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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盛唐崛起txt下载     盛唐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九章 跳梁小丑

    安居水北岸,如今变得格外热闹。

    张脩率领五千兵马,在杨守文离开的第二天抵达县城。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想当他抵达之后,战事已经结束。一万多名飞乌蛮人被安顿的非常妥当,没有任何骚乱迹象。而普慈县城,也显得是格外的平静。

    “四郎,没想到杨君竟然真的赢了。”

    张脩是在射洪和明秀相遇,在得知明秀的身份之后,张脩也表现出了极为亲热的态度。

    原因无他,张脩是因为得了明琰的举荐,才得以出任汉州司马。

    只凭这份恩情,张脩对明秀的态度自然不同。而明秀,也没有隐瞒杨守文的身份。当张脩知道了杨守文的真实身份之后,立刻率部追赶。只是没想到,在铜山与飞乌两地耽搁的行程。

    飞乌蛮自铜山和飞乌撤出后,两座县城就陷入了混乱。

    由于没有官府的约束,再加上那些溃兵流窜,令两座县城彻底失去了控制。铜山还好一些,而飞乌的情况就比较严重。张脩不得已,命官军入城,将那些在城中作乱的散兵游勇尽数斩杀,而后又命人从射洪调拨粮草,才算是稳住了局势……

    可正是这两天的耽搁,令他未能赶上普慈之战。

    在询问了普慈之战的经过后,张脩对杨守文更是无比钦佩。

    “杨君只带了八百人前往龙台阻击孟凯,会不会有危险?”

    明秀则询问了桓道臣,所以听张脩的话之后,显得很轻松,“张君放心便是,青之行事素来谨慎,他既然敢去阻击,想来是有一定胜算。我已经打听过了,孟凯手下虽有数千之多,但已是疲惫不堪。他们在安居被击溃,势必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我相信,这样一支疲惫之军,难为不得青之。”

    要说对杨守文的了解,桓道臣远不如明秀。

    结果在抵达普慈的第三天,他们就得到了消息,杨守文在塔子山,大败孟凯……

    这,也使得张脩,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的任务很艰巨,要看住那万余名飞乌蛮的俘虏。

    虽然说对方已经不在抵抗,可毕竟人数那么多,令张脩也不敢掉以轻心。好在飞乌蛮有孟涪坐镇,他虽然没有太多威望,但毕竟留下来,救了大家的性命,所以飞乌蛮人对他,也颇为敬重。在孟涪的配合下,飞乌蛮很老实,令张脩放心不少。

    可是……

    “你说什么?”

    张脩一大早醒来,就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消息是从飞乌蛮的营地里传来,说是本来说好每天送去的粮食,到现在都未出现。

    要知道,杨守文走之前,对飞乌蛮并不是很放心。

    为了防止这些蛮子吃饱了闹事,他叮嘱苏老莱,飞乌蛮的口粮要一天发放一次,绝不能一次性发放。蛮人吃饱了,手里有了余量,天晓得会闹出什么样的动静。

    一般来说,是头天晚上发放第二天的口粮。

    那些口粮,够所有人勉强裹腹,虽说不上能吃饱,但也不至于让蛮人饿着。

    唯有如此,才能保证他们不会闹事。也唯有如此,才可以保证孟涪能够安抚对方。

    可现在,竟然没有按时送粮?

    有唐以来,军政分离。

    军队不得插手地方事务,更何况张脩是汉州司马,不是普州司马,更管不到普慈。

    他抵达普慈的时候,事态已经平息。

    普慈县城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张脩也不会去破坏规矩,更不想去插手普慈的事务。

    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不会对飞乌蛮俘虏产生影响的前提之下。

    张脩厉声问道:“那粮食为什么没有送到营地?你可找苏老莱询问过吗?”

    孟涪苦笑道:“从昨日开始,就未曾见到老苏。

    我派人去县城里找他,但是却无人知晓其去处……本来我想着,可能是苏老莱忘记了此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我营地里还有一些口粮,节省一下也就是了……但是现在已经是夜半了,粮食依旧没有送来,而营地里已经没有任何存粮。

    如果明天还没有粮食的话,我担心会发生变故。”

    张脩听闻,也不禁蹙起眉头。

    他立刻找来明秀,把情况与明秀详细解说了一遍,明秀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我今天日间去找桓道臣,也未曾见他。

    张君,情况有点不对劲。就算是苏老莱忘记了送粮,桓道臣却不会忘了……孟涪,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张君,我怀疑城里出事了,否则断不会出这种事。”

    “会出什么事?”

    明秀想了想,看着孟涪问道:“你今日去县衙,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孟涪道:“异常?倒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不过说起来,县衙里的值守武侯好像换了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除此之外,感觉县衙的守卫也严了些,与平日不同。

    老苏这些日子,很少在县衙安排那么多人守护。

    对了,还有一件事……西门校场的班头好像也换了人,反正看上去,都挺陌生的。”

    随着张脩的到来,原本驻扎在城中的官军都撤出了县城。

    普慈又回到了从前的情况,城中的治安,大都是交由武侯差役。

    明秀不禁眉头紧蹙,看着张脩道:“张君,城里怕是真的出了变故,咱们要小心。”

    就在这时候,大帐外有军卒禀报,说是杨守文在辕门外求见。

    “青之回来了?”

    明秀立刻站起身来,露出一抹喜色。

    “张君,咱们一起去迎接一下,青之回来了,想必也就不会有大碍。”

    张脩则连连点头,和明秀一起,大步往外走。

    辕门外,灯火通明。

    杨守文带着杨茉莉和幼娘在辕门外站立,看他的模样,显然是很疲惫,应该是从龙台赶来。

    “青之,你怎么回来了?”

    明秀忙上前招呼,同时向杨守文介绍了身边的张脩。

    杨守文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后的大金,更不停的打响鼻,通体油光闪亮,汗涔涔显得非常疲顿。

    杨守文朝张脩见礼,也不客套,直接道:“张君,我是来找你借兵的。”

    “啊?”

    “冯绍安回来了,不知为何扣押了苏老莱和桓道臣。

    我担心他会停止供粮……若那样的话,飞乌蛮势必会出现波动,很可能再一次骚乱。

    据说,那冯绍安带了不少人来。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接我一校兵马,我要立刻进城。”

    张脩听闻,不禁蹙起眉头。

    “杨君,那冯绍安是普慈县令,咱们插手进去,会不会……”

    “我管他是谁?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叛乱,如果再有变故,问题会非常严重。

    张君可能还不知道,和蛮人出兵了……他们已经攻占了曲江。同时,当地洞澡蛮和傥迟顿也起兵造反,占领了八平城。叛军集结了五万兵马,诈称十万,直逼泸州。

    一旦飞乌蛮在有变故,那么好不容易平息的局面势必会被打破。

    我也不想插手地方事务……可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们不赶快弄清楚状况,一定会有大麻烦。所以,这次就算是拼着被圣人责罚,我也一定要立刻进城,你帮不帮我?”

    杨守文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使得张脩不再犹豫。

    他知道杨守文,也听说过杨守文得武则天的宠信……甚至有谣言说,武则天对杨守文的宠信,犹甚于二张。当然,张脩是不会相信这种谣言,可也由此可见,杨守文的地位。

    “杨君方才言,和蛮人造反,可当真?”

    “张君不信,可派人去龙台镇询问王君毚。

    泸州刺史赵师立已经派人去安岳求援,所以无论如何,普州绝不能再有半点波折。”

    王君毚是谁?

    张脩不知道,可他却知道赵师立。

    杨守文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脩那还有半点的迟疑。

    他也知道,普州绝不能再乱了……飞乌蛮绝不能出事,否则的话,情况会进一步恶化。

    想到这里,张脩立刻唤来亲随。

    “这是我侄儿张超,我会留下一营兵马供杨君差遣,我则要率兵南下,驰援泸州。

    这边的事情,就拜托杨君。

    如杨君所言,普州绝不能乱……”

    说完,他对张超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听从杨君差遣。

    他的命令,就如同我的命令一样。任何人若想要对杨君不利,你不必客气,只管杀了。”

    张超是个精壮的青年。

    他个头不高,大约也就是在170公分上下,国字脸,浓眉大眼。

    听了张脩的命令,张超二话不说,便躬身领命,而后匆匆离去,集结兵马。

    杨守文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看了看幼娘,轻声道:“幼娘,你留在军营中等我回来。

    我这就去普慈,把事情解决之后,再来接你。”

    这一次,幼娘没有再倔强,反而乖巧的答应。

    有这支兵马随行,再加上明秀和杨茉莉两人,小小的普慈又能有什么危险?

    所以,她很放心!

    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张超已经点齐人马。

    杨守文换了一匹马,带着明秀和杨茉莉,直奔普慈。

    而此时,偌大营地已经沸腾起来……(未完待续。)

第七百章 幕后黑手

    夜,已深。

    县衙后宅的池塘里,蛙声此起彼伏。

    冯绍安满头大汗,只穿着一件汗衫单衣,只会家丁收拾行李。

    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冯绍安这才松了口气,独自一人返回书房。他想要静静,可是当他进入书房后,却发现屋中端坐一人,正等着他回来。

    “为什么?”

    康娘子坐在屋中,烛光闪烁,照映得她的面庞,阴晴不定。

    她只看着冯绍安,沉声问道。

    冯绍安先是吓了一跳,旋即便怒道:“不是让你收拾行囊,你在这里又要做什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康娘子语音清冷道:“夫君应该很清楚,你现在所作所为是何等危险。

    飞乌蛮好不容易平定下来,这些时日,他们也非常老实,也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而夫君你一回来,就扣押了苏老莱,还抓了李君的手下,更下令停止供应粮草。

    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我只想问夫君你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冯绍安的脸色阴沉下来,看着康娘子道:“妇道人家,懂个什么?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你问那许多作甚?赶快去收拾行李,天一亮,咱们就离开普慈县城。”

    “夫君!”

    康娘子站起身,厉声道:“难不成,你想要让普慈重新陷入战火之中吗?”

    话音未落,冯绍安一巴掌打在了康娘子的脸上。

    他露出狰狞的表情,恶狠狠道:“我说过,不要再问了!还不赶快去收拾行李……”

    康娘子捂着脸,目光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冯绍安。

    良久,她轻声道:“夫君,你已经入魔了!”

    说完她迈步向外面走,一边走一边道:“奴不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奴却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玩火?

    也许吧!

    冯绍安有些颓然的坐下,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此前,他弃城而逃,去了安岳。

    按照冯绍安的想法,是想要找张寻求要救兵,可未曾想张寻求根本不理睬他,甚至连见也不见。

    这让冯绍安感到很惶恐,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说得好听是突围求援,可实际上就是弃城而逃。朝廷对这种事情,绝不会姑息。圣历元年,默啜入侵河北道,当时就有官员弃城而走,不战而逃。可结果呢?武则天命人把那官员活生生的车裂……

    冯绍安的情况,比之那个官员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加严重。

    他本想去找鲜于燕,可后来一想,鲜于燕虽说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一直以来对他照顾有加,却不代表他会纵容。似他如今做的事情,一旦鲜于燕弄清楚情况,绝不会饶他。毕竟,冯绍安是鲜于燕举荐,如果他出了问题,鲜于燕也要被牵连。

    就在冯绍安惶恐不安的时候,突然有人前来拜访。

    那人自称姓穆,是从刺史府而来。

    穆先生对冯绍安说:“公之所为,若传到朝中,圣人定不会姑息。

    而今的情况,公若想要自保,便要设法将水搅浑……只有把水搅浑了,公才有机会伺机脱身。”

    那穆先生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多的模样,可举手投足间,却流露着一股子贵气。

    冯绍安好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忙问道:“请教先生,该如何把水搅浑呢?”

    “我听说,普慈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

    孟凯逃往安居,尚有万余人被俘……不瞒你说,张公目前也正在为此事发愁。和蛮人偷袭泸州,泸州的赵府君派人前来求援。可你也知道,张公并不想出兵救援泸州,但却需要借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飞乌蛮人再次作乱,张公就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泸州。

    同时他可以出兵镇压,到时候少不得是大功一件。此前普慈之战,我听说是被外人主导,与张公没有任何关系。可如果镇压平叛是由张公主导的话,也就有了说话的资格。

    到时候,只要张公对朝廷表奏,是你发现了飞乌蛮人的狼子野心,那你此前的所为,也就不再重要。张公立了功,就可以为你求情。到时候怎么说,都在张公一念之间。”

    冯绍安乍闻,可是吃惊不小。

    这穆先生的主意,竟然是要他激起飞乌蛮人的兵变吗?

    “先生,可如此一来,普慈……”

    看到冯绍安一脸犹豫之色,穆先生笑了。

    不过,他的笑容有点冷,让人不禁心惊肉跳。

    他轻声道:“造反,不死人又怎叫做造反呢?

    飞乌蛮杀的人越多,罪名就越重,而公之罪责就越轻……况且,公在普慈就任八载,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心里应该很清楚。那些事情做了,就难免会留下痕迹。而今是抹去那些痕迹的最佳时机,飞乌蛮造反了,死绝了,谁还会再追究你的事情?”

    冯绍安的脸色,顿时煞白。

    前几年,他偷偷贩卖了一些违禁品给孟凯,得了不少好处。

    此外,飞乌蛮通过婆娑古道偷运了不少东西,都是在冯绍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进行。

    原本,冯绍安觉得是万无一失。

    可不成想竟然被眼前的穆先生知道,顿时乱了分寸。

    穆先生道:“公颇具才干,可惜却没有机会施展。

    可若是这次事情做成了,我与张公会设法向朝廷举荐,让你离开剑南道。日后,你定会前程似锦,可如果身家不够清白,难免被人拿捏。趁着这次机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一个了结,这样对公而言是一件好事,而对张公来说,同样也是好事。

    冯公,不妨三思。”

    冯绍安心里清楚,他已经没有了退路。

    眼前这位穆先生对他的事情非常清楚,而且似乎来历不小。

    就这样,冯绍安答应了和穆先生的合作,决定返回普慈,设法激起那些飞乌蛮造反。

    不过他也知道,而今的普慈,苏老莱的地位更高。

    所以在返回了普慈之后,他就秘密下令,将苏老莱抓捕,连带着还把桓道臣一同拿下。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索性做的彻底一些。

    可是从心底里,冯绍安并不轻松。他知道,事情不会如那位穆先生所说的一样轻松和简单。不说别的,只那位同样来头不小的李司直,一旦返回,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他似乎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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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公,已经都收拾好了,咱们可以随时启程。”

    门外,传来了家丁的声音。

    其实那并非冯绍安的家丁,而是穆先生借给他的手下。

    那个人姓陈,名叫陈大……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假的,冯绍安心里非常清楚。

    “陈君,咱们动身吧。”

    冯绍安稳住了心神,走出书房。

    陈大却微微一笑,轻声道:“冯公,还有一件事……斩草要除根。事到如今,冯公切不可心慈手软。”

    “我明白!”

    冯绍安惨笑点头道:“请陈君先去校场焚烧粮草。

    我这就带人去杀了苏老莱……”

    “那,咱们在城门集合。”

    陈大和冯绍安拱手道别,匆匆离去。

    冯绍安则深吸一口气,手持利剑,大步流星向后宅走去。

    他直奔柴房,苏老莱和桓道臣就被他关押在这里。可是当他到了柴房之后才发现,柴房的门竟然大开。

    苏老莱与桓道臣都不见了踪影!

    冯绍安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转身。

    可就在这时,从暗处走出一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夫君,到底你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要下这等毒手?”

    冯绍安看清楚那人,顿时变了脸色。

    康娘子神色平静的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丝悲哀之色,“你和那陈大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没想到你……

    夫君,你这是在作死啊。”

    “苏老莱他们……”

    “没错,是奴放走的。”

    冯绍安气得火冒三丈,仓啷一声拔出宝剑,恶狠狠一剑刺中了康娘子的胸口。

    康娘子却没有躲闪,只悲哀看着冯绍安道:“夫君,你千万不要去做那傻事……虽然奴不知你为何要这样做,可奴却知道,你这样做绝对没有好下场。奴已经派人去了龙台镇向李司直求助……你收手吧!相信李司直一定会饶你性命……”

    “贱人,去死吧。”

    冯绍安已经快要崩溃了,提剑再次刺在了康娘子身上。

    康娘子浑身是血,倒在了血泊中,却仍旧看着冯绍安道:“夫君,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去参与的。

    你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可惜这个时候,冯绍安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提剑匆匆离开,一路小跑的跑出了县衙大门。

    大门外,早有马匹备好。他刚翻身上马,忽听得城门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

    冯绍安心里一惊,对着县衙门外的那些随从大声道:“有贼人作乱,快随我平乱。”

    说着话,他快马加鞭,带着人直奔城门。

    而这时候,普慈城门口却乱成了一团。

    陈大带着人来到了城门校场,准备焚烧校场内的粮草。可不成想,苏老莱突然带着人出现,拦住了陈大的去路。看到苏老莱出现,陈大就知道县衙那边出了问题。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大当下指挥手下,向苏老莱等人发起了攻击。

    苏老莱的精神不是很好……被冯绍安关押了两日,几乎是水米未进。康娘子把他放出来,并告诉他冯绍安准备激起飞乌蛮造反,同时还要火烧城门校场。苏老莱就知道大事不好。

    “奴已派人去了龙台求救,但是并不清楚,李君何时能够返回。

    拜托老苏,一定要阻止我那夫君……这可是万余条性命,虽说城外有官兵驻扎,可一旦战事发生,普慈同样会受到波及。所以,请老苏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们。”

    苏老莱和桓道臣从县衙角门离开后,便分头行事。

    苏老莱前去召集普慈民壮,而桓道臣则跑去找普慈县城的那些缙绅,恳请他们帮忙。

    桓道臣这些日子,和普慈的缙绅关系不错。

    许多人都知道他是御史大夫桓彦范的儿子,对他的态度,比之苏老莱还要亲热。

    只是这大晚上的,苏老莱也召集不到太多人。

    冯绍安回来后,就撤换了城中的民壮,所以苏老莱仓促间,也只找到了几十个人。

    “拦住他们!”

