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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秘事全文阅读

作者:画未菇凉     无常秘事txt下载     无常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无常司·猜意为将虎离山

    黑夜过去,白日依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将那场大火遗忘,废墟之上已经开始修起了新的房梁,甜糕摊子被小孩子团团围住,少女的消失似乎并没有为这繁华的街道带来多大的改变。

    川柏起得很早,他路过街口,侧首望了望,面上是覆了霜雪一般的冷寂。

    无常司中,炊烟刚刚升起,南星一层薄汗都未出,便见川柏推门进来。

    他起先有些诧异,却片刻就恢复。

    “你来了?”南星笑着将一条新做的围裙递给川柏“想着你可能会来,就给你准备了条,你穿上吧,免得弄脏了衣裳。”

    “南星,谢谢你。”川柏眼中微微晃动,而后侧身将碧波忍回眼眶,他接过围裙,不太熟练却认真的将围裙系好,而后强装出一副笑脸,问道“今天做什么?”

    南星看出他的坚忍,便也回了个柔和的笑“阳春面。”

    待川柏与南星一起将早饭端到屋里的时候,众人亦是一惊,但却瞬间就报以微笑接过一碗碗的热面。

    其中缘由,各自心中知晓,便不必说。

    “嗯,味道很好。”玉竹喝了口汤后说道。

    “那便好。”川柏微笑坐下,佩剑放在一侧,上面挂着的红玉剑穗清晰可见,他身旁的位置空着,没有人去坐,也没有人提起,便是沉默着。

    玉竹淡淡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与众人一起慢慢吃起面来。

    那红玉是他特意为川柏留下的,雪见一切物品均要收归司中,就如同当初自己私心留了一把灵芝的梳子一样,他到底是心软,便又为川柏留了一枚雪见的红玉狐狸。

    玉竹记得,当时川柏捡到那块红玉时便兴奋的对玉竹说想要送给雪见来着,谁知雪见没注意,便是好几日都未曾开口,还是玉竹悄悄告诉雪见此事,如此才让川柏送出了那块小小的红玉。

    虽说无常律法森严,但终究,情不知所起。

    “昨天,我去了歧王府。”川柏待众人放下碗筷后缓缓道“我见到了歧王。”

    玉竹闻言微微一怔,手指不由扣紧扶手,身子紧了分,却怕别人看出异样,便连忙舒缓了身子说道“说来。”

    川柏便将昨夜之事与玉竹说了,玉竹听罢微微蹙起了眉,因为从川柏的话语中能听出,昨晚,他并没有见到灵芝。

    但他没有问灵芝的事,既然歧王不让川柏见到灵芝,便说明歧王仍旧对川柏有所忌惮,若是此时强行去问,只怕以往的信任顷刻土崩瓦解,便是得不偿失。

    “你做的很好,”玉竹颔首道“如此,便正像我们先前所说,歧王这是用了一计。”

    “只是实在太过残忍了些,也着实阴险。”南星轻声道。

    “无法,只得见招拆招,将计就计了。”玉竹缓缓道,他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玄芝,犹豫想要开口,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黑无常的事……”玉苏却是开了口“你们怎么看?”

    此话一出,众人皆寂。

    “玉苏……”玉竹皱了皱眉。

    “我知道黑无常一事并不能多言,然,黑无常已经两次出现在我们面前,且都是紧要之时,便定非巧合。”

    “黑无常所动皆是皇命。”玉竹说道。

    却是话毕,他自己都不由愣住。

    ‘皇命?’他因自己的刚刚的话而思索着。

    “就是皇命,”玉苏打断了玉竹的思绪“皇上知晓无常司所有事宜,也立下黑白的大忌,却有意而为之,这……让人不得不多想。”

    “我怀疑无常司中有黑无常的人。”南星忽然开口,无常司变作无声。

    玉竹抬头望向南星,眼神复杂,又多了几分无奈。

    “本来我并不想说的,只是话已至此,有些事还是说出来,大家商议一下比较好。”南星沉声道。

    玉竹叹了口气,抬抬手“把门关上。”他说道。

    玄芝应声去关门,而后,南星才缓缓开口。

    “这两次的事,如玉苏所言,乃刻意而为之,”南星说道“我们并不需要担心黑无常的忠心,我们需要的,是最好猜测出其大体的目的。”

    “知晓此事有何用处?”苏木不解道。

    “方便我们进一步行事。”玉苏看了看南星轻声道。

    南星点点头“如果我们将黑无常的意图猜个大概,便是相当于协同。”

    “如此,干嘛不直接去与黑无常携手?”玄芝说道“何必如此费力?”

    “黑与白本就是相互抗衡相互牵制,万万不可私下勾连。”玉竹垂了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们便将各自的想法说上一说吧。”

    玉苏与南星相互看了看,便见玉苏点点头,就听南星启声说道“先前黑无常从未如此现身,即便是有了踪迹也是无处可寻,而这两次,分明就是做戏一般。”

    他沉了沉,才又说道“一次也就罢了,偏偏是两次,恐怕往后还会有三次四次,若是如此,我便只好猜他是……”南星看了看玉竹,慢慢说道“调虎离山。”

    “你的意思是……”玄芝说道“他们为的是引开歧王一派的视线?”

