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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盛唐崛起txt下载     盛唐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人生在世,全凭演技(下)

    ();    杨承烈缩回身子,示意杨守文代他监视外面。

    他在地上,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然后道:“当初我本打算带你回老家弘农,可是你阿翁却不同意。他找了你叔公,正好族里凭余荫求来了一个县尉的职位。只是由于昌平远离京畿,我那族弟不愿意来,于是你阿翁就让我顶替出缺。

    昌平苦寒,又地处偏荒,不过远离京畿,就算咱家的大仇人,也休想找到咱们……”

    杨守文闻听,露出恍然之色。

    杨承烈出身弘农杨氏,那可是关中豪门。

    若论历史,恐怕不逊色五姓七宗,甚至还要久远。

    远的不说,近的只说隋朝开国九老之一的杨素,就出身于弘农杨氏。而杨氏族人中,更不泛皇亲贵族。就比如杨素孙女,后来还嫁给了李渊,只是声名不显。

    总之,弘农杨氏人才不少。

    距离杨守文最近的,莫过于那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

    杨承烈正因为是出身于这样一个豪门家族,才能够得以顺利的迎娶了杨守文的母亲。

    这个,叫门当户对。

    相比之下,陈子昂的出身……

    “不过,当初你阿翁让我接手这昌平县尉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与杨家划清关系。”

    杨承烈靠着柴垛,露出怅然表情。

    “兕子,若将来你能出人头地,定要记得重归家族,也算是全了你阿翁心中遗憾。”

    杨守文心里一怔,扭头看向杨承烈。

    在这个亲族观念浓重的时代,与家族划清关系,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他越发肯定,当年他老爹得罪的仇人是武氏家族的成员。

    若非如此,爷爷杨大方又怎可能为了这小小的昌平县尉,甘愿与杨家划清关系呢?

    那,绝对是一个连杨家都不愿得罪的对手!

    这年头,能够让一个关中豪门都要退避三舍的对手,除了武氏还能有什么人?武曌心狠手辣,而且登基之后,不但对李唐旧臣大加屠戮,对以五姓七宗为首的豪门贵胄,同样是极尽打压。在武则天执政的时期,门阀实力可谓是被削弱了太多。

    杨守文还想再问,却突然间神色一凝。

    “阿爹,来了!”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乌云散去,一轮皎月重又出现在夜空中。

    静谧的禅院在清冷的月光里,更透出一种难言的诡异气息。

    一个人影从禅房里出来,悄然来到大雄宝殿的门外。月光照在大雄宝殿门外的广场上,距离虽然有些远,但不管是杨守文还是杨承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陈子昂!

    那位在后世享有文名的才子,此刻却鬼鬼祟祟站在大雄宝殿的门外。他向左右看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了大殿的门,高抬脚,请迈步走进大殿里,然后关上大门。

    紧跟着,大雄宝殿内有烛光跳动,如同鬼火……

    杨守文向杨承烈看去,却见杨承烈正扭过头朝他看来。

    父子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了。

    “阿爹,怎么办?”

    杨承烈摇摇头,“当什么都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这件事你我都不要再去插手。”

    “啊?”

    杨守文还想告诉杨承烈,他已经拿到了那个东西。

    可没想到……

    杨承烈压低声音道:“兕子,我知道你聪明,可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如果伯玉没有出现,我一定会严查到底。但现在,伯玉牵扯其中,咱父子最好别再管了。

    想起来,还是县尊厉害。

    你别看他比我小,但恐怕是早就猜到了什么,所以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案子压着。”

    杨守文不傻,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是听杨承烈这么一说,顿时清醒了!

    拾遗,也就是后世所称的言官。

    唐代进谏使命,是有门下省和中书省共同担当。门下省设给事中,中书省则有右谏议大夫。除此之外,唐代还创立了补阙和拾遗两个职务,均为谏官,正八品。

    官职不大,但却很重要。

    陈子昂才名满天下,又是从京都而来。

    他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獠子的事情,亲自跑来这荒郊野岭,说明事情一定是很重要。

    这种事,牵扯到了神都洛阳,牵扯到了朝堂,那就一定不简单。

    以陈子昂的名气,居然来做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那油纸包里的东西关系重大。牵扯到了朝堂上的事情,杨承烈可不敢碰触。这种事弄不好就会得罪某一方势力!要知道,如今在昌平县城里,就有至少三股势力,在暗地里进行较量。

    假獠子和陈子昂,应该是一伙人;杀死假獠子的凶手,以及袭击县衙的刺客,是另一伙人。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神秘人……卢永成现在很可能是那些刺客背后的主使!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神秘人的来历,想必会更加可怕,来头不小。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种种机巧,杨守文突然长出了一口气。

    他看看老爹,眼中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没错,这种事情,绝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参与。若冒然参与进去,且不说得罪了人,就算没有得罪人,万一他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也是死路一条。

    嗯,的确是不该再追查下去!

    就在这时,大雄宝殿的门开了。

    陈子昂从里面走出来,向周围又看了一眼,便轻手轻脚,折回禅房。

    杨守文起身想要走出去,却被杨承烈一把拉住。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到远处禅房的门再次响起,紧跟着就看到陈子昂走出来,站在门廊上左顾右盼,好半天才返回房间。

    杨守文吓得,额头冒冷汗。

    “看到没有?”杨承烈压低声音道:“那小子可是干过毁琴求名的事情,小心眼多了去。哼,不过想骗我?想当初老子我陪着他返回梓州,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想骗我……”

    杨承烈冷笑两声,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他不会就此罢手。

    明天他肯定会继续找你和二郎打探消息……你这小子,我倒是不担心。可二郎……有机会,你就想办法告诉他,咱们没有找到什么证据,县衙里的不过是幌子。”

[4503] 第六十一章 噩耗(上)

    ();    杨守文明白杨承烈的想法:他准备彻底放手那件案子!

    前世,那位后来侦破了案件,并因此而得到升迁的好友,在破案之后曾来探望杨守文。

    两个人聊了很多,但杨守文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他临走时的那句话。

    这世上,没有不能破的案子,只看愿不愿,能不能,敢不敢……

    愿不愿,杨守文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敢不敢,说穿了就是你能否承担那后果;至于能不能,却包含着很多种意思。不过杨守文理解的是,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眼前这案子,错综复杂。

    现在看来,里面的牵连也很广。

    对于一个县尉而言,这基本上已经超出了杨承烈的能力范围。要知道,这可不是后世的法治社会,在这个时代,上有所命,必随之。弄个不好,杨承烈一家满门都要因这案子受到牵连,甚至有可能满门被害……杨承烈当年为了躲避仇家,不得已隐居昌平。好不容易过去了十几年,实在没必要为此而付出代价。

    窗外,月圆。

    杨守文静静坐在禅床上,在月光中,看着身前的油纸包。

    他犹豫了良久,伸出手想要把油纸包打开,可是每次当他把手放在油纸包上的时候,又立刻缩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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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油纸包,就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

    谁也不知道打开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杨守文非常好奇,但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打开了这个油纸包,很可能会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而这后果,他和杨承烈恐怕都无法承受……

    老爹已经决意放手不管,那么接来,一定是尽量置身事外。

    杨守文用力搓揉了有些麻木的脸,抬头看去,不知不觉中窗纸已经发白。

    他枯坐了一整晚,天竟然快亮了。

    杨守文最终定了决心,暂时不打开油纸包。

    也许等风头过去之后,他会把这油纸包打开。但是在这之前,还是尽量不要去碰触为好。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一阵释然。

    把油纸包塞进了随身的挎包里,杨守文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只觉一阵莫名疲惫。

    +++++++++++++++++++++++++++++++++++++++

    不过,杨守文睡了没多久,就被幼娘喊起来。

    他在幼娘和青奴的拉扯之,来到广场上打了一趟拳,练了一会儿的功,天就完全亮了。

    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加上一夜没睡,杨守文的精神不是很好。

    他没有强撑着,练了一会儿之后,感觉不太舒服,就一个人坐在大雄宝殿的门槛上休息,让幼娘和青奴一边练功,一边监视杨茉莉趴在地上,继续联系金蟾引导术。

    脑袋昏沉沉的,杨守文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走过来,然后在他身边坐。

    “陈先生!”

    陈子昂一袭青衫,依旧如昨日那样,整个人看上去温文如玉,令人顿生亲近之心。

    “兕子脸色看上去不好?”

    “哦,昨夜没有睡好,所以有些不太舒服。”

    杨守文倒是没有隐瞒,笑着解释了。

    陈子昂点点头,轻声道:“是啊,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昨天晚上肯定没有睡好。”

    心里激灵灵一咯噔,杨守文扭头看去。

    “你看你那黑眼圈,太明显了。”

    陈子昂手指着杨守文的眼睛,脸上透着一丝古怪的笑容。

    杨守文强笑一声,又把头转过来。陈子昂似乎话里有话,让他顿时生出警惕之心。难道说,陈子昂已经觉察到杨守文昨天在监视他?亦或者,他发现了什么?

    “对了,前些日子,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

    “是。”

    陈子昂笑道:“我听二郎说,那天晚上你还杀了一个刺客,果然是少年英雄。”

    杨守文心里的警惕性越发强烈,他轻声道:“先生说笑,我那算得什么少年英雄,只是当时情况险恶,不得已才出手。也是我运气好,若不然就死在这弥勒寺中。”

    说着话,杨守文还露出了后怕之色。

    陈子昂笑容更盛,“说的也是,这世上最怕的莫过于强出头。有一些事情能避免就避免,若是强出头,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以后兕子可不要再像那日般莽撞。”

    他绝对是话里有话!

    杨守文这时候如果还听不出陈子昂话有所指,那就真的是白搭了穿越众的名头。

    眸光一凝,他刚要开口,却见陈子昂已经起身。

    他环视禅院,最后目光落在了广场上正嬉笑着的幼娘和青奴身上,目光随即变得更加柔和。他叹了口气,“烦恼皆因强出头,有的时候,你一旦站出来,也就等于没了退路。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阿娘还活着,至少能给我不少的警醒。”

    说完,陈子昂施施然离去,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杨守文听得出来,陈子昂这是在警告他,或者是想要通过他,来警告杨承烈……烦恼皆因强出头吗?杨守文眯着眼睛目视陈子昂的背影消失,心里却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难道说,陈子昂觉察到了什么?

    他想了想,猛然站起身来。

    “兕子哥哥,你要去哪里?”

    幼娘在广场上叫他,杨守文朝幼娘和青奴摆了摆手,“幼娘你们玩,我有事与阿爹说。”

    看得出,幼娘有些失落。

    如此大好阳光,正是嬉戏的好辰光。

    幼娘突然觉得有些不太美好……以前兕子哥哥没有清醒的时候,会经常陪着她一起玩耍。可是现在,兕子哥哥清醒了,陪她玩耍的时候也就变得少了很多。幼娘说不清楚,兕子哥哥的清醒到底是好还是坏,只是觉得这心里面,不太舒服。

    不过没关系,我和兕子哥哥有一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幼娘又变得开心了!二字钳羊马扎起,她挥舞着小拳头,开始练起功来。

    杨守文并不知道,幼娘的心里产生了这许多的想法。

    他急匆匆找到了杨承烈,却发现杨承烈才起床,正在门廊上洗漱。

    杨守文走过去,在杨承烈耳边低语了两句。

    杨承烈则显得一愣,用毛巾擦了一把脸,而后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最好……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兕子你也不要再继续追查,咱们接来,要把目光落在粟末靺鞨人的身上。至于那几桩命案,我们就不要再管了,自有人接手。”

    “阿爹,你的意思是……”

    “伯玉不愧是才子,在官场上历练十载,也算是练出了真本事。

    他这次来,其实未必是想要查案,更多恐怕还是想要提醒我们,不要再追查去。”

    “是吗?”

    杨守文露出愕然之色,低头沉思。

    想想,还真的是很有可能!

    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一上来就露出破绽,拉着杨瑞打听事情?

    他怕是想要通过杨瑞的口,来提醒杨承烈。而后再通过杨守文,来警告杨承烈。

    自从清醒之后,杨守文总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可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他才发现,他好像有些小觑了古人。

    没错,这些古人或许没有他的前瞻性,但是能成为一代人杰,哪个又是好相与的人物?说起来,陈子昂在后世更多还是以他那首《等幽州台歌》为广为人知,但是对他的权术和智谋,却少有人传颂。所以杨守文也就先入为主,以为陈子昂是个书呆子。可现在看来,陈子昂绝不是什么书呆子,他的心思怕也不轻。

    不仅是陈子昂,还有杨承烈!

    杨守文觉得,他有必要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免日后面对这些人的时候,栽了跟头。

第六十二章 噩耗(下)求推荐,求收藏!

    ();    不过,经此一事之后,气氛似乎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午饭的时候,杨承烈和陈子昂之间依旧显得很热络,可是彼此间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似地,不复昨日那样自然。杨守文在一旁看在眼里,却心知肚明。倒是幼娘和青奴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依旧如昨日那般,对陈子昂充满了好奇的心思。

    杨守文觉得,怕更多还是因为陈子昂那张英俊的大叔脸吧。

    吃过午饭,陈子昂和杨承烈跑到了禅院后面的观景台上去下棋。

    而杨氏和宋氏则在厨房里忙碌,为晚上的赏月做准备。杨守文有些顶不住,所以在午后美美小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他便带着幼娘和青奴在禅院前面遛狗嬉闹。

    “大兄,怎么感觉着,有点不对劲?”

    杨瑞凑过来,轻声问道。

    “什么不对劲?”

    “阿爹,还有那位陈先生。”

    杨守文左右看没有别人,拍了怕杨瑞的肩膀,低声道:“这件事不要再问,也不再管。”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为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会掉脑袋。”

    杨瑞闻听,吓得一缩脖子。

    “大兄,不是吧……”

    他正打算开口,却听到禅院下的山路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跟着,就看到管虎带着两个差役出现在山路上。他们远远看到杨守文兄弟,管虎立刻大声喊道:“大郎、二郎,杨县尉呢?”