    苏老莱手持大刀,厉声喊喝。

    而陈大则率领手下,向校场发动了攻击。

    陈大手下的这些人显然不是等闲之流,无论兵械还是身手,都远非是苏老莱等人可以相提并论。

    不片刻的光景,苏老莱的手下就死伤无数。

    陈大手持一杆大枪,拦住了苏老莱,沉声道:“苏老莱,你这又是何必?若你愿意放下兵器与我们合作,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看你这身手也算不差,干脆随我走吧。”

    “混蛋,尔等逆贼,休想得逞。”

    苏老莱手中大刀翻飞,和陈大站在一处。

    可是,他和陈大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三五个回合下来,苏老莱的身上已遍体鳞伤。

    城门校场辕门外,也是血流成河。

    苏老莱的手下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苏老莱,在勉力支撑。

    “李君,非是老苏无能,实在是……我已经尽力了!”

    苏老莱被陈大一枪戳倒在地,再也无法站起来,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

    那陈大面露狰狞之色,提枪向苏老莱刺来。眼见着苏老莱就要被刺死,忽听得一声弓弦响,一只利箭呼啸而来,迫使得陈大不得不闪身躲避。

    “老苏,休要惊慌,我来了!”

    桓道臣带着百余名青壮,从长街尽头跑来。

    与此同时,夜空中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鹰唳……一只神骏的海东青在半空中翱翔。

    苏老莱不由得精神一震,大声喊道:“是杨君来了,杨君回来了,快开城门。”

    城外,人喊马嘶。

    几个守在城门口的民壮见此情况,相视一眼后,突然齐声呐喊,拔刀将身边的几个民壮砍翻在地,而后上前合力打开城门。

    “我们是夫人派来的人,请杨君进城!”

    那些民壮打开城门后便高声叫喊起来,一队骑军风驰电掣般就冲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杨守文。

    杨守文催马冲入了城门后,就看到那陈大正带着人和桓道臣等人搏杀。

    而苏老莱则倒在血泊中,看上去也不知生死,心里顿时明白了,于是取下神臂弓,弯弓搭箭。

    “杀,一个不留。”

    伴随着他一声厉喝,利矢离弦射出,快如闪电。

    那陈大被桓道臣死死缠住,听闻箭矢破空声,他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被利矢射中了胸口,惨叫一声便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杨茉莉和张超带着一营兵马冲进县城,刹那间普慈城门口喊杀声此起彼伏……

第七百零一章 圣旨到 上

    普慈城下,灯火通明。

    城门大开,一车车粮草缓缓从城中驶出,运往对岸的飞乌蛮营地。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子血腥气,不过城门校场内外,已经清理干净。除了地面上残留的一滩滩血迹之外,这里仿佛一切正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干干净净。

    陈大等人的抵抗并未持续太久,随着陈大被射杀,他的那些手下便无心再战。

    不过,杨守文却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

    在入城之后,他便命令张超封锁普慈,抓捕嫌犯。

    除冯绍安之外,其余人等格杀勿论,无需活口……

    这道命令发出后,不仅仅是官军开始行动,就连城中的民壮,也纷纷响应,配合行动。

    控制了县城后,杨守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给飞乌蛮送粮食。

    倒不害怕那些飞乌蛮,而是在如今形势下,没有必要再大开杀戒,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毕竟,泸州那边战事方起,实在是不好再生波折。

    只是在进入了县衙后,杨守文却发现了康娘子的尸体。

    询问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康娘子竟然是被冯绍安杀死……冯绍安的两个女儿,被康娘子事先安顿妥当,所以并未跟随冯绍安。杨守文命人找到了那两个女童,可这心里面,却不禁产生出浓浓杀意,于是便有了只留冯绍安,余者格杀勿论的命令。

    普慈县城,沸腾了!

    杨守文感到很疲惫,很累。

    坐在后衙的书房里,闭上眼睛假寐。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惊动了杨守文。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明秀、桓道臣与苏老莱一同走了进来。

    “两个孩子那里,并未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们说昨日冯绍安和康娘子发生了争吵,后来康娘子便把她们藏起来,说让她们等青之你回来才可以出现。对了,康娘子还有一封书信,据孩子说,是给你的。”

    桓道臣说着,递给了杨守文一封书信。

    那书信的字迹很清秀,但略显潦草,可能是康娘子写的太过匆忙。

    信里的意思也很简单,言冯绍安此次回来,怕是受了别人的蛊惑,所以才会鬼迷心窍。

    康娘子恳请杨守文,能饶他性命。

    若真是罪无可恕,就请杨守文看在她救了苏老莱和桓道臣的份上,待她照顾两个孩子。

    那封信的内容,言辞恳切。

    杨守文看罢,把书信递给了明秀,复又闭上眼睛。

    “青之,此事确实蹊跷,冯绍安身为普慈县令,在战局已经稳定的情况下,却做出这种事情……应该如康娘子所言,是被人指使。我以为,这种情况下,你要早作准备。”

    “准备?”

    “焉知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有别的行动?”

    杨守文闻听,顿时沉默了。

    他站起身,沉声道:“老苏,有没有找到冯绍安?”

    苏老莱这时候,也是气色败坏。

    城门校场一战他受伤不轻,加上两天水米未进,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萎靡的状态。

    不过,他的精神倒是很亢奋。

    在吃了一点东西后,此刻已恢复了些许,所以跟着桓道臣和明秀一同前来。

    听到杨守文的话,苏老莱脸顿时通红。

    “杨君放心,那冯绍安跑不了。

    我们抓到了他的随从,说是这家伙在杨君入城后,见势不妙就跑了,如今不知藏在何处。不过,普慈就这么大,他藏不住的!给我一个时辰,我把普慈翻个个,一定能找到他。”

    “越快越好。”

    “喏!”

    苏老莱大步离去,杨守文则示意明秀坐下来。

    “我一直在想,冯绍安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明秀和桓道臣,轻声道:“刚才四郎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四郎说,要我早作准备。

    而我却想起来,在龙台镇的时候,那个校尉王君毚对我说的话。

    他说,张寻求和赵师立不和,两个人矛盾很深。而今,和蛮人入侵泸州,赵师立在四处求援。王君毚说,张寻求不会出兵救援赵师立……我在想,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明秀眸光一凝,道:“青之的意思是,张寻求借飞乌蛮的由头,拒绝出兵救援泸州?”

    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有些荒诞。

    可如果仔细想来,似乎也有道理……

    只是这张寻求未免太胆大包天,这件事若是东窗事发,张寻求少不得被满门抄斩。

    除非……

    明秀向杨守文看去,却看到杨守文,双眸紧闭。

    突然,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间,嘬口发出一声锐啸。

    片刻光景,大玉从空中落下。

    杨守文轻轻抚摸它的脑袋,而后振臂扬起,大玉立刻展翅升空,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

    “如果张寻求意图生事,那么一定会有所准备。

    我让大玉去侦察一下,看看周围有什么异常状况……可惜,那孟浣不在,若不然借用他的那些信隼侦察,也不至于让大玉太过辛苦。不过,四郎说的不错,我们的确要有所准备才是。”

    “孟浣?”

    明秀愣了一下,疑惑看着杨守文。

    关于孟浣的事情,桓道臣并未对他说过。

    倒也不是桓道臣想要隐瞒,而是没来得及谈及此事。明秀他们抵达之后,正逢普慈处于战后重整。待明秀安顿下来,没多久桓道臣就被冯绍安给关押了,根本没有机会告知。

    杨守文当下,把孟凯孟浣父子之间的恩怨简单说了一遍。

    “我没有报告朝廷,孟凯死于孟浣之手。

    抛开他父子间的恩恩怨怨不说,子弑父,终究是人伦大罪。孟浣此人,颇有才干,我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而被影响。不管他日后是否跟随我……我想,都算了吧。”

    明秀和桓道臣二人听罢,也不禁点头。

    的确,孟凯父子间的恩怨,外人说不太清楚,也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寅时将至,夜色深沉。

    杨守文在县衙里安排妥当之后,让桓道臣在县衙留守,他和明秀则步出了县衙大门。

    长街上灯火通明,不时可看见有民壮从街上巡逻过去。

    他们看上去都很严肃,不放过一个隐秘之处,看到有可疑情况就会过去盘问。

    看起来,苏老莱是真的用心了。

    只要那冯绍安还在普慈,就休想逃走。这一次,他可没有什么本家侄子的掩护,想要逃出县城,是比登天还难。杨守文见此情况,也不禁暗自点头,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一章圣旨到(上:

第七百零二章 圣旨到 下

    “四郎,我想带苏老莱回洛阳,你看如何?”

    “哦?”

    “此人也是行伍出身,勇力算不得太出众,可是却精于兵械研究。

    之前普慈之战,这家伙从库房里搜出废弃的抛石机,却轻而易举的将之修复。似这等人才,殊为不易。我身边而今不缺猛士,却少有这种精通兵械的人才……”

    “那青之的意思是……”

    “帮我问问他?”

    杨守文笑道:“我若直接问他,他回绝了,便再无寰转的余地。

    你帮我找他探探口风,到时候我也好有的放矢。真若是不成,我便省的丢了脸面。”

    明秀闻听,顿时笑了。

    “此事,我会帮你打听。”

    他停顿一下,低声道:“公主已经带人返回洛阳,陈先生也跟随她一同离开。

    !无!错!

    公主临行前让我转告你,这边事情结束后,就尽早回去。关于六诏之事,她怕是无法说清楚,还需要你当面向太子陈述。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孙处玄被抓走了。”

    “哦?”

    “我听人说,他的罪名倒是不算严重,只不过失察之罪。

    但因为陈先生的名声非同一般,孙处玄这一次怕是仕途尽毁……陈先生说,此人性子执拗,想凭借一些小恩惠,怕是很难让他服软。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个出路。”

    “出路?”

    明秀道:“莫不成青之以为,他会甘心做幕僚吗?”。

    杨守文听罢,不禁沉默了!

    是啊,孙处玄不同于孟浣,又怎甘心做一个幕僚?

    杨守文想了想,点头道:“好吧,这件事我知道了,会好好考虑。”

    想想吕志程,不惜冒名顶替做了三年县令,更赚取了万贯家财。可是后来他还是投靠了杨守文,不为别的,其实也是为了能有一个前程。孙处玄的情况要比吕志程要强很多,想要他隐姓埋名的做一个幕僚,除非他走投无路,否则绝无可能……

    不过,这对于杨守文而言,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他和明秀一边走,一边交谈。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吵闹声,一队民壮堵在一个小巷的巷口,厉声喝道:“出来,再不出来,格杀勿论。”

    几个强壮的民壮,手举火把冲进了小巷。

    片刻后,他们拖着一个人从巷子里出来……

    “是县尊!”

    那民壮班头突然大声喊叫起来,“冯绍安,我抓到冯绍安了。”

    杨守文闻听,和明秀对视一眼,忙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小巷口,分开人群,来到那班头的身边。只见他手里抓着一个人,而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上去好像一个乞丐。杨守文接过了火把凑上去,在那人的脸上晃了一下,突然间笑了起来。

    “冯县令,别来无恙。”

    那乞丐模样的人,赫然正是普慈县令冯绍安。

    他看上去狼狈至极,不过在被认出了身份之后,却恢复了震惊。

    “李君,我乃朝廷命官,你怎能如此待我?”

    杨守文双眸微合,看着冯绍安,突然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冯绍安的脸上。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冯绍安满嘴是血。

    杨守文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朝廷命官……”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似你这等人,也敢自称朝廷命官,简直丢尽了朝廷的脸面。

    叛军到来,你弃城而逃;战事平息,你又想来兴风作浪……你也配称得上是朝廷命官吗?”。

    两个耳光下去,打得冯绍安哑口无言。

    杨守文伸手想要取那金锏,却发现出来时,没有带在身边。

    “冯绍安,我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如此胆大妄为?”

    冯绍安却看了杨守文一眼,而后眼睛一闭,做出一副死狗的模样……

    杨守文气得脸通红,就要让人把他的金锏取来。

    明秀伸手拦住他,轻声道:“青之,切莫冲动。

    他越是这般有恃无恐,就越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正确。而且,他现在还有官身,你虽奉有太子诏令,可要处置他,也颇为麻烦。不如把他交给我,我自会让他交代。”

    “你?可以吗?”。

    明秀闻听,顿时笑了。

    “青之,莫小看我,好歹我是明家子弟。

    江左明氏,自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小手段。或许比不得你那些手段凶残酷烈,但是对付这种人,却是最合适不过。放心,用不得多久,我就可以把他的嘴巴给撬开。”

    如果换个人说这种话,杨守文未必会相信。

    但是明秀……

    和明秀结识已经有三年之久,杨守文对他非常了解。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肯定是成竹在胸。而冯绍安的身份摆在那里,除非杨守文把他杀了,否则若对他用刑,势必会被人落了口实。毕竟,刑不上大夫,冯绍安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是朝廷任命的普慈县令。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鲜于燕!

    想到这里,杨守文点点头。

    “如此,就交给四郎了。”

    明秀微微一笑,回身对那班头道:“来人给我把他……”

    “不要带他去县衙,他既然喜欢抓人,那就把他带去大牢里审问,免得吓到了孩子。”

    冯绍安的面颊,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睁开眼,轻声道:“李君,我那娘子……”

    杨守文则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忽听得一阵急促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来。

    一匹快马沿着长街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高声喊道:“闪开,闪开,有圣旨到。”

    听得那声音,杨守文愣住了。

    他忙快步从人群中走出,大声道:“小高,你怎在这里?”

    马上的人连忙勒住了马匹,就着火光,他看清楚了杨守文,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杨君,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这马上的骑士,赫然是高力士。

    看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神色疲乏,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杨守文有些诧异,身手把高力士搀扶起来,轻声道:“小高,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高力士闻听,不禁苦笑起来。

    “杨君,你可真是难找啊。

    奴婢是随敬晖敬侍郎一同入川,先去了益州,而后又从益州赶到了梓州。

    没想到抵达射洪后,却听说你已经离开,于是奴婢又跟随敬侍郎一路南下找你。

    杨君,你现在可是了不得。

    整个梓州提起杨君,都是交口称赞。普慈和龙台两战,更是声名响亮。

    遂州刺史鲜于士简已经与敬侍郎汇合,正赶来普慈,而今已经过了婆娑古道,预计天亮时就能抵达。

    敬侍郎还带了圣旨过来,请你早作准备。”

    杨守文有些懵了!

    他可是没想到,敬晖会入川。

    不过再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这剑南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武则天又怎可能坐视不理?

    想到这里,他立刻打起精神,扭头对明秀道:“四郎,加紧审问冯绍安,我这就去准备迎接敬侍郎。”

    前次见敬晖,还是两年前。

    当时他被召入洛阳问政,随后又被外放出去。

    一晃两年,杨守文真没有想到,能够在这普慈与敬晖相遇。不过这样也好,敬晖来了,必定是带着武则天的旨意而来。那么,他也就可以卸任,不必再劳心费神。

    想到这里,杨守文也不禁有些激动。

    在他看来,敬晖一来,他就可以返回洛阳了……

    “立刻去通知张脩张司马,令他暂缓开拔。

    其余人,整理街道,严加守卫。对了,把老苏给我找过来,让他随我一同去见钦差。”

    民壮们也有些茫然,但是听了杨守文的话,立刻行动起来。

    杨守文则带着高力士直奔县衙,而明秀示意那民壮班头把冯绍安架起来,往大牢行去。

    “喂!”

    冯绍安突然开口喊住了明秀。

    他一脸的迷茫困惑,看着明秀道:“敢问这位先生,那位李君……究竟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二章圣旨到(下:

第七百零三章 心狠手辣

    敬晖看上去,比之两年前似乎苍老了许多。

    两鬓已经透出斑白,额头上的皱纹,看上去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不过,他的腰杆仍旧挺直,给人一种刚强的气势。看到杨守文,那张冷峻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

    不过,杨守文却清楚的看到,那目光闪烁,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敬公,别来无恙。”

    面对着眼前这位未来的‘神龙五老’,杨守文颇为敬重。

    他上前一步,躬身一揖。

    敬晖是坚定的******,自李显入主东宫后,他就一直支持李显,为此也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别看杨守文这两年不太关心时局,但是却听说了不少关于敬晖的事情。

    李旦在偷偷拉拢敬晖,武三思也在暗中拉拢敬晖……不过,敬晖最后都严词拒绝。

    据说,为此他还得罪了武三思和李旦。

    敬晖道:“青之,你可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生啊。”

    他话里有话,自有杨守文心里明白,两人相视一笑。旋即,杨守文的目光越过敬晖,便落在了他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那中年人大约在四十左右,相貌俊朗。

    他个头不高,却颇有一种雅致之气。

    站在敬晖身后,面带微笑,却一言不发。

    觉察到了杨守文的目光,他立刻拱手道:“久闻杨谪仙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下官鲜于士简,援兵来迟,还请杨君海涵。”

    遂州刺史鲜于士简!

