武则天回答,瑶台便传来杨守文的歌声。

    一时间,喝彩声不断。也使得太平公主和武三思都停下了脚步,相对苦笑不迭。

    这杨守文,今天是要发疯啊!

    “继续!”

    武则天的声音,从轻纱后传来,带着一股子仿佛来自于万年玄冰的寒意。

    “瑶台,明月令。”

    “第六首了,第六首了……”

    整个总仙宫几乎快要爆炸了,乱哄哄成了一片。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瑶台。采莲。”

    “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早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袖空中举……”

    “瑶台,对酒。”

    “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

    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

    “瑶台,玉壶。”

    “这是第几首了?”

    “我哪里还记得?”

    “有五十首了吧。”

    “不止……”

    总仙宫里,此刻已经彻底沸腾了。

    那些勋贵名士纷纷从楼阁中走出,在距离瑶台约十余步的地方聚集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

    “你记得几首?”

    “我一首都没记住……这杨青之莫非谪仙人吗?竟然有如此文辞,并且首首惊人。”

    这时候,莫说那些名士,就连武则天也坐不住了。

    她原以为一二十首之后,那杨守文就会低头认输。可谁料想,这么久过去了,他仍旧文思如泉涌。从瑶台传来的消息来看,杨守文没有让任何人帮忙,完全是一个人在作诗。不过,听说他已经醉了,从他狂歌的声音里,便可以看出端倪来。

    武则天一开始是恼怒,然后是尴尬,到如今,那恼怒却变成了莫名的欣赏和敬佩。

    没错,她性子刚强,不会认输。

    可如果面对一个能够让她感到敬佩的对手时,就算对方再让她难堪,她也不会生气。

    此刻,武则天对杨守文就是这样一种态度。

    一方面她生气,生气杨守文不肯认输,让她下不得台来。

    另一方面她也在欣赏,能够在一日之间欣赏到如此多的佳作,就算传扬出去又怎样?她或许会成为这段佳话里的反派,但是能够成为如此佳话中的人物,又何其幸也?

    倒要看看,你杨青之极限在何处。

    “是圣母神皇?”

    有人看到了武则天的身影,顿时露出骇然。

    而这时候,杨守文则带着浓浓的醉意,那张俊俏清秀的脸上,也飞起了一抹红霞。

    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纵声高歌道:“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

    “酒呢?”

    杨守文突然拍案叫喊。

    这时候,不等那宫女上前,贺知章已经拎着酒壶走上前,坐在杨守文身边,为他满上了一杯。

    “……世人不是东方朔,大隐金门是谪仙。西施宜笑复宜颦,丑女效之徒累身。

    君王虽爱蛾眉好,无奈宫中妒杀人。”

    张说吞了口唾沫,忍不住扭头问道:“这是第几首了?”

    张若虚苦笑摇头道:“我哪还能记得?”

    “第七十八首。”

    “啊?”

    “这是第七十九首了。”

    李过突然接话,坐在杨守文身边,抬头看着张说回答道。

    他旋即把目光又落在了杨守文的身上,那目光中,更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

    “幽州令。”

    “第八十首。”

    “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

    弯弓若转月,白雁落云端。双双掉鞭行,游猎向楼兰。

    出门不顾后,报国死何难。天骄五单于,狼戾好凶残……名将古谁是,疲兵良可叹,何时天狼灭,父子得闲安。”

    杨守文颂完这首诗后,张旭放下了笔。

    “廷硕,你来吧。”

    这不知不觉中,屋中众人,除了李过和李林甫之外,包括上官婉儿都上前书写记录。

    “瑶台,少年行。”

    “八十一首,第八十一首了!”

    瑶台外,又是一阵惊呼声响起。

    却见杨守文突然间站起来,从宫女手中抢过一坛酒,仰天对着坛口鲸吞饮净。他一手拎着空酒坛,摇摇晃晃走到了窗前,手扶栏杆,向不远处的总仙宫楼阁看去。

    “青之,你干什么?”

    “别管我!”

    杨守文推开了李林甫,突然纵声高歌。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唱完,他突然举起酒坛子,朝着瑶台下狠狠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那酒坛子从楼上摔落在地上,顿时变得粉碎。

    “我不怕你,听到没有,我才不会怕你!”

    他扯着脖子,冲着总仙宫楼阁大声吼叫起来,刹那间使得所有人都吓得面色苍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还是怕的!

    谁在总仙宫楼台之上?

    谁又能在太平公主召集的聚会上,鸠占鹊巢的主持大局?

    能够参加这次聚会的人,都可算是俊彦,没有谁是傻子。如此明显针对杨守文,而且还如此肆无忌惮,除了那九五之尊还能有谁?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杨守文竟然在最后那样狂傲的冲着总仙宫楼台大吼。是对谁吼?这大家都心知肚明。

    “猖狂,此獠怎恁猖狂?”

    一直都沉默寡言,好像睡着了似地武懿宗噌的一下蹦起来,大声吼道:“来人,把那狂徒抓起来,当千刀万剐。”

    这家伙一整场都昏昏沉沉,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飙,也使得所有人心里一惊。

    不过,未等他话音落下,从总仙宫楼台上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什么时候,有人可以为朕做主了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武则天开口,总仙宫内的人,也就无法再像刚才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武则天不肯现身,那最好就把她当作不存在。

    可她现在既然开了口,谁还能无视她的存在?

    武懿宗吓得激灵灵一个寒蝉,连忙匍匐在地,颤声道:“臣绝非是想要为圣人做主,实在是那杨守文太猖狂,简直就是目无君上。此等狂妄之人,就应该……”

    “就应该什么?”

    武则天的声音,幽幽响起。

    武懿宗没有抬头,却可以感受到那一双冰冷的眸光在他身上扫过,令他顿时冷汗淋淋。

    “哼,朕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臣该死。”

    武懿宗只觉得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武则天缓缓走到了窗栏后。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沉声道:“继续,为何不继续呢?”

    还要继续吗?

    你这到底是想要怎样!

    无数人在心里呐喊。猜不透武则天的心思。

    已经闹成这个样子了,人家已经喊出了‘丈夫未可轻年少’的话语。你还想要怎样?

    这一场聚会,已经演变成为了杨守文的独角戏。

    相比武则天这时候也是骑虎难下,所以才让继续下去吧。

    武则天却一脸淡然之色,只默默看着瑶台的窗口。

    杨守文依旧站在窗栏后,低垂着头,两手扶着栏杆,身子在不停的打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怕吗?

    你既然这么说。其实这心里面,一定是怕的!

    不知为什么,武则天突然觉得,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可恶。

    他的确是让自己很没有面子,但另一方面,不也显示出他年少轻狂的一面?

    不知为何,在武则天的眼睛里,那个站在瑶台窗栏后晃动的少年,竟然和六十年前自己悄然重合了。那个时候。她同样是这个样子,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被两个兄长欺负到了头上,她也会咬着牙。挺直了身子,和那两个混蛋抗争。

    脑海中,闪过了当年的一幕幕景象。

    她猛然回头,向武三思看去,目光中闪烁中一丝冷意。

    武三思吓得一哆嗦,连忙垂下脑袋:姑姑,又不是我招惹你,你去找那杨守文麻烦啊!

    “瑶台,笑字令。”

    这是第八十二个酒令。一时间总仙宫里,鸦雀无声。

    杨守文站在窗栏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这第八十二首诗的出现。

    说实话。就算是杨守文作不出来,也都无所谓了!连续八十一首诗,已经足以惊世骇俗,传出去定然会引爆全天下。不过,人们还是希望,能够再听得一首佳作。

    “兕子,要唱和吗?”

    上官婉儿见杨守文半天没有动静,不禁眉头微微一蹙,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只是,她话音落下之后,却旋即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婉儿,他为何没有唱和?”

    武则天的声音,从总仙宫的楼台上传来。

    “启禀大家,杨青之……杨青之太睡着了。”

    上官婉儿的回答,使得总仙宫楼台上一阵寂静。

    片刻后,就听到从那楼台上传来笑声,声音刚开始不大,只是到后来,却再也没有掩饰。

    “睡着了?”

    就连太平公主等人,也都忍不住莞尔。

    这小子刚才明显是吃多了酒,冲着这边发酒疯的吧。

    李显偷偷朝武则天看了一眼,只见武则天笑得有些难以抑制。

    而在瑶台上,上官婉儿上前托着杨守文的身子,向后轻轻一拉,杨守文立刻好像一堆烂泥一样的,便倒了下来。好在,李林甫和苏颋手疾眼快,把他身子抱住。

    杨守文躺在了席榻上,一脸的酒色,更发出均匀的鼾声。

    “是睡着了。”

    苏颋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上官婉儿则向总仙宫的楼台上看去,半晌后听到武则天道:“既然睡着了,就把他送回去吧。朕还怕这个小混蛋发起酒疯来,不知道又会吼些什么话出来呢。”

    武则天骂人了?

    上官婉儿顿时松了口气,看着杨守文,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小家伙倒是好运气!在她的记忆里,上一次刚冲着武则天这么咆哮的人是什么时候?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那个人没有好下场,最后的结局似乎也很凄惨。

    而现在,武则天一句小混蛋,也就等于把这件事给抹去了。

    上官婉儿笑着摇了摇头,“哥奴,你把青之送回家吧。”

    伴随着杨守文醉倒,酒宴似乎回到了正轨。

    张旭和贺知章陪着李林甫送杨守文离开,而司马承祯等人则不好离去,继续留在了瑶台。

    杨守文一走,李过也不想再待在瑶台了,便找了个借口偷偷溜走。

    倒是那诗会仍在继续,只是在经过杨守文醉酒赋诗八十一篇之后,接下来的诗会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就好像吃了龙肝凤胆之后,再品尝那人间食材便如同嚼蜡。

    就连武则天,也觉得没了兴致。

    她回到座位上,静静聆听着接下来的唱和,但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趣味。

    方才杨守文赋诗的时候,她很生气,又有一种别样的期待情绪。而杨守文的诗词,正如李旦所言,天仙之词,语多率然,与那用华美辞藻堆砌的诗词有天地之别。

    无趣,真真是无趣!

    她听了一会儿,便不想再听下去,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陛下,就这么放过那小贼吗?”

    张昌宗忍不住道:“他方才如此猖狂,话语中多有不敬,这般放过他,有损陛下圣颜。”

    他这话一出口,张易之就激灵灵一个寒蝉。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武则天停下脚步,看着张昌宗,半晌后轻声道:“六郎,掌嘴!”

    “啊?”

    不等张昌宗反应过来,张易之已经上前一步,抬手一巴掌抽在了张昌宗的脸上。

    “你要朕和一个醉酒赋诗八十一篇的才子计较吗?

    亦或者说,你觉得朕心胸不够宽广,去和一个醉酒的小子算账?呵呵,他或许放肆,但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孩子。六郎,若你也有这等才华,朕就准许你和杨青之一样放肆。如果你没有这种才华的话,就给朕闭嘴。”

    武则天说话,慢慢悠悠,透着一股子优雅之气。

    她话不说完,张易之的手就不敢停下,就见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打得张昌宗满脸是血。

    太平公主在一旁看着,也不上前求情。

    对于这个张六郎,她也是非常反感。当初,这张六郎是她举荐给了母亲,可到头来,他仗着得了母亲的宠爱,竟然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今日,就当作是给他一个教训。

    武则天说完,看了张易之一眼,便转身走下楼去。

    而张易之则搀扶起了张昌宗,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蠢货,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上官婉儿在楼下,与武则天汇合一处。

    “那孩子真醉了?”

    上官婉儿笑道:“醉的不轻……他今日足足饮了八升酒,几近一斗……后来我着人把他送上车的时候,足足四个人才把他抬起来。那小东西看着挺瘦,却挺重。”

    “哈!”

    武则天闻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走了两步,突然道:“裹儿在哪里?”

    “哦,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见她从瑶台出来。”

    “把她找来,回去在告诉太子,就说今晚朕要带裹儿回宫休息。”

    “是!”

    “婉儿。”

    “喏。”

    武则天沉吟片刻,笑问道:“那小混蛋,果然不怕朕吗?”

    上官婉儿一怔,立刻道:“那小东西嘴巴上说是不怕,以奴婢看来,心里是怕的。”

    “哼,朕也这么认为。”

    武则天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看着武则天的背影,上官婉儿轻轻出了口气。

    她正要上楼,就看到张易之搀扶着张昌宗从楼上下来。不过,此时的张昌宗全无半点王子乔的神仙风采。那张俊逸的脸,肿的好像猪头一样,身上还沾着血迹。

    两兄弟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也使得上官婉儿心里晒然。

    她同样看这两兄弟不顺眼,如今看他们这样子的狼狈,顿有一种快意的感觉油然而生。(未完待续。)( )

第二百章 名动两京

    圣历二年四月七日,对于杨守文而言,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在这一天,他穷尽记忆,斗酒盗取八十一首唐诗,一夜之间传遍洛阳,成就一段传奇。

    也就是在这一天,他虽未见到武则天,却冲着武则天高喊‘我不怕你’。

    武则天究竟会怎么想,没有人知道。

    可是从她派人把杨守文送回铜马陌的举动来看,这个在无数人眼中喜怒无常,甚至有些残暴的女人,并没有生气。似乎,她对杨守文的感官,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很奇妙,不是吗?

    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来,几乎无人敢冒犯武则天的圣颜。

    可这一次,杨守文不但冒犯了圣颜,甚至还全身而退,也使得无数人,彻夜难寐。

    武三思回到家中,已近子时。

    洛阳城早就开始了夜禁,但是对武三思而言,这夜禁的威力,似乎并不是很强大。

    他有武则天御赐的腰牌,可以夜行于市。

    事实上,似武三思这样的人物,大都会有这种特权,若不然又怎称得上是‘梁王’。

    “二郎科举之事,还是算了吧。”

    回到家中,他立刻招来了周利贞和武崇训。

    周利贞,如今是武三思身边的心腹。这个人善于揣摩人心,而且反应机敏,手段极其阴损。这种人想要走科举之路入仕,非常困难。但是若得了提拔,可以很快飞黄腾达。他们的才干,远比他们的德行强百倍,更适合在官场之中厮混。

    “为什么,孩儿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家中闭门苦读。”

    “你再苦读有什么用?你能在一日之间,做出八十一首诗吗?”

    “啊?”

    武三思把今天发生在神都苑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说得非常详细。他甚至让人把杨守文所作的八十一首全都抄录下来,摆放在了武崇训和周利贞的面前。让他们翻阅。

    武崇训脸色发白,默不作声。

    周利贞则苦笑连连,也没有说话。

    而坐在武三思下首的男子,则拿过那一摞诗词。津津有味阅读起来。

    “二郎,你还要参加科举吗?

    这次,便是为父也帮不得你……你没看到,那小子最后竟冲着圣人高喊‘丈夫未可轻年少’,更狂妄喊道:我不怕你!而圣人对此非但不怒。反而着人送他回家。

    圣人希望武李联姻,但经过今日的事情之后,她对那小子的感官恐怕已发生了改变。你若是参加科举,必然会与那小子发生碰撞。在今天之前,为父尚有把握做些手脚。可是……你若是有把握科举胜他,为父便支持你去参加来年的科举。”

    “我不去!”

    武崇训几乎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怎么去?

    和那妖孽比拼文采,找死不成?

    他已经被杨守文吓到了,扭头向周利贞看去。

    周利贞沉吟片刻道:“公主既然说出要状元之才,恐怕不会轻易改口。

    太子而今和太平公主走的很近。若是梁王强势压迫,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不过,小人以为,科举还是要参加,若不然的话,二公子又怎可能得到圣人和太子的认可?”

    “我不去!”

    武崇训立刻喊道:“这厮有如此文采,我怎能取胜?到时候,只能被他平白羞辱。”

    周利贞闻听,顿时笑了。

    “二公子别急,公主只说状元之才。却没有说文状元,还是武状元。

    文状元的话,需等到来年;可武状元的话,今年就会举行。从现在开始。武举还有五个月就会开始。以二公子之勇武,再加以一些小手段,武状元岂不是唾手可得?

    到那时候,就算是公主也不好再反悔了!”

    武三思眼睛一亮,“你是说,让二郎参加武举吗?”

    周利贞点头道:“武举不必文举。可操作的手段有很多。

    这一点,想必孙大郎最清楚,是也不是?”

    坐在武三思下首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文稿,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孙大郎有何妙计?”

    那男子道:“周先生所言极是,武举主要是考校举重、骑射、步射以及枪马之技,更重技勇,而非文采。二郎躯干雄伟,气势过人,长得有颇为英武,若参加武举,应难度不大。只要二郎能过了举重、骑射与步射三项,枪马之技便可操作。”

    “如何操作?”

    “这,还是由周先生来解释吧。”

    周利贞朝那男子一笑,沉声道:“举重、骑射和步射,对于二公子必算不得困难。至于枪马之技,小人倒是有一计。孙大郎曾参加过武举,这段日子就让二公子随他习武,说不得会有提升。此外,孙大郎有一好友,名叫王修福,不但武艺高强,更兼神力过人,有古之恶来之勇。他如今就在长安,只需梁王一封书信,必会投奔王爷麾下。到时候,让他也参加科举,报送二公子一举夺魁即可。”

    武三思闻听,眼睛顿时一亮。

    看周利贞的目光,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这厮的文采不怎地,可做事的确是有些门道。

    不过,他眉头随即一蹙,轻声道:“可若是那杨守文也参加武举,当如何是好呢?”

    周利贞道:“这简单,若他不知死活的话,就让王修福在科场上……”

    他说着话,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圣人或许爱他才华,可这件事与梁王毫无关系,圣人也不会迁怒于梁王。”

    “嗯!”

    武三思笑了。

    他刚开始只是莞尔微笑,可慢慢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不错,如果他不识进退,不知死活的话,那就只能怪他命短。”

    孙大郎、周利贞和武崇训听罢,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武三思心中的郁气,更随着笑声,而烟消云散。

    天,亮了。

    一轮红日磅礴而出。阳光笼罩大地。

    杨守文慢慢睁开眼睛,才一动,只觉一阵好像要把脑袋瓜子裂开的剧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兕子。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个焦虑的声音,杨守文扭头看去,就见杨氏发髻蓬乱的走上前来。

    她眼睛红彤彤的,看得出来,应该是没有休息好。

    见杨守文醒来。杨氏不禁长出一口气,忙端来一杯水,递到了杨守文的嘴边。

    宿醉之后,喉咙就好像着火一样。杨守文连忙端起水杯,咕嘟咕嘟把那凉开水喝了个干净。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

    我听说,你昨天足足吃了近一斗的郎官清。你可知道,那郎官清的后劲有多大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杨守文躺在榻上,仍感觉天旋地转。

    杨氏说的没错。郎官清入口绵甜,一点酒味都没有。可是这后劲却非常猛烈,他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用一个后世的名词,他昨天‘断片了’。

    脑海中,只隐约记得,他不停在作诗,作诗,作诗……

    可是都作了哪些诗?都已经没了印象。

    嗯,最后他好像还摔了酒坛子。但再往后的事情,就彻底没有了记忆。

    此时此刻,杨守文只感觉很难受,胃里面火辣辣的。就好像有一团火在里面燃烧。

    “婶娘,我怎么回来的?”

    “你还好意思说,多亏得哥奴与贺先生和苏先生把你送回来……你回来之后,都不知道吐成了什么样子。还好这是在家里,若是在外面,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笑话呢。”

    “多大的笑话都没关系。如果青之想吃酒,如今这洛阳城里两百余座酒楼,都巴不得他能够不醉不归呢。”

    屋外,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贺知章在郑虔的陪伴下,从屋外走进来。

    杨守文觉得,郑虔今天看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意味。只不过,他旋即就把目光落在了贺知章的身上,疑惑道:“贺先生,你怎地会在我家里面?”

    贺知章闻听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青之,莫不是把昨天的事情都忘了吗?”

    “啊?”

    看着杨守文那迷茫的模样,杨氏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兕子,你昨天回来便醒了,然后拉着贺先生与苏先生又吃了一坛清平调。后来贺先生要走,你死活拉着他不让他走,还在院子里载歌载舞,闹腾了大半宿呢。

    如果不是吉达后来出手,不晓得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又发酒疯了?

    杨守文长大了嘴巴,良久后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贺先生,昨天小子失礼了。”

    他赧然说道,便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

    贺知章则笑道:“青之性情率然,又有什么失礼之说?

    不过呢,我还是要向你道贺,昨日青之在总仙宫中斗酒诗百篇,已经传遍了洛阳城。如今,大街小巷里估计都在谈论青之的诗句。过了今日,只怕两京之地,无人不知青之大名。”

    “斗酒诗百篇?”

    那不是李白干的事情,与我何干?

    杨守文对昨天的记忆已经完全模糊,所以有些糊涂。

    贺知章在一旁的床榻上坐下,看着杨守文,突然道:“青之,你不会是记不得,你昨日干的好事吗?”

    “我做了什么?”

    杨守文一脸痴呆模样,皱着眉,努力思考了一阵道:“我只记得昨天一直在作诗。对了,昨日总仙宫中,连续点中瑶台,我就一直作诗,吃酒,然后就不记得了。”

    “那你可还记得,你作了多少诗?”

    杨守文迷蒙着双眼,半晌后摇了摇头。

    “八十一首!”

    贺知章突然抚掌大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早知道,就应该让你少吃些酒了。”

    “怎么?”