    杨瑞看了杨守文一眼,却发现杨守文没有回答的意思,就连忙站出来说道:“管班头,发生了什么事?我阿爹在里面陪客人说话。”

    “快带我去。”

    那管虎满头大汗,一脸的紧张和焦虑之色。

    杨守文眉头一蹙,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幼娘,你和青奴带着茉莉在这里玩,记得不许跑远,听到没有?”

    “听到了!”

    幼娘娇声回答了一句,和杨青奴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而这时候,杨守文和杨瑞则带着管虎走进禅寺山门,直奔禅院后门而去……

    “县尉,大事不好了!”

    管虎一看到杨承烈,就连忙走上前,惶急说道。

    不过,他旋即看到了陈子昂,顿时一愣,又立刻闭上了嘴巴。

    杨承烈眉头一蹙,沉声道:“这是右拾遗陈子昂陈伯玉,监军幽州军事,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

    管虎听闻陈子昂的身份,也随之放松了警惕。

    他沉声道:“刚得到消息,**可汗默啜起兵作乱,扣押了淮阳王等使团成员……静难军军使慕容玄崱于前日率部五千归降默啜,并偷袭清夷军,攻破妫州。”

    “什么?”

    杨承烈和陈子昂闻听,都不由得大吃一惊,齐刷刷站起身来。

    管虎接着道:“如今,默啜先锋已兵进檀州……据居庸关传来消息,居庸关外的契丹人以及粟末靺鞨人更蠢蠢欲动,似乎有集结的迹象。县尊命我前来,招县尉即刻返回县城,商议对策。”

    杨承烈这下子,可真的是不淡定了。

    “慕容玄崱,何以归降蛮虏?”

    陈子昂蹙眉,一脸不解之色。

    静难军使,若放在后世,就是静难军的基地司令,权力很大。这么一个大将,居然归降了默啜,的确是让人感到不解。

    管虎连忙道:“目前具体情况还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那默啜在淮阳王等人抵达黑沙之后,突然反目。而后,他集结人马,于五天前起兵,偷袭平狄军,随后慕容玄崱便起兵造反,与默啜夹击清夷军,致使平狄军和清夷军同时溃败而逃。”

    静难军的基地,大约就位于后世北京延庆附近。

    慕容玄崱这一归降,也使得昌平县的压力,陡然倍增。

    杨承烈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我立刻下山。”

    身为昌平县尉,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军事主官就不能再闲着。

    杨承烈面露苦涩笑容,与陈子昂道:“伯玉,本想与你今天在此赏月,可现在看来……

    我要立刻返回县城,实在抱歉。”

    而陈子昂则道:“文宣休要客套,这种事……罢了,我也随你一同下山,去昌平查探消息。”

    “你……”

    杨承烈看了陈子昂一眼,想要劝阻。

    陈子昂则笑着说:“我虽已卸去监军一职,但还是朝廷命官。如此时刻,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回到禅院禅房里,片刻功夫拎着一个小包裹,手中还持一口宝剑。

    “兕子,你就留在这里。”

    杨承烈也不敢耽搁时间,匆匆换上衣装,便准备下山。

    临走之前,他叮嘱杨守文等人道:“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只怕这里也不会太安全。你保护大家下山,回去收拾一下之后就搬去县城。我担心,虎谷山会有危险。”

    “孩儿明白。”

    杨承烈对杨守文很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准备离开。

    “阿爹且慢!”

    杨守文唤住了杨承烈,而后回房取出断龙宝刀,走上前递到杨承烈手中,“这口刀,孩儿用着不太习惯,想必还是在阿爹手中才有用处。如今既然发生了大事,阿爹更要有一口趁手的兵器防身。孩儿有虎吞足矣,阿爹就把先把这口刀收走。”

    说完,他不等杨承烈反应过来,猛然向前凑了一步,贴在杨承烈耳边轻声道:“阿爹留意管班头,他似乎与陈先生认识。”

    杨承烈接过刀,本想要夸奖杨守文两句。

    可是听到杨守文这句话,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先一变,旋即又恢复到了平常。

    “嘿嘿,我早就说过,你哪能使得这种宝刀?”

    杨承烈点点头,在外人看来,好像是赞赏杨守文的孝心。

    可杨守文却知道,杨承烈这是回答他:我知道了!

    “茉莉!”

    “杨茉莉!”

    “杨茉莉在,杨茉莉在呢。”

    “你立刻收拾东西,虽阿爹一起回县城。”

    “好!”

    杨茉莉倒是非常爽快,飞奔会房间之后,拎着那一对洗衣槌就走了出来。

    “那你也赶快收拾一下,我在城里等你们过来。”

    杨承烈意有所指,杨守文轻轻点头。

    他和杨瑞站在山门口,举目目送杨承烈一行人沿着山路匆匆离去,脸上的笑意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淡。

    “兕子,咱们怎么办?”

    宋氏和杨氏走到了杨守文的身旁,面露紧张之色。

    杨守文笑道:“阿娘,婶娘不用慌张,叛军虽然逼近,但是还隔着一个居庸关,那容易杀到昌平?不过,看样子咱们今天是不能赏月了!立刻收拾一下,咱们下山。”

    “那村里的人……”

    “和村里人说一下,愿意进城的进城,不想进城的,可以来这里避难。”

    杨守文说完,嘬口一声口哨,菩提带着悟空四个就跑过来,蹲在了山门之外。

    “幼娘,青奴,收拾东西,咱们下山。”

    杨守文一声令下,众人随之忙碌起来。

    他回到房间里,抄起了虎吞大枪,把皮囊斜跨身上。

    “可惜了这许多吃食。”

    杨氏有些不舍,但也知道不是心疼的时候。至于那剩下的四坛子清平调,杨守文一枪一个,把酒坛子砸的粉碎,任由那酒水流淌一地。而后,他背起了青奴,牵着幼娘。杨瑞则搀扶着宋氏,杨氏走在最后面,一行人急匆匆,离开禅院。

    +++++++++++++++++++++++++++

    傍晚时分,斜阳夕照。

    杨守文一行人回到山下,就立刻把田村正找来。

    把情况与田村正说明了之后,田村正也慌了手脚。两年前,契丹人作乱时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才不过安生了一年多,这粟末靺鞨人又要造反,他怎能不慌张?

    “兕子,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杨守文想了想,沉声道:“左右秋收已经结束,让大家可以带上粮食,到山上避难。山上的小弥勒寺已经空下来,估计容纳三五十人,当不成问题。若城里有亲戚的,就去县城。现在还说不准情况,也许叛军根本过不得居庸关,大家有充足时间做准备。”

    田村正连连点头,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

    这时候,杨瑞已经套好了牛车,他赶着车从院子里出来,冲着杨守文大声招呼。

    “田村正,这里就交给我,我先护送我阿娘回县城。”

    “好!”

    田村正点头答应,杨守文则牵着三匹马从田村正家中走出。

    来到村口的时候,杨守文正准备上马,却听到老胡头大声喊道:“兕子,等等我!”

第六十三章 风雨欲来(上)求推荐,求收藏

    ();    老胡头拖着一辆小车,正吃力地从小院里走出来。

    杨守文连忙把缰绳递给杨瑞,快步走上前,伸手拉住小车,手臂一用力就把小车从院子里拉出来。

    “老胡头,你这是干什么?”

    “嘿嘿,自然是进城。”

    “啊?”

    “刚才我看杨县尉行色匆匆,感觉着有事情发生。

    前年,你还记得吗?前年契丹人打过来的时候,杨县尉也是那般表情,把你们一家从这边接到城里。我年纪大了,可不想再折腾下去。兕子,和你商量一件事,我打算投身到你家中,哪怕做个门房也好过像现在这般,整日里提心吊胆。”

    有道是人老精似鬼,老胡头就是如此。

    前年的事情,杨守文倒是还有那么一点印象。

    当时爷爷杨大方已经过世,契丹人打穿了居庸关,兵临昌平城下。杨承烈匆匆忙把杨守文三人接到了县城里,住了大概有十几天。后来,那些契丹人离开,杨守文才又回到虎谷山。依稀记得,那一次虎谷山狼藉一片,好像死了不少人。

    如汉人视胡人为蛮虏,胡人视汉人同样低贱。

    从匈奴开始,汉人和蛮虏之间的战争就不曾停止过。乃至于到了五胡乱华的时候,蛮虏凶残,更把汉人视为两脚羊,杀得中原十不存一,以至于汉人元气大伤。

    李世民登基之后,开贞观之治,号天可汗,令胡人臣服。

    如果如今还是李家天下的话,突厥也好,契丹也罢,包括吐蕃这些少数民族,都会安分一些。可偏偏如今是武则天当朝。用一句老话,这叫做牝鸡司晨。边塞异族对于中原再次窥觑,特别是这几年来,叛乱不止,双方的冲突也越发频繁。

    “老胡头,你……”

    老胡头嘿嘿笑道:“兕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觉得,你如今既然清醒过来,总要有个跑腿办事的人跟在身边。老胡头我年纪虽然大了,但想当年也是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立人的人物。别的不说,打扫个庭院,看守好门户总归可以。”

    他随即压低声音,轻声道:“再者说了,我看兕子你奇思妙想甚多,也需要有人帮衬不是?”

    杨守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老家伙喜欢吹牛,但要说他的手艺,的确不输给城里的那些工匠。

    “老胡头,你可要想好了。”

    “哈,有甚想不好的?左右是个糟老头子,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高兴还来不及。”

    杨守文还有些犹豫,却见宋氏掀开车帘,探出头来。

    “兕子,既然老胡头愿意来咱们家,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左右家里也需要人手,就让他跟来吧……二郎,牵头牛过去,给老胡头把车套上。”

    宋氏开了口,杨守文也就没有在拒绝。

    的确,他是时候找个跟班,或者说,找一个家臣。

    杨家大公子,怎可能总是孤家寡人的一个人。虽然说有杨茉莉,可你能指望一个十三岁的傻大个做什么事情?身边能跟着一个老人,有时候倒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杨守文指点着老胡头道:“老胡头,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嘿嘿,只要兕子你不赶老汉走,老汉就不会后悔。”

    家里两头黄牛,正好可以套两辆车。

    待老胡头把小车套好,坐在车上之后,杨守文示意菩提上车,又把四只小狗抱到了车上,这才翻身上马。

    “二郎,出发。”

    “好!”

    别看杨瑞年纪小,但是赶车却很熟练。

    宋氏她们的车在前面走,杨守文则跟着老胡头在后面。

    “老胡头,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呢。”

    老胡头闻听笑道:“老汉贱名胡琏,阿郎你还是唤我老胡头吧,听着也更顺耳些。”

    从兕子到阿郎,老胡头的改口没有任何生涩,好像一切都很自然。

    “老胡头,你不会真的是为了要什么安身立命,所以才要投到我家吧。”

    老胡头看前面宋氏的车有些距离,于是压低声音道:“果然瞒不过阿郎……实话实话吧,如果真要再打仗的话,我可不想再去做什么徭役。以前每次做徭役,都好像死了一回。前年,我跟着朝廷的兵马去了卢龙。若不是我聪明,便死在那边。

    我已经这把年纪了,还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能投到阿郎家中,正好可以躲过徭役……在县城里面,总好过在外面风餐露宿。”

    杨守文顿时明白了老胡头的用意,却没有放在心上。

    这年头,借卖身到官宦家里躲避徭役的事情太多了,老胡头的选择也算不得错误。

    “老胡头,东西都做好了吗?”

    老胡头眼皮子一翻,轻声道:“阿郎昨日才吩咐下来,我本打算过了中秋去准备材料,不成想……不过阿郎放心,家伙事我都带着,等进了县城,说不得会更快。”

    杨守文听罢,轻轻点头。

    马蹄铁的制作势在必行,以前他没有马也就算了,现在有了马,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当下,一行人两辆车,沿着官道直奔昌平。

    到昌平城外的时候,杨守文就看到城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是在等着进城。

    以前,由于县衙被袭击,县城里的气氛比较凝重。

    可是现在,这已经不是凝重的问题,而是显得非常压抑。

    **起兵攻占妫州,静难军慕容玄崱造反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开。昌平距离静难军所在地并不是很远,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昌平县很快就可以得到消息。

    “大郎,这是要进城吗?”

    城门口的守卫,依旧是那个朱成。

    他看到杨守文一行人来到,连忙驱散聚在城外的百姓,快步走到了杨守文面前。

    “情况如何?”

    “刚才县尉已经下令,要对进出县城的人严加盘查。

    非本县百姓,暂时不得入内……县尊已经命人在城外设立营地,以方便从静难军逃来的难民居住。城里面也是人心惶惶,大家都很害怕,不过还好没出乱子。”

    杨守文听罢,颔首表示称赞。

    “那我们……”

    “大郎说得甚话,便是其他人不让进城,大郎却必须进得!

    大郎快些过去吧,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我担心会出乱子……对了,那批货物已经清理完毕,昨日宋三郎的婆娘派人过来提走了。只是那宋家人忒不识好歹,竟然还无理纠缠,要放掉宋三郎。小人一怒之下,让人把宋三郎的家里人打了一顿。”

    杨守文笑了,轻声道:“做得好,我回去之后,会让那宋三郎在里面多呆上几日。”

    说着话,两串铜钱便无声落入朱成手里。

    朱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熟练的把钱塞进口袋,而后转过身大声吆喝道:“让开让开,休阻了大郎的车马。”

    城门口的栅栏立刻挪开,杨守文牵着马,跟着马车就进了城门。

    城门外,传来一阵阵喝骂声。

    “凭什么他们可以入城?我等在这里等了许久,为何不得入城?”

    “对啊,我们要进城!”

    城门口的门卒民壮们,对杨守文客气,却不代表会对那些普通人客气。就见他们抄起棍棒,一阵狠打,把冲在最前面的人打散。朱成腆着肚子,厉声喝骂道:“尔等瞎了狗眼,也不看看刚才那是谁?那是本县杨县尉的家眷,如何入不得城?