    杨守文已经从高力士口中知道,鲜于士简随同敬晖一起过来,所以并不感觉吃惊。

    而今的杨守文,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走出昌平的毛头小子。

    特别是在明秀的提醒下,他开始用心去思考事情。鲜于士简前来,不会是为什么慕名而来,而不可能真是如他所说,因为遂州没有及时救援,所以前来向他请罪。

    鲜于士简作为鲜于燕之子,他会随同敬晖来,怕是别有用心。

    杨守文有一种预感,他隐姓埋名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这剑南道,说不得要变天了!

    说起来,杨守文也不怨恨鲜于士简。

    他是遂州刺史,不是梓州刺史也不是普州刺史。

    是否出兵驰援,要因情况而定。现在,鲜于士简亲率兵马前来,也足以表明诚意。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杨守文也没有拿捏架子,而是躬身还礼。

    双方在寒暄了一下之后,便进入了普慈县城。

    汉州司马张脩因为得了杨守文的叮嘱,所以并未开拔离去,而是留在县城,迎接敬晖等人到来。

    一行人进入了县城之后,敬晖就蹙起眉头。

    虽然城门校场已经清理过,可是那地上的血迹,以及残留的打斗痕迹却依旧清晰。

    敬晖曾主政一方,更经历过当年默啜入侵赵州的战事,哪能看不出端倪。

    一行人进入了县衙后,敬晖便宣读了圣旨。

    武则天斥责梓州刺史倦怠政务,以至于梓州境内发生了诸多变故。但年资梓州刺史白大威年迈,所以命他告老还乡,返回京兆故里颐养天年。也就是说,此前梓州发生的种种变故,朝廷不再追究……这对于白大威而言,也算是一个体面的结局。

    任敬晖暂领梓州时,设西南典客署,处置剑南道归化蛮人的事务。

    同时,黜益州刺史鲜于燕益州刺史之职,命其领剑南道经略使,抗击悉勃野人……这道旨意,其实也表明了,鲜于燕仕途终结。一般而言,经略使大都是各道首府刺史担任。如今除了鲜于燕益州刺史的职务,也表明了朝廷要插手剑南道的决心。

    所为经略使,不过是暂领。

    一俟吐蕃人退走,鲜于燕也将卸下经略使的职务。

    杨守文忍不住朝鲜于士简看了一眼,却见鲜于士简非常平静,对这道旨意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杨守文就知道,鲜于士简肯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而他这次前来的目的,也就随之呼之欲出:结交杨守文,向太子李显靠拢,以保存自身利益。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杨守文也就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担心,鲜于士简来普州搅局……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担忧似乎有些多余。

    “……命杨守文暂领八州军事,领安夷军军使,剑南东道行军总管,配合敬晖平息叛乱。”

    杨守文听了这道命令后,顿时傻了眼。

    安夷军军使?

    那又是什么来路!还有那剑南东道行军总管,又是什么意思?

    杨守文呆愣愣看着敬晖,有些反应不过。

    这也就是说,他暂时回不得洛阳,要留在剑南道?

    “青之,还不接旨?”

    “臣,遵旨。”

    杨守文接过了圣旨,而后苦笑道:“敬公,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小小年纪,焉能担当如此重任?而且,这飞乌蛮之乱已经平定,难不成让我去泸州督战?”

    “我离京时,和蛮尚未造反。

    想必陛下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平定了飞乌蛮之乱。不过,既然陛下委任你为剑南东道行军总管,都督八州军事,泸州也是八州之一,而今有战事,你当然责无旁贷。”

    敬晖说完,朝杨守文使了一个眼色。

    杨守文虽然不太明白,可终究是没有反对。

    “对了,我在飞乌时,就听人说你已经平定了飞乌蛮之乱,为何今日来到普慈,却看到一副才结束战事的模样?”

    “敬公,你来的正好。”

    杨守文立刻抖擞精神,沉声道:“飞乌蛮之乱的确已经平定,贼酋孟凯业已授首。

    至于这城中的战乱痕迹,确是昨夜才有。

    普慈县令冯绍安在此前飞乌蛮来袭时,曾弃城而逃。后战事结束,我率部前往龙台镇追击孟凯,却不想冯绍安带人突然返回,不但关押了之前协助我作战的普慈县尉苏老莱,还试图将之谋害,幸亏冯绍安的夫人康娘子知晓大义,将苏老莱放走……冯绍安随后,杀害了康娘子,还指使手下人偷袭城门校场,企图焚烧粮草。”

    敬晖和鲜于士简闻听,不禁大吃一惊。

    特别是鲜于士简,更露出了紧张之色。

    所有人都知道,冯绍安走的是鲜于氏的门路。他如此行为,会不会连累到鲜于氏?

    若是以前,鲜于士简倒不会太担心。

    可现在,朝廷强力插手剑南道,更罢黜了鲜于燕。

    如果冯绍安……那么对于鲜于氏而言,绝对是一次致命打击。

    “杨君……”

    鲜于士简忍不住开口,想要继续询问。

    不过敬晖却将之拦阻,看着杨守文道:“你继续说。”

    “敬公,可还记得‘穆先生’?”

    “嗯?”

    “就是那个之前曾在兰州刺杀我的穆先生。”

    “他?”敬晖眉毛一挑,沉声道:“当然记得……怎么,这穆先生又出现了不成?”

    “正是。”

    杨守文道:“据冯绍安交代,他弃城前往安岳求救,却被普州刺史张寻求拒之门外。之后,那穆先生便出现了,蛊惑冯绍安挑起第二次飞乌蛮之乱,而后由张寻求率兵平定……而且,泸州刺史赵师立派人向张寻求求援。按照冯绍安的说法,张寻求是不愿意出兵,所以才要挑起飞乌蛮之乱,并以此为借口,拒绝赵师立……”

    “混帐东西!”

    敬晖听罢,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鲜于士简则眉头紧蹙,犹豫了一下之后,轻声道:“杨君,这会不会是冯绍安为了脱罪,故意嫁祸张公呢?”

    事到如今,冯绍安怕是已经无法开脱了,所以鲜于士简也不准备救他。

    但张寻求……终究是剑南道的豪族。鲜于士简内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帮忙的心思。

    杨守文道:“冯绍安是否嫁祸张寻求,我不知道。

    不过据张司马的斥候回报,在距离普慈大约六十里外的柏山沟内,藏匿至少有三千以上的兵马。我想在这普州境内,能够调动如此兵马而不为人知者,非‘张公’莫属。”

    鲜于士简闻听,顿时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而敬晖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青之,你所言当真?”

    “不信,敬公可问张司马便是。”

    张脩忙起身道:“敬公,杨君所言绝无半点虚假。

    本来,末将准备开拔前往龙台镇,不过被杨君劝说留下。随后,他又让末将派人前往柏山沟打探……如杨君所言,柏山沟中藏匿数千兵马,而且都是官军的打扮。”

    “青之,你又如何知道……”

    杨守文微微一笑,轻声道:“敬公莫非忘了我的大玉吗?”

    敬晖闻听,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他当然知道大玉……当初杨守文路过赵州的时候,敬晖爱其神骏,还动了购买的心思。

    也因为此,破获了一桩命案!

    对于大玉的能耐,敬晖自然不会有半点怀疑。

    他点点头,沉吟片刻后,沉声问道:“青之,既然你已经清楚了状况,准备如何行动?”

    “敬公来之前,我是有些犹豫。

    虽然离京时,太子曾与我专擅之权,可张寻求毕竟是一州刺史,我要动他并不容易。

    而今陛下委我都督八州军事,可行专擅之权,却不知道那普州,可在八州之内吗?”

    敬晖眼睛一眯,微笑道:“在。”

    “而今泸州烽烟正炽,可是非常之时?”

    “是!”

    杨守文听罢这句话,露出了凝重表情。

    “张脩何在?”

    当杨守文问完了那句话之后,张脩其实已经明白了杨守文的意思。

    他不敢怠慢,忙起身躬身道:“末将在。”

    “我以剑南东道行军总管之名,命你率本部兵马,火速奔赴柏山沟。

    若叛军投降,便集结整顿之后,赶往龙台镇集结;若叛军执迷不悟,便将之一举击溃。凡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尔平定叛军之后,便率领本部,前往龙台镇。”

    “末将,遵命!”

    张脩忙躬身领命,大踏步离去。

    这位行军总管端地够狠,一句话便把这件事定性。

    叛军!

    可以想象,当柏山沟的兵马配上了叛军之名以后,还有多少人愿意作战呢?

    敬晖看着杨守文,露出了欣慰笑容。

    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杨守文,于是果决,且心狠手辣。

    作为坚定的******,敬晖很清楚,杨守文在李显心目中的地位。同时,此次杨承烈回归弘农,对武则天而言,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要知道,武则天的母亲,同样也是弘农子弟。这也是武则天为什么愿意培养杨承烈的另一个原因……单靠武家,底蕴不足。而杨家又缺乏人才,所以武则天才会那么重视杨承烈父子的存在。

    可以预见,勿论是武则天还是李显,未来都会倚重杨守文。

    若杨守文优柔寡断,又岂能担当起两朝的重视?

    “那,张寻求该如何处置?还有那位穆先生。”

    杨守文沉吟一下,目光落在了鲜于士简的身上。

    他沉声道:“鲜于府尊,此事怕是要劳烦你亲自动手。”

    鲜于士简心里一咯噔,不禁露出苦笑。

    他知道,这一遭是怎么都少不了的……张寻求不会轻易束手就擒,如果杨守文过去,他说不定会有所准备。可是,如果同为剑南道的鲜于士简出面,则张寻求会放松警惕。同时,鲜于士简出手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能够稳定住剑南道的局势。

    谁都知道,朝廷要强力插手剑南道。

    如果杨守文和敬晖出手,说不定会引发动荡。

    可鲜于士简出手的话……

    鲜于士简心里明白,他没有别的选择,于是起身躬身一揖,“鲜于士简遵杨君差遣。”

    “我会让明秀随你一同前去。”

    杨守文想了想,接着道:“至于那位神秘的穆先生,不能不加以提防。

    我以为,府君最好是带上兵马前去……如果能抓到那穆先生自然是大功一件,若抓不到,便不必理睬,只需拿下张寻求。若张寻求胆敢反抗,夫君可以就地将之击杀。”

    “明白!”

    鲜于士简深吸一口气,领命而去。

    大堂上,只剩下杨守文和敬晖两人。

    敬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青之既然已经安排妥当,却不知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安抚飞乌蛮的事情,便劳烦敬公。

    我准备立刻前往龙台镇,并传信于赵师立赵府君,请他再坚持些时日,自会有援兵抵达。”(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四章 孟浣献计

    很明显,敬晖对杨守文的决断很满意。

    所以在两人交谈时,他并没有再去谈论那劳什子张寻求,还有柏山沟的几千兵马。

    他更多的是谈论弘农杨氏,以及杨承烈回归杨氏之后的变化。

    “陛下此前西去西京,其实也是为令尊助阵。

    你应该清楚,弘农杨氏如今大不如前,各房之间的矛盾也非常大。令尊当年是等同于被赶出弘农,这里面是不是还有玄机,无人知晓。总之,并非想象中顺利。”

    杨守文倒是对这其中的过程不太清楚,听敬晖如此说,不禁露出疑惑之色。

    敬晖道:“我与你从父杨执柔有些交情,他对我说过一些其中的事情。

    本来你杨家族内并不统一,后来是陛下派人前去和杨家各房进行了交涉。至于交涉的内容,便是你从父也不清楚,反正在陛下抵达长安之后,各房就统一了态度。

    这其中,有杨家没落,需有人挺身而出的原因之外,还有便是陛下和太子,对你父子期盼甚殷的缘故……但也正是如此,日后你返回洛阳,势必成人眼中刺,需多多小心。”

    敬晖和杨守文并无太深厚的交情。

    他能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想必也是考虑很久。

    杨守文不知道敬晖为何如此关心,但内心里还是颇为感激,于是拱手深施一礼。

    “你心中定然奇怪,为何我会和你说这些。”

    敬晖说罢,负手而立,发出一声轻叹道:“你是狄公所看重的人,而我与桓彦范和崔玄暐,都曾受过狄公的恩惠。狄公当初谏言陛下扶立太子,其实也是深思熟虑。

    只可惜,狄公去岁突然故去,使得他未能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想来他与陛下也提过这件事,所以陛下才会不惜亲自为令尊助阵,前往西京,同时还把太平公主和相王带走,实则是希望太子能够趁此机会,在洛阳有所建树……

    我也希望太子可以平稳过渡,但是朝中有些人,只怕未必愿意如此。

    青之,说这些,也是要提醒你……日后你要面对的危险,恐怕是你从未面对过的。所以你要打起精神,务必要完美的解决那些和蛮叛军,这对你而言非常的重要。”

    杨守文听完了敬晖这番话,突然明白了!

    武则天此前任命他都督八州兵事的时候,并未想到有和蛮人的介入。

    虽然杨守文成功平定了飞乌蛮,但对他而言,这个功劳还不足以让他可以立足朝堂。

    杨守文需要更大的功劳,需要更大的名望。

    虽然以前杨守文在文坛上有些名气,可一旦步入朝堂,他那些名气并不是很重要。

    有唐以来,那些名臣大都有极高的文化素养。

    可是他们能够立足朝堂之上,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的功勋和能力,而非是几首诗词。

    这,是一个资历。

    恰恰杨守文就欠缺这个资历。

    如果武则天想要提拔他的话,首先要考虑他是否能够服众。

    固然,他那些诗词和小说可以让他在士林中享有声望,但想要令那些王公大臣们低头,是需要实打实的功劳才行。

    杨守文犹豫一下,轻声道:“那叛军若败,我当如何?”

    敬晖笑了!

    那双如剑浓眉挑了一下,道:“青之倒是好气魄,连叛军都未见到,便以胜券在握?”

    “胜券在握倒说不上,可如果连这些蛮人都打不过,如何立足朝堂?”

    听了他这话,敬晖笑意更浓。

    他点点头,笑容渐渐隐去,眸光也随之变得凝重起来。

    “青之,飞乌蛮虽然也起兵作乱,却与和蛮性质不同。

    说穿了,那只是孟凯个人的野心作祟,就整个飞乌蛮而言,其实并无心与朝廷为敌。且在此之前,飞乌蛮一直老实,虽偶有一些骚乱,但却在控制之中……可是安南却不一样。自安南都护府建立,那边的獠子们便三番五次的作乱,影响甚大。

    自圣人登基以来,安南大大小小的战乱已有多次,更发生过杀死安南都护的事情。

    所以对安南人,绝不可心慈手软。

    朝廷对那些獠子优渥,但獠子们却不知感恩……对付他们,必须要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恐惧。所以这次击退和蛮人之后,绝不可就此罢手,必须要给他们些教训。”

    教训?

    敬晖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样的教训,可杨守文又怎可能听不明白。

    他当下拱手道:“如此,青之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

    敬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区别对待蛮人。

    飞乌蛮,是杨守文一手平息下来,他作为西南典客,只需要将之安抚,也可以让其他的部落蛮人放心。可单只是安抚还不够,必须要有铁血的震慑,否则早晚生变。

    好在这个时候,和蛮人凑了上来……

    杨守文在普慈稍事休整,吃过了晚饭后,便告辞离去。

    这一次,他没有带幼娘同行。

    因为冯绍安的两个女儿,如今跟随在幼娘身边。

    冯绍安……被敬晖送去了益州,会交给鲜于燕来处置。别看冯绍安走的是鲜于燕的门路,可事到如今,鲜于燕绝不会对他姑息。也就是说,冯绍安去了益州,唯有一死。

    可冯绍安死了的话,他两个女儿就需要有人照顾。

    杨守文不打算告诉她们关于冯绍安的事情……她们已经失去了母亲,不必要再让她们接受打击。

    幼娘要留下来照顾她们,而且杨守文能看得出来,幼娘对她们,也颇为喜爱!

    就这样,杨守文只带了明秀、桓道臣和杨茉莉返回龙台镇。

    抵达龙台镇的当晚,他就收到了从普慈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张脩在柏山沟,大败叛军。

    那些所谓的叛军,其实都是普州勇壮。

    他们奉了张寻求的命令藏身柏山沟,对于具体要做什么,并不清楚。

    所以当张脩杀至后,勇壮们只稍作抵抗,便弃械投降。

    张脩随后便把他们收拢在一起,并且派人传信,最迟两日内,会抵达龙台镇集结。

    这,也让杨守文松了一口气。

    毕竟,龙台镇的兵力薄弱,他又如何主持大局?

    在收到了龙台镇的战报之后,杨守文立刻命桓道臣持兵符前往安夷军,并命其开拔前往泸川县。泸川县,也就是泸州州府所在,赵师立正在那里望眼欲穿,等待援兵。

    “另外,派人前往戎州与资州,命其火速派遣援兵,务必在十日内,在泸川集结。”

    杨守文高踞帅府中,有条不紊的发出一条条命令。

    不过,这些命令发出后,他并未感到轻松,反而坐在帅案之后,眉头紧蹙。

    他还有一件事未能解决,那就是被关在城外的数千飞乌蛮俘虏。

    据王君毚说,这些俘虏这些日子以来都很老实,也无人出来闹事……可是,数千俘虏该怎么处置,又该如何安排?总不可能一直关着,那始终都是一个巨大威胁。

    可要杀了这些人,杨守文又有些不忍。

    不忍杀害,也不可能放走,这也让他感到非常头疼。

    天色,渐晚。

    明秀带着涂家兄弟,在城内巡查。

    杨茉莉就所在角落里打瞌睡,屋外,传来一阵阵蝉鸣。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

    杨守文抬头看,却见孟浣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上去蓬头垢面,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洗过,身上散发着一股骚臭味儿,令人不禁掩鼻。

    还是那一身染血的衣衫,整个人更看上去瘦削无比。

    他走进了大堂,看着杨守文道:“杨君,我有良策,可以为杨君分忧。”

    杨守文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愣住了。

    “孟浣,你要为我分什么忧?”