    “如果你后来不是吃醉了,说不得真能赋诗百首。”

    人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会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境界。

    道家称之为通玄,佛家称之为顿悟。在这种状态之下,人会爆发出一种极为神秘的力量,作出一些平日里无法作出的事情。在贺知章看来,杨守文昨天就是进入了通玄的状态,所以才能够作出八十一首佳作。如果他不是后来喝多了,醉倒了,说不定会作出更多诗篇来。至于杨守文那些诗词是否是盗来的?贺知章却没有任何怀疑。

    一个能够在短短时间里作出八十一篇闻所未闻的佳作的人,又怎可能是那文抄公?

    “……你是说,我当时在瑶台上,摔了酒坛子?这个我倒是有印象。”

    “那你可还记得,你冲着圣人高呼:我不怕你!”

    “有吗?”

    “呵呵。”

    杨守文闻听,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实在是记不清楚,他做过如此牛逼的事情。

    说句心里话,正如武则天说的那样,他心里对武则天,还是怀着几分畏惧之情。

    后世的正史、野史以及各种演义,早就把武则天妖魔化。

    对这个千古第一女帝,对这个传说中心狠手辣,为了谋求皇后之位,不惜杀死亲生女儿的女人,杨守文对武则天的畏惧,就如同他对安乐公主的排斥一样,根深蒂固。

    我昨天,居然冲着那老娘们说出那种牛逼的话语,她居然没有杀我?

    杨守文看着贺知章,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当时真真吃多了酒,都不记得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却引得贺知章又是一阵大笑。

    你很喜欢笑吗?我特么的得罪了武则天,你居然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贺知章道:“青之也不必担心,你昨日那般言语,也是率然之举,圣人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派人把你送了回来。所以,你不必担心,圣人真要追究,你岂能走出瀛洲?”

    好像,是这个道理咩!

    杨守文心里,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却又听得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从义匆匆从楼下跑上来,他气喘吁吁,上得楼之后,便闯进了房间里:“阿郎,大事不好……外面来了许多公人,说是奉洛阳令之名,要带阿郎去衙门里问话。”

    “啊?”

    杨守文一怔,挣扎着起身。

    双脚落地,就好像踩在棉花里面一样,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回事,洛阳令为何要我去衙门里问话?”

    “这个,我也不清楚。”

    贺知章起身道:“青之,你先梳洗一下,我去外面看看,你待会儿再过来吧。”

    杨守文此刻一身酒气,衣着凌乱,的确是不适合出门见人。贺知章既然愿意出面,杨守文自然也不会拒绝。他连忙让杨氏为他洗漱,又吃了一碗粥水,肚子里感觉不再是那么翻江倒海的难受,这才换了一身衣服,迈步从楼上走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命案

    洛阳令,名叫沈佺期,年四十有三。⊥頂點小說,

    此人是上元二年,也就是公元675年进士及第,由协律郎累迁至考公员外郎。后因受贿入狱,但不久之后便出狱复职,成为武则天极为宠信之人,后迁为给事中。

    此人在历史上,可算得上是毁誉参半。

    他与宋之问齐名,并称‘沈宋’,近体诗格律谨严精密,是律师体制定型的代表人物。

    后人曾有评价:沈宋之新声,燕许大手笔,由此初唐之渐盛也。

    沈宋就是沈佺期和宋之问,燕许大手笔则是苏颋和张说。由此可见,在文坛之中,沈佺期绝对是一个宗师级的地位。但是,后人说起他的诗词时会予以肯定,但谈起他的为人,则大体上是以一种鄙薄的态度,对沈佺期的德行和人品极为不屑。

    而事实上,沈佺期得宠三十年,基本上都是在皇帝身边做应制诗,并未掌握过实权。

    此次暂领洛阳令,也是因为张同休被贬,武则天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让沈佺期暂代洛阳令的职务。一旦有合适的人选,沈佺期还是会回到武则天身边。

    杨守文知道沈佺期,也知道宋之问。

    但对于这个人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就如同他知道贺知章,但仅限于贺知章的诗词。

    在洛阳县衙里,杨守文见到了这个在后世毁誉参半的文坛宗师。

    四十三岁的沈佺期看上去很清瘦,穿着打扮也非常简朴,如同一个邻家大叔一般。

    “青之。我昨日因为有事。未能参加总仙会。却不想错过了一段佳话。”

    沈佺期见到杨守文,表现的很客气,也很尊重。

    这也正常,杨守文昨日在总仙会上可算是扬名立万,大展神威。哪怕沈佺期这样的人,在听说了之后,也会为之敬佩。如果杨守文只是两三首佳作,沈佺期未必会如此。可是八十一首……哪怕沈佺期是宗师。在杨守文面前也不会拿捏做派。

    杨守文连忙躬身道:“县尊客气了,昨日小子不过是吃多了酒,发酒疯罢了。”

    沈佺期闻听,却哈哈大笑:“青之,若人人能发得你这种酒疯,相信圣人会非常开心。”

    “云卿,到底什么事,还派人把青之唤来?”

    贺知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特别是昨夜在杨守文家中吃了一坛清平调,更把杨守文视为知己。

    杨守文被招来县衙。贺知章也跟着过来。

    有他在,就算是洛阳令想要对杨守文不利。也必须要考虑一二。

    更不要说他虽然和沈佺期算不得好友,但也有些交情……

    沈佺期闻听,不禁露出了苦笑。

    “我这县令,不过是暂代而已。

    本以为平平安安混到新任县令就职,却没想到……青之,我问你,你家中可有一个叫做扎布苏的仆从?”

    “扎布苏?”

    杨守文愣了一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这个我却有些模糊了,不过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是吐蕃人。”

    “哦,我想起来了!”

    说到吐蕃人,杨守文立刻想起了这扎布苏何方神圣。

    这家伙,不就是郑灵芝给他送来的奴仆吗?记得他水性很好,还帮着杨守文探查过宅中水池的水门。不过,杨守文对他了解不多。平日里扎布苏都是在前院做事,主要有乌尤和杨从义管理。他身为一家之主,哪有精力注意这个扎布苏呢?

    “如此说来,这扎布苏是郑校尉在集市上买来?”

    “是!”

    杨守文疑惑问道:“县尊,扎布苏到底惹了什么祸事?”

    “祸事?”

    沈佺期闻听,笑着摇摇头,“他倒是没有给我招惹祸事,但可能会给青之你引来麻烦。”

    说到这里,沈佺期停顿了一下,而后沉声道:“今日凌晨,有人在利涉桥头发现了扎布苏的尸体。”

    “利涉桥?”

    没等杨守文开口,贺知章忍不住道:“那桥不是已经废弃了吗?”

    “是啊,利涉桥早在咸亨三年就被废弃,禁止车马自桥上通过,但还允许行人走动。不过季真你当清楚,去年开春洛水暴涨,冲垮了利涉桥,一直都未曾修复。

    那桥几乎无人走动,冷冷清清。

    可是今早,巡街的武侯却在桥头发现了扎布苏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那边。”

    说着话,沈佺期向杨守文看去。

    杨守文苦笑道:“昨日我在神都苑吃醉了酒,回来后又和季真与苏廷硕继续吃酒……好吧,我已经记不得此事。之后便一觉睡到天亮,县尊的人过去时,我才刚醒来。”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那扎布苏是我舅父送来,之后一直在前院做事。

    我只招见过他一次,还是让他下水查探家里水池的水门,知道他水性过人……除此之外,我对此人毫无了解。就算有事情,也是吩咐乌尤和杨从义,没有再见过他。”

    “如此说来,不是青之派他去的利涉桥?”

    杨守文闻听,连连摇头,“我连利涉桥在哪里都不知道,派他去做什么?

    我之前的情况,县尊不会不清楚。我到洛阳后没什么朋友,也很少出门走动的。”

    这一点,沈佺期当然清楚。

    他之前就跟在武则天的身边,武则天对杨守文是个什么态度,大体上他也能看出端倪。

    听杨守文这么一说,他不禁笑了。

    “倒是我莽撞了,青之勿怪。”

    “县尊,不知那扎布苏的尸体在哪里?”

    “还在利涉桥!”沈佺期道:“我听说那扎布苏是青之的家奴,所以就派人前去请你。只是那利涉桥太过于残破。想着若让青之去那边的话。有所怠慢。故而才在县衙等候。”

    杨守文想了想,道:“不知我可否前去查看?”

    “哦?”

    杨守文连忙道:“县尊忘了?家父原本是昌平县尉,我自幼随家父身边,对这种命案并不陌生。那扎布苏虽然是舅父送我的家奴,可他入了我杨家的门,便是我杨家的人。我的人在洛阳被人杀害,我这个做阿郎的,总要过去看一看才是。”

    不知为何。杨守文觉察到,沈佺期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既然青之这么说,那咱们就走一遭吧。”

    说着,他向贺知章看去,“季真,你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

    贺知章笑道:“既然已经来了,怎能不去看看?”

    总觉得这家伙是去看热闹,其实对死了谁。他并不关心。

    沈佺期当下带着杨守文与贺知章从衙门里走出,直奔利涉桥而去。

    那利涉桥。正对南北二市,原本是一座浮桥。唐初时,利涉桥曾被破坏,唐高宗李治在显庆二年幸洛阳时,见中桥被毁于洪水,于是下令修复。利涉桥也顺带着,被重修了一次。然而在咸亨三年,司农卿韦机营建东都宫室,在中桥东部又修建了一座新中桥,南对长夏门,北近漕渠。利涉桥也因为距离新中桥太近,而被废弃闲置。

    扎布苏是在利涉桥南被发现。

    杨守文等人从新中桥过了洛水,来到洛阳城南。

    到了利涉桥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胖乎乎的男子迎上来。这天不热,可是这胖子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拿着手帕,一边走还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那模样狼狈极了。

    “这是洛阳尉庄毕凡。”

    沈佺期扭头向杨守文介绍了一声,便走上前,和庄毕凡交谈起来。

    庄毕凡说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巴蜀口音。

    杨守文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桥头一方白布上。那白布下,应该就是扎布苏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白布掀开,露出一具尸体。

    “你,你,你干什么。”

    庄毕凡看到杨守文掀起白布,大吃一惊,连忙向过来阻止。

    沈佺期却拦住了他,“老庄,这个扎布苏便是青之的家奴。

    他父亲曾是昌平县尉,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很熟悉,故而陪本县过来,查看一下。”

    “他就是杨青之?”

    “正是。”

    庄毕凡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看杨守文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酒,溺水而死。”

    他陪着沈佺期走到杨守文的身后,同时向沈佺期解说道。

    “溺水而死?你确定?”

    “下官做了十年县尉,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沈佺期点点头,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可否判断出,他溺水之处?”

    “这个,恐怕不太好判断。”

    就在这时候,杨守文忽然站起来,转身道:“县尊,此人绝非溺水而亡。”

    “啊?”

    这边庄毕凡刚说了是溺水而亡,杨守文就说不是溺水而亡。沈佺期疑惑的看着杨守文,有些茫然。他本就不擅处理这种事情,吟诗作赋才是他的专长。内心里,他更相信庄毕凡一些。可杨守文的话,他又不好反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庄毕凡的脸顿时通红,“怎怎怎么可能。”

    这可是砸他的饭碗,庄毕凡当然不肯承认。

    杨守文笑道:“县尉休要生气,我这么说绝不是针对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什么?”

    “县尉请看这里。”

    杨守文说着话,伸手刺啦一下子,就撕开了扎布苏的衣服,露出胸膛。

    “县尉可否注意到,这个红色的印记?”

    庄毕凡蹲下身来,顺着杨守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扎布苏锁骨下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印子。那印子,呈梅花形状。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觉察。可就算是看到了,很多人会把它当做是一个胎记。

    “这是?”

    杨守文想了想,突然抬起腿,从腰间拔出一口短刀。

    这短刀,还是他在平棘时,从小金手里得来的杀人凶器。就见杨守文撩衣,把袴腿挑破,露出腿来。在他的腿上,同样有一个梅花形状的疤痕,和扎布苏身上的印子,几乎一模一样。

    庄毕凡看看杨守文腿上的伤口,又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下扎布苏身上的伤口。

    “杨公子,竟然一模一样。”

    沈佺期与贺知章忍不住走上前来,好奇问道:“青之,这是怎么回事?”

    杨守文放下腿,把刀收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看着扎布苏的尸体,半晌没有回答。

    良久,他沉声道:“去年,叛军兵临昌平城下,我昌平上下万众一心,抵御叛军的攻击。可是,就在叛军撤退的前一晚,城中的内应袭击了我家,更抢走了我的妹子……

    我腿上的伤,也就是在那时候留下来。

    这叫做梅花针,是一个名叫梅娘子所擅长的暗器。她绑走了我妹子,我从昌平追到了饶乐,从饶乐又追到了神都,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跳了出来……嘿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倒要看她,这次还能跑去哪里?”(未完待续。)

    ps: 明天起加快速度!!!

第三百零二章 梅影初现

    梅娘子出现了!

    这对于杨守文而言,绝对是一个意外的喜讯。⊙,

    原本,他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找到梅娘子,可没想到梅娘子居然自己送上了门。上次在昌平,杨守文力竭之下被她所乘。如今,她再次打上门来,杨守文自然不会罢休。

    不过,对于沈佺期和贺知章而言:梅娘子是谁?

    好在庄毕凡毕竟做了十年的洛阳尉,对江湖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听到‘梅娘子’的名字之后,庄毕凡不禁蹙起了眉头。

    “庄县尉,有问题吗?”

    在沈佺期想来,既然已经知道了凶手的名字,想必抓捕起来不会费事。

    庄毕凡苦笑道:“县尊,这梅娘子神出鬼没,与竹郎君、兰夫人并称岁寒三君,是江湖中极有名气的刺客。梅娘子化身百千,至今也没有人能说清楚她的样貌。

    而且……”

    “而且如何?”

    庄毕凡支支吾吾,露出为难之色。

    倒是杨守文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道:“还是我来说吧。传闻这梅娘子是不少勋贵的座上客,所以就算是知道她在那里,想要抓捕此人,恐怕也不是一桩易事。”

    “岂有此理。”

    沈佺期闻听之下,勃然大怒。

    “此等江湖浪客,岂能如此张狂?

    庄县尉,你待会儿和青之一同去他府上,询问他府中其他仆从。我这就进宫,与圣人禀报此事。”

    沈佺期的反应,不但是吓了杨守文一跳,就连贺知章也被吓到了。

    “云卿且慢。”

    贺知章连忙拦住了沈佺期,把他拉到了旁边。

    如果沈佺期真把这事情捅到了武则天的眼皮子底下,那可是犯了大忌。但凡有名有姓的人家,谁不养几个门客?哦,这年月已经没有门客的说法,‘结交’江湖人士。

    唐朝本身就是个尚侠义的时代。你这么直挺挺捅上去,让那些勋贵该如何是好?

    杨守文眯起了眼睛,看着站在断桥上,一边听贺知章劝说。一边犹自流露出不满之色的沈佺期。历史上沈佺期是怎么死的?杨守文记不太清楚了!可是,在坊市中可是有流传沈佺期收受贿赂的事情。以前杨守文相信,现在嘛,却不太信了。

    这分明就是个不通世事的书生。

    别看他入仕已有二十四年,可实际上在唐中宗和武则天的护佑下。没有受过什么磨难。

    即便是在酷吏横行的时代,来俊臣那些人也不敢对沈佺期动手。

    唯一一次,他是揭穿了一个贪官的嘴脸,结果被那人反诬,以至于差一点流放。幸亏武则天及时发现,赦免了他的罪名,又把沈佺期召回,此后便留在了身边。

    这就是个书呆子,写写应制诗,做一些文章。他很擅长。

    可是……

    好在贺知章的口才不错,总算是劝住了沈佺期。

    但是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样,杨守文突然有一种预感,一旦武则天死了,沈佺期的下场必然凄惨。武则天活着,能护着沈佺期。可如果她死了,沈佺期必然会作为武则天的宠臣,而遭受到李唐集团的打压和报复。那时候,他的日子不会好过。

    杨守文对沈佺期倒是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个人很正直,甚至正直的有些愚蠢……

    可这种正直。不正是他前世一直在努力维护的品质吗?

    若有可能,倒是要想想办法,保全沈佺期。别的不说,这终究是一代文坛宗师。

    贺知章陪着沈佺期回衙门了。杨守文则在庄毕凡的陪伴下,返回铜马陌。

    一进家门,他就把杨从义和乌尤找来,让庄毕凡询问情况。

    庄毕凡倒是不客气,和杨从义、乌尤等人谈了一阵子后,便向杨守文告辞离去。

    “什么情况?”

    杨守文坐在小楼的门廊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饼,正跐溜跐溜的吃着。

    昨天在总仙宫净顾着吃酒了。

    回来之后,又拉着苏颋和贺知章吃了一坛清平调。今天早上,更是行色匆匆,吃了一碗粥水就去了衙门。此刻,已经近午时,阳光照在庭院中,肚子却骨碌碌的叫起来。

    好在,杨氏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命人准备好了羊羹汤饼。

    奶白色的羊羹,下入汤饼之后,撒上葱花,白绿分明,令人胃口大开。

    只可惜,少了一口辣子。

    说起辣子,杨守文心里面不免泛起了嘀咕。

    此时,辣椒仍生长在美洲大陆,距离哥伦布发现美洲,还有近千年的光阴。想要吃上辣椒,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茱萸也很辣,可毕竟不是一个滋味。

    也不知道,这唐代的航海技术如何?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派人前往美洲大陆。此时的美洲大陆,应该还是一片蛮荒吧。杨守文甚至开始想象,如果唐人先发现了美洲,不晓得还会不会有那个流氓的汤姆大叔出现。

    要知道,唐人的探险精神,可是比之欧美人更加强大。

    这时候,杨从义和乌尤等人进来,杨守文便收回了思绪。

    他把汤饼吃完,便递给了杨氏。

    有娜塔把湿巾送来,杨守文接过,擦去因为吃汤饼而出的一头汗水。

    这一身汗出来,宿醉的感觉完全消失,整个人就好像又活过来一样,顿时精神抖擞。

    “乌尤,扎布苏是你的手下,他外面可有得罪什么人吗?”

    乌尤闻听,连忙摇头道:“回禀阿郎,扎布苏平日里也不出去,怎会得罪人呢?他这个人性子爽直,不管是谁都能说得来,关系也很好,却没想到被人给杀了。”

    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了一丝悲伤之色。

    杨守文闻听笑了,“照你说来。他如果是这样子,怎可能被人杀害?”

    说着话,他便把目光挪到了杨从义身上。

    杨从义摇头道:“阿郎,我与扎布苏不熟悉。

    他是乌尤的人。我很少与他接触。加之大家的习惯不一样,所以更很少一起交谈。”

    杨从义是瓜州人,说起来对吐蕃人也不陌生。

    只是似他们这种人,怎可能和乌尤他们走的很近?对此,杨守文没有半点的怀疑。

    “那你们可知道。他最近和谁走的近?”

    乌尤愣了一下,轻声道:“他和谁都能说上话,小人对此也不太清楚。”

    没有得罪人,又没人知道他和谁走得近?

    杨守文的眼睛顿时眯缝起来,看着乌尤,只看得他似乎有些慌乱。

    “那你可知道,扎布苏最近在忙什么?”

    “哦,前几日他收拾小楼,听杨娘子说,阿郎想要把那小楼推倒。所以经常叫他过去帮忙。”

    杨守文便扭头,向杨氏看去。

    得到了杨氏肯定的回答之后,杨守文便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挥手让乌尤下去了。

    “这人好端端的,怎就死了呢?”

    杨氏坐在门廊的一角,一边缝补衣服,一边嘀咕起来。

    在她身旁,小金静悄悄坐着,瞪大一双眼睛,好奇看着杨氏手中的针线活。

    “对了宝珠。你和扎布苏不是挺熟悉的吗?”

    “啊?”

    从小楼里走出来的宝珠脸色一变,“杨娘子,奴怎么会和那吐蕃獠子熟悉?”

    “可是我昨天看到你和他在伙房那边有说有笑。”

    宝珠顿时露出恍然之色,“哦。扎布苏昨天不是说去南市嘛,奴就托付他顺便买点碎布头回来。”

    那丝帛店里,常会有一些零碎的布头。

    普通人家会把那些布头买回来,做缝补之用。

    杨氏听罢之后,立刻露出了了然之色。

    而杨守文也只是看了宝珠一眼,便坐在门廊上发呆。

    良久之后。他突然站起身,“大兄,从义,陪我去一趟小楼。”

    阿布思吉达从一旁的厢房内走出,和杨守文点点头,便径自走出了庭院。杨守文则带着杨从义,跟在吉达身后直奔院落中的另一幢小楼走去。那小楼,坐落在庭院的西南角,周围显得有些荒凉。小楼看上去非常破旧,不晓得有多久没人住过,以至于那墙壁上透着一股子斑驳之色,给人一种苍凉和荒冷的奇妙感受。

    杨守文站在这小楼门前,面带沉思之色。

    他想了想,迈步走上了门廊,伸手把房门打开。

    这小楼约七八米高,分为两层。

    楼下是一个客厅,楼上则是两间卧室。

    客厅的斜面墙上,供奉着一个神龛,不过里面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佛像的踪影。

    杨守文先是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便上了二楼。

    站在窗前,他举目向外眺望,就见那漕渠从窗下流过,远处那铜马雕像更是格外清晰。

    站在这里,可以眺望铜驼暮雨。

    站在这里,可以聆听到太平禅寺的晨钟暮鼓。

    “这里的视野倒是极美,比之我那住所的视野还要好几分。”

    “是啊,可惜当年霍献可就是死在这幢楼里,以至于鬼气森森。我听说,这宅子的最后一任主人搬进来之后,就建造了阿郎现在居住的楼阁。只可惜楼阁尚未建好,就死了……这楼,邪性的很。阿郎想要拆除,最好还是快一点拆除为妙。”

    “你是说,咱们住的那幢楼阁,是后来建造的?”