    都给我老实等着,若县尊下令,自会让尔等进城。”

    天色,已经黑下来。

    城门口堆放的篝火点燃,火光熊熊。

    杨守文上了马,不由得哑然失笑。

    上辈子最恨那种二代,不成想自己重生一回,居然要享这二代的福利。

    他不敢怠慢,纵马上前,“二郎,加快速度……咱们先回家再说。”

第六十四章 风雨欲来(下)求推荐,求收藏

    ();    “好!”

    杨瑞连忙催赶牛车,两辆车一前一后,沿着大街,朝着番仁里的方向急速行进。

    看得出来,昌平县城里,的确是有些骚乱。

    沿途不时可以看到巡兵民壮,各坊市大门口,更有武侯值守,一个个神色严肃。

    平日里这个时候,坊门还不会关闭。

    可这一路走下来,杨守文却发现,有好几个坊市已经关闭了坊门。

    好不容易来到番仁里,坊门仍打开着。不过,坊门内外有四个武侯值守,看到杨守文兄弟,他们连忙走上前,简单询问了一下,便让一行车马进入了番仁里。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杨瑞看上去有些恼怒,却被杨守文拦住。

    “二郎,非常时期,不要节外生枝。那些人也是奉命而为,你不要去和他们计较。

    其实,人家已经很给我们面子,若不然还要打开马车检查呢。”

    “他们敢!”

    杨瑞回到了昌平县城,那纨绔之气似乎有些抬头。

    杨守文举起大枪,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把脾气收起来,现在可不是犯浑的时候。”

    如今的杨瑞,对杨守文颇有些惧意,同时又有些敬重。

    惧意是因为杨守文杀过人,救过他的命。不管那天晚上在小弥勒寺,杨守文是因为什么而出手,但有一点杨瑞很清楚,那晚如果没有杨守文,他必然小命难保。

    而在盖嘉运的事情上,杨守文又帮他躲过了一劫。

    再加上杨守文酿制清平调,所有的一切,让杨守文在杨瑞的眼中,变得格外神秘。

    杨瑞一咧嘴,不敢再反驳。

    他牵着牛车,一路来到杨府大门外。

    宋氏等人也跟着纷纷从马车上下来,走上门阶,叫开了大门。

    “老胡头,你就住在前面的厢房吧……”杨守文进了大门,招呼老胡头过来,指着一旁的厢房吩咐,“另外,我要你做的东西尽快做出来,需要什么,只管开口。”

    “青奴!”

    杨守文突然唤住了抱着八戒往里走的杨青奴,“让人安排一块空地,我要老胡头做点东西。”

    杨青奴忙把八戒放在地上,蹦蹦跳跳走过来。

    “宋安,你安排一下。”

    哪知道,那宋安却露出了为难之色,轻声道:“小娘子,非是我不安排,是在是腾不出地方啊。”

    “腾不出地方?”

    杨青奴一愣,指着厢房旁边的一个棚子道:“那不是空着的吗?”

    “小娘子,那是柴房……过两天要对方过冬用的柴火。”

    “过冬的柴火?”杨青奴露出愕然之色,疑惑问道:“柴房不是在厨房的边上,为什么要在这里堆放柴火?这里距离伙房那么远,堆放在这里,岂不是很麻烦?”

    杨守文在一旁听得真切,嘴角微微一翘,已经明白了宋安的心思。

    看起来,还是不肯老实啊!

    杨守文懒得和他计较,带着老胡头直奔厢房。

    “大郎且慢,那房间有用处。”

    宋安连忙上前阻拦,只是没等他说完,杨守文抬手一记耳光抽过去,打得宋安满嘴是血。

    他冷冷看了宋安一眼,走到那厢房门外,拉开房门。

    里面的家具倒是很齐全,不过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老胡头,你只管在这里住下……谁要是敢找你的不自在,你就只管动手,休要给我面子。你既然去过卢龙,想必手底下有些底子,该怎么做,不用我来教你。”

    老胡头先一怔,旋即咧嘴笑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捂着脸,敢怒不敢言的宋安,嘿嘿笑道:“阿郎这话说得,老汉当年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如今老汉跟着阿郎,绝不会让阿郎落了脸面不是?”

    杨守文也笑了,拍了拍老胡头的胳膊,转身出来。

    “青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提枪往院子里走,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宋安一眼。

    大门口,杨氏母女见杨守文往里面走,也连忙跟上。而菩提则汪的叫了一声,八戒跐溜就跑过来,跟在菩提的身后,屁股一摇一摇的走着,更没去理睬宋安。

    “小娘子,你看他太猖狂了。”

    杨青奴不是傻子,虽然以前她听了挑拨,对杨守文存有敌意。但是在山上的几天,杨守文救过她的性命,给她讲过故事,杨青奴的心里自然也就有了变化。

    目光,随之变冷。

    杨青奴轻声道:“宋安,自己掌嘴吧。”

    “啊?”

    “大兄是阿爹的儿子,是我与二兄的兄长,更是杨家的人。

    你又算什么东西,整日里在我和阿娘面前挑拨是非。今日大兄心情好,不想和你计较,可是我却不能放任你如此失礼。你是阿娘带来的人,所以更要严格要求。

    自己掌嘴,打够二十下才可以停下来。

    对了,不响不算,我会让人盯着你,你给我小心一点……别忘了,外面马上会有战事发生。”

    杨青奴在杨守文面前,如今是个乖乖女。

    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却依旧是那个腹黑心狠的大小姐。

    “老胡头,盯着他,不够二十下,不够响的话就告诉我,我会让人打断他的狗腿。”

    说完,杨青奴狠狠瞪了宋安一眼,便一溜小跑的往里面走。

    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安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去虎谷山之前,小娘子对那痴汉还是恨之入骨;怎地这短短几日,就变得言听计从?

    他正发愣,老胡头已经在门廊上坐下。

    他笑眯眯道:“老伙计,快着点,一会儿还等着开饭呢。”

    “你……”

    “你别瞪我!”老胡头笑道:“我老胡头可是本地人,有一百种办法玩死你,信吗?”

    宋安咬着牙,看着老胡头。

    虽然老胡头笑眯眯的,可是他却实实在在感受到,在那笑容的后面,隐藏着何等的凶险。

    +++++++++++++++++++++++++++++++++++++++

    “阿娘,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晚饭的时候,杨守文突然对宋氏说道。

    宋氏闻听一怔,惊讶道:“兕子这么晚要去哪里?外面快要夜禁了,你出去可是非常麻烦。”

    “嗯,我去打听些消息。”

    宋氏蹙眉,沉思片刻后,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也不是很放心……日间听说了要打仗的事情,她这心里面一直很乱。

    偏偏杨承烈还在县衙,至今没有音讯。

    谁也不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状况,所以听闻杨承烈准备出去,宋氏想了想,也就没有反对。

    她听杨承烈说过,杨守文如今在县城里,似乎也有那么一些能量了!

    相比之下……

    宋氏叹了口气,狠狠瞪了杨瑞一眼。

    杨瑞正拿着一根鸡腿奋战,感受到老娘的目光,他立刻放慢了速度。只是这心里还有些委屈,好端端瞪我作甚?

    “你既然是去做正事,那为娘也不拦你。”

    宋氏想了想,起身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手里拿着一块腰牌,递给了杨守文,“县城里不比虎谷山,规矩也多。待会儿夜禁开始,你身上若是没有通行腰牌,被人武侯抓到,便是你阿爹也没有办法。带着腰牌,别弄得和上次一样,又躲进那水沟里?我可不想待会儿你阿爹回来,没有办法向他做一个交代。”

    杨青奴噗嗤笑出声来,而杨守文,则露出了尴尬之色。

    “青奴姐姐,躲进水沟了怎么了?”

    杨氏没有在席上吃饭,但是幼娘却被杨氏叫了过来。

    听到宋氏的话,幼娘顿时露出好奇之色,“兕子哥哥,你好端端躲进水沟里面作甚?”

    “这个嘛……”

    杨守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显得颇有些尴尬。

    宋氏笑道:“顺便带上二郎,也让他出去长长见识,免得整日里不知道天高地厚。”

    “阿娘!”

    杨瑞一脸赧然。

    杨守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宋氏,便站起身道:“阿娘放心,兕子心里省得……二郎,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出发。”

第六十五章 老军客栈(上)

    ();    一般而言,夜禁自亥时开始,也就是晚上九点。

    不过由于是非常时期,戌时才过去一半,昌平城里的夜禁就已经开始执行起来。

    如果换算成后世的时间,此刻也不过八点左右。

    可是当杨守文和杨瑞走出番仁里坊门的时候,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行人。

    “大郎、二郎要出去吗?”

    番仁里坊门关闭,当杨守文两人准备出门的时候,被武侯拦住。

    “现在已经开始夜禁,若无通行腰牌,两位最好还是不要出去。坊内走动倒是无甚大碍,我等兄弟自可以无视。但是若出了坊门,被巡兵民壮遇见就很麻烦。”

    那武侯也是好意,杨守文自然不会冷眼相待。

    取出宋氏给他的腰牌,递到武侯的手中,“我们有通行腰牌,准备出去帮我阿爹做些事情。”

    “哦,原来是县尉吩咐。”

    武侯检验了腰牌,确认无误之后就打开坊门。

    “二位郎君出去要小心些,最近外面不太平静。如果遇到麻烦,只管招呼民壮。”

    不管怎么说,武侯也算是杨承烈的手下。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武侯的性质,类似于后世的片警。总体而言,武侯归属于民壮,主要负责看守巡查职责。每一个坊市,都设有武侯铺,安排有数名武侯轮值。

    杨守文笑着和那几人道谢,然后带着杨瑞走出坊门。

    “大兄,咱们去哪里打探消息?”

    一到大街上,杨瑞就兴奋起来,看着杨守文,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杨守文道:“咱们去老军客栈。”

    “老军客栈?”

    杨瑞闻听,好像是炸了毛似地,顿时跳起来,“大兄,你疯了!这时候去老军客栈?”

    “去不得吗?”

    “你忘了,之前老爹把老军客栈给抄了,还差一点杀了盖老军一家。

    咱们现在跑去老军客栈,岂不是自投罗网?别到时候消息没打听到,落得一身骚。”

    “你怕了?”

    “我怕?”杨瑞梗着脖子,“我会害怕?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我会害怕盖老军?”

    杨守文笑而不语,只静静看着杨瑞。

    杨瑞叫喊了两声之后,旋即好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慢慢低下头。

    他轻声道:“大兄,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有些害怕……那老军客栈里,鱼龙混杂,多有亡命之徒,也是昌平县最混乱的地区。莫说是我,就算是衙门里的人,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也大都不愿意去那里厮混……蟒山坊,随时都可能发生命案。”

    蟒山坊,以昌平城外的蟒山而得名。

    看着杨瑞有些发白的脸,杨守文轻声道:“你若是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那怎么可以!”

    杨瑞抬起头,努力挺起胸膛道:“阿娘让我陪你去,若是见我回去了,一定会骂死我的。”

    杨守文哈哈大笑,轻声道:“走吧,不会有事。”

    “可是……”

    “蟒山坊虽有些混乱,确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老军客栈或许是有亡命之徒,但盖老军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绝不敢节外生枝。”

    说完,杨守文便大步而去。

    杨瑞嘴里面嘀咕了两声,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最后还是跟在杨守文的身后。

    两人一路走去,在路上还遇到了一队巡兵民壮。

    这一次,杨守文有通行腰牌,所以没有象上次那样跳进水沟里躲藏。而民壮在检查了他的腰牌之后,便叮嘱了两句,让他们路上小心,而后就让兄弟二人离开。

    “大兄,你说那慕容玄崱好端端的军使不做,为什么要投降默啜呢?”

    “大兄?大兄?”

    杨瑞喊了两声,才算让杨守文回过神来。

    只是,他眼中透着一丝明悟,沉声问道:“二郎,你可还记得那张地图吗?”

    “什么地图?”

    “就是那张飞狐地图?”

    杨瑞想了一下,点头道:“大兄说的可是从茉莉那对洗衣槌里找到的地图吗?”

    “正是!”

    “当然记得。”

    “那你还记得,上面的数字?”

    杨瑞搔搔头,露出苦恼之色。

    他想了想,轻声道:“倒是记得几个……810/826/828……上面数字很多啊,我实在是记不完整,只记得这几个数字。大兄,你可是有什么发现?何不说来听听?”

    杨守文摇摇头,沉声道:“我现在还不确定,等回去之后,要与阿爹商议。”

    “我可以参加吗?”

    杨瑞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期盼之色。

    杨守文笑了笑,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废话,你当然要参加,你可是关键人物呢。”

    “真的?”

    “当然了!”

    事实上,自从发生了盖嘉运那件事情之后,杨瑞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杨守文可以感觉得出来,当他遇到事情的时候,就会显得没有信心,甚至想要退缩。

    也难怪杨瑞,毕竟只有十三岁。

    遇到这种事情,他哪怕再聪明,也会受到影响。

    杨守文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设法给杨瑞增加信心,让他慢慢恢复自信。

    见杨瑞的精神好转许多,杨守文也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和杨瑞都是兄弟。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未来想要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靠他一个人绝无可能成功,身边必须要有可以信赖的人。

    而杨瑞,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

    蟒山坊位于昌平县东北一隅,面积很大。

    这里也是昌平的贫民区,治安非常混乱。昌平县的地痞,大都出自于蟒山坊。而在昌平最具威慑力的几个团头,也都是住在蟒山坊,听从盖老军的差遣调派。

    蟒山坊的坊墙很矮,夯土筑成,甚至不到一人高。

    坊墙上,还有凌乱的杂草和树枝,在夜色之中更透着一丝坏败的气息。

    杨守文敲开坊门,取出通行腰牌,交给那值守的武侯。武侯也没有认真检查,只看了一眼就把杨守文和杨瑞放了进去。

    “大郎、二郎若没什么事情,还是速速离开。”

    “哦?”