    孟浣也不客气,在帅案前坐下来,而后长出一口气道:“杨君所虑者,怕无非是城外的那些俘虏如何安置……杨君非嗜杀之人,可若放了他们,又觉得心里不甘。

    可留着他们,终究是一个隐患。

    接下来,杨君怕是要驰援泸州,抵御和蛮。

    这样一来的话,龙台镇将成为一处重要所在……数千俘虏留着,始终令人不放心。”

    孟浣仰着头,大声回答。

    而杨守文则眯起了眼睛,看着他,许久发出一声轻叹。

    “怎么,想通了?”

    孟浣道:“想通了如何,想不通又如何?

    反正这结果,都是一样……他虽然是我父亲,却与我无半点情义。我杀他,只是为我母亲报仇,并无其他原因牵扯其中。此举,有违人伦,而在我,却不会后悔。”

    此时的孟浣,给杨守文的感觉更加阴沉。

    杨守文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

    “你如此,我越发不想放过你了。”

    孟浣道:“杨君不必放过我……我此前曾说过,若杨君助我报仇,我愿为杨君效力。”

    “好吧,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那你说一说,你刚才所言良策究竟如何?”

    “我之计策,可令杨君无后顾之忧,更能助杨君击溃叛军。”

    “哦?”

    杨守文精神一振,道:“愿闻其详。”

    孟浣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杨君不必担心,我这个条件于杨君而言,绝无坏处。

    若我计策奏效,我不求功名利禄,也不求荣华富贵。

    我所求者,是希望杨君能够为我家那小十二谋一个身份,一个堂堂正正的官身。”(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五章 改头换面

    孟浣对孟涪,绝对是真爱啊!

    听了孟浣的请求之后,杨守文并不奇怪,只是在心里面暗自感慨。

    事实上,孟浣从他杀了孟凯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与仕途绝缘。不说别的,一旦这弑父的消息传出去,别说孟浣死无葬身之地,就连杨守文,都说不得受到牵累。

    这一点,孟浣心里也非常清楚。

    飞乌蛮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

    从他母亲被杀的那一天开始,孟浣其实与飞乌蛮已经一刀两断。

    他从不把自己看作飞乌蛮人;同样的,飞乌蛮人也未必把他当作族人。所有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孟涪。因为他没了前程,但却希望自己的弟弟,亲兄弟能有一个前程。

    为此,他可以抛弃一切!

    杨守文目光古怪,看着孟浣,久久不语。

    “你想好了?”

    孟浣坦然道:“早就想好了……其实,在负荆请罪的那一刻,我已经想的非常清楚。

    只是突然间,有些事情烦扰了我,所以才会如此狼狈。”

    杨守文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我保你兄弟一个前程……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前往普慈,向敬公提出要求。朝廷而今重开西南典客署,敬公将会处理各蛮部之关系。由他斟酌,而后向朝廷奏报……对了,你想要为你兄弟,要个什么官职?”

    孟浣笑了,轻声道:“我不希望十二再回私镕山。

    闹出这么一摊子事情,如果他们回去,怕是普州、梓州和遂州三地都不会安稳了。

    我想要……”

    孟浣站起身,走到了大堂上的地图前,用手轻轻点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我想要这个地方,供飞乌蛮人落脚……同时,我希望朝廷可在这里开设羁縻州,让小十二做个县令足矣。他的才干,不足以做太大官职,有个县令对他已是极限。”

    杨守文绕过了帅案,走到地图前。

    他看着孟浣手指的位置,眸光一凝,轻声道:“这个地方,好像是一片不毛之地啊。”

    “不毛之地挺好,至少过得安稳些,没有人窥觑。”

    杨守文没有接话,只带着古怪的笑容看着孟浣。

    从地图上来看,孟浣所要的地方属于泸州所治,是一块夷地,荒凉而偏僻。

    如果从杨守文的角度来看,飞乌蛮定居这里倒也简单,不需费太多精神。可这地方若是孟浣所指定,杨守文就必须要考虑周详。他不相信,以孟浣对孟涪的真爱,会选一处不毛之地?他既然选定这里,那么一定有他的想法,说不定是个便宜。

    被杨守文看的有些不太自然,孟浣咳嗽两声,无奈的一声叹息。

    “好吧,我承认。

    这个地方,古称蔺亭,确是一处不毛之地,但是又居住有许多蛮人,大约有三四万之多。那些蛮部,大都规模不大,大部落有几千人,小部落几百人,根本不成气候。

    但是这个地方,却是一块宝地。

    他毗邻赤水、习水,水草丰茂,气候温暖,土地肥沃。同时,这里也是通往黔北的一处要地……如今黔北还是不毛之地,但我相信,杨君此次征伐,势必会将之开发。如此一来,兰亭就会成为剑南道和岭南道必经之所,日后一定会热闹起来。

    小十二他们若能在这里落脚,绝对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至少他们不必再入以前那样住在私镕山里,蔺亭会比私镕山强百倍,大家也能过得舒服许多。”

    杨守文听完了孟浣的解释,目光再次转移到地图上。

    从地图上,他还无法看出孟浣所形容的那些情况,但他却相信,孟浣一定亲自看过。

    “可是你也说了,这里诸多蛮部。

    你们迁移过去,会不会造成冲突呢?”

    孟浣则眸光一冷,轻声道:“很快就没有许多蛮部了。”

    “什么意思?”

    “和蛮人如今盘踞曲江,乘势北上。

    从曲江北上泸川,路途遥远,更需要穿越不毛之地。

    赵师立并非无能之辈,绝不会任由叛军打到汶江再行决战之事。那样一来,会有诸多城池被毁,至少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赵师立承受不得这损失,更不会容忍叛军兵临城下。

    如此,他一定会在泸川以南,寻找和叛军决战之地。

    我考虑过,如果他要和叛军决战,那么最佳的战场,就是蔺亭……杨君请看,这蔺亭侧依安乐水,背靠猿山、来猿和顺州三县。过了这里,向西北二百里是都宁……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势平缓,适合大规模作战,这正好发挥出官军的兵械之利。

    杨君想一想,如此一场大战结束之后,那些个蛮部,还能幸存多少呢?”

    杨守文听完了孟浣的分析,不禁咧嘴,苦笑连连。

    “孟浣,你这一计,端地毒辣。”

    孟浣却摇头道:“杨君此言差矣,此事与我有何关系?

    怪只怪和蛮人野心太大,才造成如此灾难。若非和蛮人造反,泸州便不会陷入战火中,而这蔺亭更不会受此兵祸。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想要为飞乌蛮寻一栖身之地。”

    孟浣这一番话,说的好有道理。

    至少杨守文无力反驳,也不想为此事和他辩论。

    没错,这件事和孟浣还真就扯不上关系。别说是赵师立,若换做杨守文,恐怕也会选择那蔺亭作为战场。原因无他,仅泸川附近,就设有四县。四县加起来,十万人口,再加上四县以南的两座县城,一旦战火燃烧,十余万百姓必将利利时所。

    而那时候,泸川作为首府,少不得要承受巨大压力。

    所以赵师立绝不会选择泸川为决战之地,那么倒霉遭殃的,怕只有那蔺亭一地了……

    想到这里,杨守文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他话锋突然又一转,沉声道:“既然如此,你刚才说有良策为我分忧,又是什么良策呢?”

    孟浣咧嘴笑道:“杨君所忧虑者,无非城外数千俘虏。

    这些家伙与官军相比,的确不堪一击……可是他们却有一个官军比不上的本领。”

    “哦?”

    “飞乌蛮人,生于山岭之中,穿山越岭如履平地。

    杨君可曾听说过无当飞军吗?想当年诸葛武侯平定南蛮之后,用蛮人组建起一支精兵,名曰无当。今叛军北上,需穿越不毛。杨君何不把这些飞乌蛮人组织起来,翻越六盘至起背后,烧了他们的粮草,断绝他们的退路,叛军到时便不战自败。”

    杨守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顺着孟浣手指在地图上的移动,脑海中便浮现出了一条行军路线。

    “你又知道,他们粮食会存放何处?

    叛军有备而来,当然清楚这行军艰苦,怎可能不防备好辎重粮草?”

    “千里不毛,适合屯粮之地不多。”孟浣盯着地图,良久后眸光一凝,轻轻点着地图上的一处位置。

    “竹子岭,必然是在竹子岭。

    这里是叛军必经之路,且沿途有充足水源,更能够避开瘴气……这个时节,也正是瘴气最重的时候。可以行军的路线不多,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们会在这里屯粮。”

    杨守文沉默了!

    片刻,他也不管孟浣身上的异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老六,你知道吗?

    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你这种人,放出去了便是祸害,留在身边也很危险。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免得你日后给我惹麻烦。如果不是你刚才露了软肋,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孟浣的软肋是什么?

    就是孟涪!

    很明显,他来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

    他要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否则似他这样的人,谁又敢放心留在身边?

    这是个聪明,且知道轻重的人。

    如果在他献策之前,没有主动把弱点暴露出来的话,杨守文说不定已经唤来刀斧手。

    至于那弱点是真是假?

    就需要自行判断。至少在杨守文看来,孟浣对孟涪绝对是真爱,更没有半点虚假……

    “对了,从今以后,你别叫孟浣了,改个名字吧。”

    “还请杨君赐名。”

    “我听你言语间,对武侯无比敬重,不如便改姓诸吧,就叫诸欢,欢乐的欢,你看如何?”

    “多谢杨君赐名。”

    孟浣不似汉人,对姓氏极为看重。

    说起来,他姓孟,可那个‘孟’又是怎么来的,估计连他老子孟凯都不太清楚。

    所以,他对杨守文的改名之事,并不抵触。

    能够和诸葛武侯扯上关系,他反而更加开心……

    “那你觉得,谁领兵前去合适?”

    孟浣……如今应该唤作诸欢。他想了想,轻声道:“此人需胆大,且精于兵事,身手矫健而强壮,

    我倒是有一个人想要推荐,不知阿郎敢不敢用?”

    诸欢很聪明,在杨守文给他改名后,便立刻改变了称呼。

    “谁?”

    “龙台镇校尉,王君毚。”

    王君毚?

    杨守文眉头微微一蹙,轻声道:“你真以为,他合适吗?”

    “除此人之外,别无他人。”

    杨守文对王君毚倒是有一些了解。

    想当初孟沅六百叛军袭击龙台镇,这王君毚带着一二百人就敢冲锋,更斩杀百余人。从这一点而言,王君毚的身手绝对不差,而且胆子也大,头脑也非常清楚……

    “如此,我问问王君毚,看他敢不敢做这件事。

    你这些日子,看起来也不是虚度光阴,居然能看出王君毚是个人才,真个出乎我意料。”

    “哈,我虽浑噩,却并非阿痴。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王君毚此人……我观阿郎手下可用之人不多,何不将之招揽?”

    “哈哈哈,你可真是……”

    杨守文突然捂着鼻子,退后两步,一脸嫌弃之色。

    “你有功夫去看人,不如先去洗漱一下……你这一身的味儿,简直馊了!”

    诸欢一怔,旋即醒悟过来,也不禁笑了。

    他也不啰唆,朝杨守文一拱手,便转身离去,端地潇洒。

    看着他走出大堂,杨守文不禁又是一声感叹。

    他旋即冲着大堂外喝道:“来人,立刻把王君毚王校尉喊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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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千多俘虏,在第三天的凌晨时分悄然离开龙台镇。

    随同这两千多俘虏一起离开的,还有诸欢和王君毚两人。他们走的悄无声息,甚至连驻守龙台镇的守军都未曾发现。至于他们究竟去了何处,只有杨守文一人知晓。

    “你就那么相信他?”

    明秀和杨守文一起,策马于龙台镇外。

    “我不是相信他,而是我想知道,那孟涪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地位。”

    “此话怎讲?”

    “如果他真的爱惜孟涪,一定会把此事做的妥妥当当,以求我在安排孟涪的事情上尽力。

    日后,我要带他去洛阳。

    如果不弄明白他的心思,又如何用他?”

    说完,杨守文道:“其实,以他的聪明,又怎能不知道?

    他对孟涪有多关心,就会使多大的本事……我觉得,他这一次,会试出来全身解数。”

    明秀,笑了!

    他手指着杨守文,哈哈大笑起来。

    “青之,你变了。”

    杨守文则微微一笑,道:“是啊,我变了!”

    不变又能如何?他接下来要去面对的,怕是比那些和蛮人阴险百倍,也强大百倍的对手。

    如果不去改变,又如何在接下来的对局中生存呢?

    杨守文想到这里,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

    本来,他是想骑马散心,可是被明秀这么一说,却突然间意兴阑珊。

    “咱们回去吧,张脩传信来,说是大队人马将会在正午时分抵达县城。咱们也该早作准备,加上那些叛军的话,可是有六七千人之多。龙台镇,终究还是小了些。”

    想当年,杨素开设龙台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这里会大军云集?

    张脩的兵马抵达之后,便只等鲜于士简的消息。

    之后,杨守文就要率部开拔,前去泸川和赵师立汇合。到那时候,他又将面临一场怎样的大战呢?杨守文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他却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必然不会轻松。

    至正午时分,张脩的前锋大军出现在地平线。

    杨守文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旌旗,心里却产生出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清楚的兴奋感受……(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六章 双面人

    张寻求死了!

    泸川县城府前街的刺史府后宅中,赵师立听到这消息之后,忍不住大笑了三声。

    角月如钩,花园里格外清幽。

    池塘旁边的一座凉亭里,安夷军司马王元珪见此,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赵师立和张寻求之间的恩怨,王元珪也知道一些内幕。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张赵之间的恩怨,源自于赵师立秉公行事,张寻求心怀怨恨。可说穿了,不过是利益之争。

    张寻求虽是豪酋出身,却并非真正的望族。

    至于张家的发家史,已无从考据,但时至今日,张家还在暗地里从事着许多违禁的买卖。比如贩卖私盐,比如授售兵械。朝廷的盐铁禁令,由于巴蜀天高皇帝远,没有丝毫的用处。

    而赵师立出身京兆,也不是什么豪门望族的子弟。

    他来到泸州后,也看重了这条钱路。

    可由于张家涉足这些行当已久,使得赵师立颇为棘手。而张家的生意,恰好要通过泸州的商路,于是两家就起了龌龊。赵师立随后亢了几批张寻求的货物……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一些偏黄地区并不少见。

    关键是,赵师立是外来人,如何是地头蛇的♂et张家的对手?于是双方几番交手后,赵师立吃亏不小。而恰在这时候,明琰出任蜀州刺史,察觉了张家的一些龌龊,于是找到赵师立配合。赵师立顺水推舟,便把这件事捅到了中枢,为狄仁杰所知。

    结果嘛……

    张寻求自然受到了严厉斥责,张家无奈之下,暂停了泸州商路的生意,被赵师立趁机垄断。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张寻求对赵师立,自然是恨之入骨。

    这些年来,双方矛盾冲突不断。而在狄仁杰死后,朝中暂时无人关注巴蜀的事务,以至于张寻求开始猖狂起来,数次挑衅赵师立。他是地头蛇,剑南道的那些望族在明里暗里也帮衬他,使得赵师立的处境开始变得艰难,对张寻求同样恨之入骨。

    一摊子龌龊事!

    不过王元珪倒也没有因此而对赵师立产生鄙视。

    他和赵师立一样,都不是剑南道的地头蛇。王元珪出身于太原王氏家族,算是宗房子弟。他倒是不在意什么钱帛,来这里更多是为了积攒资历。事实上,赵师立做的这些事情,也是这个时代的共性。不是每个人都会似王元珪这样出身豪门,似赵师立这样的人,想要在仕途上走的远,不仅要有能力,更要有一定程度的资本。

    当然了,若运气好得了赏识,同样能扶摇而上。

    可是,又有多少人有那样的机会呢?

    “张寻求这死的,却有些诡异啊。”

    王元珪在赵师立笑完之后,也微笑着道:“府尊难道就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赵师立闻听,却哑然而笑。

    “有什么蹊跷,说穿了就是他张寻求知道的太多,所以必须死罢了。”

    剑南道的望族豪酋,大多有一些关系。

    张寻求行违禁之事,若说没有剑南道那些望族的背后支持,怕也难做的这么长久。

    王元珪顿时露出恍然之色,轻声道:“怪不得是鲜于士简出面。”

    “你道是鲜于士简愿意如此吗?”

    赵师立冷笑道:“我听说,朝廷派了钦差前来,更罢黜了鲜于燕益州刺史的职务,让他暂领经略一职。等到吐蕃退兵,鲜于燕怕就要失势。鲜于士简若这时候不主动些,难道等朝廷追究下来再去主动不成?他这一出手,虽死了张寻求,却让其他人都脱身出去。

    如此一来,鲜于氏依旧可以立足剑南道,而那些望族也会因此对他产生出感激之情。”

    说到这里,赵师立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觉得这一次鲜于士简之所以这么主动,怕还是被逼无奈吧。”

    王元珪点点头,轻声道:“我觉得,这次朝廷派来的行军总管,怕是不简单。”

    “若是简单,又如何能得陛下委以重任?”