    杨守文扭头向杨从义看去,就见杨从义点了点头。

    “是啊,霍献可死后,这宅子先后换了三个主人。

    先是一个西域来的胡商,大约三个月就死在床上,据说死时的模样与霍献可极为相似。后来又有一个关中过来的豪商盘下了宅子,可惜住了半年,便突然间遇害。

    第三个主人,是从江左而来。

    那人盘下宅子之后,请高人为他化解煞气,而后开工建造了阿郎现在所住的楼阁。

    只是在楼阁建好前的一个月,他从江左返回洛阳,在途中被盗贼所害。

    在那之后,这宅子就没了主人。洛阳人更称这里是凶宅,只要住进来就会有危险。”

    杨从义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当然了。阿郎有神人护佑,那妖魔鬼怪定难靠近。”

    杨守文哈哈大笑,摆手示意杨从义,他不在意这些。

    不过,杨从义说的这件事情。倒是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凶宅?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两座楼阁不太般配,他住的那座楼阁,高出这楼阁近五米,几乎遮掩了大半的阳光。若是住在这里,定然会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想必这就是那所谓高人讲述的化煞之法。也就是说,在这楼阁里,死了三个这宅子的主人?

    “大兄,你怎么看?”

    杨守文突然扭头,向阿布思吉达看去。

    吉达微微一笑,指了指杨守文。那意思是说:你已经有了看法,何必来拷问我呢?

    “从义,从今天开始,你带人住进来。”

    “啊?”

    “你找六个人过来,三人一班,轮流守在这楼阁之中。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日夜值守?”

    杨守文点点头,“没错,就是日夜值守。”

    “喏!”

    杨从义躬身领命,杨守文便转身走下了楼阁。

    “另外。你下午去一趟北市,找沈庆之,为我打听一些事情。”

    “什么事?”

    “你附耳过来。”

    杨守文摆手,示意杨从义靠近。而后在他耳边低声细语了几句,杨从义连连点头。

    总仙诗会的消息,愈演愈烈。

    一日光景,洛阳城大街小巷中,都流传着杨守文斗酒诗百篇的故事。

    与此同时,《西游》的故事伴随着杨守文的声名鹊起。在百姓之中也渐渐流传开来。

    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那《西游》是讲述的什么。

    可听说是杨守文的作品之后,就立刻打听起来。只是,当初《西游》只刊印了一千套,洛阳城中不过有三百套左右,大都是在世族勋贵手中,民间并未有流传。

    一时间,寻找《西游》的声音越来越多,想要了解《西游》内容的人,也越来越多。

    杨守文对此,并没有在意。

    总仙会之后,他反而变得低调很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父亲,看起来已不用孩儿去推波助澜,这杨青之已经是声名鹊起。”

    狄府花园中,狄光远恭敬站在狄仁杰的面前。

    狄仁杰的气色,看上去比前些时候更差了。虽然已经是初夏,他仍穿着厚厚的衣服,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更显得骨立形销。他手里,是一册诗选,里面是杨守文在总仙会上所做的八十一首诗词。听了狄光远的话,他把诗选轻轻放在桌上。

    他看上去很疲惫,整个人似乎都垮了一样。

    而事实上,他的确是快要垮了!

    事情要从十天前说起,狄仁杰接到了李元芳送来的一封密信。

    按道理说,李元芳和狄仁杰没有任何从属的关系。他是左奉宸卫大将军,而狄仁杰虽是宰相,但却无法节制李元芳。可是,李元芳还是给他写了这封秘密书信。

    李元芳此去魏州,是奉旨调查一桩案子。

    可是到了魏州,他却发现了一件和狄仁杰有密切关联的事情。

    狄仁杰的幼子狄光昭,是魏州司功参军。狄仁杰曾是魏州刺史,并且在任上为魏州百姓做了很多好事,使得魏州百姓为狄仁杰建立了一座生祠。可是,狄光昭到了魏州之后,一开始还好,传来的口碑也非常出众。可随时间推演,狄光昭在魏州根基日渐牢固之后,心态也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变化,整个人更发生了转变。

    李元芳的信中写道:狄光昭贪婪暴虐,百姓苦不堪言,更一怒砸了狄仁杰的生祠。

    在这个时代,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华夏百姓的忍耐性极强,如果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是不会奋起反抗。更不要说,狄仁杰曾经有恩于魏州百姓。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砸了狄仁杰的生祠,也可以想象得出来,狄光昭在魏州所做的事情,真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狄仁杰一辈子爱惜名声,没想到……

    李元芳肯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所以狄仁杰在接到了书信之后,就病倒了。

    也正是这原因,他没有出现在总仙诗会。

    听到狄光远的话,狄仁杰总算是回过神来。

    刚才,他拿着杨守文的诗选,可事实上心思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魏州,思考着该如何解决狄光昭的事情。

    “二郎,从现在开始,你不妨与杨青之多走动,不要有任何想法和念头,只尽量与之交好即可。总仙诗会,成就了杨青之谪仙人的名号,也算是让他站稳了脚跟。

    听说,公主和他已经有所走动,咱们就不必再去多此一举。

    终究是圣人家事,我们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可能是两边不落好,倒不如袖手旁观。

    不过,杨青之既然有如此才学,你和他多走动一下,对你必有好处。

    左右当初是你把他请来洛阳,现在探望一下,也在情理之中,此事你自己把握。”

    “孩儿明白!”

    狄光远看着老父那苍白的面容,也不禁有些心疼。

    他知道,三郎的事情,恐怕是真的伤了老父的心……狄仁杰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再经此事刺激,变得更加羸弱。

    “父亲,那三郎的事情……”

    “三郎的事情若属实,自有律法处置。”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沉吟半晌后,突然道:“二郎,扶我回房更衣,我要入宫面圣。”

    “现在吗?”

    狄仁杰苦笑着点点头,“是啊,早一些向圣人请罪,三郎便多一分生机。

    李元芳绝不可能就此事欺骗我,而且他既然写了书信给我,也必定写了书信给圣人。与其圣人到时候找我责问,倒不如我去主动请罪。顺便,有些事要与圣人商议。”(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吕八

清晨,一场,

    雨过之后,天气却变得有些闷热。

    小满将至,正是播种水稻的季节。在华夏,有南方稻,北方麦的说法。可实际上,这麦子属于舶来shuyaya恢恢呢?”

    杨守文合起扇子,笑呵呵看着吕程志道:“倒不如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更加合适。”

    听到杨守文这句话,吕程志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光亮。(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第二桩命案(平安夜快乐!)

    是人,就有**。

    吕程志的才干不俗,从他冒名顶替王贺,做了三年假县令,却把昌平治理的井井有条,就能够看出端倪。此后,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与卢永成周旋了数月之久,趁机敛财千贯,令那些行贿的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从容撤退,并且把那贿金洗的干干净净,更能够看出他的手段。

    这种人,又怎可能甘于寂寞?

    吕程志此前已经断了念想,准备等妻子身体康复后,离开洛阳到江左做一个富家翁。

    可没想到,杨守文居然找上门来。

    而从杨守文的话语中,吕程志更听出了他的来意。

    招揽我吗?

    吕程志心里一动,但旋即就冷静下来。

    他从容不迫的看着杨守文,轻声道:“兕子这话,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

    还是看不上!

    杨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微笑着凝视吕程志,吕程志则无所畏惧的看着他。

    想要我效力?哪有那么容易!我虽出身寒门,但也不是什么人招揽都会投效过去。

    当了三年的县令,这眼界和城府都提升了许多。

    如果现在王贺站在他面前,邀请他去昌平帮忙的话,吕程志十有**都会拒绝……

    杨守文名气很大,但从目前来看,并不值得投效。

    他若是不娶安乐公主,会得罪了东宫太子;若是被武则天赶出洛阳,便彻底没了出头之日;他如果娶了安乐公主,依照载初律,杨守文是不可能担任任何职事官。同时,他会得罪武三思,甚至引来武则天的不快,结果恐怕会更加的凄惨。

    想想薛绍吧!

    想当年武则天何等喜爱太平公主,可是对薛绍还是不留情面,哪怕有太平苦苦哀求。

    驸马这活计。不好做。

    更不要说,这李唐的公主在外面的声名也不怎么样。

    怎么看,杨守文都不是一支值得投资的潜力股。弄不好,还会受到牵连。

    吕程志虽然钦佩杨守文的文采。可这内心之中,说实话对杨守文并不是特别看好。

    既然不看好,他又怎能答应?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杨守文突然站起身来,“能够在神都与故人重逢,不胜欢喜。

    不过,娘子身体不适,我就不打搅吕先生了。若有闲暇时,先生可以来寒舍做客。”

    吕程志也站起来,微微欠身。

    “若有闲暇,定当叨扰。”

    不过,估计是不可能了……等我娘子身体康复了,我就立刻离开洛阳。谁稀罕和你把酒言欢?

    杨守文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吕程志把他送到了门口,见杨守文三人背影远去,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杨守文若强行招揽他的话,他还真不敢拒绝。没想到,这杨守文倒是挺大度,居然没有逼迫,更没有恼羞成怒。从这一点而言,杨守文的气度倒是不凡。

    只可惜了……

    吕程志轻轻摇摇头。

    若杨守文不是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说不定他会同意。

    只是。杨守文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吕程志万万不敢把身家性命搭在他身上。

    毕竟,如今的吕八可不是四年前的吕八。

    他好歹也有两千贯的积蓄。

    在洛阳,两千贯或许算不得什么。那郎官清一斗就是十贯,两千钱也不过是两百斗郎官清罢了。可这也要看怎么生活,对普通人家而言,两千贯一辈子足够了。

    既然不缺钱,又何必去冒险?

    吕程志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便把房门关上。

    只是过了这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种机会。自家事自家清楚,他如果没有特别的机缘,估计这一辈子和仕途也就绝缘了。只可惜,自家这一身所学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

    “阿郎,要不要找人教训一下这吕书生?”

    在回去的路上,杨存忠看杨守文情绪不是很好,于是便忍不住开口道。

    “教训他作甚?”

    “阿郎这一路都闷闷不乐,定然是那穷措大惹得阿郎不开心,不如我找些人,教训他一顿?”

    杨守文瞪大眼睛,看着杨存忠。

    片刻,他突然抬手用扇子在杨存忠脑袋上敲了一下。

    “教训,教训……我看你才是缺教训。

    你道我是谁?人人都要顺着我吗?些许小事,便要教训,回去之后给我站一个时辰混元桩。”

    杨存忠别看是五大三粗,可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子。

    他和杨茉莉年纪差不多大,脑袋倒是聪明一些,但性子却比杨茉莉要野的多。杨茉莉是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说;杨存忠却是在市井中长大,跟着他老爹在天津桥头做过苦力,和本地的地头蛇打过架,比普通的孩子,要莽撞和冲动了许多。

    在某些方面,他很像盖嘉运。

    被杨守文打了一下,杨存忠倒是不觉得疼,但脸上露出了苦色。

    一个时辰的混元桩,会站死人的啊!

    可是杨守文的吩咐,他更不敢拒绝,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杨守文,从天津桥上走过。

    招揽吕程志失败,在意料之中。

    毕竟杨守文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虽然名气不小,但……

    从某种程度而言,杨守文现在恐怕还比不得当初在昌平。

    在昌平的时候,杨承烈作为昌平县的三把手,那是能说得上话的人。杨守文可以仗着杨承烈的威势横行霸道,但是在洛阳,就算有天大名声,没有前程也是白搭。

    所以,杨守文此行之前就有了被拒绝的准备。

    只是当他真被吕程志拒绝之后,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虎躯一震的事情,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从目前看来,他是没有那王八之气。否则又怎会被拒绝呢?

    回到家,杨守文就进了卧房,被子往头上一蒙,谁也不理。

    别看他当着吕程志的面。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心里面,还觉得很受伤。

    “兕子这是怎么了?”

    杨氏见此情况,拦住了杨茉莉问道。

    杨茉莉含含糊糊道:“阿郎去找吕书生,好像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我也不太清楚。”

    他当然不可能清楚。否则他就不是杨茉莉了。

    问杨存忠,杨存忠同样说不出所以然。

    这也让杨氏担心不已,几次想要过去探望,但走到了门口,她最终还是没去打搅。

    杨守文的事情,她不是很懂得。

    但杨氏知道,她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兕子。

    兕子的情绪虽然有些低落,但应该不成问题。那么多风浪他都经过了,些许小事又怎会难住他呢?

    至于吉达,虽然关心杨守文。同样没有去打搅。

    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和杨守文要走的并不是一条路,有些事情他根本帮不上忙。

    就这样,天就晚了。

    杨守文睡到半夜醒来,感觉肚子里有些饥饿,便起身出屋,走下楼来。

    所有人都消息了,小楼里静悄悄的。

    当杨守文下楼的时候,匍匐在楼梯下的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龙呼的一下子起来。

    不过看到是杨守文后,三兄弟也没有叫。而是摇着尾巴凑过来。

    杨守文一一抚摸了它们几下,然后就走出了小楼。

    肚子好饿!

    此刻,日间被吕程志拒绝后所产生的负面情绪已经没有了。毕竟两世为人,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人家看不上你。拒绝你,说明你还没有那种让人臣服的实力。

    想想,也没什么。

    他现在算什么?

    除了有一点名气之外,其实什么都不是。

    弘农杨家已经把他和老爹开革出家族,所以出身一说,也就没了优势;他不想和安乐公主成亲。可不管是否成亲,都会得罪人,甚至有可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出身,没靠山,没官位,没钱……就连这铜马陌的宅院,都是武则天赐给他的。一旦他将来被赶出洛阳,说不定连这铜马陌的宅院,都不复存在了。

    四无之人啊!

    杨守文觉得,自己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

    这不是盗窃几首诗就能解决的麻烦……首先,他要想办法从洛阳这个是非圈里脱身出来才成。

    一想到这些,杨守文非但没有颓然,反而心中充满了斗志。

    可不管怎么样……肚子真的好饿!

    庭院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休息了。

    杨守文走出庭院,就看到远处小楼里点着灯,显然是杨从义手下的老军正在值守。

    他点点头,沿着曲折小径,便来到了门庑。

    穿过门庑后,杨守文准备去厨房里找点吃的。可就在这时候,他蓦地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不远处的灌木丛,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边,给我出来!”

    灌木丛里发出扑簌簌的声响,紧跟着人影晃动。

    就见乌尤提着裤子一路小跑过来,“阿郎,这么晚,有什么吩咐?”

    “乌尤?”

    借着月光,杨守文认出了对方身份,旋即眉头一蹙道:“这么晚,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乌尤连忙回答道:“回禀阿郎,小人,小人这是晚上吃坏了肚子,所以有些不太舒服,便在那边出恭。”

    “出恭?”

    杨守文道:“家里不是有茅房吗?”

    “阿郎有所不知,那茅房坏了,所以不好方便。

    小人这不是憋不住,所以就在那边方便一下。等天亮了,小人就会把清理干净……”

    “坏了?”

    杨守文点点头,“那记得明日找人修理,别弄得家里乌烟瘴气。”

    “小人明白。”

    杨守文也就没有想着去查看一下。他肚子正饿的发慌,跑去检查?那特么的还能吃东西吗?

    尼玛,晦气!

    他摆摆手,示意乌尤退下,便直奔厨房走去。

    唉,终究是个钓丝命!若真是大户人家。把婢女叫起来,让她把饭菜端到跟前就是。哪像他这样,肚子饿了还要走辣么远,到厨房里自己寻找。他这个阿郎。可真不够气派。

    杨守文心里嘀咕着,耳边忽听得一声隐约声响。

    扭头看,就见灌木丛那边似乎有人影一闪。在定睛看,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

    想必是那乌尤清理了之后回去了!

    他也就没多想。直奔厨房,在伙房里找到了两张半斤重的肉饼,然后一手一个,就拿着回屋去了。

    “阿郎,你去哪儿了?”

    回到庭院,就看到杨茉莉坐在门廊上。

    杨守文一边咀嚼者肉饼,一边道:“茉莉,你怎地坐在这里?”

    “婶娘要我在这里伺候着,结果我刚才听到动静,发现阿郎出去了。”

    那双环眼。直勾勾盯着杨守文手里的肉饼。

    杨守文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杨茉莉的喉头在鼓动。

    尼玛,这是伺候我,还是和我抢食呢?杨守文哭笑不得,于是把另一只手里的肉饼递给了杨茉莉,“肚子饿了,所以去伙房找点吃的。你饿不饿?一起吃吧……”

    他真的只是想客气一下,可是却忽视了杨茉莉对事物的执着渴望。

    杨茉莉也不客气,结果肉饼,吭哧就是一大口。

    说实话。杨守文倒是不觉得心疼,只是这心里面,顿时有一种好像哔了狗的感觉。

    我,真的只是客气一下啊!

    不过。他也知道杨茉莉的脾气,所以也不生气。

    在门廊上坐下,他和杨茉莉吭哧吭哧的啃肉饼。只是没等他啃上两口,就发现身前齐刷刷,蹲了一排的狗。悟空、沙和尚和小白龙在也就罢了,连八戒也凑过来。

    四兄弟就那么蹲在杨守文面前。八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杨守文手里的肉饼,那四条尾巴更甩啊甩啊,甩的杨守文胃口全无。

    看我好欺负吗?

    悟空它们是不敢找杨茉莉要吃的,因为它们知道,就算是找过去,杨茉莉也不会理睬。

    看起来,我真的是哔了狗了!

    四兄弟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肉饼,你特么不给都不好意思。

    杨守文没办法,只好把肉饼撕了一半下来,然后分成四份放在四兄弟面前。剩下半张饼,他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一定要吃完,否则它们吃完了,再要该怎么办?

    只是,这二两肉饼入肚后,杨守文非但不觉得饱,反而更饿了。

    看看天色,已经快丑时了。

    他实在懒得再去厨房,便起身准备回屋。

    “阿郎,你要睡觉吗?”

    “嗯。”

    “我……”

    “我困了,茉莉不要打搅我,知道吗?”

    杨守文说的斩钉截铁,让杨茉莉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看着他走上楼梯的背影,杨茉莉吧唧吧唧嘴,突然那张胖乎乎的圆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那婶娘给阿郎准备的晚饭岂不是浪费了?”

    他向四兄弟看了一眼,却发现四兄弟已经把肉饼吃完,八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杨茉莉揉揉肚子,“可是杨茉莉已经吃饱了啊。”

    他一脸为难之色,自言自语道:“阿郎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嗯,不能浪费。”

    旋即,杨茉莉握紧拳头,脸上露出了坚毅之色。

    ++++++++++++++++++++++++++++++++++++

    饥肠辘辘的睡了一晚上,天亮之后,杨守文醒了。

    他饿的有些难受,便走下楼来。

    楼下,波斯女奴已经准备了洗漱用具。以前,这些都是青奴准备,可自从有了波斯女奴之后,她准备的次数就少了。不仅如此,当杨守文下楼之后,发现她正在漱口。

    “阿兄,你起来了。”

    杨守文点点头,从女奴手中接过了猪鬃刷。

    他蘸好了青盐,和青奴蹲在一起,开始刷牙。

    “阿兄,杨茉莉病了。”

    “嗯?”

    杨守文扭头看着青奴,露出疑惑之色。

    他病了?昨天晚上我看他时好好的,还抢了我一张肉饼呢。

    杨青奴一边用小毛巾擦拭着脸,一边笑嘻嘻说道:“谁让他贪吃……婶娘给你准备的晚餐,他见你睡了,居然都给吃了。以至于吃多了,早上被婶娘一顿臭骂呢。”

    “婶娘昨天给我准备了晚餐?”

    “是啊,就放在杨茉莉那边……他说阿兄你要睡觉,放着就浪费了,所以都吃了。”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杨守文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呢?”

    “婶娘说他昨天吃的太多,所以要多运动一下,所以一大早就带他出门,说是要去西市转转。嘻嘻,我看杨茉莉这下子要倒霉了,婶娘肯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让他贪吃……”

    杨茉莉,你个王八蛋!

    有吃的你还抢我的肉饼?

    杨守文火冒三丈,却又觉得好笑。

    这个杨茉莉,还真是蛮拼的,为了吃的,不惜吃坏了肚子。

    他洗漱完毕之后,便让波斯女奴为他准备早饭。昨天饿了一天,再不吃会死人的。

    可就在女奴把早饭端过来,杨守文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忽听得前院传来了一声尖叫。不一会儿的功夫,娜塔跌跌撞撞跑进了小楼里。她神色慌张,脸色苍白。

    “阿郎,阿郎不好了!”

    杨守文正把那羹汤端到嘴边,听到娜塔的喊声,手一抖,那羹汤烫的他不仅一咧嘴。

    “娜塔,怎么了?”