    武侯轻声道:“最近这边有些混乱,几个团头似乎想要寻老军的麻烦,时常会发生殴斗。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别再这里晃悠。若想要找乐子,最近还是不要来。”

    武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杨守文点头道谢。

    临走的时候,他顺手塞了一串开元通宝在武侯的手中,也喜得那两个武侯眉开眼笑。

    这里是蟒山坊,乱的不成样子,也穷的不成样子。

    有钱的人,武侯不敢招惹;没钱的人,武侯也榨不出来油水。

    一下子得了一串前,平分的话,两个武侯每人也能有个四五十文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大郎,你们没带防身的武器吗?”

    “哦……出来时,担心被巡兵民壮盘问,所以没有携带。”

    那武侯相视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转身进了武侯铺,片刻功夫又走出来,手里拿了两口唐刀。

    “在这边行走,若没有武器防身,不晓得会出什么事情。”

    另一个武侯说着话,还从身上取下来一枚哨子递给了杨守文,“如果遇到那麻烦,二位郎君可以吹响哨子,我二人会尽快赶来。虽说我二人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蟒山坊,大家多少也要给些面子。还是那句话,办完了事情,尽快离开这里。”

    杨守文点点头,又向两人道了声谢,便拎刀而行。

    可这样一来,杨瑞更紧张了。

    他拎着刀,紧跟在杨守文身边,一边走一边道:“大兄,若没有大事,咱们明天再来。”

    “怕什么,跟着我就是。”

    杨守文瞪了杨瑞一眼,昂首走在前面。

第六十六章 老军客栈 下 求收藏,求推荐

    ();    正如那两个武侯所言,蟒山坊如今是满满的火药味儿。

    沿途,就看到许多不三不四的人游荡,一个个虽衣衫褴褛,却又显得面目丑恶。

    他们看着杨守文两人,就好像看到了两只肥羊。

    不过,杨守文明显不是好相与的,那身上所凝聚的淡淡杀气,令那些地痞也不敢靠上前。

    看着杨守文若无其事,杨瑞渐渐也胆子大了。

    “二郎,些许泼皮,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在这里横行,你要学会强硬。你强他们就弱;可如果你露怯的话,他们会变得非常嚣张。”

    杨瑞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

    “咦,这不是二郎吗?”

    有的时候,不是你想找麻烦,那麻烦会自动找上门来。

    杨瑞在昌平大小也算是一号人物,所以少不得有人认出来。就在两人准备直奔老军客栈的时候,前方突然来了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之人,倒是衣衫华美。不过这大冷的天,却敞着怀,露着胸,一只手还在胸口搓来搓去。

    “杨老三?”

    杨瑞认出那人来,脸色顿时一白。

    此‘杨’非彼‘杨’。

    这杨老三和杨承烈一家没有任何关系,是昌平县的一个小团头。

    杨瑞轻声道:“大兄,阿爹以前抓过此人,我认得他。”

    杨守文点点头,抬手把杨瑞护在身后,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拦住我的路。”

    杨老三闻听,三角眼一瞪,“你又算什么东西,老子和你说话了吗?”

    杨守文想了想,突然笑了。

    “一个泼皮而已,现在给我滚开,我兄弟今天来有正事,不想招惹麻烦。可你若是不识相的话,别怪我心狠手辣。”

    “呦,我还没有发狠呢,你倒先威胁起我来了?”

    杨老三说完,指着杨守文刚要开口,却见杨守文眉头一蹙,紧跟着仓啷一声唐刀出鞘。一抹冷芒掠过,鲜血喷溅。一只手落在了地上,杨老三举着光秃秃,犹自喷着鲜血的手腕,眼中透着不可思议之色,猛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什么人,敢在蟒山坊惹事?”

    周围本来看热闹的泼皮,见此情形先是一愣,旋即齐声呐喊,便围了上来。

    杨守文不慌不忙,厉声喝道:“我乃县尉杨承烈之子,今日奉我父之命前来公干,哪个敢乱来,休怪我不客气!如今昌平正值混乱,我更不介意报知我阿爹,调集民壮抄了你们这蟒山坊。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算是想要后悔,都晚了!”

    这一声厉喝,令那些泼皮顿时驻足。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了看你,呼啦啦一下子散开。

    这里虽然是蟒山坊,确是大唐之下。官府以前放任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如果真为了一个杨老三惹来杨承烈雷霆之怒,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可别忘了,前些日子杨承烈刚抄了老军客栈。

    杨守文心里松了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果然如此!

    他充分感受了一把‘我爸是李刚’的感觉,说实话,这感觉有时候真特么叫爽。

    “二郎,问他有什么事?”

    杨守文收刀还鞘,面无表情。

    杨瑞刚才,紧张到想要爆尿。可是现在,他突然信了杨守文的那句话:对这些人,你必须要比他们更狠,更强。一群纸老虎而已,吓唬普通人也就罢了,我堂堂县尉之子,又怎会害怕?

    想到这里,杨瑞的胆子一下子大了很多。

    他走到跪在地上,抱着手腕哀嚎的杨老三面前。

    “老三,你叫住我,有事吗?”

    杨老三脸色苍白,捧着手腕,带着哭音道:“瞧二郎说的甚话,小人不过是想和二郎打个招呼。”

    杨守文眼睛一眯,把杨瑞拉到身旁。

    “现在招呼打完了,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

    杨老三满头是汗,颤声回答。

    而杨守文只看了他一眼,再也没有理睬他,径自昂首挺胸往前走。杨瑞连忙跟上,在杨守文身后轻声问道:“大兄,为什么不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情?”

    “左右不过是想要逞威风……刚才在门口不是说了,盖老军如今情况不妙。

    想必这些小喽啰有些耐不住,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罢了。对这种人,莫要理睬。咱们现在代表的是阿爹的脸面,就算是杀了他,也是给他面子,何必和他啰唆?

    杨瑞此前,被盖嘉运坑了一把。

    想必这蟒山坊一些不长眼的人,就觉得杨瑞好欺负,想要趁机在这里怒刷存在感。

    不过,杨守文才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两人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笑,眨眼间就来到了一家客栈门口。

    这是一座简陋的两层楼客栈,门口聚集了很多泼皮,里面则是吵吵闹闹个没完。

    杨守文兄弟来到客栈门口,那些泼皮呼啦啦散开。

    很明显,刚才杨守文那一刀,给这些无赖地痞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平日里他们打个架,欺负个老实人还可以,但如果面对杨守文这种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狠角色,却是有多远避多远。虽然很多人不认识杨守文,但是现在,他们怕了。

    “大兄,这就是老军客栈。”

    正说着话,从客栈里走出一个人来。

    “杨大郎,你们来这里作甚?”

    来人,杨守文认识,赫然正是盖嘉运。

    这也是杨瑞自前两日过去后,又一次见到盖嘉运,顿时眼睛都红了,破口大骂道:“盖二郎,你还敢出来?”

    盖嘉运看到杨瑞,先愣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我有何不敢?”

    “你……”

    “二郎,住嘴。”

    杨守文淡淡一声喊喝,迈步走上前。

    也许是被杨守文刚才那狠辣一刀给吓到了,杨瑞立刻闭上了嘴巴。

    杨守文则看着盖嘉运,一言不发,上上下下打量,直看得盖嘉运心里一阵阵发毛。

    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可不像杨瑞那么好打发。

    “你看我作甚?”

    “我找盖老军,他应该在这里。”

    “我阿爹的名字,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杨守文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轻声道:“盖二郎,不要给你脸不要脸,我找你老子有事情,休要惹怒了我,到时候我再抄了你老军客栈,你可别想着我会心慈手软。”

    “我……”

    盖嘉运绝对是一个桀骜之人,但不知为什么,在杨守文面前,却桀骜不起来。

    杨守文一把推开他,迈步往里面走。

    杨瑞在他身后,乐得连牙花子都露出来,轻声道:“盖二郎,你也有今天。”

    “哼……要不是你大兄跟着,我要你好看。”

    “好啊,来啊?”

    盖嘉运气呼呼把头一扭,不再理睬杨瑞那狐假虎威的模样。

    老军客栈的大堂上,乱成一团。

    二楼,围着一群衣装各异的人,乱哄哄的在看热闹。而在大堂里,一群人则聚在一起,正在争论着什么。正中央一张榻床上,斜卧着一个壮年人,看年纪应该是和杨承烈差不多大。只是容貌略显苍老,两鬓都已经透着花白。

    不过,他斜卧榻床,却犹如一头猛虎。

    脚边,一名衣装略显暴露的胡姬,正在给他捶腿。

    而在他面前,几个形容不同的男子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似乎正在和他争执。

    “那个卧在床上的,就是盖老军。”

    杨瑞在杨守文耳边低声道了一句,便退到杨守文的身后。

    而盖嘉运这时候则走到了盖老军的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盖老军眉头一蹙,从榻床上坐起。

    “好了,这件事咱们明天再说,我今天来了客人。”

    如果是在以前,盖老军这句话出口,那些人会老老实实散去。

    可是今天,这些人却没有听从盖老军的吩咐,更有一个人站出来道:“老军,你不要找借口,不过是两个小崽子,算得什么客人?最近一段时间,兄弟们听从你的吩咐,没有在外面惹事生非。可这日子总要过不是?你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什么时候才能继续讨生活……现如今昌平是有些乱,但是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啊,大家伙也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人,没事儿何必向官府装扮成为良民?”

    ;

第六十七章 各有心思(上)求推荐,求收藏

    ();    老军客栈的大厅里,人声鼎沸,乱成一团麻。

    杨守文站在人群边缘,听了一会儿之后,就听出了大概的端倪。

    其实说穿了,就是盖老军被放出来后,变得非常谨慎。他严厉约束昌平大小团头,更不许手下的地痞泼皮在外面为非作歹,于是就引发了昌平地下团体的集体反弹。

    当然,这只是一个诱因。

    说穿了,就是昌平的团头们早已经不满盖老军的统治,想要寻找机会把盖老军掀翻。这次杨承烈把盖老军捉拿,从某种程度上也给了那些团头们一个契机。他们认准了,盖老军如今被官府盯上,虽然暂时被释放,但迟早都会被官府收拾。

    而在这种情况下,盖老军自然要谨言慎行,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

    于是……

    杨守文突然笑了,饶有兴趣看着盖老军。

    盖老军能够统治昌平地下社团这么多年,绝不可能是那种眼睁睁,束手待毙之人。

    他想看看,盖老军要如何渡过这个危局。

    果然,面对着手下大小团头义愤填膺的叫嚣,盖老军始终神色如常,更看不出一星一点的恼怒之意。他朝杨守文看过来,却见杨守文朝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盖老军那是什么人物?

    昌平地下世界的皇帝,统治了十数年时间,令整个昌平地下世界稳如泰山的存在。

    只见杨守文的笑容,盖老军立刻读出了他想要得到的信息。

    “诸位兄弟的想法,老军已经知道。”

    多年积威犹在,盖老军一开口,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就见他从榻座上走下来,面带笑容环视四周,目光最后在几个人的身上停顿了一下。

    “非是老军我想要断了兄弟们的财路,实在是如今的局势太过混乱。

    此前,县城连番发生命案,已经使得官府盯上了咱们;如今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那蛮虏酋首默啜起兵造反……呵呵,风雨欲来啊!两年前,契丹人打到了昌平城下,造成何等惨况大家想必都还记得。所以,老军就想着,这个时候大家都谨慎一点,免得被官府找到借口,到时候趁机把咱弟兄给灭了,反而得不偿失。

    只是我没想到……”

    没等盖老军说完,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彪形大汉。

    那大汉身高约有六尺出头,身材雄武壮硕,肤色黝黑,面貌凶恶,长着一脸络腮胡子。

    “老军,别说这好听的。

    便是没有蛮虏打过来,官府就不盯着咱们了?老军,听说你前些日子被抓了,别是进了一次大牢,连胆子都给吓没了。你莫空口白牙的和我们说这些没有用处的废话。我只问你,我手下百十号弟兄不能出去,每日两餐,谁又能够保证?

    老军,你如今家底丰厚,可别忘了这都是咱弟兄帮你打下来的。

    你想要躲太平没关系,可弟兄们还要讨生活……这一天天的,你总要给个说法。”

    大汉声音洪亮,言语中更充满了挑衅之意。

    “这是谁?”

    杨守文低声问了一句。

    杨瑞凑上前轻声道:“这厮名叫东门九郎,是和平坊的大团头,一向和盖老军不和。”

    “倭人?”

    杨瑞一愣,连忙摇头,“大兄说笑,咱这里又怎会有倭人?就算有,也轮不到他们做主啊。”

    “他不是叫东门九郎吗?”

    “东门是他的姓,此人家中行九,故而唤作九郎。”

    也就是说,这厮叫东门九?好端端的名字,偏要加个‘郎’,弄的好像倭人一样。

    杨守文晒然,旋即轻轻摇头。

    而盖老军已经坐下来,认认真真听了那东门九郎说完,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许笑容。

    待东门九郎说完,盖老军叹了口气。

    “那九郎以为,我该怎么做?”

    东门九郎一怔,心里有点发毛。

    他跟随盖老军也有年头了,知道这盖老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原本以为,盖老军会恼羞成怒,可不成想盖老军却和颜悦色,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左右看了两眼,他胆气随之有壮了起来。

    “老军,别说咱们为难你,实在是手下人也要讨生活。

    你若是拿不出章程,弟兄们便只有自谋生路。但是,还请老军莫怪罪,到时候别又拿出大团头的身份命令我们。我这也是为大家着想,弟兄们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几个大团头窃窃私语,更有人低声响应。

    盖老军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九郎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老军我老了,的确不如你闯进十足。不如这样,我盖老军以后只管这老军客栈里的事情,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九郎来打理?”

    “啊?”