    赵师立一撇嘴,沉声道:“杨守文名动两京,才华过人。

    这两年因为替太子出家,所以声势小了些,但却更得陛下宠信。如今,他重归弘农杨氏,背后便有了根基。之前又隐姓埋名到了梓州,大败飞乌蛮,斩杀孟凯,非寻常人能够做到。而今又被陛下委以行军总管之职,依我看也是陛下要大用他的征兆。

    所以这一次,咱们要尽力配合他行事。

    我已经决定了,此次就由他来主导泸州之战,我在私下里配合他足矣。”

    赵师立说着话,便看着王元珪。

    王元珪那还能不清楚他的心思,笑着道:“他如今是我的上官,我又怎能不听从差遣。

    不见他一纸令下,我便赶赴泸川吗?

    放心,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杨公回归杨氏之后,便征召了我从兄王处廉为洛州司马之职。我那从兄的妻子,是清河崔氏女;她的堂姐,则嫁给了荥阳郑氏。

    而汴州刺史郑灵芝,则是杨公的妻兄。

    所以抡起来,我还是杨君的长辈……就凭这些关系,我又怎可能不配合杨君行动?”

    五姓七宗,以及那些世家贵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

    王元珪说这番话的时候,也看着赵师立。

    他的态度非常清楚:你不用试探我,我不会和杨守文对着干,我们其实是一家人。

    赵师立眸光一凝,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

    他也是在得知杨守文为行军总管之后,才去打听相关的消息。

    可是看王元珪的情况,怕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家中书信,了解的更加清楚。

    弘农杨氏?

    出身于京兆的赵师立,当然知道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心里也越发的坚定起来,等杨守文抵达之后,他一定要尽力配合。即便是杨守文有错误,也不能当面顶撞。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日后的出路,怕就在杨守文身上。

    和蛮叛军,正逼近泸川。

    泸州境内弥漫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杨守文等到了张脩之后,休整一日,便拔营起寨。

    与此同时,鲜于士简也暂时坐镇普州,调拨粮草,送往龙台镇……

    杨守文命张超为前锋军,率部三千开路。而他则坐镇中军,命张脩留守龙台镇。

    这也是他第一次指挥如此多的兵马,心中不免紧张。

    好在,有明秀在旁边指点,倒也没有犯下什么错误。在进入泸州境内之后,杨守文便感受到了那浓浓的战争气息。沿途,不时可以看到抛弃家园,向普州逃难的难民。

    “看起来,叛军气势很强啊。”

    “五万大军呢!”

    明秀笑道:“我估计现在,叛军人数要超过五万……他们一路北上,势必会沿途收拢散落各处的蛮人。”

    “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紧张?”

    “为何紧张?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你又没见过那些叛军,怎就知道他们是乌合之众?”

    “若我是和蛮人,在渡过了元水之后,绝不会冒然北上,而是会选择西进,攻打戎州。虽然戎州荒凉,人口稀少,但却是一处可以立足的好地方。占领戎州,可以向南与六诏结盟,向西和吐蕃人取得联系,很快站稳脚跟,而朝廷却无力顾及。

    可是他们偏偏选择了北上……

    想来是觉得,泸州富庶,可以得到更多的财货。

    一个主帅,连自己的贪婪都无法控制住,又何来高明?这样的对手不是乌合之众,那什么才算是乌合之众呢?”

    眼界、格局!

    杨守文脑海中,闪过了四个字。

    明秀平时虽然不好张扬,可是这胸中的才华,却非比寻常。

    杨守文很庆幸,由于明崇俨的关系,明秀把他当成了朋友。若不然的话,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哪怕杨守文重生一回,可是从这底蕴而言,仍比不得这个时代的精英子弟。

    一千五百年的远见卓识,究竟能有多少用处?

    有的时候,杨守文就算知道结果,又能如何?他所学的东西,又有多少适合于这个时代?

    “四郎,你要走了吗?”

    “啊?”

    “我是说,这次返回洛阳之后,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明秀显然没想到杨守文会突然有此一问,顿时愣住了。

    半晌,他苦笑道:“我本打算回去之后再与你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觉察了。”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泉州事务已经完备,族里传话,要在年底开始着手南渡。我要随前锋军前往勃泥,在那边做一些安排。按照族里的说法,要在两年内把江左的基业全部转移过去,而后就要进发狮子国……所以,接下来我会很忙碌。”

    杨守文知道,他无法阻拦明秀。

    就如同明秀无法拒绝家族的召唤一样,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心中,有一丝丝不舍。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不是说还要再等两年吗?为何这么快就开始行动?”

    “不能等了!”

    明秀道:“圣人还政,已成定局。

    太子从年初开始参与政事,谁也说不准,圣人什么时候会还政与太子。等到那个时候再行动,太明显,难度也很大。现在圣人与我明家泉州市舶副使的职务,其实也表明了她的态度。我们必须要提前准备,若真等到太子登基时再行动,就晚了。”

    “其实太子登基了,又如何?

    难不成,他还能对明家大动干戈不成?”

    “太子不会,但太子耳根子太软。

    这些年看明家不顺眼的人很多,就算是太子无意对付明家,难保其他人不会对付。

    毕竟,在世人眼中,明家是圣人的明家。

    你想想这些年来,圣人杀过多少人呢?到时候我明家又如何受得了那些个报复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守文不好再说什么。

    他只能道:“你若是离开,我身边再无可托付之人。”

    明秀依旧是一副懒散的笑容,他在马上拍了拍杨守文的肩膀,轻声道:“你将来注定是要立足朝堂,很多时候,更需要你一个人独自去面对,哪怕杨公都帮不得你。

    所以,你要习惯才是,因为那时候,你只能依靠自己。

    别担心,你其实可以的……当初我被家族派去长洲,亦觉恐惧。

    但是后来,却觉得颇有有趣,慢慢也就这么过来了不是?所以,我相信你也可以。”

    明秀的话,并未让杨守文感到多么开怀。

    吉达,如今陪着去了波斯,也不知现况如何。

    过些时候,明秀也要离开了……虽然知道‘天下没有不散宴席’的道理,可是这心里,终究有些难受。

    明秀道:“青之也不必想太多,接下来你要全力消灭和蛮人,与其这样伤春悲秋,倒不如想想,该如何迎战。”

    “你都说了,一群乌合之众!”

    杨守文笑道:“若是连乌合之众都无法战胜,我也别回洛阳了,便与你去勃泥吧。”

    听了他这句话,明秀也就放心了。

    他知道,杨守文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来迎接他生平最为重要的一战。(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七章 蔺亭

    泸川,府前街府衙。

    赵师立偷偷打量着杨守文,心中更盘算不停。

    当然,他倒是没有想过要和杨守文争夺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次对和蛮一战,是杨守文积攒资历的一战。不仅对杨守文很重要,便是太子和武则天也很重要。

    这种情况下,一旦他冒头去争权,就算取胜,也不得善终。

    倒不如为杨守文拾遗补缺,暗中协助,不但能够卖杨守文一个好,该他的好处,也不会少一分。所以,当杨守文抵达泸川之后,赵师立就主动的让出了主导地位。

    原以为杨守文少年得志,会飞扬跋扈。

    不过在短暂的接触后,赵师立就改变了想法。

    这是一个很谦逊,同时骨子里也很骄傲的人……他不会表现的很张扬,但却极有主见。

    这,非但没有让赵师立放心,反而有些忧虑。

    不怕你飞扬跋扈,就怕你主意坚定。如此一来,想要劝说或者帮忙,都会很困难。

    君不见,那‘纸上谈兵’的赵括,就是前车之鉴。

    剑南道不比中原,蛮夷混杂,之间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万一这位杨君年少气盛,一味想要用强的话,一个不好就会激起整个剑南道地区蛮夷部落的反抗。那样一来,局势会更加混乱……

    想到这里,赵师立忍不住看了王元珪一眼。

    王元珪显然也觉察到了,目光和赵师立碰触,犹豫了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开口。<>

    “杨总管,今和蛮作乱,为祸泸州,不知杨总管可有对策?”

    杨守文微微一笑,道:“今泸川已集结兵马万余,虽较之叛军人数远远不足,却是龙州、汉州、梓州、普州、遂州、泸州以及资州最为精锐之兵马,战力非比等闲。

    叛军虽势大,然远道而来,更须穿越千里不毛,势必疲乏。

    我以锐士养精蓄锐,以待疲乏之师,可谓以逸待劳,谓之一胜。

    我兵甲精良,儿郎们也经过严格训练,士气高昂;叛军人数虽众,却是乌合之众。据我所知,那和蛮人甚至连兵械都极为匮乏,又如何谈得上训练?以锐士击乌合之众,此之二胜。

    和蛮地处安南,渡元水北上,千里粮道,道路难行。

    虽然他们夺取了曲江,攻占了八平城,可这两个城镇人口稀少,不会有太多粮食。再加上那洞澡蛮和傥迟顿多是一群桀骜生番,即便呼应,也未必会听从和蛮人。

    而我们却有充足粮草,更无后顾之忧,此之三胜。

    有此三胜,莫说五万叛军,便是十万生番北上,又有何惧之?”

    杨守文侃侃而谈,显得气定神闲。

    赵师立与王元珪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可是听了杨守文这一番话之后,不禁松了口气。

    “如此说来,总管已有退敌之策?”

    “退敌?”

    杨守文眸光一凝,道:“叛军既然敢犯泸州,又岂能让他们轻易退走?

    以我之见,我们这一战不禁要胜,而且要胜的漂亮,胜的干净利索才成。<>我希望,能够把这五万生番留在泸州,他们既然过来,就别想再离开。唯有如此,才可使剑南道诸蛮心服口服。若不然,今日是和蛮人,明日是六诏,后日就不晓得还有谁。”

    赵师立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杨守文说的是轻描淡写,可谁都能够从他的言语之中,听出那隐藏着的浓浓杀气。

    吞掉五万叛军?

    听上去,似乎有点难度啊!

    “赵君,我知你在泸州素有声誉。

    今大战将至,我需要泸州百姓稳定下来。这一路上,我看到不少想要北上的难民,却大可不必。请你出面,为我安抚百姓,以免大战到来时,出现不必要的混乱。

    王司马,着你率安夷军本部,立刻开拔,前往都宁。

    我要你在都宁严加戒备,随时观察局势变化……你可以伺机而动,许你以专擅之权。”

    专擅之权,听上去似乎没什么。

    可是在战场上,就等同于是让王元珪根据形势变化,自行决断出击或者是防守。

    很多时候,身为主帅运筹帷幄,但战局千变万化,很多时候需要各部将领自行做出决断。杨守文在离开普慈之前,敬晖就已经告诉他,安夷军司马王元珪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杨守文也就不必担心他阳奉阴违。

    王元珪起身道:“末将谨遵将令。<>”

    “总管,敢问总管要在何处迎战叛军?”

    “蔺亭!”

    杨守文看着赵师立,突然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相信,赵君一定赞同这个选择。”

    赵师立沉默了!

    王元珪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当杨守文口中吐出‘蔺亭’两个字的时候,赵师立轻轻的出了一口气,脸色也随之缓和许多。王元珪并不清楚泸州的情况,甚至不知道蔺亭究竟在什么地方。可是他却能够确定,杨守文所选择的地方,甚合赵师立的心意。

    大家又交谈片刻,便各自散去。

    杨守文不准备在城中居住,所以商议完毕之后,便匆匆返回军营。

    赵师立和王元珪把他送出泸川,目送杨守文等一行人往军营方向去,久久不语……

    “赵君,杨总管说的蔺亭,在何处?”

    赵师立当下把蔺亭的位置和王元珪说了一下。虽然不是特别熟悉泸州的地形,可是在听了赵师立的解释之后,王元珪忍不住感叹道:“看样子,总管确下了大功夫。”

    “我本来担心他冒然出击,亦或者以泸川为决战之地。

    可是现在,我却放心了……总管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做事却极为稳妥。那蔺亭地势开阔,的确是决战的最佳之地。看起来,我不用再去费心,只要尽力配合便是。”

    王元珪也笑道:“如此,那我也要回去准备一下。

    明日卯时,我会开拔前往都宁。接下来,就需要赵君多费心思,尽快稳定民心吧。”

    “此乃我分内之事,倒是王君此去,也要多加小心。

    蛮夷狡诈,且极为凶狠。都宁是通往泸川必经之路,更是蔺亭的侧翼,更需谨慎。”

    王元珪点点头,拱手和赵师立道别。

    而赵师立和王元珪分别后,却眉头紧锁。

    杨守文的策略,他非常满意,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

    可不知为什么,赵师立却有些担心。从未听说杨守文来过泸州,何以对泸州如此熟悉?

    他总觉得,杨守文选择蔺亭,绝非单纯为了和叛军决战。

    可是,他又图谋什么呢?

    赵师立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却又觉得,杨守文此次前来泸州,别有用意。

    看起来,还是要小心一些微妙……

    +++++++++++++++++++++++++++++++++++++

    两日后,杨守文自泸川开拔,前往蔺亭。

    赵师立多了小心,命人暗地里观察杨守文的行动。

    杨守文在抵达蔺亭之后,却没有在蔺亭安营扎寨,而是命大军秘密进驻来猿县城。

    来猿和蔺亭,隔安乐溪而望,距离蔺亭不过三十里。

    赵师立有些疑惑,有点想不明白杨守文的用意。只是,他无法过问太多,只好命人继续观察。

    在杨守文进驻来猿后的第三天,叛军前锋人马穿越不毛,兵临蔺亭。

    这支叛军,是由傥迟顿人组成,领军的前锋官名叫日渥木基。如果翻译过来的话,日渥木是‘大山’的意思,而‘基’则代表儿子。合在一起就是大山之子的意思。

    日渥木基是傥迟顿小王,性情暴躁。

    穿越不毛,环境恶劣,再加上天气炎热,瘴气弥漫,令他折损了不少人马。这也使得他更加暴躁,在快要抵达蔺亭的时候,由于被当地一个蛮夷部落阻拦,惹得他勃然大怒。

    蔺亭地区有许多蛮夷部落,大大小小分布各处。

    本来,日渥木基大可以派人与之商议,那部落未必敢阻拦。

    可日渥木基也是张狂惯了,加之心情不好,听闻有部落拦住了去路,他二话不说,便下令部曲向部落发动攻击。那蛮夷部落是个中小型的部落,人口不过千余人,如何能够抵挡得住那些因为穿越不毛,而心情暴躁的傥迟顿人?只半日光景,部落便被傥迟顿人占领。部落里的男人几乎被屠戮一空。发疯似地傥迟顿人在部落的营地中大开杀戒,更行**之事……而后,日渥木基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一个部落,就这样被消灭了!

    可是那些逃出去的蛮人,又岂能善罢甘休。

    蔺亭的部落之间,大都有着一些联系。他们连夜前去寻求救兵,在第二天的清晨,这些人集结了千余人向傥迟顿人发动了偷袭,杀死了百余名傥迟顿人后,便撤退无踪。

    日渥木基闻听此事之后,不禁勃然大怒。

    一群蛮人,竟敢袭击我?

    他旋即又调集兵马,向附近的一个部落发动了攻击。

    而那个部落却不是小部落,足足有三四千人之多。当傥迟顿人抵达后,双方就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战斗。傥迟顿人惨胜,却折损了数百人;而那个部落也被随之攻破。

    许多实力不足的部落见状,立刻准备迁离。

    而那些实力较强的部落却集结起来……唇亡齿寒,接连两个部落被灭,让他们也感到了愤怒。

    大战,似乎是一触即发!(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八章 计将安出

    “敬公,杨君这是什么意思?”

    短短两日光景,蔺亭局势已乱成一团麻。

    本地蛮人与叛军相互攻击,而且越发激烈。蛮人组成联盟,与傥迟顿人接连大战,据说颇为惨烈。

    可是,杨守文却稳坐来猿县城,隔安乐溪而观战,全无半点插手之意。

    这也使得远在安岳县城的鲜于士简,有些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若杨君出击,可一举稳住阵脚。

    但杨君却隔河相望,不理不睬,究竟意欲何为?”

    敬晖双眸紧闭,面色沉静。

    等鲜于士简说完之后,他才开口道:“士简不必担心,我已猜到了青之的意图。

    数万蛮人聚居蔺亭,乍看相安无事,可实则隐患重重。

    青之大概是想要借此机会,把蔺亭的格局打破……若蛮人分散开来,力量势必削弱。对于泸州而言,这是一件好事。如果进行的顺利,则蛮人归化便可事半而功倍。”

    鲜于士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的确,泸州的蛮人聚居一处,一旦发生变故,就很容易爆发出冲突。

    这种事情在剑南道,时有发生。以往发生了冲突之后,官府或是趁机出兵镇压,或是派地方豪酋缙绅前去谈判。效果倒也显著,但却使得地方豪酋的力量越发强横。

    杨守文,这是要打破这种局面吗?

    分散开了的蛮人,威胁就会减少,官府也易于控制。

    鲜于士简知道,自家老爹鲜于燕也曾有过这种想法,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敬晖显然是猜到了杨守文的想法,所以才不予理睬。

    但赵师立却有些不清楚,于是派人前来安岳送信,希望敬晖出面,对杨守文劝说。

    毕竟,杨守文虽是八州行军总管,可却要听从于敬晖。

    敬晖入川,其目的并非是那些叛军,而是要设法推动蛮人归化,减少两边的冲突。

    杨守文此举,等于是在协助敬晖!

    鲜于士简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后,也就不再担忧。

    而敬晖则在当晚,把孟涪找来府中,与他一番交谈之后,第二天孟涪就命令一部分飞乌蛮人,保护粮草前往泸州。万余飞乌蛮,要处理确实麻烦。敬晖又不可能大开杀戒,同时还要设法给飞乌蛮寻找一个出路。毕竟一万多人,可不是小数字。

    敬晖很清楚杨守文的打算,因为在杨守文从龙台镇开拔之前,就曾写信告知。

    把一万多人迁移到蔺亭?