    他放下碗,脸上露出了一抹怒意。

    娜塔跑进了客厅,杨守文一眼就看到,她手上还沾着血迹。

    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杨守文盯着娜塔。

    娜塔喘着气,结结巴巴道:“阿郎,出,出事了……”

    她紧张的时候,说话会带着一股子浓浓的突厥口音。

    若非杨守文有所准备,甚至可能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娜塔,慢点说,你手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乌尤,乌尤死了!”

    娜塔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但声音还是微微有些颤抖,“乌尤,被人给杀死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过公子破案记(一)

    乌尤作为外宅两大管事之一,于是自己占居了一间厢房。

    对此,杨守文并不在意,也没有过问。前院的房子很多,以目前杨府的人数,就算是一人一间也能住得进去。乌尤一个人一间屋子,又算得什么事情?再加上他做事也很勤勉,就目前而言,杨守文对他还算是满意,自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可正是因为他一个人一间屋子,使得乌尤丢了性命。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乌尤的尸体就静静躺在床榻上,仰面朝天。

    脖子被人隔断,脑袋呈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

    鲜血已经浸透了床榻,并且顺着床榻流淌了一地……

    杨守文看了一眼屋中地面的血脚印,扭头问道:“都有谁进过这间屋子?”

    “回阿郎的话,小人和黑妞进过。”

    黑妞,是杨府的厨娘,突厥人。

    她本名叫做哈日伊罕,翻译过来就是黑妞的意思。年纪大约在三十出头的模样,人如其名,肤色略有些黑,长得嘛……还成!说不上好看,但仔细看也挺耐看。

    “厨房的柴火快没了!”

    黑妞见杨守文向她看过来,连忙解释道:“杨大娘一早就出门了,奴婢就想着和乌尤说一声,让他去买些柴火回来。要不然,家里的柴火就只够午食使用了……”

    黑妞能说一口汉话,虽然算不上流利,但交流不成问题。

    杨守文点点头,又朝着屋恩奇看去。

    屋恩奇道:“小人在打扫院子,听到黑妞叫喊,就跑过来看到她坐在地上,所以就进来搀扶她。”

    “除了你二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进来吗?”

    “没有!”

    屋恩奇连忙道:“小人发现乌尤被杀之后,就和黑妞出来,并且守在门口。

    阿郎过来之前。小人没有放一个人进去。所以这屋子里,就只有小人和黑妞进过。”

    屋恩奇的语言很有条理,让杨守文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

    “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守在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入。”

    “小人明白。”

    “娜塔,派人去衙门报官。”

    “是。”

    杨守文如今已经不是普通人,斗酒诗百篇的美名,也使得铜马陌水涨船高。地位与他刚抵达洛阳时,有很大的不同。一般而言,大户人家的仆从死了,若没有主家的吩咐,奴仆是不会去官府报官。只有主家同意,仆从才可能去官府报告。

    娜塔唤来了一个仆从,两人结伴前往县衙。

    这是规矩,以免有人逃走。

    娜塔到底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情,所以在这方面,也极为小心。

    杨守文点点头。对匆匆赶来的宝珠道:“宝珠,把家里所有的人都给我召集过来。”

    “是!”

    “从义,你到小楼坐镇;大兄在后面,照看好那两个小的。”

    杨守文从容不迫,井然有序将命令发出。

    而后,他就坐在了前堂的客厅里,杨存忠捧刀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扫过院中众人。

    乌尤这一死,着实让不少人都感到害怕。

    阳光虽然温暖,可是这些人却有一种莫名的寒意袭来。

    “诶呦。这是做什么?”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窦一郎带着薛畅和薛嵩从外面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就见这杨府的仆从。全都站在庭院中。客厅门口,有六个昆仑奴分为两排站立。

    “老窦,今天没空和你吃酒,家里出事了。”

    杨守文走出客厅,与窦一郎三人打了个招呼,“我的大管家被杀了。我已经报官,官府可能很快会派人过来。你们要不想找麻烦,就赶快离开,我今天无法招待。”

    窦一郎闻听,顿时笑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怕麻烦,坐在这里就好,你不必招呼我们。”

    薛畅对这种场面不甚欢喜,所以就到后院找郑虔去了。

    倒是薛嵩,跐溜就跑到了乌尤的房间门口,探头探脑,丝毫不见他有半点恐惧之色。

    “青之,你这是做什么?”

    官府的人还没有过来,贺知章却来了。

    不止是贺知章,他身边还跟着司马承祯、张说、张旭和苏颋。

    五个人走进大门,看到这种情况也是一愣。

    杨守文连忙迎出来,苦笑着道:“贺博士,司马道长,你们今天这是……家里发生了命案,乱哄哄的,实在是失礼。”

    “又发生了命案?”

    贺知章闻听,顿时愣住了。

    他忍不住说道:“看样子这宅子还真是邪门,前天不是才死了一个人,怎么如今又有人死了?”

    “他杀!”

    杨守文说着话,把五人迎入了客厅。

    “青之,听闻你这里有好酒,所以我们登门叨扰。

    对了,这是你要的关于铜马陌的案牍。前些日子薛正谏和我说过此事,但我忙着其他事情,所以没有收集完整。这刚把案牍找来,没想到你这宅子里居然……”

    薛正谏就是正谏大夫薛曜,之前薛楚玉曾拜托过他。

    杨守文连忙让杨存忠把那案牍接过来,原以为这些人会离开,却不想他们竟坐了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左右无事,也好看看。”

    贺知章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着对杨守文道:“青之只管忙,不必招呼我等。”

    这帮货们,就是闲的蛋疼。

    杨守文算是看明白了状况,他把事情看得很严重,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死个仆从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了不起,就是凶杀,事情会严重一些。但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不过是一个仆从而已。说实话,这时代主家打死仆从的事情,可不算少。

    杨守文刚想要让人准备酒水,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咦?杨青之。你这是做什么?”

    今天怎么这么乱啊!

    杨守文顿时懵了,怎么这客人一**的过来?

    他连忙走出去,就看到李过带着李林甫迈过了门槛。

    自总仙会结束之后,杨守文就没有再见过李过。现在倒好。总仙宫瑶台的八个人,除了张若虚之外,都到齐了。李过今天换上了一身白色碎花缎子做的长衫,风度翩翩来到了杨守文的面前。一股淡淡的清香传来,让杨守文突然有些恍惚。

    这许多天不见。自己竟然有些想念呢。

    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李过顿时来了兴致。

    “凶杀吗?”

    他好奇走到乌尤的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两眼,然后掩鼻走开。

    “杨青之,你可真倒霉。”

    “什么意思?”

    “死人了啊!还不倒霉吗?”

    怎么看,怎么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不过从那双明眸中,杨守文还是能够感受到,李过的关怀之意。

    “倒霉你还不走吗?”

    “嘻嘻,看到你倒霉的样子,我就开心了。”

    李过嬉笑着。便径自走进了客厅。

    这时候,官府的人终于到了。领队的,赫然是洛阳令沈佺期,在他身后还跟着庄毕凡等人。他不能不来,之前扎布苏被杀的案子还没破,这杨府居然又发生了命案。

    杨守文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初入洛阳,一文不名的小子。

    如今的杨守文,在洛阳绝对算得上名人,甚至连武则天都在有意无意的关注着……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杨家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其中。窦一郎和薛嵩他不认得,但是其他人可是熟悉的很。

    这里面,居然还有……

    特别是当沈佺期看到李过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旋即看到李过朝他眨了眨眼,虽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沈佺期还是很聪明的把李过忽略了过去。

    “青之,你这还真是……”

    沈佺期苦笑看着杨守文,而杨守文也只能还以苦笑。

    “县尊来的正好,凶杀现场我让人封锁了。曾经有两个人进去过,其他人都被我阻拦下来。你来了,咱们就可以进去看看,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庄毕凡闻听,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行家啊!

    没想到杨守文居然还懂得保护现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庄毕凡随即释然。杨守文的老爹杨承烈做了十年县尉,杨守文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也不足为奇。

    当下,在杨守文的带领下,庄毕凡陪着沈佺期直奔乌尤的房间。

    贺知章等人呼啦啦都跟上来,一个个面带好奇之色,似乎对凶杀现场很感兴趣。

    李过,本不想过去凑热闹。

    可大家都过去了,他也不好一个人在客厅,于是就带着李林甫跟了上来。

    “喏,就是他们两个进去过。”

    杨守文用手指了指屋恩奇和黑妞,然后道:“屋子里有血脚印,想来是黑妞找乌尤的时候留下。庄县尉,你可以让人检查一下屋子里有多少脚印,说不定会有线索。”

    庄毕凡点点头,带着差役便走进房间。

    这是杨守文第二次进来,与刚才相比,血腥味已经不是很浓。

    他陪着沈佺期在屋子里巡视,片刻后,就见庄毕凡走过来,沉声道:“死者想必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而且杀他的人,力量不小,否则不可能造成那样的伤口。

    脑袋几乎被切下来,是个狠角色。”

    说着,他一指黑妞。

    “刚才我问过她,她早上过来的时候,房门虚掩,并未落闩。

    也就是说,凶手是从正门离开……还有,我检查了一下,门闩没有被毁坏的痕迹,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破门而入。最大的可能,是死者根本就没有把房门锁上。”

    杨守文听了一怔,扭头问道:“屋恩奇,乌尤平时睡觉,锁门吗?”

    屋恩奇想了想道:“锁门的……乌尤很小心,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把门闩锁上。”

    “也就是说,只有昨晚,他没有锁门?”

    杨守文喃喃自语,走到房门口,蹲下身子查看。

    李过在门外笑嘻嘻说道:“杨青之,你看出什么了吗?”

    杨守文扭头,怔怔看着李过,目光有点发直。

    “你干什么?”

    那目光,让李过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杨守文却站起身来,推开了李过,冲出房间后直奔门庑一侧的灌木丛。沈佺期等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也跟着跑过来。就见杨守文蹲在灌木丛里仔细查看,还不时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闻了闻,然后把土丢在了地上,嘴角微微翘起。

    “杨青之,你干什么?”

    李过勃然大怒,指着杨守文吼道。

    杨守文拍了拍手,从灌木丛中走出来。

    “存忠,把悟空它们带过来。”

    “喏!”

    杨守文走到了沈佺期等人身前,沉声道:“昨晚我半夜起来,感到肚中饥饿,又不想惊扰别人,所以就跑来厨房,想要找一些吃的。在路上,我看到乌尤躲在灌木丛里。当时我还问他干什么,他说在里面出恭,还说茅房坏了,所以才会那样。

    我当时肚子实在是饿的狠了,所以也就没有想太多。

    刚才,我看了一下灌木丛后,没有出恭的痕迹,倒是发现了两个脚印……庄县尉,你可以派人过去查看一下。”

    庄毕凡闻听,立刻带着人过去。

    李过却蹙起眉头,看着杨守文,一副嫌弃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

    “咦,你这个人,好脏。”

    “啊?”

    “如果那个人真在里面出恭怎么办?”

    李过说的是杨守文伸手在地上抓土的动作。

    杨守文苦笑道:“过公子,如果他真的出恭,我眼睛不瞎,难道会看不到吗?”

    “那又怎样?他没出恭,又代表不了什么?”

    这句话出口,李过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去,就见贺知章几个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过顿时恼羞成怒,玉面绯红。

    “怎么了,我刚才只是疏忽了而已,现在已经想清楚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呢?”

    那一副娇羞的模样,让杨守文有些发懵。

    “你想清楚了什么?”

    “哼,别以为能难住我……乌尤昨晚肯定是和人在这里**,被你发现了之后,就谎称出恭。也只有你这个笨蛋,才会相信他是什么出恭。然后,他回到房间……嗯,肯定是等他的情人。结果他的情人没有出现,却引来了凶手,对不对?”(未完待续。)

    ps: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零六章 过公子破案记(二)

    李过高昂着头,好像骄傲的白天鹅。

    他看着杨守文,一副‘你不夸奖我,我就和你拼命’的表情,让杨守文的心情没由来轻松许多。

    说实话,家里接连死了两个人,说沉重有点过,但绝不会轻松。

    而李过的出现,却让杨守文的心灵,变得非常宁静。

    “过公子,那你说说看,乌尤的情人会是谁?”

    李过一怔,扭头用手指着杨守文道:“他的人,我怎么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就在这宅子里。”

    “为什么?”

    “不是宅子里的人,乌尤留门做什么?”

    话音未落,悟空四兄弟穿过门庑,来到了杨守文的跟前。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衣着华美的人,悟空四兄弟显得有些紧张。

    它们躲在杨守文的脚边,警惕看着众人,那八只乌溜溜的眼睛,更瞪得溜圆……

    “不对!”

    杨守文突然眉头一蹙,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青之,什么不对?”

    “悟空它们的警惕性很高,若有风吹草动,它们一定会有所觉察啊。”

    是啊,上次水池那边有动静,悟空第一时间就发出了警报。可是昨天……如果庭院里有人走动的话,悟空四兄弟一定可以觉察到,但是它们没有任何的动静。

    目光,蓦地在宝珠、娜塔和那四名波斯女奴身上扫过。

    也只有这几个常出现在内宅的人,悟空四兄弟会放松警惕。但问题是,如果是她们是凶手,身上就不可避免的沾染血腥气,悟空四兄弟还是会有所觉察才对啊。

    “娜塔。”

    “奴婢在。”

    “你昨晚在做什么?”

    娜塔的脸色一白,忙惶恐道:“回禀阿郎,奴婢昨晚给小楼那边送了被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宝珠呢?”

    “阿郎,奴婢昨晚身体不适,与大娘说过之后就回房睡了。

    哦。奴婢睡之前,还让米娘送了一杯热水。这一点米娘可以为奴婢作证。”

    宝珠说着,用手一指那四个波斯女奴中的一人。

    杨守文倒是记得,这女奴本名米特拉。不过到了洛阳之后,就改名唤作‘米娘’。

    只是,米娘不会汉话,也听不懂宝珠说的什么。

    见宝珠指向她,她脸色一白。忙噗通跪在了地上。

    “我来问她,我来问她。”

    李过见此情况,立刻雀跃而出。

    她走到了米娘面前,口中吐出一串流利的语言,不过在场之人,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米娘听了李过的问话,顿时露出惊喜之色。

    不仅是她,包括其他三个波斯女奴,都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米娘连忙回答,不过叽里咕噜的。杨守文一句都不懂。

    他向宝珠和娜塔看去,两人也是一脸迷茫。至于贺知章等人,也都露出好奇的表情来。

    “她说,她没有说谎,昨晚她的确是送过热水。”

    李过说着,抬手示意米娘站起来。

    杨守文表情古怪看着李过,“你刚才说的好像不是突厥语吧。”

    “当然不是,我说的是波斯语。”

    李过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头抬得更高了。

    “你会说波斯语?”

    “当然……我娘亲家里有一个波斯管家,随我爹娘一起去的房陵。我小时候。就是跟他学的波斯语。哼,我不但会说波斯语,还会说突厥语、天竺语,是不是很厉害?”

    李过得意洋洋。脸上再次露出‘你快夸奖我’的表情。

    “好好汉话都还没有学全,学什么波斯语。”

    杨守文嘀咕了一句,招手让杨存忠过来,让他带着悟空四兄弟到案发的现场里去寻找线索。

    只是这样一来,却气坏了李过。

    他在杨守文身后狠狠一顿足,嘀咕道:“杨阿痴。”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不得不说。李过的家教不错,也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所以当杨守文问他的时候,他脸一红,连连摆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过,杨守文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这个时候,庄毕凡已经带人返回,脸上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有两个人的脚印。”

    “哦?”

    “看脚印的大小,应该是两个男人。”

    男人吗?杨守文目光扫了一眼娜塔和宝珠两人。

    娜塔脸色依旧苍白,而宝珠则显得比较平静……

    若是两个男人的话,其中一个是乌尤,那另外一个……就应该是前院的这些仆从吧。

    沈佺期示意庄毕凡去审问那些仆从,然后和杨守文又回到了凶杀现场。

    “是男人的话,就能说的过去了。”

    他指着乌尤脖子上的伤口,对杨守文道:“若是女人,恐怕还真做不到如此地步。

    青之,你看会不会是这样子。

    乌尤昨晚回屋后,一时疏忽,忘记了关门。于是那凶手就趁机潜入房间,把他杀死。”

    “动机呢?”

    “这个……”

    “情人,一定是情人。”

    李过耐不住寂寞,再次站出来,大声说道。

    “他和情人约好了晚上相聚,于是就没有关门。没想到凶手趁机潜入,把他杀了。”

    你对‘情人’这个梗,似乎有点痴迷啊。

    杨守文忍不住笑道:“过公子说的也有道理。

    不过两个疑问:其一,他在灌木丛后和什么人见面?其二,他既然是和情人约好,为何会熟睡?你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在熟睡中被杀,所以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人切断了脖子。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等待情人前来的男人,只可能亢奋不已,为什么会睡着了呢?”

    “这个……”

    李过闭上了嘴巴。

    杨守文见他老实了,这才扭头对沈佺期道:“县尊,现在有几个问题。

    除了刚才我说的那几个问题之外。之前扎布苏的死,和现在乌尤的死,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说凶手是来自外面,他如何进入我的宅子?要知道。我家可还养了一只海东青,它同样很警觉,若凶手来自外面,它一定会有所觉察才是。所以,我认为凶手就是宅子里的这些人。若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人,又离开。”

    “那依着青之之意,当如何是好?”

    “我宅子里就这些人,除了我婶娘和我的护卫杨茉莉不在之外,其他人都在这里,请县尊就在这里调查清楚,不知县尊意下如何?”

    沈佺期想了想,颇以为然。

    “既然青之这么说,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杨守文点点头,便招呼众人到后院去。同时把前院也就交给了沈佺期。

    “杨青之,他行吗?”

    “什么行吗?”

    李过偷偷朝沈佺期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沈云卿作诗可以,但我可不觉得,他能破案。”

    说话间,他凑到了杨守文的身旁。

    从他身上,传来一种若有若无,沁人肺腑的香气。

    杨守文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心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身上戴的香料也不同凡响。

    “成不成,他是县尊。”

    杨守文也压低声音道:“这种事。我一个小民怎好过多干预?县尊人不错,我若是干预太多的话,他势必面上无光。倒不如让他先查一查,若没有结果。我在帮他。你要知道,他现在不是为圣人作诗的沈云卿,而是堂堂洛阳令,沈佺期。”

    李过檀口轻启,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只是他这副模样,却让杨守文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那朱唇。似乎有一种诱人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一亲芳泽……尼玛,他是男人啊!

    杨守文忙转过身,额头沁出了冷汗。

    不是吧,我居然会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冲动?

    这让他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更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拉开了和李过的距离。

    “青之,那小楼很别致啊。”

    “嗯?”

    司马承祯突然开口,指着西南角的小楼。

    杨守文一愣,旋即道:“据说那小楼是最初建造的,霍献可以及后来两任房主,都死在那小楼里。我现在住在那边院子里的楼阁中。听说是最后一任房主建造。”

    “不对不对,这座楼的格局可不差,而且选的是铜马陌风水最好的地方,怎可能会有煞气?”

    司马承祯什么人?

    那是大神棍!

    他一眼就看出了两座楼阁之间的联系,连连摇头。

    “你那楼阁建起之后,反而破坏了这宅院的风水……青之,你若信我,最好把那院子和那座楼阁拆了。若不然,可能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至于死人,我倒不认为和那楼阁有关……这样,我过去看看,说不定能为你看出一些端倪来。”

    众人闻听,都停下了脚步。

    杨守文想了想,便答应了司马承祯的请求。

    他跟着司马承祯,来到小楼外,就见杨从义带着三个人,正坐镇在楼阁之中。

    见杨守文过来,杨从义连忙躬身行礼,“阿郎,你怎么来了?可是找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只是司马道长对这里产生了兴趣。”

    说着话,杨守文便引着司马承祯走进楼内。就见司马承祯先是楼上楼下的查探了一番,然后又围着小楼转了几圈,手指飞快变化,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东西。

    “没错,这座楼绝对是有高人设计过。

    你看,楼阁成八角形,八角正对应八卦,形成一个八卦阵图,可以镇住风水。而你看楼外,漕渠若青龙流转,以八卦阵图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回龙脉……你再看这边,流水不止,财源广进。再加上瀍渠直奔皇城,绝对是一个福禄寿三全的风水局。

    而你那座楼阁,自如同一把利剑。

    你随我来!”

    司马承祯领着杨守文退后几步,手指庭院里的楼阁道:“你看,此时正值正午。八角楼正当阳气充沛。可你刚才和我进去看过,里面却显得阴森森,极为可怖。再看你那楼阁,若一片阴云。压在这八卦阵图上,令风水局无法发挥出效用。”

    杨守文不懂风水,但听了司马承祯的话,仍产生了一种不明觉厉的感受。

    风水这东西能够传承千年,绝对有它存在的道理。

    后世要么把风水神话。要么就是一群口灿莲花的骗子,也使得风水慢慢就变了味道。

    反正,杨守文觉得,司马承祯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这座楼是最后一任房主,请了高人设计的啊。”

    “高人?有多高!”

    司马承祯笑道:“你又怎确定,那高人不是趁机害人呢?