    东门九郎万万没想到,盖老军这么爽快的要交出权力。

    虽然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但幸福来得太快,让他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张黑脸顿时变成了酱紫色,印堂发亮,整个人甚至都有些颤抖,显得非常兴奋和激动。

    “九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每年你手里的和平坊交上来的抽头,也是昌平八坊里数量最多的。前些日子我从大牢里出来,就考虑着是不是把龙头印交给你。

    今天各坊团头都在,我也正好了了心事……九郎,龙头印在这里,以后昌平就交给你来打理吧。”

    “老军,这怎使得?”

    东门九郎虽然兴奋,但嘴上还是要客气一番。

    盖老军笑了,“自家弟兄,哪有那许多客套,当着这许多兄弟的面,你过来吧。”

    说着,盖老军从木枕旁边拿出一个檀香木制成的盒子,打开来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个龙头印。这龙头印是用镔铁打造而成,上面有一个龙头的雕像,雕像里吐出一根短剑,长约一尺。而在龙头的下方,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生铁印……

    这龙头印,怕是有年头了,外表没有丝毫锈迹,光亮荐人。

    那东门九郎一边客套着,一边走过去。

    也许是因为太激动的缘故,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盖老军一把搀扶住他,沉声道:“九郎,做大事,脚底下的盘子必须要稳,你连走都走不好,我怎么把这基业给你?”

    “啊?”

    盖老军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带着一股子生冷之气。

    东门九郎激灵灵一个寒蝉,顿时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失声道:“老军,你……”

    可没等他说完,就见老军抬手抓着龙头印,狠狠就砸在了东门九郎的头上。这一印砸下去,砸的东门九郎头破血流。他惨叫一声,刚要挣扎,可是盖老军手里的龙头印一转,短剑就穿透了东门九郎的手掌。剧烈的痛楚,令东门九郎惨叫不停。

    而大厅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更包括刚才叫嚣不停的地痞团头们。

    盖老军抓着东门九郎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在榻床上。

    东门九郎还想要挣扎,就见一直静静坐在盖老军身边的胡姬,突然间手里出现了一口匕首,抓着东门九郎那血淋淋的手掌,匕首落下,就把他的手钉在榻上。

    胡姬面色平静,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盖老军手下更不停,蓬蓬蓬,龙头印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东门九郎的头上。

    鲜血混着那黄白且浑浊的事物喷溅在盖老军的身上、脸上。火光里,盖老军面目狰狞,咬着牙不停的砸下去,直到东门九郎声息全无,软慢慢瘫倒在了地上。

    杨瑞只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还处于弱势的盖老军,突然间变成了吃人的老虎。

    那凶残的模样,与杨瑞以前印象里的盖老军完全不同,显得是那么凶恶和狰狞。

第六十八章 各有心思(下)求推荐,求收藏

    ();    扭头朝杨守文看了一眼,却发现杨守文神色如常。

    脑海中,再次回响起了杨守文在进入蟒山坊说的那句话:在这里,你要更狠,更强。

    盖老军松开了东门九郎的脑袋,把龙头印交给胡姬。

    胡姬早就准备好了一块雪白的布匹,接过龙头印之后,把上面的血污认认真真擦拭干净,然后把那块布,就蒙在了东门九郎的头上。鲜血,迅速浸透了那块白布,在火光中显得是那么醒目。而盖老军则扶着榻床的扶手,喘息了片刻。

    “老了,才打了几下,就打不动了。”

    盖老军说着,又从胡姬手上接过来一块白布,把脸上的血污擦了一下。

    “好了,弟兄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只管说,老军我喜欢听大家说,有意见别藏着掖着。”

    恍惚间,盖老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在昌平大杀四方的盖老虎。

    各坊团头齐刷刷闭上了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说盖老军被官府盯上之后,就变得束手束脚了?眼前的盖老军,除了年纪大了些,依旧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盖老虎。

    “大郎,二郎!”

    盖老军见没人开口,于是摆手喝道。

    就见盖嘉运陪着一个青年从后堂走出来,在他们身后跟着几十个人,抬着八个箱子。

    箱子分左右,放在榻床两边,一边四只。

    盖老军招招手,就见盖嘉运和那青年走上去,挨个把箱子盖掀开。

    刹那间,众人眼前一阵金光闪闪,大厅里顿时传来一声声惊呼……

    原来,箱子里放着的,是一铤铤黄金。

    唐代黄金,一铤10两。

    若按照圣历元年黄金和开元通宝的汇率,一两黄金差不多就是4贯500文。也就是说,一铤黄金能换四十五贯。当然,黄金算不得流通货币,只不过是在进行大宗交易时才会使用的货币单位。

    盖老军看了大厅里众人一眼,沉声道:“这些时日,弟兄们日子艰难,老军都看在眼里。可是民不与官斗,这种时候,弟兄们在顶风而上,那不是不给我老军面子,那是不给官府面子,不给朝廷面子,不给圣母神皇面子……呵呵,结果会如何?想来老军我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以前,大家散漫惯了,不会觉得官府有什么了不得。

    我老军告诉你们,不是官府收拾不了咱们,是愿不愿意,想不想收拾咱们……直娘贼,这昌平县有多少弟兄?加起来不过几百人,绝不会超过千人。可是官府呢?且不说居庸关两千兵马,就说这县城里的民壮巡兵,加起来也有几百人。

    如果再算上捕班快手和站班皂隶,想要动咱们,易如反掌。

    好,你们不觉得这些人厉害……那屯扎蓟县的朝廷大军厉不厉害,幽州都督府下辖的官兵,厉不厉害?以前官府不想和咱们较真,大家自然过的逍遥快活。可现在……官府要想找麻烦的话,一个借口,就能让满城的弟兄全部都进大牢。”

    盖老军一反先前有气无力的模样,声色俱厉。

    大厅里,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一个个站在原处,不敢轻举妄动。

    盖老军说完,长出一口气。

    他用手一指身前的八个箱子,沉声道:“这里面,是我盖老军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当。我知道弟兄们生活不易,所以就想着把这些钱,分给大家,熬过这些日子。这里,一共有一千二百两黄金,还有一千五百贯钱,各坊团头分一下,把这些钱拿回去,该安家的安家,该讨生活的讨生活,算是老军我给你们的礼物。

    但老军我把丑话都说在前面,在这段时间里,若让我知道有那个混蛋在外面惹事生非的话,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你们传个话出去,就说有我盖老军在昌平一天,弟兄们就不会饿着。但前提是,大家要听话,听话了,老军我才能心平气和。”

    盖老军说完,看似有些疲乏。

    而一干地痞团头,则齐声呼喊:“老军高义。”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一个人提什么让盖老军退位的事情,更没有人去看那东门九郎的尸体一眼。

    杨守文轻声道:“二郎看到没有,盖老军这才是真枭雄。

    从今天开始,他盖老军一句话,昌平县城里的团头们,绝不会有一句反对的言语。软硬兼施,一手黄金一手屠刀,盖老军这一招玩的漂亮,倒是让我吃惊啊。”

    杨瑞这时候,已经懵了!

    他先是被盖老军那凶残的手段所震惊,而后又被那金晃晃的黄金给眯了眼睛。

    以至于那些团头们告辞离开,他都没有留意。

    脑袋里,不断闪现着盖老军杀人,以及分金的场面。

    +++++++++++++++++++++++++++++++++++++++++++

    老军客栈,突然安静下来。

    盖嘉运和那青年,也就是盖老军的大儿子盖嘉行命人把东门九郎的尸体抬走,而胡姬则把龙头印放回了盒子里,静静站在榻床旁边,就好像一个不存在的人。

    盖老军面带笑容走上前,拱手道:“让两位郎君久等了!

    家门不幸,出了几个跳蚤,需要清理一下,以至于耽搁两位郎君的时间,请多包涵。”

    杨守文躬身道:“老军客气。

    呵呵,刚才我兄弟进来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个跳蚤,不过我已经处理了,还请老军莫怪。”

    盖老军一愣,旋即一摆手,胡姬飘然离去。

    “这位,想必就是大郎君喽?”

    “大郎君不敢当,若老军不弃,就叫我兕子吧。”

    盖老军哈哈大笑,“大郎君说笑了,老军我不过是个吃江湖饭,讨生活的下三滥,又怎敢高攀大郎君呢?”

    “老军,你这是看不起我。”

    杨守文面色一冷,露出不快之色。

    盖老军则一怔,旋即大笑道:“看大郎君说的甚话,我老军怎会看不起大郎君……也罢,既然大郎君说了,那老军就斗胆唤大郎君一声兕子,还请大郎君莫见怪。”

    说完,盖老军一摆手,正色道:“兕子,咱们屋里说话。”

    “有劳老军。”

    杨守文带着杨瑞,跟在盖老军的身后,径自走进了一间房间。

    而盖老军直接坐在了主位上,肃手请杨守文兄弟坐下,有两个大汉奉来了蜜浆。

    看得出,盖老军倒是个懂得养生之人。

    如今已是中秋,最易体燥,喝点蜜浆水,正好可以润一润身体。

    盖老军抿了一口蜜浆水,沉声道:“好了兕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此前二郎得罪了二郎君是他的不对,令尊将我父子抓起来,我也没有意见,是罪有应得。

    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恕我不明白,两位郎君也算是千金之躯,为何来这糟粕之地找我呢?”

    杨守文道:“我来,是想请老军帮忙。”

    “帮忙?”

    盖老军哈哈大笑,“兕子,你是官,我是贼,自古咱们都是对立的……老军我有些糊涂了,实在是想不明白,有什么能帮上你。若兕子你是来这里玩耍,或者想要和老军做朋友,老军举手欢迎。但要说帮忙两个字,还请恕老军做不到啊。”

    “老军,我说你能帮,一定能帮。”

    “是吗?”

    盖老军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那张俊朗的面容上,随即浮现一抹杀气,眼中凶光一闪。

    “我怎么觉着,兕子你这是在威胁我?”

    “哈,老军雄霸昌平十数载,连我阿爹都称赞,老军你是一个好汉,我又怎敢威胁老军呢?”

    杨守文似乎毫无觉察,一脸平静。

    “我说帮忙,老军你也可以理解为互相帮忙。”

    “笑话,我盖老军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早就没有了争强斗狠的心思。

    莫说你一个小娃娃,就算是你阿爹来了,又能帮我什么?老军我无欲无求,哪里需要你个小娃娃帮忙?哈哈哈哈,兕子你真是有趣,说的话,也是这般的风趣。”

第六十九章 不动如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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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尼玛,你们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累?

    杨瑞现,他的智商好像有点不够用了。听了半天,他也不知道杨守文要怎么帮盖老军;盖老军为什么又要拒绝。从两人交谈的表面话语来看,他都能明白。可是再仔细一想,又弄不清楚两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一时间,杨瑞感觉很丧失。

    盖老军笑得很愉快,可是杨守文却好像很平静。

    他正襟危坐,双手放置在腿上,只静静看着盖老军,一言不。

    盖老军笑了两声,突然间停止下来。

    他看着杨守文,而杨守文则看着他。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两尊石像一样,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就这样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对视着,目光也变得有些针锋相对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杨瑞本来感觉口渴,正端起水碗来,准备喝一口蜜水。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凝重气氛,让他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了。嘴里含着一口水,手上端着水碗。他看看盖老军,又看看杨守文,然后咕噜一声,把水咽了下去。

    杨守文和盖老军猛然目光一转,落在了杨瑞身上。

    把杨瑞吓了一跳,怯生生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喝水啊……”

    杨守文顿时笑了,而盖老军也随即笑了。

    “文宣兄有子如此,果然令人羡慕。”

    盖老军叹了口气,而后话锋一转,沉声道:“想必兕子刚才在外面,已经看出了什么。”

    杨守文点点头,“其实,我阿爹那边的情况,与老军何其相似。”

    “你是说……”

    杨守文道:“有人不安分,想要破坏如今昌平来之不易的局面。”

    杨守文说完,停顿了一下,沉声道:“想来老军能看得出,刚才外面那些人,并非随意的跳出来与老军作对。我阿爹说过,老军执掌昌平大团头以来,赏罚分明,手下人都很服帖。可现在一下子跳出这么多人,想必老军也该知道,这里面的玄妙。”

    盖老军沉吟一下,点头道:“兕子说的不错,是有人在挑动下面的人,想要把我取而代之。

    老军执掌昌平大团头一职十七年,同样的情况不晓得遇到过多少次。

    可是这一次,来势汹汹……一帮子下三滥,最后逼得我只能选择破财免灾。他们背后若没有人支持,老军就挖了这对招子。今天杀了东门九,也只是权宜之计。和平坊是整个昌平县油水最丰厚的地区,其他七坊团头一定会拼命争夺和平坊的利益。

    我也是想要趁此机会,能够喘息一下,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对付我,然后再做打算。”

    杨守文轻声道:“偌大昌平县,要说能够动老军你的人,不过一巴掌之数。

    县尊县丞我阿爹以及卢主簿。我阿爹不可能对付你,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县丞以卧床多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断气……而且他根基不在昌平,也没必要找你麻烦。所以要对方老军你的人,无非县尊与卢主簿两个,你以为如何?”

    一旁杨瑞倒吸一口凉气,骇然看着杨守文。

    我的哥哥啊,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盖老军沉默片刻,也点点头道:“若说文宣要对付我,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他前些日子只需要把我关在大牢里久一些,我这老军客栈也就彻底灰飞烟灭了。

    事实上,文宣只关了我三天,时间不长不短,所以不可能是他对付我。

    如兕子你所言,如今要对付我的人,只可能是县尊和卢主簿两人。可我却不明白,我不过一个混下三滥的鄙夫,又不可能影响到大局,何至于要对我动手呢?”