    似乎是一个好主意!

    蔺亭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不似那私镕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让飞乌蛮返回私镕山?敬晖认为不妥!且不说别的,飞乌蛮兴兵之后,屡次攻城掠地,造成的伤亡,数目巨大。梓州百姓和飞乌蛮之间仇恨已深,无法化解。如果让飞乌蛮返回梓州,用不得多久,一定会再起波澜。所以,飞乌蛮不能返回梓州。

    留在普州?

    但由于孟凯此前先后攻打普慈和安居,普州人对他们定会有敌意。

    这一旦有了敌意,就可能会有矛盾、冲突……所以,飞乌蛮留在普州,似乎也不合适。

    如此算下来,让飞乌蛮迁往蔺亭,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至于杨守文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敬晖并不在意。

    重要的是能够安置好这些飞乌蛮人,令其可以安居乐业,敬晖就算是功德圆满。

    所以,当赵师立派人前来告状的时候,敬晖选择了支持杨守文。

    同时他也开始着手把飞乌蛮转移去泸州……当然,也有一些飞乌蛮人不愿意离开,会留在普州、或者返回家乡。这些人不多,却足以削弱飞乌蛮的力量,使其无法一支独大。同时,当飞乌蛮迁居蔺亭之后,少不得要与本地蛮人发生争执,可以相互牵制起来。再加上杨守文建议在蔺亭设置羁縻州,能够进一步将之纳入掌控。

    一切,如果可以顺利进行,敬晖觉得,他也许用不得多久,就可以返回神都洛阳。

    一想到这些,敬晖的心情就大好。

    他带着亲随登上了安岳城楼,举目远眺,忍不住哼起了家乡的小曲……

    +++++++++++++++++++++++++++++++++++

    泸州,蔺亭。

    和蛮大军终于走出了不毛,抵达蔺亭。

    叛军和蛮人之间的冲突,随之停止……不是蛮人害怕了,而是和蛮主帅甘罗下令,让傥迟顿人后退十里之后,派人与蔺亭的蛮人联盟进行商讨,希望停止战事。

    “甘罗,倒是个知分寸的人。”

    杨守文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明秀道:“不过,这家伙也真够狂妄……甘罗?难不成他还想登台拜相不成?”

    “你还别小觑了此人。

    这家伙就是和蛮人派去飞乌蛮,挑唆孟凯造反之人。

    本想着要他们和蛮人再打上几场,可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困难。若我猜测不错,甘罗一定会拿出许多优渥的条件,来平息各蛮部首领的不满……此人,还需小心。”

    “小心?”

    明秀闻听,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青之,区区一个蛮帅,何足挂齿?

    他们想要平息战事,却痴心妄想……这两日几场大战,双方恩怨已深,又岂是那么容易平息?”

    杨守文听闻,眉毛微微一挑。

    “四郎,莫非计将安出?”

    “嘿嘿,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

    “这两日,双方交手,死伤数百。

    且此前傥迟顿人还灭了两个部落,这些个本地蛮帅又岂能不记恨在心?虽说那甘罗出面调停,哪怕他愿意退让,可是这敌意却已经生成,绝非一两句话能够抹消。

    我有一计,可令之再起争纷,只看青之你敢不敢做。”

    看着明秀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知为何,杨守文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鹤氅,手持羽扇的形象。只不过,这形象和明秀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愿闻其详。”

    明秀当下凑到了杨守文的耳边,低声细语的说了一番。

    杨守文一开始,还显得很是轻松。渐渐的,他蹙起眉头,露出凝重表情,陷入沉思。

    “如此,我们需小心行事。

    据斥候打探,他们明日会在蓝水滩会面。若想要成功,便需你我各带一支精锐,连夜渡河,藏匿行踪方可。人不能太多,且要清楚蓝水滩的环境。你我时间不多,便立刻行动,丑时出城,寅时渡河……成功之后,我们必须要立刻返回来猿。”(未完待续。)

第七百零九章 伏击

    甘罗,时年三十有七。

    他并非和蛮人,但却甚得和蛮部蛮王的信任。

    此次兵犯泸州,也是甘罗向蛮王献策。原本以为孟凯能够制造一些麻烦,可没想到却兵败如山倒。没等他打到泸川,孟凯就已经败了!这,也让甘罗非常的失望。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甘罗也清楚,他无路可退。

    倒不是说一定要打下泸州,但至少要在剑南道制造出足够的麻烦,才可以达到目的。

    至于那目的是什么……

    只有甘罗自己心里清楚。

    更何况,傥迟顿人和洞澡人起兵响应,如果他现在撤兵,势必会引来两部蛮人的反水。

    按照甘罗的想法,趁剑南道还处于动荡,迅速通过蔺亭,兵抵都宁。

    可没想到的是,那日渥木基却节外生枝,竟然在蔺亭挑起了战端。甘罗心中恼怒不已,但也没有办法。日渥木基性子暴烈,手下傥迟顿人也非常凶猛,是一支无法忽视的力量。这家伙在傥迟顿嚣张惯了,甚至连势力比之强横的洞澡人也要退避三舍。所以,他在这蔺亭做出这样的事情,在甘罗看来,似乎又是在意料之中。

    所以,甘罗在抵达蔺亭之后,立刻制止了日渥木基。

    同时,他又派人前往各蛮部找到大小蛮王与之谈判,并决定在蓝水滩上与众人议和。

    蓝水滩,地处安乐溪以西,地势空旷,难设伏兵。

    而且这里距离蛮部更近,距离叛军大营则相对较远,可以令各部蛮王放松警惕。

    一连串的动作,使得各部蛮王终于同意了议和的请求。

    结果,也如甘罗所设想的一样,非常顺利。

    其实双方没有什么太大的恩怨,只能说是日渥木基太过嚣张,才引发了这场冲突。

    嗯,双方一致认为,这不过是一场冲突!

    蔺亭蛮人决定,不再与和蛮人交战,也同意叛军通过蔺亭。

    他们会保持中立,即不会帮助官府和叛军作战,同样也不会帮助叛军和官府为敌。

    总之,这泸州谁做主都无所谓,关键是这蔺亭,是他们的地盘。

    对于这个结果,甘罗也非常满意……

    “南波龙,看到没有,其实这些人虽归附唐人,可是却并未心向唐人。

    唐人视我等若猪狗,虽口口声声仁义,实则却狡诈无比,欺骗我等为之卖命。其实,如果日渥木基之前能够冷静一些,这些人说不定已归降我等。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占领了泸川,他们看清楚了局势,一定会来投靠。那时候,我们定能实力大增。”

    南波龙是洞澡蛮帅,也是此次洞澡人派来配合甘罗的主将。

    他闻听甘罗的这番话,露出不屑之色。

    “我早就说过,傥迟顿人就是一群无脑莽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不是日渥木基,说不得我们现在已经攻破了都宁城,何至于在这里耽搁功夫?”

    甘罗闻听,笑了。

    如果傥迟顿人和洞澡人齐心协力,他说不定会感到担心。

    可是,日渥木基与南波龙显然是互相看不顺眼。南波龙认为傥迟顿人是一群莽夫,而日渥木基则觉得,洞澡人是一群胆小鬼。两个部落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此次若非甘罗出面平衡,说不定早就打起来。所以,对于南波龙的这番话,甘罗并未感到意外。

    解决了和蔺亭蛮人之间的矛盾,甘罗的心情很是愉快。

    他和南波龙带领亲随离开了蓝水滩,便直奔大营而去。此事,天已将晚,眼看着日头已经堕入西山,只留下天边一片蒙蒙亮的光晕。他和南波龙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只要解决了蔺亭蛮人的威胁,接下来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兵发都宁县城。

    “南波龙,明日我会亲率大军出发,你坐镇后军,等待粮草抵达。

    我估计这么一耽搁,那些唐狗一定会有准备……唉,如你所说,那日渥木基还真是……”

    他正说着话,忽听得一声弓弦声响。

    紧跟着,一支利箭从路旁的密林中射出。

    甘罗反应很快,立刻在马上伏身躲避。可他倒是躲避了过去,身边的亲随却来不及躲闪,被那冷箭一箭射中。

    “有埋伏!”

    南波龙见状,大吃一惊,忙高声喊喝。

    未等他声音落下,就见路边的密林中冲出数百蛮人。

    他们身穿兽皮甲,头插雉鸡翎,光着膀子,腰间围着一条兽皮裙,赤足飞奔而出。

    这些人都披头散发,脸上涂抹着奇异的纹路。

    他们一边跑,一边弯弓搭箭。

    由于他们大都使用的是短弓,虽然力道不强,却胜在迅速。

    加之双方距离并不是很远,甘罗的亲随在猝不及防下,便被射杀了数十人之多……

    “给我拦住他们。”

    甘罗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厉声喊喝。

    他和南波龙手下有三百多亲兵,立刻催马上前。

    只是,这距离太短了,没等他们的马冲起来,伏兵就已经到了跟前。这些个‘蛮人’弃了短弓,从后背拔出钢刀,便纵身扑了过来。为首的,则是一个身高大约在六尺以上的男子,他手持一杆大枪,健步如飞。那杆枪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枪头乱颤,幻化出十数个枪花。他大步流星,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敌。

    而在他身边,则跟随着一个雄壮如熊罴的巨汉。

    一双铁槌上下翻飞,只杀得甘罗的亲随,人仰马翻……

    “是蔺亭蛮子……我就知道,这些蛮子居心叵测。

    罗帅,快走!”

    南波龙大声呼喊,拔刀出鞘,便迎上那首领。

    一个马上,一个步行。

    乍看之下,那伏兵的首领并非南波龙的对手,可是就在南波龙战马快要撞上那首领的刹那,对方却脚下一个滑步,滴溜溜旋身躲闪,让过了南波龙,而后径自扑向甘罗。

    南波龙马往前行,迎面就遇上了那熊罴巨汉。

    只听那巨汉嘿嘿一笑,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也不躲闪,轮锤便砸向了南波龙。

    刀槌交击,南波龙手中的大刀立刻脱手飞出。

    他反应非常敏捷,刀出手刹那,便弃马跳下,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之后,翻身爬起来。

    耳边,传来战马希聿聿的惨叫声。

    他站起来后就看到,他那匹坐骑,被熊罴巨汉一槌击中脑袋,刹那间血肉横飞,脑浆迸裂。

    南波龙啊的一声大叫,扭头就想要逃跑。

    只是,未等他跑出两步,迎面就被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蛮人拦住。

    “给我去死吧。”

    那青年声音稚嫩,手中的刀却快如闪电。

    是唐人?

    南波龙听到那声音,心里顿时一惊。

    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就见那口横刀刀光一闪,南波龙顿时人头落地……

    而另一边,甘罗已经清醒过来。

    他见情况不妙,立刻拨马就走。

    “拦住他们!”

    他高声喊喝,两个亲兵立刻上前,把那首领拦住。

    只是那首领也不出声,见两个亲兵上前,手中大枪唰的脱手飞出,把一个亲兵当场击杀。同时,他身形一转,手中啪的飞出两枚铁丸,正中另一个亲兵的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

    首领干掉了两个亲兵之后,便健步如飞,向甘罗追去。

    只是一个骑马,一个步行……

    眼看距离越来越远,那首领探手摘下后背上的大弓,取出一支利箭,弯弓搭箭,对着甘罗的背影便射出一箭。箭矢呼啸,快如闪电。甘罗在马背上听到了箭矢破空的声音,心道一声不好,忙在马上闪身想要躲避,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利箭正中他的肩膀。

    甘罗大叫一声,伏在马背上,便没了动静。

    首领紧追几步之后,见却是无法追上对方,这才停下来,狠狠顿足,转身复又加入战团。(未完待续。)

第七百一十章 乘虚而入

    “该死的獠子,一定是那些该死的獠子!”

    日渥木基在大营中暴跳如雷,一张黑脸引起怒火中烧,已变成了酱色。

    甘罗在亲随的保护下,逃回大营便昏死过去。日渥木基立刻带着人赶去救援南波龙,可是当他抵达被伏击的地方时,那些伏击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遍地尸体。

    随后,他们找到了南波龙的尸体……

    经过勘查,现场被清理干净,伏击者撤离的非常迅速,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可是,日渥木基却相信,袭击甘罗的人,一定是蔺亭蛮人。

    因为只有蔺亭蛮人会如此做,否则谁又会跑来袭击甘罗呢?

    现在,甘罗昏迷,南波龙被杀,日渥木基就成了这大营中唯一可以发号施令的人。

    他二话不说,立刻点齐营中兵马,浩浩荡荡杀出大营,直奔蔺亭蛮部。

    日渥木基离开之后,甘罗终于苏醒过来。

    得知日渥木基带人前去攻打蛮部,甘罗在迟疑片刻之后,便大叫一声不好,挣扎着爬了起来。

    “立刻派人去追上日渥木基,我们上当了!”

    “什么?”

    甘罗脸煞白,眼中透出一丝惧色,大声道:“上当了,他上当了……绝不会是那些蛮人伏击我们,若我猜测不错,那些蔺亭各部蛮王,只怕是也遭遇到了伏击。

    日渥木基现在过去,绝讨不得好处。

    蔺亭各部一定做了准备,说不定他现在过去,有可能会遭遇重创……马上把他找回来,若晚了,就来不及了!”

    甘罗的手下闻听,不敢怠慢,忙领命出去。

    而甘罗则坐在大帐中,沉思许久之后,轻声道:“传我命令,留守营中的各路兵马,都做好准备。天亮之后,我们再退十里……这蔺亭,绝非只有蛮人一个对手,只怕唐军已经抵达。”

    “大帅,何以见得?”

    有亲随下去传令,但也有人忍耐不住内心的疑惑,低声询问。

    甘罗靠在榻椅上,闭上了眼睛。

    “蔺亭蛮部为什么要袭击我?难道他们就不清楚,激怒了咱们,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蔺亭蛮人虽然归化,却为效忠唐人。之前我们虽有误会,但是我已经与他们说清楚,并且许诺予以补偿。这种情况,他们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除非是……”

    他沉吟一下,轻声道:“除非,那些人是冒名顶替。”

    甘罗说着,便挣扎着起身,低声道:“蔺亭附近,一定有唐狗隐藏。

    只是此前日渥木基莽撞,与本地蛮人起了战端,以至于没有觉察到唐狗的军队……

    不行,我们必须立刻撤退。

    若不然,那些唐狗趁虚而入,我们只怕要吃大亏。”

    想明白了其中的危险之后,甘罗便紧张起来。

    他甚至等不得日渥木基回来,直接下令后营先行开拔,后撤二十里再安营扎寨。

    同时中军人马也要做好撤退的准备,一旦形式不妙,便立刻后撤。

    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甘罗便在大帐里焦急等待。

    他不知道亲随能否追上日渥木基,也不知道那日渥木基会不会听从命令。若非南波龙被杀,军中无人坐镇,说不得甘罗哪怕是带着伤,也要出去把日渥木基带回来。

    可现在……

    甘罗心里,着实没有把握。

    他一边等待,一边命斥候打探。

    天色,越来越晚,已过了半夜。

    后营已收整完毕,撤出了大营,而中军也集结妥当,随时可以进行战斗……

    甘罗肚子在大帐中,心急如焚地等待消息。

    他坐立不安,忽而在大帐中徘徊,忽而又坐在榻椅上发呆,手里捧着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时间过去的越久,他心里就越是焦躁,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终于,他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道:“传我命令,兵马在营外集结。”

    旋即,他顶盔贯甲,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大步走出了大帐。到这个时候,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便说明情况不妙。甘罗决心不再等待,若真没得选择,便只有大开杀戒。

    “报!”

    就在甘罗心急如焚之际,一匹快马从辕门外冲了进来,直奔大帐。

    马上的骑士,遍体鳞伤,在大帐前滚鞍落马,踉跄几步,便跪在了甘罗的面前……

    “大帅,出事了。”

    “什么事?”

    “唐狗,唐狗杀过来了!”

    甘罗闻听,激灵灵一个寒蝉,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那骑士的手臂,厉声道:“日渥木基呢?”

    “日渥木基将军遭遇伏击,下落不明。”

    “什么?”

    甘罗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慌乱,厉声道:“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日渥木基将军率本部兵马前去为大帅讨公道,不想那些蛮人早有准备……本来,只有两方参战,日渥木基将军占居了上风。不成想唐狗突然出现,加入了战团。

    日渥木基将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所部人马,折损大半,将军带着残部杀出了重围,但是却不知去了何处,下落不明。

    而今,唐狗和蛮人合兵一处,正向大营杀来。”

    甘罗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脑子里有些乱,但是却凭着一丝丝残存的清醒,厉声喝道:“传我命令,三军结阵,准备迎敌。”

    刹那间,和蛮大营中号角声长鸣。

    一队队叛军自大营中杀出,迅速在营外摆好了阵势。

    甘罗则率领各部将领坐镇中军,他一遍派斥候继续打探日渥木基的下落,一边严阵以待。

    夜色,深沉。

    远远的,在漆黑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火光。

    甘罗忙下令三军戒备,他更跨上了战马,手持长矛,举目眺望。

    只是,那火光出现的突然,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地平线重又归于黑暗,旷野中,冷冷清清。

    怎么回事?

    甘罗紧张起来,忙派出斥候。

    不多时,那些斥候便返回,向甘罗禀报道:“大帅,唐狗似乎收兵了,已折返回去。”

    “哦?”