    你不也说了,这楼建起来之后,那房主就遇害了吗?呵呵,你看。正因为你那座楼挡住了视线,若不然站在楼上眺望,可以看到皇城。那叫什么?那叫鱼跃龙门。

    这座楼建起之后,等于把这宅子的风水完全破坏,更断绝了这宅子主人的前程。”

    杨守文听罢,不禁沉默了。

    “道长的意思,是把那座楼拆了,保留八角楼吗?”

    “嗯……不过,我还要再看看。说实话,刚才我进去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贫道再看一看,青之你带大家去说话吧,免得跟着我,反而扰了我的事情。”

    “如此。也好。”

    杨守文倒是没有反对,带着众人回到了庭院。

    “杨青之。”

    “嗯?”

    “我刚才又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

    “怎么说?”

    李过搔搔头,露出苦恼的模样,“刚才那个县尉说,和那个……死得那个叫什么来着?”

    “乌尤。也叫石守信。”

    “我管他乌尤还是什么信的……县尉说乌尤是在灌木丛里和男人说话,只因为他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大小的脚印。可我觉得,大半夜的,乌尤怎么会和一个男人躲在灌木丛里?你也说了,他是前院的管家。如果那个和他说话的人也是你宅子里的人,他大可以叫人出来谈话,了不起找个僻静之处,又何必鬼鬼祟祟呢?

    那,不是更容易让人生疑吗?”

    不仅是杨守文,包括贺知章几人,看李过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的确,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杨守文喃喃自语,却引得贺知章等人眼睛一亮。

    “我们都想的简单了……过公子说的不错,只凭一双脚印,并不足以证明和乌尤在灌木丛后见面的人就是男人。如果那是个女人的话,乌尤没有关门也就有了解释。”

    杨守文连连点头,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过的身上。

    “那过公子以为,和乌尤见面的人,会是谁呢?”

    李过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笑容。

    能够被杨守文称赞,并且任何他的看法,显然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激励。

    李过想了想,大声道:“女人……一定是女人,而且那个女人是乌尤的情人。你们看,会不会是这种情况。乌尤和他的情人趁着夜色在灌木丛后幽会……嗯,一定是你这个阿郎很严厉,所以乌尤不敢让你知道,亦或者他的情人不想让你知道。

    他们本来以为你已经睡了,可没想到你半夜醒来,肚子饿跑去厨房里找吃的东西……结果,他们不小心被你发现,于是乌尤就让他的情人继续躲藏在灌木丛里,自己跑出来告诉你说,他在那边出恭!嗯,也是你这个阿郎太笨,居然没有看出破绽来。不过也因为你的出现,乌尤和他的情人就没办法继续幽会,于是就约定,到乌尤的房间里……所以,乌尤没有关上房门,就是在等他的情人。”

    李过说的兴奋了,看着杨守文的目光里,更带着得意之色。

    你还别说,有这种可能。

    杨守文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乌尤是被他的情人所杀吗?”

    李过的小脑袋瓜子摇个不停,指着杨守文道:“当然不是了……我认为,一定还有另一个男人,也就是凶手在暗中喜欢乌尤的情人。他也发现了乌尤两人之间的奸情,于是因爱而生恨,就趁着乌尤在房间里等人的时候,潜入房间把他杀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失踪的人

    你这个脑洞开得,我要给你点赞!

    杨守文张大嘴巴看着李过,心想:这么狗血的桥段,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过公子果然是聪慧过人……照这么一说,的确可能,很多疑点也就顺理成章解释清楚。”

    苏颋立刻抚掌称赞,李过更是得意洋洋。

    杨守文则瞄了苏颋一眼:你堂堂许国公,需要这么狗腿吗?

    不过,这也让杨守文对李过的身份越发感到好奇。据他所知,太子府李显的几个儿子,似乎没有和李过年纪相仿的。难道说是李显的养子?倒是很有可能!否则苏颋也不会这么狗腿的奉承。看样子,李显对这个养子,应该是非常的宠爱吧。

    “过公子,你说的有道理。”

    窦一郎突然开口,沉声道:“不过有一点,还是不能解释清楚。”

    “什么?”

    “刚才青之也说了,如果乌尤是在熟睡的情况下被杀死。

    既然他知道情人要来,又怎可能熟睡?这似乎不合常理,还是解释不通,解释不通。”

    三寸丁,我要为你点赞。

    不知为什么,看到李过吃瘪,杨守文心里挺欢乐。

    当然,这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欢乐,纯粹是觉得李过刚才的模样,实在过于嘚瑟。

    “这个……你怎知就不是情人没来,乌尤等得久了,所以睡着了?”

    “可就算是睡着了,也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很显然,窦一郎不知道李过的身份,所以争辩起来,是毫不退缩。

    李过还要争辩,却见杨守文开口道:“这件事,咱们待会儿再说。过公子,我现在想请教你。”

    “哼!”

    李过颇有些得意的看了窦一郎一眼,然后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道:“青之你问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会告诉你。”

    杨守文笑了笑,“那你觉得,谁是凶手?谁是情人?”

    “这个……”

    李过顿时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杨守文则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现过一张张的面孔。米娘、宝珠、黑妞、屋恩奇、娜塔……慢着,娜塔?杨守文想起来,娜塔今天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当她知道还有第二个人的时候。脸色变得惨白。

    依稀间,杨守文记得她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担心什么。

    慢着慢着,娜塔?

    她说她给小楼那边送了被褥之后,就回房休息了。和乌尤的情况一样,娜塔和宝珠都是一人一屋,而米娘那四个波斯女奴,则是两人一间。也就是说,如果娜塔回屋之后,没有人能证明她回房休息去了。如果她偷偷溜出去和乌尤约会的话……

    杨守文猛然睁开眼睛。快步走出了客厅。

    “来人!”

    “阿郎,什么事?”

    杨存忠牵着悟空四兄弟,从庭院外面走进来。

    “怎样,悟空它们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

    杨存忠道:“庄县尉说,对方绝对是一个老手,行事非常小心。

    他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悟空它们也没有发现。不过,在屋子里的时候,悟空它们叫的非常厉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领着他们出来之后,它们就不再叫了。”

    “叫的很厉害?”

    杨守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走到悟空身前,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揉着悟空的脑袋。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悟空口中,发出呜咽之声。

    它好像是在说话,可惜杨守文等人都听不明白。

    吉达走上前,伸手拍了拍悟空的脑袋,然后对杨守文打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说:放开它们。让它们自己行动,看它们会去那里。

    也就是说,悟空它们一定有所发现。

    杨守文点点头,吩咐杨存忠松开了悟空它们身上的绳子。

    “大兄,你和存忠跟着它们。”

    吉达比划道:你呢?

    杨守文笑了笑,“我要再去确定一件事。”

    说完,他大步流星往外走,李过则一路小跑的跟在杨守文的身后。

    李林甫今天是作为李过的跟班过来,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不过,当他看到李过跑出去,便起身想要跟上。只是没走两步,他就被苏颋给揪了回来,恶狠狠问道:“你干什么去?”

    “公……子,我要跟着公子啊。”

    “你跟着去算什么?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啊?”

    “啊什么啊,没看到过公子要和青之较劲吗?”

    李林甫不是傻子,马上就从苏颋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

    他嘴巴张了张,朝张说张旭和贺知章看去,就见这三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神游物外。

    看起来,这几位有想法啊。

    李林甫旋即明白过来,便在一旁坐下。

    ++++++++++++++++++++++++++++++++++++++

    “杨青之,你干嘛去?”

    “我想确认一件事。”

    杨守文头也不回的在前面走,顺口回答道。他的步幅很大,以至于李过要拼了命才能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院,就见沈佺期一脸苦恼,似乎是不知所措。

    正如杨守文所言,沈佺期是文坛宗师,却不代表他能成为第二个狄仁杰。

    “青之,你怎么来了?”

    “刚才忘了一件事,我想过来看看。”

    杨守文说着,便走进了乌尤的房间。

    他再次检查了一下门闩,又找黑妞确定了一下,她发现乌尤的时候,房门确实没有落闩。之后,他站在房间里,原地打转,环视四周。乌尤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屋子里的血腥味也变得越来越淡,几乎感觉不到。两扇窗户打开着,风吹进了房间里。先前那种阴森森的气息。也随之变得淡薄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屋中。

    杨守文走到窗前,看了两眼。

    “黑妞!”

    “奴婢在。”

    “你进来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吗?”

    黑妞想了想。点头道:“没错,窗户都关着。”

    “那你进屋的时候,可有什么不适?”

    “不适?”

    黑妞歪着头,努力回忆了片刻,突然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抚掌道:“阿郎不问,奴婢险些就忘记了。没错,奴婢早上过来找乌尤,刚进屋的时候,感觉有些发晕。

    不过当时奴婢以为是昨日没休息好……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进了屋子后才出现这种状况。后来奴婢发现了乌尤的尸体,吓傻了,所以也就没有再想起这件事。”

    这就对了!

    杨守文深吸一口气,突然喝道:“赵宾。”

    “小人在。”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壮硕魁梧的男子。

    这男子。是跟随杨从义来到铜马陌的十名老军中的一个。

    杨守文道:“去把娜塔找来。”

    “喏!”

    赵宾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去。

    他还叫了两个妇人,也是之前跟随老军来的家属。

    那边沈佺期和庄毕凡忙走过来,“青之,你发现了什么吗?”

    “嗯,要把娜塔找来询问之后才知道。”

    “娜塔?”

    庄毕凡想了想道:“刚才问完她话之后,好像看她去了伙房,估计是在准备午食吧。”

    今天这一天,可真是够乱的。

    杨守文揉了揉太阳**,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早饭他还没来得及吃。就发生了这件事情。以至于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刚才忙着想事情,他还没什么感觉。可是现在有了发现,整个人轻松下来之后,这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黑妞。你去给我找点吃的,快饿死我了。”

    李过在一旁听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杨青之,你可真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家里饿肚子呢。”

    “你以为我想饿肚子吗?这一晌午,都忙着处理事情呢。”

    黑妞很快把食物送来。

    一碗羊羹。还有一盘子切好的肉饼。

    杨守文倒也没有客气,接过托盘后,直接就坐在门廊上狼吞虎咽。

    “青之倒是个率性之人。”

    沈佺期在一旁称赞道。

    老子这不是率性,实在是饿的狠了!

    杨守文也懒得和他解释,一碗羊羹入肚,感觉总算是好了一些。他拿起一块肉饼,正准备放进口中,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黑妞道:“刚才庄县尉说娜塔去了厨房,怎么没见她吗?”

    “没有。”

    黑妞连忙摇头道:“奴婢刚才去厨房的时候,见赵宾带着人从里面出来,没有看到娜塔姐姐。”

    “咦?”

    杨守文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三口两口把肉饼吞下去,然后快步就跑向了厨房。

    “庄县尉,你刚才确实见到娜塔去厨房了?”

    “没错,我问完她话之后,就见她往厨房走……县尊也见到了。”

    沈佺期闻听,立刻点头证明。

    可是当众人来到厨房的时候,却见到厨房里空荡荡的,哪里有娜塔的身影?

    “青之,青之!”

    就在这时,窦一郎兴冲冲从后院跑过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杨存忠和薛嵩,三个人显得很兴奋,冲到了杨守文的面前之后,窦一郎抬手把一个纸包就塞到了杨守文的手里,“你看,我们在你婢女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什么?”

    杨守文疑惑打开了纸包,就见纸包里包着一些红色的粉末。

    “这是?”

    杨守文把纸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异香袭来,让他顿时感到一阵眩晕……(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彼岸花

    什么情况?

    杨守文的反应很快,立刻屏住呼吸。

    见李过把小脑袋凑过来,他连忙一把推开他,沉声道:“过公子,别闻,有古怪。”

    说完,他不等李过开口,看着窦一郎问道。

    “一郎,这从哪里找到的?”

    窦一郎扭头,向杨存忠看去。

    杨存忠忙上前一步道:“阿郎,这是悟空从娜塔的屋中搜到。”

    “娜塔?”

    杨守文眼睛一眯,露出沉思之状。

    “另外,大阿郎还在娜塔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杨存忠说着话,把一个木匣子双手呈上,递到杨守文的面前。

    把纸包交给了窦一郎,杨守文接过了匣子,把盖子打开,眼睛不由得随之一亮。

    梅花针!

    那木匣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梅花针。

    梅娘子的梅花针设计很奇特,所以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在昌平时,杨守文可是吃过这梅花针的苦头,所以对梅花针更不会陌生。木匣子里有挡格,可以放置十枚梅花针。不过,匣子只有九枚,空着一个挡格非常明显。

    庄毕凡走上前,捻起一支梅花针。

    他放在手中仔细查看了一番,抬头对杨守文道:“就是它!扎布苏身上的伤口,应该就是这种暗器所致,伤口一模一样。杨公子,看样子这案子,已经告破了。”

    “破了吗?”

    李过却一脸迷茫之色,“我怎么不明白。”

    庄毕凡并不认识李过,不过他看到沈佺期对李过客客气气,就知道这个俊俏的一塌糊涂的少年出身不凡。听到李过询问,他连忙解释道:“依我推测,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根本没有所谓的男子行凶,行凶之人,就是这个名叫娜塔的女人。”

    一双双眼睛,都落在了庄毕凡的身上。

    庄毕凡顿时来了精神。大声道:“咱们先不去计较娜塔为什么要杀死扎布苏……杨公子,这个娜塔力气如何?”

    杨守文想了想,沉声道:“她力气不小。

    当初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就把她安排在后宅。不过。她的气力比之米娘她们要大很多,似乎不比前院的某些男子差。所以后院有什么力气活,大都是她在做。”

    “那就对了!”

    庄毕凡道:“她的力气不小,也正好可以解释乌尤身上的伤口。

    会不会是这样子,娜塔杀死了扎布苏。却被乌尤发现。于是乌尤趁机威胁娜塔,求财亦或者求色。好了,就在乌尤威胁娜塔的时候,被杨公子发现。这也让娜塔感受到了危险,于是对乌尤产生了杀念。她偏说乌尤,让他在房间等她过去。

    当乌尤回房之后,她就潜伏在乌尤门外。

    这纸包里的粉末,我见过……名叫**香,是用彼岸花所制。娜塔用**香迷到了乌尤,然后潜入房间。把她杀死。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杨公子报知了官府,于是心生恐惧,便逃离铜马陌。这样一来,所有的谜团就都解开了。”

    杨守文不置可否,但沈佺期确连连点头。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

    他大声道:“本官回去之后,就立刻命人发布海捕文书。这个娜塔很好辨认,相信她只要没有离开洛阳。就一定能够找到。青之,事不宜迟,本官这就回县衙了。”

    “呃……那就烦劳县尊。”

    杨守文露出了欣喜之色,拱手道谢。

    在沈佺期看来。杨守文这种反应也很正常。

    如今的杨守文,可不是当初那个雏鹰初啼,从荥阳来到洛阳,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的那个小家伙。总仙会一鸣惊人,已经使得杨守文名动京洛。在这种时候,家里接连发生命案。对杨守文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一定急着了结这案子。

    于是,沈佺期也不客气,便拱手告辞。

    “喂,你可以松开手了吧。”

    就在这时,李过轻声说道。

    原来,他刚才想要反驳庄毕凡的推理,可是却被杨守文握住了手。

    “好了,案子破了,大家都散了吧。”

    “那……”

    李过张口就想要反对,却见杨守文伸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巴。

    “嗯嗯嗯……”

    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口。

    同时,从杨守文身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气息,让他身子有些发软,竟不自觉靠在了杨守文的怀中。

    “一郎,咱们去吃酒。”

    杨守文爽朗笑道,窦一郎等人忙齐声响应。

    “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让人感觉晦气。

    存忠,你去迎一下婶娘,顺便带黑妞和米娘她们去买些柴火回来,再稍待一些酒食。”

    “遵命。”

    杨存忠等人走了,厨房里只剩下杨守文和李过。

    杨守文想要松手,却感觉手上突然一疼,疼得他诶呀一声,连忙跳到旁边,不停甩手。

    “李过,你干什么?”

    “臭男人,为什么捂着我的嘴。”

    李过的眼睛有些泛红,隐隐可见泪光流转。

    那张俊俏的脸上,更红的好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我是臭男人,你不也是吗?

    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见面,用得着咬我吗?难不成,你属狗的啊!”

    “你才属狗。”

    李过气得手指杨守文,半晌说不出话。

    “还有,你就不觉得那姓庄的县尉的推理,有破绽吗?”

    “什么破绽,我觉得挺好啊。”

    “你真是个笨蛋……如果娜塔是凶手的话,她何必要等到现在才逃走?她昨晚杀了人之后,就应该会逃走的啊。就算昨晚不逃走,刚才报官是不是她去的?她有大把的机会逃走。”

    “也许,她存有侥幸之心。”

    “你……”

    “好啦好啦,案子已经破了,你又何必再给我找麻烦呢?”

    “我给你找麻烦?我给你找麻烦?”李过只觉得好委屈,看着杨守文,轻轻咬着嘴唇,半晌后突然一顿足。“好,那我以后就不麻烦你了,咱们从此就当是互不认识好了。”

    说完,李过转身就冲出了厨房。直奔大门跑去。

    杨守文也跟着走出来,不过他没有去追李过,而是目送着李过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铜马陌命案,很快就传遍洛阳。

    加之此前发生的命案。在短短时间里,铜马陌就发生了两桩命案,也让人感到有些恐慌。

    案发之时,李显就在太平禅寺和太平公主参禅。

    听说杨府再次出现命案,他二话不说就叫上了太平公主,赶去了宫中。

    武则天正在丽景台观看张易之吹笛子,见李显和太平公主联袂前来,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母亲,能不能给青之换一个住处?”

    “怎么了?”

    “青之府上,今天又发生了一桩命案。”

    “哦?”

    武则天闻听。凤目中闪过一抹精光。

    在她下首,狄仁杰正端坐席榻上,听李显说完之后,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古怪颜色。

    “怀英,你怎么看?”

    “此事颇有古怪。”

    “怎么说?”

    “老臣现在也说不上来,但是接连发生命案,恐怕并非太子所说的怨鬼作祟的缘故。”

    “国老,那会是什么原因?”

    李显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更露出一抹怒色。

    “太子不得对怀英无礼……正如怀英所言。此事似有蹊跷。”

    武则天呵斥了李显一句,目光旋即落在了狄仁杰身上。

    她微笑道:“怀英断案如神,想必想到了什么。”

    狄仁杰搔搔头,沉吟片刻后道:“陛下。这铜马陌怨鬼作祟的传说,是从何时开始流传出来?”

    “似乎是神功元年。”

    不等武则天回答,太平公主便开口道。

    神功元年,也就是公元697年,也就是前年。

    “霍献可的死,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笑道:“当初霍献可在新都严刑逼供。令朱待辟惨死狱中。朱待辟之子朱有光为父报仇,于是在铜马陌毒杀霍献可。陛下怜朱有光孝心可嘉,于是就把他偷偷赦免。据老臣知道,那朱有光如今就在碎叶川做事,是唐休璟帐下猛将。”

    太平公主顿时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武则天。

    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在此之前包括她,都以为霍献可是死于那怨鬼之手。

    武则天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既不承认,也没有反驳。

    李显和太平公主就知道,狄仁杰没有说谎。

    “霍献可死后,铜马陌迎来了第二任主人。

    可是没多久,他就死了。而死因居然与霍献可非常相似,明显是被人毒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接着第三任主人,老臣记得是天册万岁元年的事情。老臣还记得,他应该是被自己的家奴所杀。那家奴后来逃离洛阳,在剑南道被官府抓获。”

    “居然会是这样?”

    李显和太平公主不由得面面相觑。

    “万岁通天元年,铜马陌迎来第三任主人。

    老臣依稀记得,那个人叫苏之行,是江左豪商。此人为人爽直,出手大方……可是大约在他买了铜马陌之后的第三个月,却意外死于熊州,据说是被盗匪所杀,凶手至今下落不明。第二年,也就是神功元年,洛阳突然传出铜马陌怨鬼作祟的消息。在那之后,一直到那杨青之住进了铜马陌之前,铜马陌一直都无人问津。

    好吧,霍献可是咎由自取。

    那么他的第二任主人,便死得极为怪异;到其第三任主人被害,老臣就隐隐有一种感觉,那铜马陌里恐怕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至于苏之行,同样死得很蹊跷。”

    说到这里,狄仁杰突然叹了口气。

    “老臣当时重返神都,蒙陛下恩宠,拜凤阁侍郎。

    老臣记得,当时老臣曾向陛下请命调查此事,可没想到还未等到老臣行动,就发生了李尽忠孙万荣造反的事情。老臣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调查,就被派往河北道督战。”

    “没错,朕记得此事。”

    另一边,张易之吹奏完了一曲,本以为能够得到武则天的嘉奖,可没想到竟没有一个人在意。

    李显忍不住问道:“那后来为何国老没有继续调查呢?”

    “老臣先是在河北督战,而后前往幽州安抚,等返回洛阳之后,又紧跟着大病一场。

    之后,太子回京,突厥进犯。

    所有的事情几乎都集中到了一起,老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分身乏术啊。”

    “所以母亲让杨青之住进铜马陌,不仅仅是想要监视他,更是想要借他之手,寻找真相?”

    太平公主说着话,目光中露出崇敬之色。

    武则天却忍不住笑了,她连连摇头道:“太平,你想多了。

    朕承认,一开始把那杨青之招进洛阳,一来是想要见见他,二来朕并不相信他身上的那些传说。朕让他住进铜马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住在那里方便监视……

    这件事,还是怀英刚才与我提起。若非如此,朕几乎已经把那些事都给忘记了。”

    “是国老提醒?”