    房间里,再次沉默了。

    良久,杨守文道:“老军,现在昌平的情况,绝非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阿爹身边,似乎也有奸细,但是还不太清楚,那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以我阿爹执掌昌平县尉十三年之久,仍不免被人算计,可见对方的来头不小。

    这也是我今晚来找你的缘故……我可以代表我阿爹答应你,官面上会尽量给你照拂,只要你做的不过分;相应的,这昌平县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现什么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设法通知我,这样大家也能彼此扶持。”

    原来,大兄下的是这么一盘棋。

    杨瑞终于明白了杨守文的意思,有些惊讶的看着杨守文。

    自己兄长的这种心思,果然不是自己能够揣测。

    原来阿爹身边已经有如此多的危险,我日日跟随阿爹,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杨瑞到这个时候,终于是心服口服。

    他再也没有和杨守文争胜之心,只觉得在杨守文身上,似乎有太多需要他去学习的东西。

    盖老军看着杨守文,“我如何信你?”

    “呵呵,老军你错了,我不需要你信我,你只需要信我阿爹就行。

    阿爹曾对我说过,老军是条好汉。他还说,当初他初临昌平的时候,你曾帮助过他。我家二郎和盖二郎之间的恩怨矛盾,说穿了不过是小孩子把戏,当不得真。我阿爹之所以动你,并不是真的生气……呵呵,你也知道,年纪大了,要面子嘛。”

    杨守文微笑着说道,却让一旁杨瑞面红耳赤。

    盖老军猛然大笑起来,指着杨守文道:“兕子,我现在不信杨县尉,我更相信你。”

    “哦?”

    “就依你所说,咱们彼此合作。”

    盖老军说着,起身伸出手来。

    杨守文也不犹豫,站起来也伸出手,和盖老军击掌三下,算是订立下了契约。

    +++++++++++++++++++++++++++++++++++++++++

    盖老军和杨守文又聊了一会儿,杨守文起身告辞。

    不过,盖老军并没有送他,而是让盖嘉运代表他,把杨守文兄弟送出了老军客栈。

    此时,已经过了亥时。

    不知不觉,杨守文在老军客栈已经停留了一个多时辰。

    客栈的大门外,还聚集着一些泼皮无赖。不过比之刚才,人数明显要少了很多。

    街道上也冷清不少,盖嘉运在前面走,杨守文兄弟跟在后面。

    三人快到坊门时,盖嘉运突然停下脚步。

    有一个泼皮拎着一个盒子,走上前递到了盖嘉运手里。

    盖嘉运笑眯眯看着杨瑞道:“二郎,此前我多有不是,你别怪罪,这权作是我的赔礼。”

    “啊?”

    杨瑞有些迷糊,接过了盒子。

    “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盖嘉运嘿嘿直笑,而杨守文则露出莞尔笑容。

    杨瑞迷迷糊糊,把盒子打开。月光下,当他看清楚了盒子里的东西之后,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脱手就把盒子扔在地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盒子里滚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滚到了杨守文的脚边。

    “你干什么!”

    杨瑞怒不可遏,大声吼道。

    杨守文则把那人头踢了一脚,认出来那人头,赫然就是杨老三的级。

    “杨老三死了?”

    盖嘉运敢开杨瑞的玩笑,可是却不敢在杨守文面前放肆,连忙躬身道:“回大郎的话,杨老三早就和东门九勾搭在一起。今日阿爹干掉了东门九,留他也没有用处。”

    杨守文点点头,“处理好尸体,别再闹出事来。

    最近几日,你老老实实去当差,有什么情况我会让二郎找你。”

    “是!”

    杨守文说完,拖着义愤填膺的杨瑞就往坊门走去。

    “大兄,你别拉我,我和他拼了!”

    “好了好了,你别闹了……你又打不过他。”

    “谁说我打不过他?就算是打不过他,我也要踹他两脚出气……之前借我名头为非作歹也就罢了,刚才还弄一个那么老大的人头吓我,我,我,我和他拼了。”

第七十章 不动如山(下)冲榜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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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

    杨守文拉着杨瑞道:“从明天开始,跟我一起练功,到时候光明正大打败他不更好?”

    “呃……我才不要练那金蟾引导术。”

    杨瑞停止了挣扎,脑海中却浮现出杨茉莉每天好像癞蛤蟆一样趴在地上练功的情景。身子不由得一哆嗦,他连连摇头,嘴里更说道:“若被人看见,肯定要被笑话死。”

    杨守文对这个兄弟,颇有些无可奈何。

    说起来,杨瑞是真聪明。

    可这小子就是吃不得苦,更没有什么长性。

    在坊门前,他又和那两个武侯打了个招呼,就带着杨瑞离开了蟒山坊,踏上回家的路。

    “大兄,究竟是谁啊!”

    “嗯?”

    “就是你刚才和盖老军说的,谁是阿爹身边的奸细?”

    杨守文顿时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容,“想知道?”

    “是啊。”

    “从明天开始,跟我练功。能够每天达到我的要求,并且坚持一个月,我就告诉你。”

    “我……”

    杨瑞闻听,顿时露出不满之色。

    他犹豫一下道:“一个月就一个月,到时候大兄定要告诉我才是。”

    “好!”

    杨守文点了点头,沿着大街,往番仁里走去。

    之所以在今天提醒杨承烈,是因为他现,在管虎和陈子昂相见的时候,两人的目光曾有短暂接触。他们应该是认识,可偏偏又装作不认识的模样。还有,陈子昂对小弥勒寺里生的事情很熟悉,甚至在话里话外透出,他已经知道,杨承烈并没有找到什么证据。而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父子之外,只有管虎。

    陈子昂还在言语中点醒,杨家父子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他之所以出现在小弥勒寺,更多的可能还是想要寻找线索,而不是试探杨承烈父子。

    陈子昂,来自神都洛阳。

    管虎……

    杨守文越想,就越觉得这件事里面有蹊跷,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

    偌大的昌平县城,突然间好像很陌生。老爹在这里经营十三载,似乎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固若金汤。

    呼!

    杨守文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开始感觉着,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好玩了。

    +++++++++++++++++++++++++++++++++++++++

    回到家,已经快到子时。

    从亥时过后,昌平县城里的巡街武侯一下子变得密集很多。从蟒山坊到番仁里,短短一路上,杨守文兄弟二人竟遇到了三队巡街武侯,而且无一例外被拦下来查看通行腰牌。

    敲开了坊门,杨守文两人回到家中。

    出乎杨守文的意料之外,杨承烈竟然已经回家了,而且还早早的睡了!

    杨瑞早就感到困倦,所以到家后便回房休息。而杨守文呢,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脱了身上的外套,刚准备上床,就听到笃笃笃,有人敲门。

    谁这么晚还不睡?

    杨守文今天也折腾了一整天,早就感觉乏了。听到敲门声,他蹙眉走到门口,把房门拉开。

    “阿爹?”

    在门口,赫然是刚才通报说,已经睡了的杨承烈。

    只见杨承烈穿着宽松的汗衫,见杨守文打开门,便闪身挤进屋内。

    “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我睡醒了。”

    杨承烈大大咧咧走到窗边,上床盘腿而坐,“怎么样,消息打探的如何?可有收获?”

    杨守文关上门,在一旁的席榻上坐下。

    “阿爹,你明知道我去打探消息,还睡觉?”

    “我这不是相信你嘛……兕子出马,一定是马到功成。”

    说完,他嘿嘿笑了。

    很明显,杨承烈的逗比属性又作了!

    杨守文懒得和他计较,倒了两碗水,给杨承烈一碗,自己则端着又坐下来。

    “我去找盖老军了。”

    “嗯哼。”

    “老军那边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好。今天我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他那些下三滥的手下造反。不过老军倒是个爽快人,把问题解决了……不过,那些人的背后,明显有人在推动。老军也很担心,所以和我达成协议,愿意和咱们合作一下。”

    “怎么合作?”

    “干掉七坊团头。”

    杨守文抬起头,看着杨承烈。

    “老军保证,只要那七坊团头被干掉,他保证手下不会有任何动荡。”

    “然后呢?”

    “他会充当咱们的耳目,并且愿意为咱们解决一下咱们不好出面解决的麻烦。”

    “那就是官匪合作喽?”

    杨承烈喝了口水,一撇嘴道:“可这样子看来,怎么都是他盖老军占得便宜多啊。”

    “老爹,你就别逗我了。这时候你还在意谁占便宜?”

    杨承烈顿时笑了!

    “告诉老军,站班皂隶班头黄七,我不太满意。”

    “怎么,已经查清楚站班里的内奸了?”

    杨承烈点点头,轻声道:“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黄七已经被卢永成给收买了……我现在很怀疑,那天晚上袭击县衙的人,就是卢永成指使,否则不可能知晓的那么清楚。而且,黄七每天进出右厢,很容易把火种藏起来。这家伙以为投靠了卢永成,我就奈何不得他了吗?告诉老军,后天黄七会去蓟县送些东西。”

    “我知道。”

    杨守文点点头,突然道:“那黄七走了,阿爹打算让谁接手站班?”

    杨承烈用力挠着头,杨守文可以清楚看到,那头皮屑扑簌簌往下掉……

    “老爹,你多久没洗头了?”

    他勃然大怒,冲上去把杨承烈从榻床上拉下来,而后一脸嫌弃的扑打床铺被褥。

    杨承烈很尴尬,瞪着他低吼道:“我是你爹。”

    “我知道!”杨守文头也不回,低声回答道:“你要不是我爹,我早就动手揍你了。”

    “不孝子!”

    杨承烈气呼呼在席榻上坐下,蹙眉道:“现在三班皂隶,我实在是找不出一个能信赖的人。连管虎都……你说说,我除了你兄弟两个之外,还能相信什么人吗?”

    杨守文闻听,转过身来。

    “朱成如何?”

    “朱成?”杨承烈一愣,“那是哪个?”

    “民壮的一个队长,倒是有心投靠老爹。

    之前宋三郎的事情就是他操办的,干的挺干净利索,我觉着应该是个能用的人。”

    “民壮吗?”

    杨承烈眉头一蹙,轻轻点头。

    “这样,我先把他调到站班值守……他是队长,到了站班先做个捕头想来不成问题。等黄七的事情解决了,我再设法把他提拔上来,看那卢永成还有什么招数。”

    “你随意!”

    杨守文把床铺打扫干净,便盘腿坐下。

    “阿爹,那管叔父的事情……”

    杨承烈犹豫一下,轻声道:“管虎那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若不是你提醒我,我偷偷在暗地里观察,才确定他和伯玉早有联系。只是现在,我们都不清楚伯玉和管虎身后究竟是什么人,所以……而且管虎虽然和伯玉勾结,但还听从我的调遣,这一点我能够看出来。以昌平现在的情况,死一个黄七足矣,不适合再死一个缉捕班头。且不说盖老军的手下能否干掉管虎,就算干掉了他,势必会引起昌平另一轮的动荡。我晚上回来后,仔细想了想,决定暂时且不去动他。”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

    杨承烈闻听,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得好,就是这个意思。”

    说的那么复杂,不就是后制人嘛。

    杨守文在心里面,小小的鄙视了杨承烈一下,又忍不住好奇问道:“阿爹,今天县尊找你,到底商议的如何?”

    杨承烈眉头微微一蹙,轻声道:“其实也没商量什么,只是说要加强巡视,维持治安,同时准备着手接收难民……说起来今天这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呢。”

    “怎么?”

    杨承烈想了想道:“卢永成不在,说是去了蓟县。

    而县尊呢?情绪似乎也不是太好,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为何。

    我总觉得,县尊在担心什么事情!可是我又说不明白……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太邪门了。我是感觉着,昌平县如今处处透着古怪,就连县尊也不是太正常。”

第七十一章 马蹄铁(上)

    ();    是啊,最近这昌平县,可真是多事之秋。

    杨守文也感觉到了一些不正常,只是梳理不出一个头绪。

    昌平,在后世也许是帝都的一部分。可是在这个时代,不过一座地处边荒的小县城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座小县城,却连连发生变故。

    如今,昌平可说是迷雾重重。

    多方势力在这里角逐,但谁是谁,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

    整个昌平县,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似地,就连这昌平之主的县令王贺,也开始变得有些古怪。这让杨承烈父子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甚至有一丝淡淡的恐惧。

    “对了,阿爹还记得,茉莉那张图上的数字吗?”

    “怎么?”

    “我记得第一个数字,是810,阿爹你可有什么触动?”

    杨承烈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沉思片刻后,突然睁开眼睛,露出一抹古怪的颜色。

    “默啜,八月十日起兵。”

    杨守文点点头,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上面的数字全部都是日期。”

    杨承烈闻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呼的站起身来,在屋中徘徊了一阵子,对杨守文道:“那你还记得其他的数字吗?”

    “二郎倒是还记得两个,一个是826,一个是828.

    只是这两个数字具体标注在什么地方,他也想不太出来。阿爹,你难道不觉得古怪吗?”

    “废话,当然古怪。”

    哪有行军打仗,会标注时间?

    这可不是后世打仗,有明确的时间要求。

    这年月,只能是一个大概的时间数字,但若说要准确到某一天,未免太不可思议。

    除非……

    杨承烈激灵灵一个寒蝉,起身就要出去。

    “阿爹,你去哪里?”

    “我这就去找县尊,把那副地图要过来。”

    “这么晚了,县尊恐怕已经歇息了……不如明天再去找他讨要,免得扰人清梦。”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杨承烈也知道太晚了,于是点点头,便没有再坚持。

    “兕子,天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记得传讯老军,别忘了黄七的事情。”

    “我记得,阿爹放心。”

    杨承烈起身出了房间,屋子里只剩下杨守文一人。

    身体很困乏,可是精神却显得很亢奋。吹熄了灯,他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清醒以来,发生的一幕幕,一件件事情,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而且是非常杂乱。他试图从他所知道的那些线索中梳理出一个头绪,但是却没有任何效果。

    翻身坐起来,他从牛皮挎包翻出那个油纸包。

    然后躺在床上,在手里翻过来复过去的摆弄。若不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不要打开这个油纸包,杨守文说不定真的会忍不住,把这油纸包打开来翻看。

    不知不觉,杨守文进入了梦想……

    +++++++++++++++++++++++++++++++++++

    “驸马,为什么不来救我?”

    一个哀怨的声音出现在杨守文的耳畔,他睁开眼,却看到那座美仑美奂的宫殿。

    宫殿被大火吞噬,到处都是尸体。

    一个女人,全身上下被鲜血浸透,冲着他伸出手来。

    “驸马,救我!”