    甘罗听了,不禁愣住了!

    他有些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明明是占居了上风,为何不乘胜追击?

    不过,他又有些佩服对方的唐军将领,能够忍得住诱惑。在这种明明一鼓作气可以获胜的情况之下,却没有追击,说明对方保持着克制,绝对是一个冷静的将领。

    “可知道,那唐军主将是谁?”

    这不像是赵师立的风格!

    甘罗早就打听清楚了赵师立的性子,知道赵师立绝对不会在这时候收兵。

    “大帅,唐军主将是谁,目前尚不清楚。

    不过据刚才败退下来的儿郎说,对方的旗号上有一个‘杨’字,但究竟是谁却不知道。”

    杨?

    这泸州治下,可没听说过有姓杨的人。

    泸州刺史是赵师立,普州刺史张寻求,安夷军司马王元珪,以及资州刺史张大安……但凡是这几州内,有名有姓的人物,甘罗都知道,却唯独不知道有个‘杨’姓之人。

    按道理说,此一战应该是赵师立主持。

    可是却换了一个姓‘杨’的人,难不成唐狗换了主帅?

    甘罗这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对于未知的情况,他会非常小心。如今,原本设计的对手已经换了人,那接下来,他便要小心应付。内心里,他更感慨唐人的反应迅速,这么快就派了主将过来。

    “派人去寻找日渥木基,同时加强戒备。”

    这个营地,原本是为了应付那些蔺亭蛮人而临时建造,无论是地形也好,营盘的规模也罢,都不是很好。本想着迅速解决蔺亭蛮人的事情,而后就挥师北上……可现在看来,唐人分明是准备好了,要在蔺亭决战,所以必须要重新做打算才是。

    “传我命令,后军便前军,立刻撤离此地。

    前军为后军,随我一同压阵,一方唐狗偷袭……”

    事情来的太突然,变得太突然!

    以至于绝大部分叛军都没有回过味儿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特别是洞澡叛军,主将南波龙被害,以至于他们人心浮动。好在,甘罗此前命后营撤退,令洞澡人先行撤离。否则的话,只这一次后撤,就能让洞澡人彻底溃散。

    夜空中,一直夜鹰在盘旋。

    它距离地面很远,所以甘罗并未觉察。

    他心中有些懊恼,有些小觑了唐人……不得不说,唐军这一手耍的漂亮,不但打击了己方的士气,更有效的把蔺亭的蛮人收拢过去,实力大增。接下来,只怕要有一场苦战。

    不过,甘罗并未因此而丧失信心。

    他相信,凭借自己手中的这些兵马,绝对能够取得胜利。

    只是这蔺亭就算取胜,怕也要损耗元气。原计划,他要占领泸川。可现在,怕要改变计划才是。

    “报,日渥木基将军找到了!”

    甘罗蓦地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忙大声问道:“他在何处?”

    “日渥木基将军已聚集了残部,正在返回的途中。卑下已传达了大帅的命令,他会率部绕过大营,直接前往新营地汇合。”

    听得日渥木基无碍,甘罗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才下令,撤离营地,而他更亲率兵马压阵,保护着大军缓缓后撤……

    ++++++++++++++++++++++++++++++

    大玉在夜空中盘旋一周后,稳稳落在杨守文的手臂上。

    它发出一连串的唳叫,似乎是在传达着什么消息。而杨守文则伸手抚摸它光滑的羽毛,而后从挎兜里,取出了一条牛肉。大玉也不客气,探头就把那牛肉吞入口中。

    “倒是个厉害的家伙。”

    杨守文骑在大金背上,扭头对身后众人说道。

    日渥木基和蔺亭蛮人之间的战斗,他并未加入,而是桓道臣率涂家四兄弟参战。

    他和明秀之所以没有参战,是因为他二人一手主导了这场变故。

    伏击甘罗的人,便是杨守文。

    而明秀也未曾闲着,率另一支人马,在半途伏击了参加蓝水滩议和的蔺亭各部蛮王。

    只有让叛军和蔺亭蛮人彻底对立起来,杨守文才好浑水摸鱼。

    这一计,颇有些凶险。

    若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很可能会使得蔺亭蛮人彻底投靠叛军。所以,伏击结束之后,杨守文就命令所有参与伏击的人离开蔺亭,返回来猿县城。特别是那些伏击蛮王的人,在这次大战结束前,不能够再出现在蔺亭。毕竟,他们杀死了三个蛮王。

    明秀此时,已换了装束。

    他笑道:“若没有真本事,如何让洞澡人与傥迟顿人归心?”

    “也是!”

    杨守文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这样的对手,倒也有趣。

    接下来,就看青之你的手段,我这就返回来猿。”

    “如此甚好,咱们便在大捷之日再会。”

    明秀哈哈大笑,在马上朝杨守文一拱手,便拨转马头,带着亲随人马渡河而去。

    “十二。”

    “在。”

    “让你派的人,都混进去了?”

    “已经混进去了……总管放心,那些人都很机灵,会隐藏身份,等待总管命令。”

    “如此甚好!”

    杨守文说着话,抬起手臂,大玉立刻腾飞起来。

    “走,该咱们去会一会那些蛮夷了!”(未完待续。)【本站手机APP阅读器上线了!阅读器同时支持免费在线阅读、离线阅读,小说阅读爱好者的必备阅读神器。免费看小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zuopingshuji(按住三秒复制)下载手机客户端!

第七百一十一章 小算盘

    天,已经亮了。

    杨守文在亲随的簇拥下,走进临时建起的营寨。

    五个蛮王等待着杨守文的到来,当他走进大帐的时候,蛮王也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杨总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蛮王愤怒的咆哮着,挥舞手臂。

    杨守文面无表情坐下,只冷冷看着那蛮王,一言不发。

    早在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该如何对付这些蔺亭的蛮王?他早有打算。

    蛮王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终于闭上了嘴巴。

    另一个蛮王站起身道:“杨总管,当初我们归附你们朝廷的时候,曾约法三章,不会掺和道你们的争斗之中。可是现在,你们却开拔进驻蔺亭,岂不是有背约定?”

    杨守文从苏摩儿手中接过了金锏,横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我记得,昨夜若非我援兵及时赶到,你们便要全军覆没了。”

    “我们……”

    “而且,你们既然归附朝廷,自当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以往,泸州无甚大乱,朝廷对你们不予过问,自无问题。可现在,叛军兵抵蔺亭,我不得已,才出兵蔺亭……你们不感谢朝廷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却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什么约定?你们何不与那些叛军商议,让他们也离开蔺亭呢?

    莫忘了,尔等当初走投无路时,是朝廷收留了你们。

    这蔺亭是朝廷的蔺亭,不是你们的蔺亭。某家兵进蔺亭,更无须与你们提前招呼。”

    五个蛮王相视一眼,旋即哑然。

    片刻后,又一个蛮王站起身道:“杨总管,我等自前朝便住在这块土地之上。

    当年朝廷入川,我们并未与朝廷为敌,相反尽力配合。太宗皇帝许我等在此居住,至今也有一甲子之久。如今杨总管一来,蔺亭便烽烟四起,让我等族人如何生活?”

    到这个时候,杨守文已经彻底明白了!

    说白了,这些人是朝廷派驻大军到来之后,会占居这块土地,把他们赶走。相比较下,叛军不过是路过蔺亭,不可能在此长久居住。所以,哪怕杨守文救了他们,他们对待杨守文的态度却极为强硬。言下之意,就是让杨守文离开蔺亭,另辟战场。

    至于他们和叛军之间的恩怨,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蛮人有蛮人的考虑!

    如果在官军抵达之前,他们或许会害怕那些叛军。可现在官军来了,他们却挺直了腰杆。如果叛军和他们继续交手,他们便会投靠官军……这样一来,那些叛军自然会退让,甚至会付出沉重代价。所以,在蛮人的眼中,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官军。

    杨守文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想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突然起身,沉声道:“诸位,某一路行军,自泸川赶来蔺亭,有些累了!

    你们的要求,我会考虑……这样吧,咱们暂且歇息,等我恢复了精神后,再做商议。

    放心,朝廷的旨意,我自然不会违背。

    我来此的目的,只是想要和叛军作战,更无意为难你们。”

    几个蛮王见此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

    杨守文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现在不谈了……他们虽然有恃无恐,却也不敢过于放肆。

    “既然如此,待总管歇息后,再做商议。”

    蛮王们,告辞离开。

    他们的营地,距离大营不远,所以也很方便。

    送走了这些人后,杨守文便蹙起了眉头。蔺亭蛮人的顽固和排外,他早有准备和提防。可是未想到,这些人却如此固执,或者说如此的狡诈。他们仗着手中有兵马,居然要和朝廷讨价还价。这可是军国大事,并非儿戏,怎可能说撤离就撤离?

    可是,如果不走,这些蛮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现在占居了上风,如果杨守文不肯撤走,他们就投向叛军。

    虽然他们没有这么说出来,可杨守文却知道,他们绝对会这么做……独自一人坐在大帐里,杨守文沉思不语,手指轻轻敲击桌案。他倒是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亦或者说以前他身边,总有人出谋划策,所以他也从来不需要为这些事考虑。

    可现在……

    杨守文突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磨勒。”

    “在!”

    苏摩儿走进来,躬身行礼。

    而今,他是杨守文身边的亲随。

    一个他,一个杨茉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被称之为哼哈二将。

    “找些机灵的人,给我盯着那些蛮夷。”

    “是。”

    苏摩儿也不问缘由,便转身离去。

    这时候,桓道臣从外面走进来,差点和苏摩儿撞在一处。

    “这小子,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出事了?”

    杨守文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遇到麻烦了?”

    杨守文沉声道:“大猫,而今大战在即,若是有人不识时务,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那些蛮夷,有恃无恐?”

    杨守文点点头,道:“我本不想大开杀戒,可事到如今,只怕是不可避免。”

    桓道臣闻听顿时笑了,道:“总管,你这么想就对了!

    人常说,慈不掌兵。我知道你心疼这些个蛮夷,可是你想想看,若你在蔺亭失败,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别的不说,都宁到泸川,多少百姓要受那战乱之苦呢?

    道理既然已经说清楚了,他们不肯听,是他们的事,你不必心慈手软。”

    “是啊认为。

    这些蛮夷在这里生活的太好了,以至于忘记了朝廷的刀,比那些叛军更加的锋利。

    大猫,此事便交给你吧。

    我会让张超配合你行动,等候我的命令。”

    “如果……依旧不识时务,当如何是好?”

    杨守文嘴角一撇,看着桓道臣道:“若真如此,便鸡犬不留。”

    “喏!”

    桓道臣神色严峻,躬身领命。

    而杨守文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桓道臣退下。

    他闭上眼睛,靠在榻椅上陷入沉思。

    而今局势,他略占上风。和蛮人经此一战,也损耗了不少元气。相信那甘罗,也不会轻易决战,肯定也会等待时机。不过,甘罗不会拖得太久。拖得越久,就对他越是不利。别的不说,就说那粮道艰难,他若是拖得久了,粮食必然会出现短缺。

    更不要说……

    算算时日,孟浣,不对,如今已经改名作诸欢,想必已经抵达竹子岭了。

    他也需要等待机会,不过也就是这几日。只要诸欢攻占了竹子岭,断了叛军的粮道,就算那甘罗有天大的本事,怕也无回天之力。到那时候,叛军也就会不战自败。

    所以,接下来几日,会非常关键!

    杨守文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能够想到的事情,甘罗也一定能够想到。不过,他绝不会想到,杨守文会派人去断了他的粮道!

    当晚,几个蛮王再次造访。

    他们的言辞,变得客气不少,但态度却没有什么变化。

    说白了,他们就是不希望杨守文驻扎蔺亭,想要官军离开。而杨守文,自不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双方甚至在商谈时,一度争吵起来,也使得气氛变得格外紧张。

    最终,双方不欢而散。

    “阿郎,那侬元高回去后不久,果然派了人离开营地。

    我命人跟踪下去,发现那人是往叛军大营方向去……我估计,他很可能是想要……”

    杨守文一摆手,示意苏摩儿不必说下去。

    他在大帐中徘徊,片刻后问道:“除了侬元高之外,其他人呢?”

    “他们倒是没什么动作,不过相互间走动却非常频繁。

    我估计,他们很可能有勾结,只是让侬元高出面和叛军联络。那侬元高,此前就和叛军有联系。我还打听到,蓝水滩和叛军议和,就是那侬元高私下里一手促成。”

    “如此,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未完待续。)!!本站重要通知: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无错误、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appxsyd (按住三秒复制)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百一十二章 前夜

    原本喧闹的蔺亭,突然平静下来。

    叛军在后撤了二十里之后,很快就稳住了阵脚。

    甘罗没有责怪日渥木基,相反对他温言安慰,使得日渥木基对他的尊敬又多了几分。

    要知道,此前日渥木基虽在甘罗手下听令,却有些桀骜,不太听从调遣。

    但是现在……

    特别是随着南波龙被杀,日渥木基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们没有退路了!如果失败,朝廷大军绝对会踏平傥迟顿,到时候数万族人都将受到牵累。所以,他只有听从甘罗的差遣,才能有一线生机……也正是这个原因,日渥木基反而老实了。

    原本三家组成的叛军,一下子变得团结起来。

    甘罗没有急于下令攻击,而是按兵不动,观察着蔺亭官军的动作。

    他,要寻找机会!

    甘罗在寻找机会,杨守文同样也在寻找机会,亦或者说,他在等待时机成熟。同时,他还要留意那些蛮人的动静。

    在第一次商谈不欢而散后的三天里,蛮王们又和杨守文进行了几次谈判。

    他们的要求没有任何改变,就是希望官军可以尽快撤出蔺亭,以免战火波及他们。

    从最开始,他们的态度相对客气。

    到后来,言辞越发犀利,态度也开始变得强硬起来。

    杨守文一开始,还与他们心平气和的进行谈判。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耐心也在渐渐消失。到了后来,他索性不再出面,把那谈判事宜,都交给了桓道臣应付。

    “这些蛮子,太张狂了!”

    在又一次不欢而散之后,桓道臣也气得是抱怨不止。

    杨守文坐在大帐里,正伏案奋笔疾书。听到桓道臣的话,他抬起头,放下手中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自太宗皇帝设羁縻州以来,对蛮夷多有放纵。

    朝廷律法,在羁縻州内形同虚设……这些蛮夷,便以为朝廷软弱,觉得他们脚下的土地是属于他们,甚至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如此放任下去,早晚会酿成灾祸。”

    桓道臣闻听,也笑了。

    “怎地感觉,你另有所指呢?”

    杨守文哈哈大笑,站起来绕过了书案。

    “好了,不说这些,先说说看,他们今天是什么表现?”

    “能有什么表现,还是那些话,要我们退走,要我们给予补偿,要我们另辟战场。”

    “那你怎么说?”

    “我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予以拒绝。

    不过,我看那些人快要忍不住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我担心会有变化,你可别在这时候,存那妇人之仁。”

    杨守文听了一愣,诧异看向桓道臣。

    不过,他旋即明白了桓道臣的意思,于是大笑着摇头道:“大猫,你也太小觑我了。

    你道我这几日按兵不动,是因为不忍大开杀戒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杨守文轻声道:“你放心,区区几个蛮夷,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我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是在等待时机。估计,也就是这一两日,就可以动手了。”

    “哦?”

    桓道臣闻听,愣住了。

    他嘴巴张了张,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得大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就见孟涪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看到桓道臣,孟涪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了杨守文。

    “说吧,大猫不是外人。”

    “总管,细作传信过来,说是今天,没有接到从竹子岭送来的粮食。”

    “嗯?”

    杨守文眼睛一眯,旋即露出欣喜之色。

    “那叛军大营内,而今有多少存粮?”

    “大约可以坚持五天。”

    “甚好!”

    杨守文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孟涪这些日子下来,也学会了察言观色。见杨守文不再开口,他便知道了杨守文的心思。

    “那卑下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好!”

    孟涪躬身退出大帐后,桓道臣才忍不住道:“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可还记得,此前我们兵进蔺亭,夹击傥迟顿人的事情吗?”

    “这个,自然记得。”

    “那天大战后,我便让孟涪派了心腹之人,扮作傥迟顿人的模样,随日渥木基一起返回了叛军大营。

    飞乌蛮部落中,有精通傥迟顿语的人,并且对傥迟顿人的习俗非常了解。

    曾有人告诉过我,飞乌蛮和傥迟顿人原本是一支。后来,部落中有了冲突和争执,这才分裂成为两个部落。其中一个,留在了傥迟顿,而另一个部落,则迁至梓州,变成了如今的飞乌蛮。虽说两个部落分裂已久,但是彼此的习惯却未曾改变。

    所以,我让人假冒傥迟顿人混入叛军大营,打探消息……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

    桓道臣却没有笑,而是直勾勾盯着杨守文。

    “总管,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打算,只是想要给那甘罗一个小小的惊喜罢了。

    你应该知道,那甘罗长途跋涉而来,穿越千里不毛方才抵达蔺亭。如此一来,他的粮道就变得格外困难,于是他就在竹子岭设下了一个粮仓,负责向前方运送粮草。

    可是,由于道路不甚畅通,加之人力不足,甘罗每次只能运送来坚持两日的粮草。而且,是每天都会运送,以期能够慢慢把粮草囤积起来,保证他的军心稳定。

    此前几日,他的粮草都能按时送达。

    可今天,却出现了问题,说明他们一定遇到了麻烦。”

    “所以,总管打算耗尽他的粮食吗?