    狄仁杰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他笑了笑,轻声道:“老臣也是之前听到铜马陌死人的消息之后,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这铜马陌,也是老臣最想弄清楚的一桩案子。

    只是老臣的身体,着实有些……呵呵,刚才老臣还进言,让杨青之解决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他眯起了眼睛。

    “神功元年,至今有两年了吧。

    老臣觉得,这案子也到了该水落石出的地步,相信用不得多久,就可以清楚真相。”

    “可是……”

    “太子担心杨青之年轻,不足以当此重任。

    可太子当明白,杨青之乃上天赐予太子的人才。想当年,太子均州遇险,是杨青之的祖父出手相救;而今,太子返回神都,杨青之有鬼使神差般的出现在洛阳。

    呵呵,问题是,再好的人才,也需要一番磨砺。

    杨青之若是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的话,那就说明,他根本当不得太子的左膀右臂。”

    这句话说出口,太平公主的心里却没由来一沉。

    狄仁杰这一番话里,已经表达出了太多的内容。

    他坚定支持李显,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态度相对模糊。但条件是,李显身边要有一个够分量的辅佐人才。现在,这个人似乎出现了,好像就是那个杨青之……

    若八郎听到这个消息,想来一定会很难过吧。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忍不住把目光转向了武则天。

    武则天凤目微闭,那仍留存着无尽风华的脸上,更是无悲无喜,看不出一个端倪。(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什么状况?

    夜幕,降临。

    铜马陌在经过了一日的喧嚣之后,渐渐归于平静。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总管乌尤被杀,然后后宅的总管娜塔失踪。而杀死乌尤的人,赫然正是娜塔。甚至,包括之前被害的扎布苏,似乎也死在娜塔的手中。

    这让很多人无法接受,也感到难以置信。

    可事实就在眼前,从娜塔的房间里搜到了梅花针和用彼岸花,也就是曼陀罗制成的**香,无不证明那个平日里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娜塔,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甚至,连杨氏也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是娜塔?

    那她去哪儿了?

    平白无故的失踪,不正是她心虚的表现吗?

    整个铜马陌似乎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令人感到压抑。

    李过离开之后,杨守文等人就在楼中吃酒。大概是他也很烦闷吧!毕竟家里连续发生事情,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平静。于是,在推杯换盏之中,杨守文便醉了。

    贺知章等人带着酒意离去,只留下一片狼藉。

    “宝珠,你去把杨茉莉喊过来,让他把兕子送回房间。”

    杨氏一边收拾,一边冲着宝珠喊道。

    娜塔逃走后,宝珠就成了这后宅除杨氏之外,权力最大的人。

    宝珠看了一眼醉倒在坐榻上的杨守文,轻声道:“阿郎这吃了多少酒,怎醉成这样子?”

    杨氏苦笑一声,指了指坐榻旁边的酒坛。

    “喏,足足两升,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怎地了。”

    说着,她把酒坛拿起来,顺手递给宝珠。

    宝珠接过了酒坛,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宝珠不好酒,所以闻到那气味之后。就忍不住颦蹙眉头,把酒坛拎出去后,交给了正在清扫门廊的米娘处置。

    不一会儿,杨茉莉来了。

    “吉达没事吧。”

    杨氏示意杨茉莉过去搀扶杨守文。一边问道。

    吉达的酒量一直不是太好,与大多数突厥人不同,他不喜欢烈酒,似乎更喜欢葡萄酒。也正是这原因,晚上他只吃了半坛的清平调就吐得稀里哗啦。早早回屋睡了。

    杨茉莉憨憨道:“大阿郎又吐了一回,现在已经睡了。”

    说着话,他走上前把杨守文就搀扶起来。

    如今的杨守文,身高六尺。

    他看上去很瘦弱,身体也显得有些单薄,可这体重却不轻,将近150斤左右。150斤,听上去似乎不是很多。杨茉莉的一对铁槌就近一百斤的份量。可这醉死过去的人,搀扶起来会非常麻烦。饶是杨茉莉神力惊人,把杨守文送到卧房后。也气喘吁吁。

    “把窗子都打开,散散屋里的酒气。”

    杨氏高声喊道,宝珠连忙带着几个波斯女奴去推开窗子。

    “宝珠啊,我也有些累了,就先回屋去休息。

    你把房间打扫干净之后,顺便再去前面看看。我看今天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好,说不定会有什么疏漏。今晚你辛苦一下,多费些心,等明日兕子醒了,我再让他去安抚大家。”

    以前有娜塔在。就不必事事都让宝珠费心。

    如今娜塔失踪了……嗯,在杨氏看来,娜塔就是失踪了!

    即便是证据确凿,杨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那个憨厚老实的突厥女人,会是那个抢走她女儿的梅娘子的帮手。

    唉,还真是有些古怪!

    杨氏回房之后,宝珠又带着四个波斯女奴把房间清理干净,然后让几个女奴回房睡了。

    她呢,则巡视了一圈之后。见家里没什么疏漏,也就返回了房间。

    悟空四兄弟今晚分做三班,沙和尚和小白龙在二楼守护青奴和郑虔,悟空留在杨守文的身边。而八戒和小金,进了杨氏的房间里,负责守护杨氏和一月的安全。

    夜色,越来越重。

    随着街鼓声响起,洛阳城也随之进入了夜禁。

    各坊坊门都关闭起来,偌大的神都,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

    铜马陌就在街鼓声中,陷入了黑暗。

    远远看去,整个铜马陌都不见灯火,黑漆漆的,在夜色中宛如匍匐在漕渠畔的猛兽。

    +++++++++++++++++++++++++++++++++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当寅时将至,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后宅中。

    那黑影行走在曲折的碎石子铺成的石径上,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庭院外的那棵大树。

    大玉不在树上!

    平日里,杨守文并没有刻意圈禁大玉,而是给了它足够的自由。

    有的时候,它会飞离洛阳,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但大体上两三天内,一定会返回。

    黑影松了口气,如果大玉昨日在家的话,说不得会遇到麻烦。

    她没有再犹豫,而是直奔小楼而去。

    在宅院中,她轻车熟路,犹如一抹幽灵,很快就来到了小楼外面。

    小楼里静悄悄的,不见半点光亮。

    门窗紧闭,从外面看去,里面好像没有人。

    可是黑影却知道,那楼里可是守着四个身手过人的高手。

    杨从义在里面,另外还有三个老军。这四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身上的那股子煞气,根本没有遮掩。黑影向四周看了看,突然间猛走几步,纵身跃起,窜上了紧邻小楼的院墙。而后她不见停顿,在墙头再次跃起,跳到了小楼的屋檐上。两脚落在屋檐上,竟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她就好像一只灵猫行走其上,很快就来到窗口。

    从腰间取出一个管状物,然后无声捅破了窗纸,把管状物探进屋内,吹出一股红色的烟雾。

    把楼上解决之后,她取出一根绳索,轻飘飘甩在小楼旁边的树枝上,而后接力腾起,飘然落地。

    在一楼门外。她再次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了一遍。

    然后就躲到阴影中,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光景,这才又走到了门前。

    从天边,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月亮。

    她探手从腰间取出一口短刀,从门缝里伸进去,顺着门缝往上抬,只听喀吧一声轻响,门闩断裂。

    黑影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透过那缝隙向里看去。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彪形大汉倒在地上,好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她这才松了口气,推开门,闪身没入小楼内,然后反手就把门虚掩上……小楼一楼客厅的面积不小,但空荡荡的,里面没什么家具。她对这小楼,早就已经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步。哪怕是闭着眼睛,她都能走遍这客厅的每一寸地面。

    客厅里。没有光亮,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

    她快步走到了客厅一隅,伸手在墙上游走,很快就摸到了墙上的神龛。

    没想到啊!

    他们在铜马陌找了整整六年,几乎把铜马陌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却迟迟找不到线索。

    如果不是今天司马承祯对杨守文说,客厅里的神龛很别扭,说不定她也不会留意。

    一般而言,似这种大户人家的神龛,大都是采用内嵌式。把神龛潜入墙壁之中。当然,也有不少人家会把神龛凸出墙壁。可司马承祯说,小楼的建造格局采用的是八卦格局,按照天地水火风雷木土而成。这如同是一个天然的八卦阵。那神龛建造其中,就如同是镇压了八卦阵图,使得小楼的风水格局也就产生了变化。

    她不懂风水,但却听出了司马承祯的意思。

    神龛与八角楼的格局不符,不但不符,而且很有问题。

    只是她和她的同伙。此前都没有觉察到这件事。如今终于找到了线索,她自然急不可耐的想要尝试。因为她听到杨守文说,准备在这几天就找人把这小楼推了。

    如果推了小楼的话……

    想到这里,黑影努力平静了一下心情。

    她双手放在神龛的两边,想了想,猛然发力,把那神龛向墙内一推。

    嘎吱吱,一阵让人感觉牙齿发酸的刺耳声音传来,她发现神龛竟然真的被她推动了。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她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眼中甚至闪过了一抹水光。

    神龛没入墙壁之后,地面一阵轻微的颤抖。

    紧跟着,墙壁上扑簌簌灰粉直落,紧跟着就见那神龛下的墙壁,竟然慢慢向下陷入地面。一个高约有一米的暗门,出现在了黑影的眼前。从暗门里,喷出了一股陈腐的气息,令她不由得后退一步,身形猛然蹲下,紧张看着那暗门完全露出。

    里面,黑洞洞的。

    谁也无法想到,在这神龛下面,居然会隐藏着一个密室。

    黑影强按耐住内心的激动,见密室里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才走了上前。

    她从怀中抹出了一个火折子,在墙上一擦,就见火光一闪,火折子的一头便亮起了光亮。

    没有火焰,只是微弱的光亮。

    她借着这光亮,可以清楚看到,在暗门内有一条石阶甬道。

    黑影心中狂喜,便抬脚迈入暗门,然后顺着那石阶往下走,大约下了二十多阶后,便到了底部。

    石阶下面,是一间密室。

    火折子的光亮很暗,让她难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她于是从腰间的布兜里,取出一支蜡烛,就着火折子上的火源,不停吹气,把蜡烛点燃。

    密室里,顿时变得光亮起来。

    “没想到这小楼里,还真的是另有乾坤啊。”

    就在黑影准备仔细打量密室的时候,从暗门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黑影激灵灵一个寒蝉,立刻转过身来。不过就在她面对暗门的一刹那,十数抹寒光便脱手飞出。只听叮当一连串的声响传来,那十几支梅花针都落在了盾牌上。

    一个身高在185左右的雄壮少年,手持盾牌站在暗门内。

    他一手盾牌,一手举着火把。

    而在他的身后,杨守文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梅花针,也迈步走进了暗门里。

    “宝珠,谢谢了!”

    他沉声道:“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这铜马陌还有如此隐秘存在,着实让我吃惊。

    把脸上的面巾取下来吧,这个时候,也不必再隐藏下去了。”

    伴随着杨守文这一句话,暗门外有出现了几个人影。

    黑影看着顺着石阶缓缓走下来的杨守文,把手中的蜡烛扔在地上,慢慢取下了脸上的面巾。

    “阿郎果然好手段!”

    在火光中,宝珠站在石阶下,露出苦涩笑容。

    杨守文则摇摇头,沉声道:“宝珠,不是我好手段,而是你急了……我今天故意露出了要马上拆毁这小楼的意思,让你感觉到了紧迫感,以至于你就乱了方寸。”

    宝珠脸上,露出了一抹异色。

    “阿郎,又如何猜到是奴婢?

    日间阿郎明明相信,凶手是娜塔,怎么会猜到了奴婢头上?”

    杨守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色。

    他看着宝珠,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声道:“宝珠,娜塔的尸体被你藏在何处?”

    “呃?阿郎就这么肯定,我杀了娜塔?”

    杨守文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宝珠。

    宝珠笑了,“好吧,我承认,娜塔的确已经死了。

    没办法,谁让她昨晚看到我从外面回来?晌午官府问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脸色不太正常。后来她还问我,昨晚出去做了什么。我若不杀了她,就会暴露身份。”

    说到这里,宝珠停顿一下,轻声道:“伙房后面有一口废弃的枯井,就在柴堆边上。我杀了她之后,就把她丢在里面……正如阿郎说的,我的确是乱了方寸。不仅仅是因为阿郎要推倒这座小楼,也是因为娜塔……一旦她的尸体被发现,奴婢也就无法继续留在铜马陌。其实,如果不是不得已,奴婢真的不想杀死她。”

    宝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心中生出不忍。

    而杨守文则眯起了眼睛,看着宝珠。

    她这时候,丝毫不像一个杀人凶手,更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弱女子。

    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警兆,杨守文突然大声喊:“哥奴,小心她,这娘们儿在耍诈。”

    杨守文话音未落,就见宝珠猛然抬手,手里飞出一颗圆形球体。

    听到了杨守文的示警,杨存忠本能后退一步,举起盾牌。

    可是那圆球并没有砸向他,而是摔在了地上。只听蓬的一声轻响,紧跟着一蓬红色的浓烟腾起,迅速弥漫开来。

    卧槽,什么情况?

    杨守文大吃一惊,这尼玛怎么连忍者的玩意儿也跑出来了?这宝珠到底什么来历?(未完待续。)

    ps: 年底了,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弄的不胜其烦。

    几次想着事情结束了,可以安心码字,结果确是源源不断……今天还是一更,实在抱歉。

第三百一十章 陌刀起

    红雾飞扬,并迅速扩散,夹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那香气很诡异,带着一丝丝腥味,令人闻到之后,就会感到头晕目眩。

    “大家屏住呼吸。”

    杨守文声音未落,就见宝珠的身影已经在原地消失,没入那红雾之中。紧跟着,几道冷芒从红雾中飞出,射向杨存忠。杨存忠举盾掩护,只听叮当两声轻响,梅花针打在盾牌上。他刚把盾牌放下,眼前就见寒光一闪,一口短刀向他刺来。

    如果是在往常,杨存忠绝对能够拦住对方。

    可是现在,他吸入了红雾之后,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的反应也随之变得迟钝许多。

    眼看着短刀刺过来,他想要举盾封挡,却有些慢了。

    只听噗的一声响,短刀没入杨存忠的肩膀,紧跟着宝珠的身形就从他身边掠过。

    杨存忠大吼一声,横身想阻拦。

    但那宝珠的身形就好像泥鳅一样的溜滑,唰的一下子从他身边硬挤了过去。

    不是杨存忠身手弱,也不是宝珠的速度快。红雾吸入体内之后,使得杨存忠的反应比之往常至少慢了一倍。这也就使得杨存忠感觉着宝珠的身手,非常的诡异。

    杨守文就站在杨存忠的身后,他的情况要好些,并没有吸入太多红雾。

    可饶是如此,杨守文仍感觉有些眩晕。当宝珠冲过了杨存忠的阻挡之后,手中再次出现了一口短刀,划出一道奇诡弧光,便向杨守文的脖子抹了过去。

    这娘们儿出手,真毒!

    杨守文向后退了一步,也就是迈上了一阶台阶。

    短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口掠过,撕裂了他的衣衫,更在他胸前留下一道血痕。杨守文心中勃然大怒,身形一矮,抬手双掌化作虎爪形状。劈手就朝宝珠抓了过去。

    哪知道宝珠却在这时候松开了手中短刀,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撞进了杨守文的怀中。

    杨守文刚要反击,她却跐溜一下子从杨守文的腋下绕过。

    “阿郎,宝珠告辞了。”

    说着话。宝珠根本不理杨守文,沿着石阶往外冲。

    在暗门外,站着阿布思吉达和杨从义两人。吉达也没有想到宝珠会这么轻松的就冲出来,忙擎枪后退。不过,不等他出手。就听到杨从义一声沉喝:“想走?没那么容易。”

    杨从义的手中拿着一卷布匹。

    就在宝珠冲出来的一刹那,就见杨从义抓住布匹的一头,在原地旋身而起。那布匹呼的一下子展开,就好像一面大旗似地向宝珠笼罩过去。宝珠那料想到是这种情况,身形一顿。手中再次出现一口短刀,顺着那布匹唰的一刀划出,把布匹斩为两段。

    “百人斩!”

    布匹飘然落下,但一抹如同匹练似地刀光骤然出现。

    伴随着杨从义的怒喝声,宝珠顿时有一种进入了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中的感觉。

    那股铺天盖地的杀气,令她感到手脚冰凉。

    刀光已经到了跟前。宝珠吓得惨叫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从义,手下留情。”

    杨守文的声音从密室中传来,杨从义忙收刀后退。可是,他这刀法是在战场上凝练出来的杀人之术,刀出则不留半点力气。哪怕他尽力收刀,那口奇形大刀还是从宝珠的胸口掠过,一蓬血雾喷溅而出,宝珠扑通一声,就摔倒在了地上。

    “陌刀?”

    杨守文脚步踉跄从密室中出来。就看到杨从义正收刀而立。

    他手中那口刀,几乎与他身材相若,长约六尺六寸,也就是将近两米左右的样子。

    刀好像三尖两刃刀的形状。刀脊很厚,两边开锋。

    刀身长约五尺,刀柄约有一尺六寸。这口刀,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少说也在二十斤上下。而使用的方法,也不同于寻常的刀具。而是借由腰腿发力,刚猛无铸。

    这就是传说中的陌刀吗?

    不过,杨守文并没有来得及去询问杨从义,而是快步走到了宝珠身前。

    宝珠此刻,倒在血泊中,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从她的左胸一直延伸到了腹部。伤口很深,鲜血已经把她的衣服浸湿。宝珠躺在血泊中,身体轻轻的抽搐着,看着杨守文,嘴巴张了张,却到头来没有说出一句话。她眼睛一闭,便气绝身亡。

    “阿郎,抱歉。”

    杨从义脸上露出了惶恐之色,快步走上前,羞愧说道:“小人方才有些着急,以至于出手时用了全力,没想到这贱人的胆量竟这么小,居然连躲都没有躲,所以……”

    杨从义的刀,是经过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历练而成。

    从这一点而言,不管是杨守文还是吉达,身手虽然高明,却达不到杨从义的气势。

    若单打独斗,杨守文可以在十招之内干掉杨从义。

    但如果真的上了战场,杨守文恐怕抵挡不住杨从义的三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杨从义看到宝珠从暗道里冲出来的时候,也是多了几分小心。在他看来,能够从杨守文和杨存忠的手下冲出来,宝珠的身手绝不会差了。

    可没想到……

    杨守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脑仍有些昏沉。

    “大兄,你找块毛巾,用水打湿了之后捂住鼻子进去看看,估计哥奴这会儿已经昏过去了。”

    吉达闻听一怔,旋即点头答应。

    杨守文则坐在了地上,看着宝珠的尸体,呆呆发愣。

    这时候,杨从义带着四个老军,点燃了屋中的油灯,更插上了几支松油火把,将客厅里照的通通透透。

    “阿郎,什么情况?”

    “从义,搜一下她的身上,估计她身上还有不少零碎。

    直娘贼,这婆娘的花样可真不少,一不小心就着了她的道。如果不是她急于想要逃走,刚才我和哥奴都会有危险。你不知道,这女獠子居然还懂得倭人的手段。”

    早在三国时期。就有扶桑邪马台女王向曹魏称臣。

    只是此前,华夏人成日本人大多为倭人。

    然而从唐代开始,大约是七十年前,日本的舒明天皇第一次派遣了遣唐使前来华夏。由此也拉开了中日之间长达二百六十多年的往来。在这二百六十年中,日本人自称来自于君子国,先后十九次派遣遣唐使,并且学习了许多先进的文明技术。

    在武则天之前,日本一直被称为倭国。

    不过他们也觉得这个称号不雅。曾多次向洛阳恳请,更改国号为‘日本’。

    对此,武则天没有理会。

    杨从义闻听杨守文的话,也是大吃一惊。

    他连忙走到宝珠的尸体旁,让两个老军过来帮忙,先是把宝珠身上的挎兜取下来,然后又仔细的搜查她的尸体。两个老军完全不在意宝珠是个女人,更没有理睬她身上的血迹。片刻光景,两人几乎把宝珠尸体扒了个精光,更打散了她的头发。

    那熟练的动作。看得出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

    这时候,吉达从暗道里,把杨存忠扛了出来。

    这大小子已经昏在了暗道里,被抬出来之后,更人事不省。

    “从义不必担心,只是吸入了**……没想到这宝珠身上还有这种东西,是我有些疏忽了。”

    杨守文从杨从义手中接过了一条湿毛巾,放在脸上。

    那眩晕和昏沉的感觉渐渐消退,他站起身来,查看了杨存忠的情况。然后安慰了杨从义几句。

    “守住暗门,任何人不得进去,等一个时辰之后再说。”

    “喏!”

    杨守文说着话,走到了桌子旁边。

    这时候。只听门外传来了杨氏的呼喊声:“兕子,你没事吧。”

    杨守文连忙出去,朝杨氏摆了摆手道:“婶娘放心,我没事……你快回去,我这边很安全。”

    此时,整个铜马陌已经是灯火通明。

    已经睡下的仆从们。被老军和昆仑奴叫醒,在庭院里等候消息。

    而吉达则带着两个昆仑奴在柴垛边上找到了宝珠说的那口枯井。枯井很隐秘,若非宝珠说起来,几乎无法找到。昆仑奴从枯井中打捞出了娜塔的尸体……她的身体已经发僵,脖子被扭断,只是那双犹自睁大的眼睛,仍透着难以置信的光彩。

    “是娜塔?”