    “啊!”

    杨守文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亦或者是因为惊恐,总之他一下子醒了。

    “兕子哥哥,你怎么了?”

    怯生生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杨守文感觉有些昏沉沉的,扭头看去,却看到了幼娘那张动人的小脸。她的脸上,流露着发自内心的关切,还伸出手,摸了摸杨守文的额头。

    “兕子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虽然没有照镜子,可杨守文也知道,他此刻的脸色一定不太好看。

    “幼娘,你怎么进来了?”

    “我给哥哥送洗脸水,却听到哥哥在屋里大喊大叫……所以我就进屋来看看。

    兕子哥哥,裹儿是谁啊。”

    你问我,我特么问谁?

    杨守文感觉快要被这个该死的噩梦折磨疯了!从孤竹回来之后,他没有再做过这个梦。可是在梦里,却又被幼娘提着剑,满世界的疯跑,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那个该死的‘裹儿’,又出现了!

    杨守文用力晃了晃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幸亏他没有果睡的习惯,也幸亏这年月,人们睡觉的时候会着内衣,否则可真的是丢大了人。从幼娘手里接过湿巾,他用力擦了擦脸,脑袋随之变得清醒了许多。

    “我也不知道裹儿是谁,我都不认识这个人。”

    杨守文一脸的苦恼,把湿巾丢进水盆里,又拿起牙刷来。

    呸呸呸,连顺序都错了……这可真是特么的一个糟心的开始啊。

    杨守文刷完了牙,又擦了一下脸,坐在门廊上,让幼娘帮他梳理头发。唐人留发,每天都少不得这样折腾一次。不过,幼娘似乎很喜欢为杨守文梳理头发的感觉,满脸笑容,一边梳理,还一边唠叨,说着一些在她看来很有意思的话题。

    “兕子哥哥,以后你的头发,必须要由幼娘帮你盘。”

    “好啊!”

    杨守文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庭院里撒花乱跑的菩提等五只狗,脑子里又变得浑沦起来。

    幼娘为杨守文扎好了头发,然后坐在他身边,有些不太高兴。

    “幼娘,谁又欺负你了?”

    “兕子哥哥,昨天是中秋,可是却没有和兕子哥哥一起过。”

    “哦……没关系,幼娘难道不知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对了,咱们还没有吃月饼呢,待会儿咱们一起到街上转转。这个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真的吗?”

    幼娘顿时开心了,点着小脑袋瓜,好像小鸡啄米。

    只是,等到杨守文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多出了好几个尾巴。

    幼娘告诉了青奴,于是青奴也要去。

    然后两人跑去找宋氏,却不想杨茉莉路过,听说有好吃的,也喊着要跟着出去。

    结果等杨守文带着幼娘出门的时候,身后除了杨茉莉和青奴之外,还跟着五只狗。杨守文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奈到不要不要的,却又找不到理由拒绝他们和它们。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杨府。

    关于月饼的起源,在后世有很多种说法。

    度娘曾说,最早见月饼一词是在南宋的《梦梁录》一书之中。但是度娘又说:《洛中见闻》一书里曾记载,唐僖宗中秋新科进士曲江宴上,曾赠月饼与众人分食。

    反正以度娘那不靠谱的尿性,你根本弄不清楚是怎么一个状况。

    不过杨守文却是亲眼看到了,在圣历元年的时候,街市上已经有人在贩卖月饼。

    这年月的月饼很单一,不似后世花样繁多。

    唐人喜欢甜食,偏偏杨守文喜欢吃那种咸蛋黄的月饼,属于咸逆,对甜月饼并不感冒。不过,他还是买了许多造型不同的月饼。有菱形的月饼,有菊花形状的月饼,也有梅花形状的月饼。两个小丫头一人只吃了半个就不想再吃了,剩下的月饼,基本上就交给了杨茉莉。当然了,还有菩提那五只狗,也跟着沾了光。

    今天的昌平,比昨天更冷清。

    街上的巡街武侯,也比昨天更多……

    杨守文带着几个人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就在靠近城门口的一处酒肆棚子里坐下。

    “大兄,那是不是二兄啊。”

    青奴突然拉着杨守文的胳膊,指着城门口的一个人问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杨守文就看到杨瑞身着一身公服,带着几个人在城门口歇息。

    “你们坐着,我过去看看。”

    杨瑞一早就跟着杨承烈去了县衙,按道理说,他这会儿应该坐在左厢的公房里才是。

第七十二章 马蹄铁(下)求推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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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守文走到城门口,远远喊了一声二郎。

    杨瑞听到喊声,连忙跑过来。

    “二郎,你这是……”

    “大兄不知道,今日外面来了几百个静难军的难民,县衙里人手有些不足,所以阿爹就让我过来帮忙。”

    “难民到了?”

    “已经是第六天了,差不多也该到了。”

    杨守文朝城外看去,就见哨卡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门卒民壮在哨卡前,对往来的行人进行盘查。若遇到从静难军方向下来的人,盘查更加严格。一般来说,难民出现,不仅仅会带来粮食等方面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很可能会有敌人的细作混入城中。若一个不小心,势必会引灾难。

    “咦,那不是盖二郎吗?”

    杨守文在民壮中,看到了盖嘉运。

    杨瑞哼了一声,“别说他了,全城五百民壮全部集结,巡街的巡街,检查的检查……大兄,有时候我真后悔,当初……我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倒不是你这么清闲。”

    杨守文顿时笑了,“这叫做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哥哥我聪明的很,这时候知道后悔了,当初你早干什么了?还放牛郎呢。”

    随着兄弟二人的相处,杨守文早就不再计较当初的事情。

    倒是杨瑞听完,面红耳赤。

    “大兄休要取笑,休要取笑,羞煞人也,羞煞人也。”

    杨守文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二郎,我这边累得好像死狗一样,你却在这里躲清闲。”

    这时候,在哨卡上的盖嘉运跑过来,看到杨守文,先是躬身一礼,然后就抱怨起来。

    在盖嘉运的面前,杨瑞是绝对不能丢了脸面。

    他哼了一声道:“我是县尉身前执衣,今天来只是奉命协助,专门监视你是否偷懒。”

    “哼!”

    盖嘉运颇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

    “盖二郎来的正好,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杨守文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轻声道:“你待会儿帮我传个消息,就说黄七明日去蓟县公干,请你阿爹代为关照。”

    “啊?”

    杨守文说完,不理盖嘉运一脸惊愕之色。

    他拍了拍杨瑞的肩膀,“好好干……阿爹如今身前没有可信之人,你必须要尽快担起事情来,让阿爹能够轻松一些。好了,我还要继续逛街,你这里好好盘查。”

    说完,杨守文不理城外的喧哗吵闹,扭头就走。

    盖嘉运忍不住对杨瑞吐槽道:“你们这些公门里的人,还真是心狠手辣。”

    他又不是傻子,也知道杨守文昨天找到盖老军,谈的是什么事情。所以杨守文所说的‘关照’是什么意思,盖嘉运心知肚明。

    杨瑞一翻白眼,轻声道:“说的你老爹很仁慈一样,我爹只说一个,你爹可报了七个。”

    “哼!”盖嘉运嘴一撇,扭头走了。

    杨瑞也是哼了一声,然后慢慢悠悠走到城门口,跨刀巡视起来。

    ++++++++++++++++++++++++++++++++++++++++++++++

    疯玩了一晌午之后,幼娘和青奴都累了。

    “茉莉,你今天可算是吃饱了吧。”

    “是杨茉莉……只是半饱而已,若是有吃的,我还能吃。”

    杨茉莉说着,脸上还露出憨厚的笑容。

    他今天吃的可不少,十几个月饼,两个肉松饼,外加乱七八糟一堆小吃。以杨守文惊人的饭量,这些东西也要分两顿才能吃完。可是杨茉莉才吃了个半饱,让杨守文也感到头疼。

    这厮太能吃了!

    才十三啊……你特么一个人,几乎快顶的上我们杨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饭量了。现在还好说,等这家伙年纪大了,如果食量继续增加的话,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惜,现在昌平局势混乱,暂时不是酿酒的时候。

    等局势稳定下来后,一定要尽快开始酿酒的生意,否则真的要被这家伙吃穷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杨守文他们从孤竹回来的时候抢了那么多的马匹,估计也会感到吃力。当初,杨守文他们一共带回来了九匹马,其中五匹马留下来,买了四匹马,折合一共是三千贯。如果没有这三千贯钱,单凭杨承烈的收入,以及那职田的收入,养着杨茉莉这么一个大坑货,用不了多久,一定会被他吃垮。

    所以,粟末靺鞨人……还算不错。

    杨守文带着众人回到家里,杨茉莉又吃了一顿午饭。

    午后,阳光明媚。

    杨守文就带着幼娘和青奴,又开始说起了西游记的故事。这段时间事情频,西游记的故事也说的是断断续续。不过从开始到现在,也差不多讲了有一多半。

    听众从最开始的幼娘,后来多了个青奴。

    如今,还增加了宋氏和杨氏,果然不愧四大名著之一,老少通杀,只要听过的,都会喜欢。

    随着唐三藏悟空八戒沙和尚与小白龙6续登场,四只小狗也各自有了主人。杨瑞宣布了沙和尚的主权,而宋氏则表示喜欢小白龙。杨瑞不在的时候,沙和尚就交由杨氏照顾。而菩提老祖,也就是以前的丑丫头,则如同一个得道高僧般,趴在门廊上,半闭着一双狗眼,看潮起潮落,云淡风轻,令人羡慕……

    如今的菩提,已经不是在孤竹时那样瘦骨嶙峋。

    四只小狗也是胖乎乎的,看上去非常可爱。

    杨守文把车迟国的故事讲完之后,幼娘和青奴咋咋呼呼在庭院里玩耍,一会儿是金箍棒,一会儿是看宝贝,显得非常欢乐。

    不过,宋氏却有些不太高兴了,因为宋三郎的家人,又跑来府上闹腾。

    好在宋安把那些人拦在外面,才不至于影响大家的情绪。经过昨天的事情,宋安也想明白了!如今的杨府,真的已经换了天地。杨守文清醒之后,在无声无息里,已经开始掌控局面。相比之下,杨瑞……宋安觉得,这小子的确需要操练。

    “兕子,兕子!”

    就在杨守文看着幼娘和青奴玩耍时,老胡头跑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布兜,跑起路来,布兜里的东西丁铃当啷的响个不停。

    “做出来了,你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他说着话就打开了布兜,从里面拿出一块u形的铁器。

    “老胡头,这是什么?”

    青奴跑过来,看着老胡头手里的东西,好奇问道。

    老胡头笑道:“回小娘子的话,这东西是兕子……哦,大郎君定制的东西,老汉也不清楚做什么用。”

    “大兄,这个是做什么用?”

    青奴听了老胡头的话,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杨守文的身上。

    杨守文笑了笑,对杨茉莉道:“杨茉莉,去把那匹伤了脚的马牵过来,然后在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杨茉莉知道。”

    杨茉莉憨声憨气答应一句,便离开后进庭院,去前院的马厩里,牵来了一匹马。

    杨茉莉在后院门口坐下,杨守文则示意老胡头牵着缰绳,他走上前把马的蹄子抬起来。

    “兕子,你在干什么?”

    杨氏听到了动静,好奇上前问道。

    却见杨守文拿着一口短刀,在马蹄上削了几下,然后又拿着u形铁比对片刻,取出一枚钉子,把u形铁固定在上面,再把钉子砸进去。

    “兕子哥哥,马儿会痛。”

    别说幼娘和青奴,就连杨氏都觉得杨守文这样做,似乎有些残忍。

    “婶娘放心吧,马蹄子上的角质层很厚,钉上去不会有感觉。我这是在给它穿鞋子,只要把这鞋子穿上,以后再走山路的话,就没有那么容易把蹄子给伤了。”

    说着话,杨守文已经钉好了一个马掌。

    而那匹马,除了有些不太适应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依旧非常安静的站在那里。

    幼娘等人,顿时露出了好奇之色……

第七十三章 宝香阁(一)

    ();    “宋四娘,你给我出来!”

    眼见着最后一个马掌就要钉好,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一个尖锐高亢的声音响起,枣红色的突厥马似乎受到了惊吓,希聿聿一声长嘶,猛地尥蹶子,差点把蹲在杨守文身边看热闹的杨青奴踢到。饶是如此,杨青奴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老胡头,抓住辔头。”

    杨守文也吓了一跳,忙不迭跑上前,把杨青奴抱起来。

    而在一旁,老胡头已经死死抓住了辔头。好在那匹枣红色的突厥马只是受了些许惊吓,不是真的惊了。否则的话,以老胡头的力气想要制服它,也不太容易。

    “宋四娘,出来……宋安,你再拦着我,休怪我不客气。”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听上去人不少。

    “兕子哥哥,就知道你会保护奴奴。”

    杨青奴所在杨守文怀里,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还探出头,朝一旁幼娘看去,顺便做了个鬼脸。当然了,这一幕杨守文没有看到。

    他这时候正恼怒异常,示意老胡头把马安抚住,便放下了杨青奴。

    “谁在吵闹?”

    “怕又是那三舅娘吧。”

    杨青奴话音未落,卧房的门打开,宋氏从里面出来。

    她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脸色阴沉,“兕子,代我去拦住他们……真是不知好歹。”

    杨守文答应一声,揉了揉青奴的脑袋。

    “杨茉莉,跟我走。”

    “好。”

    杨茉莉立刻站起身,憨声回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廊来到前院,就看到宋安正拼命的拦着几个女人,嘴里更不停的说着好话。

    看他的模样,确是有些凄惨。

    脸上一道一道的全都是抓痕,衣服更显得凌乱不堪。

    “宋安,出了什么事?”