    可刚才孟十二说了,叛军的存粮可以供他们坚持五天,除非你一把火烧了他的粮食……”

    桓道臣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

    他看着杨守文,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杨守文则点了点头,沉声道:“你立刻通知那些蛮夷,就说后天晚上,我在这里设宴款待他们,并且会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嗯,就这么说,我们退出蔺亭。”

    桓道臣忙拱手行礼道:“我这就去安排!”

    +++++++++++++++++++++++++++++++++++++

    送走了桓道臣后,杨守文又招来了苏摩儿。

    他与苏摩儿在大帐中谈了一阵子,苏摩儿便急匆匆离开大帐,然后步出辕门。

    杨守文这才松了口气,一个人坐在大帐里,呆呆发愣。

    叛军粮草突然中断,说明他们一定是出了问题。会是怎样的问题呢?杨守文心里非常清楚,恐怕是诸欢那边得手了!算算日子的话,诸欢应该已经抵达竹子岭,并且开始行动。若不然,这一没有下雨,二没有天灾,叛军粮道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断掉。

    是时候动手了!

    杨守文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他第一次主持大局,而且是一个人主持大局。

    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的确是非常美妙……不过,杨守文却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

    这怕是所有人内心中都期盼的一件事情。

    曾几何时,杨守文也颇为期盼。可是当这样的机会果真到来的时候,他又有些抵触了!

    好吧,杨守文也知道,他矫情了。

    但这是事实,有的人适合这样的位子,有的人却不太适合。

    运筹帷幄,执掌他人生死的感觉的确很好,但却要累心费神,每时每刻都提着小心,算计来,算计去……几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性命压在他一个人肩膀上的时候,那种压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至少,在杨守文自己看来,他有点吃力。

    但这一步必须要走!

    只有迈出这一步,他才能够立足于朝堂之上。

    以前,他对此并无兴趣。可现在,他却不得不主动去参与……

    不是为了他的野心,而是为了老爹,为了裹儿,为了杨瑞和青奴,为了杨家婶娘,为了幼娘。

    想到这些,杨守文睁开了眼睛,似乎又有了精神。

    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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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三章 樯橹灰飞烟灭

    明月,高悬。

    和蛮大营里,气氛有些凝重。

    甘罗阴沉着脸,端坐在大帐之中。

    天气闷热,虽然已将近初秋,但是这蔺亭的气温却不见丝毫的降低,反而随着初秋越来越近,变得越发肆虐起来。甘罗平日里,对装束颇为重视。可今天,也实在是耐不住这滚滚的热浪,除下外衣,只穿着一件赤膊小衫,手捧一卷《西游》。

    竹子岭粮道突然中断,让他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按照他此前的计划,一旦营中囤积十天的粮草,他就会发动攻击,而后大军北上。

    可现在……

    燥热的天气,让他很不舒服。

    虽然甘罗是南方人,但是对剑南道这种湿热的天气,仍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手捧《西游》,神色轻松,其实只是为了安抚营中将士。他早年游学中原,曾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为大将者喜怒不形于色。虽然能感觉到,眼前他面临着危险,可是却不能让营中将士知晓,更要让他们安下心来,才不至于会自乱阵脚……

    可是,这喜怒不形于色,何其难也?

    便是甘罗自己,手里虽捧着书,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在思考,粮道何以突然中断?而且一断就是两日!

    这说明,竹子岭很可能发生了变故。但又会发生什么变故?竹子岭地处不毛之地,四周尽是蛮荒,百里杳无人烟,更有毒瘴、虫蛇肆虐,一般人根本就找不到那里。

    如果不是竹子岭出事,为何连着两天没有运送粮草?

    他突然有些想念南波龙。

    虽然在甘罗眼中,南波龙也是一个莽撞之人,但却可以与他商议,与他交流……可现在,南波龙死了,日渥木基是个蠢货,所以连个可以说话的人也都没有了。

    这,也让甘罗有一些伤感。

    自家事自家清楚!

    自家首领欲行大事,可问题是,可用之人太少。

    唐人朝廷里,能人辈出,绝非自家可比。但自家的首领却听不进去,执意要做大事。

    能成功吗?

    甘罗一时间,有些恍惚!

    “火,着火了!”

    大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甘罗蓦地从沉思中醒来,心里一咯噔,把手里的书丢在一旁,赤着脚就冲出大帐。

    “哪里走水了?”

    “大帅,你看……好像是后营着火了!”

    甘罗顺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后营中,火光闪烁。

    他脸色不禁一变,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再也无法保持住原有的从容,嘶声吼道:“救火,快去救火!”

    说着话,他便快走几步。

    不成想地上有一块锋利的石头,而甘罗又赤着脚,一个不小心踩上去,顿时鲜血淋淋。

    疼的甘罗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而这时候,叛军大营里已经沸腾起来,那些叛军兵卒纷纷向后营冲去,人喊马嘶声,乱成一片,此起彼伏。

    只是,那火势蔓延很快,也非常凶猛。

    甘罗坐在地上,看着那越来越猛烈的火势,突然间大叫一声道:“该死的日渥木基!”

    “大帅,日渥木基将军去了竹子岭,不在营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甘罗话说一半,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不好,日渥木基危险了!”

    ++++++++++++++++++++++++++++++++++++++++++++++

    蔺亭,官军大营。

    大营中很平静,士卒们看上去也很轻松。

    五个蛮王在天黑之后,按时来到大营。看营中气氛很是祥和,也就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们其实也很担心,害怕这几日做的事情,被杨守文觉察。

    只是杨守文这边毫无动静,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毕竟是一个黄口小儿,有什么可怕?

    几个蛮王见杨守文奈何不得他们,心里也就轻松很多。当然了,他们也不敢太过激怒杨守文。毕竟官府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只说凭他们这些个部落,想要和官府对抗,几乎是没有胜算。所以,他们也只有等待杨守文松口。

    而今,杨守文总算是松口了,似乎准备退出蔺亭。

    这也让他们感到万分开怀……只要官军离开蔺亭就好,其他的事情,和他们无关。

    当然了,在表面上他们还是保持着对杨守文的尊重,至少言语颇为客气。

    酒,是上等的剑南烧春;菜,是刚猎回来的野山羊,烤的油光闪闪,香气扑鼻。

    杨守文端坐在大帐中央,一边是五个蛮王,另一边则是手下众将。

    “今日与诸君共聚一堂,实乃一大快事,当不醉不归。”

    杨守文也没有说什么撤兵的时候,只拉着那些个蛮王饮酒吃肉。

    蛮王们见状,却认为杨守文是死要面子,所以也不急着说正事,便一起举杯共饮。

    双方推杯换盏,气氛显得格外融洽。

    酒到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似乎都有了些许的醉意。

    侬元高和其他四个蛮王使了一个眼色,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放下酒杯,道:“总管今日盛情款待,小王万分感谢。

    只是,总管大军进驻蔺亭已有许久,却不知何时准备撤离呢?”

    杨守文听罢,似乎愣了一下。

    他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用一种极为疑惑的目光看着那侬元高道:“大王此话从何说起?

    今日请诸位来,是相与诸位大王说明,明日我会出兵与叛军决战,何来撤离之说?不过说起来,这些日子多亏了诸位大王的协助,若不然这大军怕是难以安稳……明日开始,战火将起,到时候蔺亭势必会受到波及。我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想要与诸位大王商议一下。战事一旦起来,刀枪无眼,难免会有人受到伤害……如此情况下,诸位大王何不率本部族人离开蔺亭一些时日?等战事结束,再返回居住。”

    “什么?”

    侬元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杨守文,一脸迷茫。

    不是说要撤离吗?

    合算到最后,的确是要撤离,不过不是官军撤离蔺亭,而是要他们离开蔺亭?

    “总管,你这是在说笑吗?”

    杨守文眉头一蹙,露出不快之色。

    “兵者,国之大事也。

    这种事情,又岂能玩笑?我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把话说清楚。若不然战端开启,难免会有波及。所以我把话先说到这里,免得到时候有误会,诸位大王来责怪。”

    “不行!”

    侬元高这一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拍案而起,怒声道:“蔺亭乃太宗皇帝赐予我等栖息之地,至今已有一甲子之久。我等在这里生活,总管一句话,却要我等背井离乡,未免也太过于霸道了吧。”

    其他四个蛮王在一旁,却闭口不言。

    但从他们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绝对是和侬元高站在一边。

    杨守文笑了,“侬元高,你道我今日请你们来,是与你们商议吗?

    哈,简直是笑话……某奉天子之命,总领八州兵马,行征伐之事,不受剑南道经略使节制,只听从陛下旨意。我曾说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今日,我要在蔺亭征伐叛军,又岂是你们几个可以阻拦?”

    “总管,你这是在逼我们。”

    杨守文撕破了脸皮,也使得侬元高再无任何顾忌。

    “我等知道,朝廷实力强大。

    可是,总管却莫忘记,这里是蔺亭,不是洛阳。

    我们其实并无意对抗朝廷,只是不想受到波及……朝廷与和蛮人之间的事情,与我等无关。若总管愿意撤离蔺亭,说不得我们还可以予以方便。可如果总管如此蛮横,这蔺亭大大小小二十七家部落,绝不会同意总管你如此肆意妄为……若总管逼迫我等太甚,可休怪我等……”

    “怎样?”

    杨守文依旧坐在榻椅上,面带笑容看着侬元高。

    这也让侬元高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啊。

    按道理说,他应该害怕才是,何以如此沉稳?

    就在侬元高胡思乱想之时,杨守文懒散的靠在榻椅扶手上,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他轻声道:“休怪你们投靠叛军?休怪你们和叛军联手对抗朝廷?亦或者是给我捣乱?

    侬元高啊侬元高,我想说,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侬元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强笑一声道:“小王怎敢如此,只是小王……”

    “你不敢?”

    杨守文哈哈大笑,打断了侬元高的话。

    “我看你,却是敢的很呢。”

    说话间,杨守文啪啪抬手击掌三下,苏摩儿从大帐外快步走进来,到了杨守文桌前。

    他手捧一个匣子,摆放在桌案上。

    杨守文抬手把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摞书信。

    他看似很随意的把书信往侬元高面前一扔,“侬元高大王,你真的是小觑了杨某。

    没错,杨某年纪小,而且名声不显,可却不代表杨某没有本事。

    陛下与重任于我,命我总领八州兵马,我又怎可能没有准备?这些日子来,你与叛军通信可勤的很呢。开口甘大帅,闭口甘大王……不过一个叛贼,你却用如此口吻?

    还有,你信中写的什么?

    让我想想……嗯,若大帅可助我一统蔺亭,侬元高所部,愿听从大帅差遣。

    哈哈哈,一统蔺亭,好大的口气!”

    侬元高脑袋嗡嗡直响,看着散落在身前的书信。

    他眼神不错,能够看得清楚上面的字迹。

    那分明就是甘罗与他的书信,而且杨守文刚才所说的那些,也正是他书信甘罗的内容。

    其他四个蛮王,也都变了脸色,看着侬元高,露出了一丝丝的怒意。

    一统蔺亭?

    他侬元高一统蔺亭了,他们又算是什么?

    杨守文搔搔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侬元高大王,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说完,杨守文又笑了,“其实你说什么,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意义。

    我的话就是那些,蔺亭是朝廷的蔺亭,不是你侬元高的蔺亭;太宗皇帝仁德,让你在此居住,却不代表你侬元高就是蔺亭之主;而今,朝廷要在这里和叛军作战,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蛮夷部落可以阻止。至于你的那位甘大帅,现在想必也顾不得你!”

    侬元高闻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杨守文,露出疑惑之色。

    “我不妨把话说白了,如今甘罗自顾不暇。

    我已经命人偷袭了他竹子岭的营寨,而且早就派人混入叛军之中,今夜就要火烧叛军的粮草。”

    说完,杨守文朝大帐外看去。

    桓道臣风一般从外面跑进来,躬身道:“总管,大事成矣。”

    “诸位若不相信,何不去外面观看呢?”

    四个蛮王不约而同站起身,也顾不得和侬元高说话,大步流星的飞奔出大帐……

    他们朝叛军大营所在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火光冲天。

    四人相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慌了手脚。

    他们连忙返回大帐,却见侬元高站在远处,而杨守文却依旧是懒散的靠在榻椅上。

    “侬元高,你做的好事!”

    到了这个时候,四个蛮王也都明白了,该如何选择。

    侬元高猛然抬起头,恶狠狠道:“杨总管,看样子,我的确是小觑了你……不过,你也别忘了,我部落中,尚有数千勇士。如果你放我离开,我愿意率族人撤出蔺亭,若不然……”

    “若不然怎样?”

    杨守文突然坐直了身子,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臂放在案上。

    “带着你那数千勇士,来找我麻烦吗?”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轻声道:“侬元高大王,你一定不知道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斩草除根。你以为,到了这时候,我还会让你活着吗?至于你那数千勇士,我倒是有一首诗想送给你: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大王你如今已是我帐下之囚,没有了你主持大局,你那些勇士不过是一盘散沙,根本不堪一击。

    不瞒大王你,在你离开大营之后,你那大营,便被我包围起来!”

    侬元高冷汗淋淋,露出了恐惧之色。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道:“不可能……我一直都派人看着这边,今日你营中,根本没有兵马离开。”

    杨守文哈哈大笑,甚至轻轻拍击桌案。

    “侬元高大王,你莫非以为,我总领八州兵马,手里只这些人马吗?

    早在三日前,安夷军司马王元珪自都宁率部悄然抵达蔺亭,但是却未曾进驻营地。

    我曾与他命令,叛军大营火起之时,便是他率部攻打你大营之时。

    想必现在,他已经动手了吧……”

    杨守文越是说的云淡风轻,侬元高的脸色就越是苍白。

    而其他四个蛮王,也都露出了绝望之色。

    “四位大王不必担心,侬元高勾结叛军,意图谋反,罪证确凿。

    我并非嗜杀之人,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所求者,不过是希望四位大王暂时率部撤出蔺亭。我已命王元珪在都宁城外安排妥当,你们到了都宁,便可以安然入住,不必担心那迁徙之苦。等战事结束时,你们若愿意回来,我也不阻拦。

    今日,我只是针对侬元高,绝无针对四位大王的意思。”

    那四个蛮王闻听,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刷刷后退了几步。

    死道友不死贫道,更何况你侬元高居然想要一统蔺亭,分明是你不义在先,休怪我等无情。

    侬元高吞了口唾沫,抬起头。

    大帐中,灯火通明,照映得他一脸狰狞之色。

    就见侬元高突然抬手,从腰间拔出佩刀,厉声喝道:“姓杨的,这是你逼我……”

    说着话,他健步便冲向了杨守文。

    “总管,小心!”

    四个蛮王见状,忙大声呼喊。

    而杨守文,却依旧坐在榻椅上,看着那侬元高,一脸的嘲讽表情。

    眼看着侬元高就要冲到桌前的时候,一直坐在杨守文身后的杨茉莉,突然间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

    他面前是一张沉甸甸的酒桌,大约有几十斤重,却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甩了出去。

    “敢害我阿郎,打死你!”

    侬元高本来满心欢喜,想着劫持了杨守文之后,设法逃离此地。

    可就在他快到杨守文面前的时候,眼前却突然一黑。汤汤水水的撒了他一身,紧跟着那张沉甸甸的桌案,就蓬的一下子砸在了侬元高的身上,把他一下子拍翻在地。

    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佩刀更不知道跑去了何处。

    侬元高躺在地上,半晌都动弹不得。

    杨茉莉健步如飞到了他身旁,一只脚狠狠踹在他的胸口。

    杨茉莉何等神力,这一脚下去,可说是含怒而击,踹的侬元高张口就喷出了鲜血。

    紧跟着,杨茉莉弯腰。

    他探出蒲扇大手,抓住了侬元高的一只脚。

    “你敢不听阿郎的吩咐,杨茉莉撕了你!”

    说着话,他一只脚踩着侬元高的另一条腿,双手抓住他的腿,猛然发出一声巨吼。

    在那吼叫声中,侬元高惨叫一声,便被杨茉莉撕成了两半。

    鲜血,喷溅了杨茉莉一身,可是他却浑不在意,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一只手拖着侬元高半片尸体,目光在那四个蛮王身上扫过。

    “茉莉,说过多少次,杀人就杀人,不要弄得这么血腥。

    快去洗一洗,换身衣服……我已经让磨勒给你准备了半只烤羊,待会儿只管放开肚子。”

    杨茉莉闻听,眼睛一亮,立刻把侬元高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阿郎,我去洗洗。”

    他也不再看那四位蛮王,兴高采烈的走了。

    而杨守文,则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摇摇头站起来,看着那四位蛮王,沉声道:“若四位大王同意,请立刻返回营地,天亮之前率族人离开,我杨守文说话算数。”

    说完,他目光炯炯,扫过四人。

    “谁有异议,只管明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本站打造免费无错误无广告小说APP上线啦!已经有300万的道友选择了本站APP,各种网友经典书单推荐!不用再担心书荒问题!关注微信公众号 xhsjyd (按住三秒复制)下载小说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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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崛起介绍:
圣历元年,幽州昌平县郊外,少年杨守文意外被雷劈中,唤醒了尘封十七年的记忆。
时,日月当空。
开元盛世尚遥不可及,女主江山,在平静时局下,却似乎隐藏着激涌暗流。
登幽州台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勇武善战,冷静睿智的李药师后人;垂垂老矣,却依旧心系李唐江山的狄仁杰;还有妖艳若罂粟花的太平公主;心思诡诈的上官婉儿……
伴随着那些熟悉人物粉墨登场,杨守文发现,原来在这段并不为人所熟知的历史中,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盛唐崛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