    黑妞忍不住发出了惊呼,一干仆从更吓得面无人色。

    “大家都安静,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动。

    相信阿郎已经有了判断,绝不会冤枉大家……都给我相互盯着,谁敢乱动,就是宝珠的同党。”

    屋恩奇恶狠狠的说道,却让仆从们安静了下来。

    此刻,他已经接替了乌尤,成为前院的总管。

    不过屋恩奇也很清楚,接连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杨守文对他们这些外来的仆从,都会心生怀疑。因为,出事的人几乎都是他们这些异族人,换任何人都不免对他们产生怀疑。杨守文这个阿郎很和善,对他们也很好,没有任何的亏待之处。

    相比起他们以前的阿郎,杨守文绝对是一个好人。

    也正是这样,不管是屋恩奇还是黑妞这些人,都不希望被赶出铜马陌。

    +++++++++++++++++++++++++++++++++++

    米娘,为杨守文处理伤口。

    宝珠那一刀没有伤到杨守文的要害,只是划破了皮。

    倒是杨存忠的伤势要重一些,被一刀扎进了肩胛。刀口很深,怕是需要休养一下子。

    杨守文则坐在桌前,打量桌上的东西。

    宝珠的挎兜里有一根长约三米的绳索,还有瓶瓶罐罐,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外,她身上还有四口奇形短刀。

    算上之前她使用过的三把,这婆娘身上有七口刀。

    “还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杨守文颦蹙眉头,捻起一个约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球体。就是这球体,产生了红色的烟雾。杨守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玩意就好像后世里日本忍者经常使用的玩意儿。

    “从义,认得这东西吗?”

    杨从义接过来,在手里把玩了几下之后,又还给杨守文,摇头道:“没有见过……”

    杨从义军中出身。虽然在市井中混迹了几年,对江湖门道却不甚清楚。

    而这,也是杨守文目前最为麻烦的问题所在。他也不是混江湖的,对江湖中的事情也了解不多。宝珠这一身零碎。很多东西杨守文都叫不出名字来,显然是江湖经验不足。

    他沉吟片刻,突然道:“从义,我想你去一趟弥勒寺。”

    “啊?”

    “立刻去,想办法把这块腰牌递上去。就说我要见上官婉儿。”

    杨守文觉得,眼前的情况明显已经不是他可以解决的问题。

    小楼里的密室、宝珠潜伏家中、还有此前扎布苏、乌尤以及娜塔的死……这件事情,甚至可能会牵扯到铜马陌此前几任主人的离奇死亡。事情,似乎有些复杂。

    这时候,他需要帮助。

    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势力,为他分担压力。

    杨从义点点头,从杨守文手中接过了腰牌,转身就走。

    这腰牌,是当初杨守文离开幽州时,管虎赠送他的腰牌。而他如今在洛阳。能够寻求到的帮助并不算太多。仔细想想,好像也只有上官婉儿有可能会真心帮他。

    站起身,杨守文迈步走到了暗门口。

    “差不多了,想必里面的**该散去一些。

    拿两块湿巾来,大兄咱们一同进去,我很想知道,这密室之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说着话,他从暗门上方抽下了一支火把。

    吉达拿过来两块湿巾,递给了杨守文一块。

    他伸手拉住正要迈步进去的杨守文。比划手势道:我先进去,你跟着我,比较安全。

    “没关系,这么久没有动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吉达却坚持走在前面,杨守文也不再拒绝,两人一人拿着一支火把,一前一后走进暗道。

    暗道的尽头,是一个五十平方见方的密室。

    里面摆放着一张围榻,还有一个空荡荡的书架。

    榻桌上。放着一个本子,还有笔墨砚台,以及一盏油灯。

    墙壁上开了一个十公分直径的圆孔,应该是通风口。如果密室关闭之后,可以借由通风口保持密室中的空气流通。除此之外,这密室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空空荡荡。

    杨守文走到榻桌旁,小心翼翼把那本子翻开。

    有年头了,纸页都泛黄了,甚至开始出现氧化的迹象,非常脆弱。

    杨守文稍大了些气力,封面就碎了一半。吓得他连忙把火把递给吉达,而后慢慢的,轻轻的,把本子翻开。

    “元文都?”

    杨守文隐隐约约,从那模糊的字迹辨认出了元文都三个字。

    貌似这铜马陌,好像就是元文都建造起来。对了,司马承祯说,铜马陌采用的是鱼跃龙门的风水局。元文都……好像是隋朝大臣。对他的事迹,杨守文记不太清楚,但好像是被杨广留在洛阳,辅佐他儿子,也就是历史上那个皇泰主的辅臣。

    这么说来,元文都和这风水局倒是相互呼应。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吉达看着杨守文,手上比划着手势。

    “有点模糊,有点看不太清楚……不过这应该是前朝的元文都留下来的笔记,估计记载的是有关前朝的事情。”

    杨守文说着,换了一只手拿湿巾。

    他刚想要伸手翻页,但旋即又缩回手来,“不行,这纸张氧化的太厉害,咱们先出去。”

    他的手是湿的,弄不好会破坏这笔记。

    吉达点点头,和杨守文从密室里退出来。

    此时,杨存忠已经清醒,看到杨守文,他脸上顿时露出羞愧之色,“阿郎,刚才我丢人了。”

    “这算得什么,我不一样被那婆娘伤了?

    咱们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这婆娘居然有这么多的花样。权当是个教训,以后无论是在什么状况下,都不可以得意忘形。这一次,我确实是有一些过于大意了。”

    杨存忠用力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伺候的米娘,突然开口,叽里呱啦的说了好多话。

    “米娘,你说什么?”

    杨守文面露疑惑之色向米娘看去,然后又朝吉达看了一眼。

    吉达,一脸茫然。

    米娘顿时露出了赧然之色,忙又开口说了起来。

    这一次,吉达听懂了,飞快的向杨守文比划着手势:她说,她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宝珠好像很喜欢往水池里丢东西。

    还有,她有一次和宝珠去南市的时候,看到宝珠和一个男人偷偷摸摸的说话。只是她听不懂宝珠他们说的是什么话,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感觉,宝珠和那个男人很熟悉。

    杨守文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南市?你记得具体位置吗?”

    吉达冲着米娘比划手势,不过,米娘的话吉达能够听懂,可是他的手势,米娘却不明白。

    看着米娘那一脸的茫然,杨守文立刻走到门口,厉声喝道:“把屋恩奇叫过来。”

    你不懂手语,我就让人和你说突厥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恩奇匆匆跑了过来。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屋恩奇恭恭敬敬站在杨守文的身前道:“米娘说,她记得地方,如果再去,肯定可以找到。”

    “很好,天亮之后,让她带我去。”

    屋恩奇连忙向米娘翻译,而米娘更是连连点头。

    “屋恩奇,家里谁的水性最好?”

    “以前的话,肯定是扎布苏……嗯,不过现在扎布苏死了,要说水性好的话,应该是黑妞。奴婢记得,黑妞曾说过,她家乡有一个很大的湖,她从小就能在湖里游泳。”

    “把黑妞叫来。”

    杨守文几乎没有考虑,立刻吩咐下去。

    “赵宾,你带人在这里看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杨守文对老军吩咐了一声,然后就和吉达带着米娘,直奔庭院中的那个水池走去。

    水池,连通瀍渠。

    上次杨守文曾让扎布苏下去查看过,说水池里有一个水门。

    当时杨守文没有想太多,如今想来,扎布苏之所以被杀,莫非与这水池有关系吗?

    屋恩奇带着黑妞走来,同时身后还跟着黑三(昆仑奴)。

    “黑三说,他也会水性。”

    “黑妞,我需要你帮我下水查看一下水底的情况,另外再看一下水门,有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黑妞点点头,又扭头对黑三说了几句。

    黑三倒是痛快,把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光着屁股就跳进水池里。

    而黑妞则显得有些扭捏,但也脱了身上的外衣,穿着**纵身跃进了水池之中。

    如今已经是四月中下旬,天气开始变热。

    所以入水之后,不管是黑妞还是黑三,都没有特别别扭的地方。

    “屋恩奇,你问问米娘,宝珠是站在哪里丢的东西,怎么丢的?”

    屋恩奇点点头,把杨守文的话翻译了一遍。

    米娘立刻走到水池上的回廊,在一个拐弯处停下脚步,然后做了一个很简单的丢掷动作。

    “黑妞,这边。”

    杨守文大声喊道。

    黑妞立刻答应一声,游过来然后一个猛子就扎进水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朝天阙(一)

    上阳宫,七宝阁。

    天刚蒙蒙亮,武则天被内侍从睡梦中唤醒。

    “婉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起床气还未散去,但武则天知道,上官婉儿这么着急唤醒她,一定是有要事发生。

    她披散着头发,披着一件鹅黄色的睡袍,**半露。

    已经年过七旬,可是却无法从外表看出端倪。乍一看,就若四旬美妇,风韵犹存。

    上官婉儿连忙道:“奴婢刚得到小鸾台传讯,铜马陌又出事了。”

    “嗯?”

    “杨青之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并且在小阁楼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好像是前朝小冢宰元文都所建造,里面还有一本笔记。但笔记已经非常模糊,他也无法看个究竟,于是就命人到弥勒寺通报,而后又由弥勒寺紧急转至小鸾台,通禀奴婢。”

    武则天闻听一怔,“元文都?”

    “正是。”

    她慢慢从床榻上下来,睡袍后襟拖地,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动人的曲线。

    “怀英的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确认。”

    说着话,武则天突然停下脚步,扭头颦蹙蛾眉,看着上官婉儿道:“不过,那杨青之如何知道小鸾台的联络方法?还有,那弥勒寺的人,又如何确认的身份?”

    言下之意是说:你对杨青之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分了。

    哪知道上官婉儿却苦笑道:“启禀圣人,此事奴婢也不是非常清楚。

    据弥勒寺那边的人说,杨守文手里有一块小鸾台补阙的腰牌。奴婢虽然爱惜他的才华,却不至于把这种事告诉他,更不可能把他拉进小鸾台。奴婢推测,杨青之手里的这块补阙,很可能是别人赠送。至于是何人赠送,奴婢需要查证方可确认。”

    “有人,送他腰牌?”

    武则天闻听,点点头。“查清楚之后,记得与朕知道。”

    她说完,沉吟片刻后又接着道:“既然他找上了你,说明事情应该很严重。那你就立刻带人前往查探。对了,叫上牛仙童,让他随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关照。”

    上官婉儿心里一咯噔,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太多不满。

    牛仙童是宫中内侍。属司宫台的人。

    一般而言,处理外面的事务,大都是由上官婉儿出面。此次武则天突然让牛仙童跟随,似乎是在向上官婉儿表达这某种不满的情绪,让上官婉儿也多了份小心。

    +++++++++++++++++++++++++++++++++

    天,已经亮了。

    朝阳升起,普照铜马陌。

    后宅的水池畔,黑妞和黑三精疲力竭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黑三还好些,他光着身子跳进去。出来后屋恩奇便给他一条毛毯裹着。而黑妞则比较麻烦,衣服湿透不说,连头发也都湿漉漉的垂着,裹着毛巾,在水池边上直打颤。

    “黑妞,水池里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

    黑妞喘了口气,摇头道:“不知阿郎到底想要找什么,不过奴婢在阿朗指定的位置找了几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来人,带黑妞去泡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杨守文点点头。就让两个波斯女奴把黑妞搀扶出去。

    “米娘,你确定宝珠丢了物品下去?”

    米娘如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指着杨氏道:“婶娘也见到过,宝珠丢了一个瓶子下去。”

    屋恩奇连忙翻译。杨氏想了想,点头证实。

    “我还问过宝珠,她说是她们家乡的习俗。

    移栽物品,丢物品下去可以保佑生长旺盛。如果不是米娘提起,我都记不得这件事了。”

    杨守文没有再询问米娘,而是对屋恩奇道:“问问黑三。他有什么发现?”

    黑三叽里呱啦说了很多,但大体意思就是说,水里什么都没有,水门也完好无损。

    “那可真是邪门了!”

    杨守文阴沉着脸,冷笑道:“宝珠丢到水池里的物品不见踪影,难不成这家里还有内贼?而且这个内贼可以光明正大的下水,并且这内宅中的人都看不见他吗?”

    内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

    之前杨氏找了栽种莲花的人,也是要严密监视。

    “也许,是从水门里钻进来的?”

    杨存忠忍不住开口,但是旋即又摇了摇头道:“好像也不可能……黑三和黑妞都说了,那水门很小,除非是小孩子。”

    “你刚才说什么?”

    杨守文突然扭头,向杨存忠看来。

    杨存忠吓了一跳,忙回答道:“我是说,可能是从水门钻进来。”

    “不是这句,最后那一句。”

    “水门很小,除非是小孩子。”

    小孩子?

    杨守文沉吟半晌,突然间纵身就跃入了水池之中,溅起了一大片浪花。

    “兕子,你干什么?”

    “黑三,你快下去,别让阿郎出事。”

    杨守文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黑三连忙扯掉身上的毛毯,纵身跃入水中。大约过了有一分多钟的时间,两人从水池另一端的墙角下钻出来。杨守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朝黑三点点头,便游到了岸上。

    杨氏拿着毛毯跑过来,把杨守文裹起来。

    她一边帮杨守文擦拭脸上的水,一边心疼道:“兕子,你发什么痴,万一生病了怎好?有什么事,让黑三下去就是,你现在可是名人,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杨守文顿时笑了,“婶娘,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忘了,虎谷山也有湖泊,那虎谷山里的水,可比这里深得多,我不也没什么事吗?”

    说着话,他还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渍。

    就好像他小时候那样,惹得杨氏顿时笑了。

    “你啊!”

    杨氏不再说什么,而是让米娘去取来衣物。

    这时候。上官婉儿在两个内侍的陪伴下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杨守文的模样,忍不住笑道:“青之这又是在做什么?这湿漉漉的,莫不是刚下了水池洗澡不成吗?”

    “啊。姑姑来了。”

    杨守文还是称呼上官婉儿做姑姑,上官婉儿也没有反对。

    事实上,总仙会那天杨守文称呼上官婉儿做姑姑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洛阳。当然了,很多人以为杨守文之所以这么称呼上官婉儿。完全是因为他吃醉了酒的缘故。

    而上官婉儿之所以会默认,则是因为爱惜杨守文的才华。

    可不管怎样,两人的关系似乎随着那一声‘姑姑’变得明朗化了。上官婉儿就算是维护杨守文,也有了借口。这也是杨守文自总仙会之后,一直没人找麻烦的缘由。

    谁不知道,上官婉儿可是武则天的心腹。

    上官婉儿笑靥如花,看着杨守文轻轻摇头。

    “青之,你可真是半刻也不得安生。

    幸亏那边沈佺期的海捕文书还没有发出,如若发出去的话,少不得会沦为笑柄。到时候便得罪了他。我已经派人通知他,让他压下海捕文书,你也不用太担心。”

    “啊!”

    杨守文一愣,旋即醒悟。

    是啊,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好在有上官婉儿把这件事给圆过去,否则真可能会得罪了洛阳令。

    “好了,先去换件衣服,然后带我去那密室。”

    上官婉儿没有介绍身后的两个内侍,不过杨守文还是下意识打量了那两个人一眼。

    一胖一瘦。

    胖的那个,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胖墩墩,肉呼呼,脸上带着好像弥勒佛似地笑容;而瘦的那个内侍,看上去也三十多了。确是个精瘦健壮之人。虽然没有胡子,却透着一股子雄壮英武之气。他站在胖内侍身旁,棱角分明的面庞,给人一种冷苛之感。

    这个瘦的,似乎不简单。

    他步履沉稳,而且每一步迈出。距离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胖内侍身旁,他略微靠后了一些,双手拢在袖中,一言不发。

    杨守文答应了上官婉儿,被杨氏带着回屋换了身衣服。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走出庭院,却看到上官婉儿已经来到了小楼门外。只是赵宾等人拦着他们,所以三人没有进去。胖内侍脸上露出不快之色,当杨守文走来,他猛不丁开口道:“杨青之家里的规矩可真大,杂家就算是在东宫走动,也没有人敢这样阻拦杂家。”

    杨守文一怔,旋即脸色一沉。

    “还未请教这位阿耶高姓大名?”

    不等那内侍开口,上官婉儿便道:“青之不得无礼,这位是宫中内寺伯牛仙童牛寺伯,他旁边这位是杨思勖杨寺人,此次奉圣人旨意,是随我来勘察情况的。”

    说完,上官婉儿瞄了那牛仙童一眼。

    “青之不愧名门出身,这家法倒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牛仙童闻听,脸色微微一变,腰杆随之低了一些。

    内寺伯,属司宫台所辖。这司宫台以前名叫内侍省,不过武则天登基后,便改换了名字。上官婉儿这番话摆明了是给杨守文撑腰:你不要忘了,这次出来是以我为主,你不过是陪同。我都没有不高兴,你一个小小的内寺伯,怎就敢猖狂?

    在司宫台,内寺伯是正七品下的官职,而寺人则是从七品下的职位。

    上官婉儿借着介绍的名义,警告了那牛仙童一句,令牛仙童立刻没有了倨傲之气。

    “青之,我们进去吧。”

    上官婉儿也不想杨守文和牛仙童闹得太僵,便拉着他的手,迈步走进了小楼之中。

    “杨思勖进来吧,牛寺伯在外面等着。”

    “啊?”

    牛仙童顿时满脸通红,想要争辩,却又不敢。

    杨守文笑了,轻声道:“多谢姑姑。”

    “你叫我一声姑姑,我也承认了……那就要给你撑起颜面,免得出去了被人欺负。”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她知道武则天对她有了疑心,这种情况下,她越是表现的自然,武则天的疑心就越小。如果她遮遮掩掩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还有可能会牵连到杨守文呢。

    跟随武则天二十年,武则天什么性子,她上官婉儿焉能不知?

    “不过青之。你也老实一些吧。

    你看看,你到洛阳不足一月,就闹出了多少事情?”

    “姑姑,你道我想这样吗?”

    杨守文苦笑回答,领着上官婉儿和杨思勖走到暗门口。“赵宾,里面的气味都散了吧。”

    “回阿郎的话,已经散了。

    方才小人进去查探了一下,没什么问题。”

    杨守文点头,从赵宾手里接过了火把,一只脚买进暗门内。

    “姑姑,小心一些,我搀扶你。”

    杨守文此时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有些狗腿。不过上官婉儿却很享受,一只手搭在杨守文的胳膊上。沿着暗道往下走,一边走一边问道:“青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沈县尊虽然确定了案情,但我却不太同意。

    乌尤被杀的事情,想必姑姑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再赘言。沈县尊认为,乌尤前夜是和娜塔见面,在被我发现之后,娜塔决意杀死乌尤。然后在天亮后觉察到情况不妙,便逃离铜马陌。可她怎么逃走的?这宅院里昨日那么多人。她又如何逃脱?”

    杨守文说着话,便走到了密室中。

    上官婉儿环视密室,蛾眉颦蹙,“继续。你接着说。”

    “事实上,小侄在进入这铜马陌的第一个晚上,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那天晚上,我养的那四只狗,还有大玉显得非常躁动。可我却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此后这个疑问我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但是却藏在了心里。我这段日子,也调查了关于铜马陌的情况,感觉此前发生的几桩命案,都显得有些诡异和奇怪。

    特别是闹鬼这个说法,似乎也就是这两年才兴起。

    而在此之前,并没有这样的传说……霍献可的死因我不清楚,但我根据他的死状,怀疑是被人毒杀。至于凶手,我不知道。他生前得罪了太多人,有人报仇也在情理之中;第二任主人名叫庞真,是在霍献可死后不久,就入手了这座宅子。

    他的死,就有很多疑点。

    首先他没有什么仇人,而且据我所知,霍献可被杀,他的家人却没有受到波及,但庞真却是一家六口,都死在了这座楼内。很显然,这里面绝不是什么仇杀的问题。

    之后第三任主人,竟死在了家奴手里。

    很奇怪,那个人居然是孤身来到神都,而且一个人买下了这么大的宅院后,就只有他和那家奴两个人居住。除了三个女仆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仆从。要说是摆谱的话,他买下这铜马陌,应该再添置仆从才对。你看我,我这种情况住进铜马陌,如今家里的仆从有二十多人,可那个人却没有。不是为了摆谱,他又为什么买下铜马陌?据我所知,铜马陌的价钱可不低,他应该是花了一大笔钱。

    这种消费的习惯,有很多疑点。

    家奴杀了他后,便不见了踪影,同样的还有三个女仆,也在他死之后,消失无踪。”

    杨守文在一旁解释,而上官婉儿则坐在了榻床上,小心翼翼翻阅笔记。

    听到杨守文停下来,她抬起头笑道:“青之,你继续说,我回去后要向圣人禀报。”

    “第四任主人是个豪商,死于途中。

    他的死,似乎还算正常。可是我却打听到,这个名叫苏之行的豪商,手底下可是有些实力。死于盗匪之手?我不相信!普通盗匪,不可能会打这种豪商的主意,若是那种强横的盗贼……说实话据我了解,苏之行的那点家当,好像又不值得。”

    “青之,这些消息,你从何处知晓?”