    杨守文背着手,从门廊上下来,向那几个女人看去。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四旬的粗壮女子,看上去颇为剽悍。而在她身后,还有几个健妇,也是膀大腰圆。宋安虽然是个男人,可是面对这几个女人,却有些束手束脚。

    听到杨守文的声音,他立刻松了口气。

    “三娘子,大郎来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商量。”

    粗壮女人看了杨守文一眼,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我道大郎是哪个,原来是杨阿痴……宋四娘,你以为找个痴汉出来就能拦住我吗?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家三郎好歹是你兄长,你扣了他的货物也就罢了,还把他关在大牢里,这一晃就是许多天。有你这样的妹子吗?你忘了,当年三郎是怎么疼爱你的。”

    她扯着脖子,冲后院大声喊叫,丝毫没有把杨守文放在眼里。

    杨守文眸光一凝,朝大门外看去,就见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正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宋安,把大门关上。”

    “不许关,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宋四娘是怎样的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

    粗壮女人大声叫嚷,伸手还拉住了宋安的袖子。

    只是没等她说完,就见杨守文突然上前,抬手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响亮的耳光,伴随着那粗壮妇人的惨叫声在院子里回荡。那妇人虽然体型壮硕,可杨守文手上的力气更大。这一巴掌,直接打的妇人满嘴的血沫子,噗通便坐在地上。

    另外几个健妇一见,上前就要和杨守文拉扯。

    “杨茉莉。”

    随着杨守文一声喊喝,杨茉莉噌的窜过来。

    杨守文不想动手,可不代表杨茉莉会手下留情。这傻小子天生神力,就算杨守文也逊色三分。他上来之后,伸手就把一个健妇推倒,而后抬脚把另一个健妇踹翻。

    而趁着粗壮妇人发懵的功夫,宋安忙不迭跑开,把房门关上。

    “你敢打我?”

    粗壮妇人看着杨守文,捂着脸哭喊起来。

    不过,她也不敢在撒泼了,只是指着杨守文道:“你个痴汉,居然敢打我?”

    “杨茉莉,不要打了。”

    杨守文不理那妇人的哭喊,只退后几步,在门廊上坐下。

    “三舅娘,你只管哭骂吧……不过你记住,你哭喊一声,宋三郎就会挨一顿板子;你骂我一句,我就让人揍他一顿。我虽然不是公门中人,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你若是不相信,只管试试……我保证,明天你再见他的时候,他身上不会有一块好肉。”

    杨守文把杨茉莉喊回来,然后笑眯眯看着妇人道。

    他声音不大,可是那妇人的哭骂声,却戛然而止。

    “杨……大郎,你怎敢如此心狠?”

    杨守文笑道:“我为何心狠不得?你闯到我家里,又哭又闹,令我阿爹颜面无存。我杨家虽不是昌平本地望族,可我阿爹好歹在昌平做了十几年县尉。你现在这样子,可有考虑到我杨家的声誉?若你没有考虑,我又何必在乎宋三郎死活?”

    说完,杨守文站起身。

    “听着,我阿娘认得你是亲戚,我却不认得。

    这是杨府,不是宋府……你敢来我家闹事,莫不是看我阿娘好欺负吗?如果聪明,就立刻离开我家,以后休要再来吵闹。至于宋三郎的事情,等时机成熟,阿爹自会放他出来。阿爹关他,是为他好!你不识好歹,若继续来我家吵闹,可别怪我真的心狠手辣。相信我,我想要昌平大牢里死个把人,其实非常容易。”

    杨守文说完,背着手凝视那妇人。

    妇人的脸色顿时煞白,她看着杨守文,半晌后低下了头……

    +++++++++++++++++++++++++++++++++++++++++++++

    宋四娘坐在堂上,轻轻揉着太阳穴,脸上带着苦笑。

    “兕子,幸亏你在家,否则……不过,三嫂并无恶意,想必也是急了眼。三兄在大牢里已经关了许久,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不如放他出来,你看可好?”

    宋三郎的家人灰溜溜走了,宋四娘才走了出来。

    她也感到无奈,自家这个三哥已经被关了这么长时间,换做自己也会感到着急。

    可是她却知道,宋三郎是杨守文送进大牢里,还需要他点头才是。

    毕竟,这个家如今已经不同以往。

    杨守文清醒过来之后,正逐渐掌控家中的大权,就算是宋四娘也不愿意和他发生冲突。

    “阿娘,若几天前你说这句话,我一定会和阿爹商量,把宋三郎放出来。”

    杨守文垂手站在一旁,同样是一脸苦笑。

    “可是现在,却不能放他。”

    “为什么?”

    宋四娘闻听一怔,诧异看着杨守文。

    原本以为杨守文会给她这个面子,可是……

    杨守文叹了口气道:“阿娘可能还不清楚如今阿爹的情况,也是阿爹不愿意让阿娘担心。”

    “你阿爹他怎么了?”

    杨守文道:“以前,阿爹和卢主簿是相安无事,所以很多事情就不用太过小心。可是现在,卢主簿似乎想要架空阿爹,把控三班衙役……阿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监视。弄不好,那卢主簿就等着阿爹犯错,到时候把咱们杨家扳倒。”

    “嘶!”

    宋四娘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怔怔看着杨守文。

    她倒是真不知道杨承烈如今的处境。正如杨守文所说那样,杨承烈现在的困境,除了杨守文之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不是他不相信宋四娘,就像杨守文说的那样,那些事情告诉了宋四娘也没有用,只能让宋四娘平添许多担心和牵挂。

    “兕子,你阿爹他……”

    “阿爹现在已经开始着手反击,不过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解决。

    阿娘,不瞒你说,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觉得宋三郎这批货物出现问题非常古怪。只怕宋三郎也是对方安排对付我阿爹的一颗棋子……我不是说宋三郎和人联手坑害阿爹,估计他自己都蒙在鼓里。可越是这样,我觉得我们就越要小心。”

[4503] 第七十四章宝香阁(二)

    ();    宋四娘连连点头,对杨守文这番话表示赞同。

    “三兄他……不会有事吧。”

    “阿娘放心,阿爹如今还是昌平县尉,昌平大牢更没有脱出他的掌控,宋三郎在大牢里,说不定更加安全。若阿娘不放心,我这就走一遭大牢,顺便叮嘱几句,让他们照顾好宋三郎就是。”

    “如此,就辛苦兕子。”

    宋四娘听杨守文这么一说,总算是松了口气。

    而杨守文也没有拒绝,立刻换了一身衣服,便匆匆离开了杨府。

    杨守文可不是虚张声势,吓唬宋四娘,而是确实感觉怪异。

    和杨瑞交谈过几次,也旁敲侧击从宋四娘那里,了解了一些关于宋三郎的事情。

    总体而言,宋三郎还算是个聪明人!

    宋老太公过世之后,宋家三子分家。

    宋三郎靠着分家得来的财产,虽说不上是振兴家业,但总体而言上小日子过得不错。

    这个人有小聪明,但是胆子并不大。

    杨守文不相信,像宋三郎这种胆小的人,会冒着风险走私违禁品。哪怕他美妇是昌平县尉,杨守文也不相信。可问题是,如果那些违禁品不是宋三郎所为,究竟是何人陷害?这里面的水,恐怕很深!之前,杨守文还不知道卢永成在密谋对付杨承烈,所以也就没有往深处去想。可现在,他却不能不考虑这背后的阴谋。

    谁都知道,武曌登基以来,吏治严格。

    杨承烈包庇宋三郎,只要不传出去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其实,吏治再严格,也难免会官官相护。这种事没人站出来指证,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有人跳出来,杨承烈就会遇到麻烦。

    卢永成费尽心思想要架空杨承烈,难保不会在宋三郎的事情上做文章。

    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杨守文发现,这昌平县虽然地处偏荒,可是这官场上的云谲波诡,却更是可怕。

    当初若不是他让人把宋三郎抓起来,说不定杨承烈现在已经倒霉了!

    +++++++++++++++++++++++++++++++++++++++++++

    昌平大牢,建在距离县衙大门有两公里左右的狱神庙内。

    这里地处昌平县西北,平日里日照稀少,以至于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大牢内传来的阴森气息。

    杨守文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很容易就见到了宋三郎。

    这宋三郎已经被关押了七八天的时间,形容虽然略显憔悴,但看得出来,并没有受到折磨。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杨承烈的大舅子。

    只要杨承烈在县尉的位子上一天,宋三郎自然会受到关照。

    牢室的面积不小,床榻一应俱全,那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酒菜。

    只是光线非常昏暗,加之牢室阴冷,当杨守文走进来的时候,甚至感觉到有些寒意。

    “大郎,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看到杨守文,宋三郎显得非常激动。

    杨守文则笑了笑,在矮桌旁边坐,轻声道:“宋三郎,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唤你一声三舅才是。不过我今天过来,并不是要放你出去,而是有些事情要问你。”

    “为什么不放我?大郎,你知道的,我是被人陷害。”

    “被谁陷害?”

    “这个……”

    宋三郎闻听,露出苦恼之色,拼命的挠着头。

    “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要陷害我。

    我宋某人平日里或许有些贪财,但很少去得罪人。阿爹在世的时候,就告诉我和气生财的道理。所以就算有你阿爹这层关系在,我也很少去欺压同行……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事情倒是有过,可这也用不着置我于死地,害我做大牢不是?”

    杨守文轻轻点头,表示赞成。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三舅,我今天来是受了阿娘所托,来找你确认一些事情。你我之间虽然关系疏远,也没什么交情,但相信我也不会跑来陷害于你,对不对?”

    “那是自然。”

    “好,那咱们开门见山吧。”

    杨守文手指轻轻叩击桌面道:“我觉得,陷害你的人,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宋三郎愣了,旋即露出惊讶之色。

    “大郎,你的意思是……”

    杨守文点点头,凝视宋三郎,“我和宋家没有交清,可我是杨家长子。

    二郎是我兄弟,青奴是我妹子,而我阿娘是你的亲妹妹。所以,宋杨两家唇亡齿寒,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呵呵,三舅,我这么说,你想来不会反对吧。”

    “那是自然。”

    “那你想必更清楚,若是没了我杨家,你宋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宋三郎再次点头,沉声道:“大郎所言极是。”

    “三舅,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在对付我阿爹。”

    “啊?”

    “县里的主簿卢永成,一直想要把我阿爹架空,掌控三班衙役之后,对抗县尊。而且,如今昌平的局势很不稳定,所以阿爹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小心谨慎。”

    宋三郎闻听,顿时色变。

    “卢主簿?”

    “正是。”

    对于宋三郎而言,卢永成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可说是亲眼见证了卢永成在昌平二十年主簿生涯的过程。

    “卢主簿要对付文宣?

    大郎,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可能……”

    “我什么都没有说。”

    杨守文立刻制止宋三郎说去,压低声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卢主簿陷害你,但我却知道,他盯着我阿爹手里的三班衙役已久。若阿爹现在放你出去,卢主簿难保不会集体发挥,找我阿爹的麻烦。毕竟,私藏军械,贩运私盐绝非小事。

    另外还有一件事,突厥造反了!”

    “啊?”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那批货物是准备送往塞外?”

    宋三郎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已经明白了杨守文话语中的意思。突厥造反,而他手里的货物又是送往塞外。货物里面,夹带着军械和私盐,说难听一点,他这就是谋逆。如果一旦被确定来,到时候他难逃一死,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这种情况,杨承烈县尉的位子越稳固,能给他提供的保障就越大。

    谁都可以倒,惟独杨承烈不能倒。

    若是杨承烈一倒,他的问题就会变得非常严重!

    一想到这里,宋三郎就不禁咬牙切齿,对陷害他的那些人,更多了几分恨意。

    “大郎休再说了,宋某人不是不懂利害的人。

    请你转告县尉,请他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不必在乎我的事情。这里虽说环境不太好,但却没有人刁难。”

    “如此,甚好。”

    杨守文知道,宋三郎会让人转告家中,不会再有人上门闹事。

    “三舅,还有一件事,你那些货物,是从哪里进的?”

    “宝香阁。”

    宋三郎毫不犹豫回答道:“我一直是从宝香阁进货……阿爹过世之后,我也是因为认识了宝香阁的林掌柜,而后才能在分家之后,迅速站稳脚跟。要说林掌柜那人不错,宝香阁更是昌平县的老字号……”

    他说到这里,却突然停来。

    “我那天从宝香阁的货场提货,之后便准备出城,可没想到在城门口被发现了问题。

    慢着慢着,我好像听人说过,那宝香阁似乎是范阳卢氏的产业。”

    杨守文闻听,啪的一拍手,站起身道:“这就对了!卢永成,也是范阳卢氏的子弟。”

    “该死!”

    宋三郎露出恍然之色,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早就该想到这些……货物之前一直是放在宝香阁的货场,除了宝香阁,谁能把那些东西塞进去?以前我和他们没有恩怨,所以也就没有想太多。如今思之,他们是想要利用我来陷害文宣。那该死林掌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杨守文长出一口气,“三舅既然能猜出幕后黑手,倒也省了许多手脚。

    这样,请你再委屈一些时日。待我回去禀报阿爹知晓,再想办法把你解救出来。”

    说完,杨守文扭头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宋三郎突然又道:“大郎且慢。”

    杨守文停脚步,诧异向宋三郎看去。

    就听宋三郎道:“说起宝香阁,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天我一早去提货,天色已蒙蒙亮,不过光线不是很好。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伙人进了宝香阁的后门。

    那天凌晨,县衙正好遭了贼人的袭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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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崛起介绍:
圣历元年,幽州昌平县郊外,少年杨守文意外被雷劈中,唤醒了尘封十七年的记忆。
时,日月当空。
开元盛世尚遥不可及,女主江山,在平静时局下,却似乎隐藏着激涌暗流。
登幽州台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勇武善战,冷静睿智的李药师后人;垂垂老矣,却依旧心系李唐江山的狄仁杰;还有妖艳若罂粟花的太平公主;心思诡诈的上官婉儿……
伴随着那些熟悉人物粉墨登场,杨守文发现,原来在这段并不为人所熟知的历史中,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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