    “哦,我手下的杨从义,原本是薛将军玉郎君父亲身边的亲随,因为在战场上受伤,便退出了行伍。早些年,他们就在天津桥头做苦力,对洛阳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我与薛家有联系,玉郎君到了洛阳后,也无法安置他们,就让他们来我这边效力。

    另外,玄硕法师也与我说过,有什么事可以找北市的沈庆之,那是个地头蛇,包打听。

    之前鲁二的事情吓到了沈庆之,我让杨从义过去找他打听,他又怎敢拒绝?”

    “嗯,没想到你来神都不到一月光景,居然也有了自己的门道。

    好,你继续说。”

    “侄儿总觉得,这铜马陌藏着什么秘密。

    后来扎布苏被杀,让侄儿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这神都虽有人看我不顺眼,但是却未必敢对我下毒手,特别是在总仙会之后。而且,扎布苏的身上,有梅花针的痕迹,让我就想到了梅娘子。乌尤被杀,娜塔的确可疑,但我并没有对她产生疑心。

    婶娘曾对我说过,娜塔是个老实的女人。

    我那婶娘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可在看人方便,却值得我信赖。

    如果不是娜塔杀了乌尤的话,会是什么人?当时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前天夜里在灌木丛后和乌尤见面的人,不是娜塔,而是另有其人呢?如果那个人才是凶手,她为什么要杀乌尤?在我想来,恐怕是乌尤发现了线索,并向对方提出威胁。

    好吧,不是娜塔,娜塔去哪儿?

    她很可能被杀害,如果是这样子的话,凶手一定还在我这铜马陌。

    之前司马道长对我说,这座小楼颇有玄机,并告诉我说,这楼里的神龛,似乎有些不太协调。于是,我就特地在昨晚吃酒的时候,装作吃多了酒,说出要推倒小楼的话。

    这样一来,那凶手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再次行动……”

    说到这里,杨守文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事实证明,我猜测的不错。

    只可惜,这个凶手太过凶悍,而且手段很杂,以至于杨从义不得已将她杀死……我本来还想从她身上打听关于梅娘子的事情,她这一死,梅娘子的下落也就断了。”

    “杨思勖。”

    “奴婢在。”

    听完了杨守文的话,上官婉儿也大体上了解了状况。

    她站起身,招手示意杨思勖上前。

    那杨思勖从身上的挎兜里取出一个做工极为精美的木匣子,放在了桌上。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把那笔记拿起来,放进木匣子中,然后盖上了盖子。她又让杨思勖把桌案上的砚台和笔墨都收起来,便示意杨思勖先出去,在外面的客厅等待。

    “青之,这些东西我拿走,需呈献给圣人。

    这里面恐怕记载了一些前朝的事情,似乎狄国老曾与圣人说过,但具体什么情况,估计也只有狄国老和圣人知道。青之,我现在要问你一件事,你需如实回答。”

    杨守文愕然,轻轻点头。

    和上官婉儿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用如此严肃的口吻说话。

    上官婉儿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青之,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入赘宫中呢?”

    杨守文,一下子沉默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朝天阙(二)六千字,求个月票可否?

    做驸马有什么好!

    纵观有唐以来的驸马,几乎没有一个能得以善终。

    且不说唐朝的公主们一个比一个豪放,弄不好脑袋就会绿油油,甚至可能丢了性命。

    太平公主很牛吧,她老公结果如何?

    薛绍死了,武攸暨死了……

    比太平公主更牛的公主不是没有,但细算下来,还真没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驸马活着的时候,要被公主管,稍有冲突,就要被绑去殿上赔罪。郭子仪在唐代牛不牛?他儿子郭暖也是驸马,结果呢?后世流传京剧醉打金枝,不就是他的故事?

    驸马活着憋屈,死了之后,老婆还说不定要改嫁。

    运气不好的话,连儿子都要跟着改姓,这种毫无人权地位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

    更不要说,那安乐公主……

    啧啧啧!

    所以,当上官婉儿话音落下之后,杨守文沉默片刻,便斩钉截铁回答道:“不愿意!”

    上官婉儿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有话想说。

    但不知为何,这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武则天对杨守文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上官婉儿可以清楚感受到。但她更清楚,在武则天心里,武李联姻才是保障武家利益的最佳途径。不管武则天对武三思他们的感官如何,身为武家的女儿,她终归不能弃武家子弟而不顾。如果杨守文能够退出,想必武则天会很高兴吧。

    只是,这些话她说不出来。

    杨守文的这个决定,她不能说出去,否则很可能会给杨守文带来其他的麻烦。

    别的不说,太子那边会怎么考虑?

    虽然太子妃韦氏不太愿意承认这么婚事,可上官婉儿却知道,李显的决心非常大。

    同样,太平公主也想要借此机会破坏武李联姻。

    因为只要是李唐子弟,都不会愿意武家的人。再次涉足到朝堂之中。

    所以,杨守文如果拒婚,最大的可能就是激怒太子与太平公主。可他如果不拒婚,说不定会惹得武则天不高兴。反正杨守文现在的境地很尴尬。算是进退两难。

    “青之,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没有关系。”

    上官婉儿正色看着杨守文,一字一顿道:“但你记住,出你口。入我耳,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你的心思。”

    “侄儿明白。”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可惜,毕竟在上官婉儿看来,杨守文和李裹儿也很搭配。

    只是……

    上官婉儿心里叹息一声,便领着杨守文,从密室中走出。

    +++++++++++++++++++++++++++++++++++++++

    上官婉儿带着元文都的笔记离开,庄毕凡则满头大汗的领着武侯从县衙赶来。

    这铜马陌,如今还真是一块多事之地。

    差点就丢了大人,幸亏这个杨青之懂事。把功劳分了一半给沈佺期,否则洛阳县这次可真的就丢人了。所以,当庄毕凡奉命赶来的时候,对杨守文也是心存感激。

    “杨公子,以后若有吩咐,只管着人找下官就是。

    下官知道杨公子手段出众,可毕竟身份在这里,有一些事若不方便出面,下官愿意代劳。”

    庄毕凡让人把两具尸体收敛起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杨公子不但是文采出众,而且背后的实力也不弱。他一个小小的县尉,在偌大神都根本算不得人物。他如果有靠山的话,何至于做了十年的县尉?

    平民出身的悲哀。就在这里。

    你才能不够出众的话,根本没人会理你。

    所以,庄毕凡只能主动一些,但心里却没底儿,不知道杨守文是否愿意接纳。

    杨守文笑了笑,把庄毕凡送出大门。

    “庄县尉。娜塔虽然跟随我的日子不算长,却一直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这次她受无妄之灾,我心里终究是有一些愧疚。所以若有可能的话,还请庄县尉能够为她安排一个体面的坟茔。所需花销,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自会让人奉上。”

    一般而言,似娜塔这种情况,尸体一般会送去义庄,而后在停放一段时间后下葬。

    运气好的,会给一张破旧的草席,运气不好……

    杨守文说的体面,就是要有墓碑和棺椁。这对于普通贫苦人家都是一桩难事,更不要说娜塔这种奴仆出身。

    庄毕凡那还能不明白杨守文的意思,连忙道:“杨公子放心,此事下官定会安排妥当。”

    “那,有劳了!”

    和庄毕凡客气了几句之后,杨守文目送庄毕凡离去。

    他回过身,就看到巷尾处的那一尊铜马,不由得苦笑一声。

    “铜马神啊铜马神,都说你灵验无比,都说你能驱逐妖邪,怎地我这里群魔乱舞,你却不闻不问呢?”

    说完,他扭头看着身前的大门。

    铜马陌的这处宅院,所选取的位置的确不错。

    想想也是,小冢宰元文都建造的宅院,又怎可能风水不好?

    只是这风水……

    这时候,杨氏从大门内走出来,轻声问道:“兕子,昨天那位司马道长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现在事情了结了,咱们该怎么办?要我说,不如就推了咱们住的楼阁。”

    说实话,杨守文对风水玄学是一种怀疑的态度。

    说它灵验,可这铜马坐镇,却群魔乱舞;说它是胡说八道,但有些事又无法解释清楚。

    最关键的是,这铜马陌,还能住多久?

    “既然婶娘这么觉得,那就推了吧……不过家里现在没个帮衬的人,还要婶娘多辛苦。”

    杨氏笑道:“这算得什么辛苦?

    我今天就让黑妞和米娘帮忙,搬到那小楼之中。待会儿我让屋恩奇去找人,明天就把那楼阁推了。”

    看起来,杨氏对司马承祯的话,倒是深信不疑,甚至一刻都不愿意等待。

    对此。杨守文不置可否。

    “那婶娘多费心吧。”

    说完,他突然招手,示意杨存忠过来。

    “哥奴,去把青奴和十三郎叫来。顺便再带上米娘,咱们出去走走。”

    “兕子,你要出去?”

    杨守文道:“是啊,家里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里不免有些烦躁。所以出去走走。”

    “嗯,走走也好。”

    家里还有杨从义,还有阿布思吉达,还有杨茉莉以及那十名老军,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事情。更不要说,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估计铜马陌已经成为洛阳的焦点。

    嗯,不可能再有事故发生。

    想到这里,杨守文也就释然。

    片刻后,杨青奴蹦蹦跳跳的跑出来。在他身后,还跟着郑虔。

    杨守文牵着青奴的手,沿着铜马陌小巷走出去。只是他刚走出巷口,迎面就看到窦一郎带着薛嵩跑来。

    薛畅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有些倦怠,来铜马陌的次数减少很多。

    原因嘛,很简单!

    大玉经常飞出去,他来了也不一定能见到。

    再者说了,他也看出杨守文是不可能把大玉送给他,而大玉对他也不可能归心。

    倒是薛嵩来的很勤。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他来铜马陌,就是跟随杨守文和吉达练功,并且是乐此不疲。

    “杨兕子,要出去?”

    窦一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杨守文要出门。

    果不其然,杨守文点头道:“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出门散散心……一郎,不如一起?”

    他现在对窦一郎倒是没了什么敌意,不像是薛畅,总想拐走大玉。

    窦一郎是个很单纯的家伙!

    当然这个单纯。只是相对而言。

    可至少,这个人除了脾气暴躁一点,性格冲动一点,长得丑一点,个子矮了一点,功夫差了一点,为人小气了一点,同时还喜欢贪小便宜,爱好杯中之物。除了这些,这个人都是很不错的。

    “太保,今天就出去逛街,如何?”

    薛嵩倒是不在意,连连点头。

    于是乎,这队伍也就随之增加了两人。

    “听说,昨晚家里又出事了?”

    “嗯。”

    “是不是宝珠?”

    杨守文闻听,诧异向窦一郎看去,“你都听说了?”

    “我听说个……噗,我昨日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觉得有点不正常。

    那个娜塔明显不像是什么凶手,而且你晚上吃酒的时候,几次当宝珠在旁边时,故意把声音提高。我就猜测着,你可能怀疑宝珠。而且,我也觉得她有些可疑。”

    “哦?”

    “你不觉得,她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垂着眼帘吗?

    这种情况,一来是有毛病,二来就是心虚。她不像是有毛病的人,那就肯定是心虚……你别这么看着我,想当初老子随大郎在蓝田县做事,也是做了一段县尉。

    当时马贼的奸细,就是我这双火眼金睛发现……嘿嘿,告诉我,我这双眼睛,准得很。”

    听着窦一郎自吹自擂,杨守文忍不住笑了。

    不得不说,窦一郎的确是有些本事,至少他这次没有猜错。

    “咱们这是去哪里?”

    “南市!”

    “干什么?”

    “转转。”

    杨守文牵着青奴,和窦一郎走在前面。

    而杨存忠和米娘则照顾着薛嵩和郑虔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南市,原名丰都市,是洛阳三市中,面积最大的集市。

    南市**有店铺四百余家,也算得上是神都最繁华的集市。如果说,北市是以丝帛香料等名贵物品为主的话,那么南市则集中是一些平民化的货物。走入南市,就见旗幡招展,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一些杂耍艺人也会集中于此,高声吆喝。

    杨守文还是第一次进入南市,虽然他早有准备,也不仅被这南市的繁华所震惊。

    “这算得什么?若青之他日去长安,那边东西两市才算是真正热闹。”

    “有机会,会有机会的。”

    杨守文笑了笑,便扭头向米娘看去。

    但旋即。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似乎没有带翻译过来。

    “你们,谁懂得突厥话?”

    “我!”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杨守文身后响起。

    杨守文扭头看去,就见李过举着手。笑靥如花的站在不远处。

    “嘻嘻,杨青之,我们又见面了。”

    “你……”

    “哼,昨天你竟然敢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

    “我说娜塔不是凶手,你非说她是。还把我气走了……哼,事实证明,我没说错吧。”

    昨天李过离开的时候,一副要和杨守文断交的模样。

    可是此刻,她却看不出有半点生气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看到李过的笑脸,杨守文的心情顿时愉悦很多。之前压在心中的郁闷,也似乎一下子减轻不少。

    “那你昨天还气呼呼的跑走?”

    李过脸微微一红,却仍旧昂着头,气呼呼道:“你懂什么。我那是为你掩护,懂吗,我是在配合你!如果不是我昨天那么配合,凶手会相信吗?他还会出来吗?”

    “哈,那我还要谢谢你喽?”

    “哼,不客气。”

    这一番斗嘴,也把两人之间的那点芥蒂都化解干净。

    李过是一早听到了关于铜马陌的消息。

    韦氏还絮絮叨叨说:这杨守文还真是个灾星!你看他到了洛阳之后,死了多少人?

    似乎,不少了!

    北市的刺杀,有十几个人丧命;而杨守文自己家中。也是连续发生命案。

    一开始,李过还气呼呼的装作不在意。

    可是后来听说了大概的经过后,还是忍不住跑到铜马陌探望。不过,当他到了铜马陌的时候。却发现杨守文已经出门了。于是,他有急匆匆追上来,更装作是无意间偶遇。

    杨守文如何看不出李过的小把戏,不过他不会去挑明。

    “你来的正好,帮我告诉米娘,让她带路。到她说的那个地方。”

    “怎么,事情还没有结束?”

    杨守文摇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感觉着,事情应该还没有结束。我总觉得,宝珠身后可能还有人。”

    “还有人?”

    李过先是对米娘用波斯语说了一番之后,就和杨守文并排而行。

    在杨守文的另一边,青奴不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一个巷口,米娘停下脚步,用手指着一个店铺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她说,那次她和宝珠就是在这家店里买东西。

    当时她在店里清点,无意间发现宝珠在门口,和一个老人说话,但不清楚说了什么。”

    李过这个翻译的水准,明显要强过很多人。

    她直接用米娘的母语交谈,也使得米娘能够表达的更加清楚。

    这是一家粮店,杨守文示意李过在门口等待,然后就迈步走进了店内。片刻之后,他从店里走出来,显得有些失落。毫无疑问,他在这粮店之中,没有任何收获。

    “嘻嘻,这家店不可能的!”

    李过开口道:“这家店在南市已经有七十年,从前朝隋炀帝营建洛阳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于南市之中。”

    “你怎么知道?”

    “哼,我不告诉你。”

    李过一副傲娇的模样,让杨守文忍不住笑了。

    他站在粮店门口,向左右眺望。

    “阿兄,你在看什么?”

    青奴好奇问道,其余人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杨守文。

    就在这时,米娘突然指着不远处一个杂耍摊子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

    李过连忙翻译道:“她说,上次她看到和宝珠说话的那个人,穿着打扮和那些人很相似。”

    在唐代,等级依旧森严。

    律法对于人们穿着的服装式样和颜色,都会有相当严格的界定。

    似杂耍艺人的服装式样,和普通人就不太相同。所以,当米娘说出来之后,杨守文先是一怔,目光旋即落在了那些杂耍艺人的身上,眼睛不由得轻轻眯成一条线。

    “走。咱们过去看看。”

    杨守文二话不说,就直奔那杂耍摊子。

    此时,那杂耍摊子里,正进行着一个钻火圈的表演。

    就见一个壮汉手持一个燃烧的火圈。有一个个头矮小的男子,则随着壮汉的呼喊声,从火圈中翻过。那火圈的至今不是很大,可是男子却显得格外轻松。随后,汉子翻滚火圈。而那男子在随着火圈的翻滚,不断翻着跟头,一次次从火圈中穿过。

    “好!”

    周围看热闹的人,齐声喝彩。

    而杨守文的目光,则落在那个翻跟头,钻火圈的男子身上。

    他手里拎着一个笸箩,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周围喝彩的人讨要赏钱。他个头不高,身形也很瘦弱。一个流里流气的汉子拿着赏钱,不停逗弄那矮子。并笑着说道:“矮子,你如果能拿到这钱,我就再赏你一陌。”

    一陌,就是百钱。

    那矮子并没有生气,笑嘻嘻说道:“客官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连串的骨节爆响,紧跟着那矮子呼的一下子长身而起,从一米出头的身高,一下子变成了一米三四的模样。他伸出手,一把就抢过了汉子手里的铜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众人先是一连串的惊呼,然后齐声喝彩。

    而杨守文却眼睛突然一亮,用手一指那矮子,厉声喝道:“就是他。给我抓住他。”

    杨存忠闻听,越众而出。

    矮子听到杨守文的叫喊声,扭头看过来。

    当他看到杨守文的样貌时,顿时一惊,扭头就跑。

    不过,他的速度快。杨守文和窦一郎的速度也不满……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那矮子个头矮,身形有瘦小,在人群中左一拐右一拐,都跑到了巷口。

    但就在这时,从一旁窜出几个壮汉,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

    紧跟着,就见有人拔出了横刀,架在那矮子的脖子上,厉声喝道:“再动就杀了你。”

    “你们干什么?救命啊,要杀人了!”

    矮子凄声喊叫,杨守文等人已经跑了过来。

    李过朝那几个壮汉一摆手,壮汉立刻收起横刀,后退两步。

    窦一郎则上前,把那矮子拎起来。

    “认识我吗?”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不认识我,跑什么?”

    “你这么突然间冲过来,我又以为是找我要债的,当然跑了。”

    矮子看着杨守文,脸色发白。

    这时候,有市监带着几个武侯跑过来,他们刚要上前,就见一个壮汉走上来,拦住了去路。

    壮汉取出一块腰牌,递给那市监。

    市监在看清楚了腰牌上的图案和字迹后,顿时弯下了腰,露出惊恐之色。

    “你,过来。”

    李过手指市监,让他上前。

    那市监战战兢兢走过来,颤声道:“小人拜见义兴郡王。”

    “认得这个人吗?”李过指着那矮子道。

    市监连忙回答:“认得,他叫杨丑儿,家住永太坊……这小子小时候生过一场病,结果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后来也不知道跟谁学了一手缩骨功,可以冒充侏儒。

    他平日里就是靠着给人打杂为生,有时候也会凭着那缩骨功,跟着把戏人赚钱……不过,这家伙生性好赌,在外面欠了不少钱。”

    永太坊,就在南市隔壁。

    李过问过之后,疑惑向杨守文看去。

    就见杨守文走到那杨丑儿的身前,目光炯炯看着他。

    “有这一手缩骨功,只怕再小的门洞,也能钻进去吧。”

    “你说什么?”

    “好了,别给我装了!这洛阳城里,会缩骨功的人应该不多,而似你这种个头,又会缩骨功的人更少。你认得我,对吗?要不然也不会见到我,扭头就逃走……”

    杨丑儿嘴唇蠕动两下,却说不出话来。

    “小子,听着,我不管你做过什么。

    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有没有去过我家?”

    “我……”

    “想清楚再回答,这市监既然认得你,想必也知道你家在哪里。

    若不想连累家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否则的话,激怒了我,到时候让你满门遭罪。”

    “我说,我说……我认得你,你是铜马陌那个宅子里的住客。”

    杨丑儿喘着气,轻声道:“我的确是去过你家里,并且拿走了一些物品。不过,我不是针对你,而是有人出钱,让我从你家的水门潜入。拿出来的物品,也都被拿走了。”

    李过,露出了茫然之色。

    他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让你去我家的?又拿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每次从水门进去之后,在水池里拿到了瓶子就离开,甚至没有上过岸。他只是说让我去拿东西,每次回来,他都会给我一贯赏钱。”

    “他是谁?”

    “他……”杨丑儿颤声道:“他也是个把戏人,以前我和他也合作过。

    不过后来有好几年他都不见踪影,年初的时候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和他合作,还问我愿不愿意赚点零花钱。我在外面欠了不少的钱,所以就想着,反正又不是让我杀人,只是去铜马陌的水池里拿点物品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就答应了。

    这位公子,我真不知道他让我拿回来的物品是什么。”

    杨守文蹲下身子,看着杨丑儿。

    “那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他,他叫计老实,是闽州的把戏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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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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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25/ 第一时间欣赏盛唐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庚新所写的《盛唐崛起》为转载作品,盛唐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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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崛起介绍:
圣历元年,幽州昌平县郊外,少年杨守文意外被雷劈中,唤醒了尘封十七年的记忆。
时,日月当空。
开元盛世尚遥不可及,女主江山,在平静时局下,却似乎隐藏着激涌暗流。
登幽州台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勇武善战,冷静睿智的李药师后人;垂垂老矣,却依旧心系李唐江山的狄仁杰;还有妖艳若罂粟花的太平公主;心思诡诈的上官婉儿……
伴随着那些熟悉人物粉墨登场,杨守文发现,原来在这段并不为人所熟知的历史中,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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