    “毕竟与黑无常相比,我们在明,且人马更加齐备,若是到了攻城之时,白无常司或许是要成为守城之军的。”玉苏说道“更不必说黑无常在暗,若是他们明了身份,便是无人可在暗中探查。”

    “所以黑白联手绝无可能,我们能做的,便只能是猜测。”南星道。

    “皇上那里也定是不会松半句口的,”玉竹缓缓道“不过,黑无常既然是奉皇命,那或许……皇上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猜测黑无常。”

    “宫中人多口杂,免不了隔墙有耳,皇上如此,也是可以解释通的。”川柏说道。

    “那么……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玉竹的笑忽然露出一丝狡黠“既然我们猜测无常司中有黑无常之人,且又认为黑无常的目的是调虎离山,那么,我们亦是可以助其一臂之力。”

    “如何做?”玄芝问道。

    “在歧王对黑无常放松之时,便是我们设计秘密搜寻黑无常之时。”玉竹笑道“我们便将歧王的注意力,完全引到黑无常身上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华街·心执天下策周全

    “知道你会来,”朝颜看着面前的人笑道“你看,我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茶。”

    “青黛都同你说了吧?”八爷说道。

    青黛原就是与黑无常间有通报消息的交涉,便是有了风吹草动就与最好接触的朝颜相告,更不用说这日无常司中出了如此大的事。

    朝颜点点头“没想到歧王会做了这么出戏来。”

    “如此也好,起码……有件事我已经看出了大概。”八爷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杯说道“倒是无常司终于有了反应,南星和玉苏……果然是不辜负我们的期待。”

    “怎么说?”朝颜将茶壶放在桌上,自己也缓缓坐下“我们所为的目的,他们终于猜出来了?”

    “是,”八爷浅啄一口热茶汤,说道“届时若是歧王处对我们放松了追查,他们便会助我们一助,我们也省了些心力。”

    “如此,便是甚好。”朝颜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问道“川柏那里……”

    “此事一过,他便是将自己折了,也不会放过歧王了,”八爷叹了口气“往后不必担心他了,心已空冷,他不会背叛无常司。”

    “青黛同我说雪见之时,我真是吓了一跳,纵然对歧王的心狠手辣略知一二,却不想他用了这样的手段。”朝颜苦笑一声“融脏……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只怕后面还有更残忍的等着我们,”八爷皱了皱眉“好在川柏勉强得到了歧王的信任,如此就有了些准备。”

    “那便好,”朝颜说道“我还怕他中了歧王的计,又成了倒戈之臣。”

    八爷顿了顿,才又缓缓开口“所以眼下,无常司的事倒是可以放一放了,我们要做的,是要考虑以后,借无常司的势,看究竟如何才能让玄芝消失的最为妥帖。”

    “八爷这样说,可是有了好的法子?”朝颜是与八爷最为相熟的,听八爷这般说了几句,便知道其话中还有深意。

    八爷笑笑“说是法子,但还是要等时机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玉竹说,待歧王松懈之时,便是无常司秘密探查黑无常之时。”

    “这……”朝颜皱了皱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世人皆知黑白乃分两边,玉竹便是更清楚不过,却是在无常司中说了这样的事,让人不得不想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但即便是知道了目的,也是有更好的法子,又偏偏不用,反而用了这种手段,朝颜亦一时不得结解。

    “说是要助黑无常,其实,却也是想要借机知道谁是我们安插在无常司内的人。”八爷心中明了,他沉声缓缓说道“他嘴上说是要助我们,其实还是有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他是无常司主,有这般想法也是情有可原,”朝颜恍然,而后不由微微一笑“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们安插进去的人,究竟是谁。”

    “即便如此,也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折了雪见,无常司中,玉竹应是对任何人都有所忌惮了,却也希望,到时候玉竹可以接受那个人吧。”八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这才又缓缓开口“我来之前,宫里传了消息,钰贵人说锦贵人已验明有了身孕。”

    朝颜不由诧异“这么快?”

    “据说,是用了北原的什么草药,”八爷沉了沉说到“纵使锦贵人想用这样的方法尽快登上高位,却忘了,歧王是断断不会让她留下这么个孽障的。”

    “这么说……”朝颜似是想到了什么“我记得,当初歧王是同意这个计策的,若是歧王在钰贵人处相助,这恐怕是……”

    八爷点点头“这恐怕是,歧王早就有除掉锦贵人的心思,只是锦贵人自己送上了门去。”

    朝颜不由大惊,她没想到歧王将手下的每颗棋子的路想了这么远,且在丢弃时毫不犹豫,甚至在棋子未察觉时便已经生了抛弃的想法,且连丢弃的法子都想的周全,这不由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其实,我倒是觉得,歧王纵使阴狠,也很难将法子想的这般周全。”八爷却是语气轻松,不紧不慢的又将热茶倒满杯中。

    “难道是……灵芝?”朝颜低声道。

    “正是,”八爷点了点头“这次无常司皆雪见逃狱之机也是为了探一探此事,如今,便已将情形猜了个大概,所以,皇城与无常司之事,我们大可放心。”

    朝颜闻言,这才将身形放松下来“幸好是这样,如今看来,若灵芝将她所想皆用了,怕是永安城早就覆了吧……”

    八爷沉默许久,他纵然知道灵芝的头脑与能力,所以在知道歧王府中情形时才大大松了口,但也不由紧张起来,他不知道灵芝的前路究竟如何,稍有不慎,便是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别担心,”朝颜看出了八爷的心思“灵芝她既然入了歧王府,便是自有分寸。”

    “嗯,”八爷点点头“只是不知,除掉锦贵人一事,是否也是灵芝指使。”

    朝颜却是由此想到了什么“且不说这事,那之前的凌霄、繁缕,甚至是雪见……”她说着,瞳孔有些颤抖,抬眼去看八爷,八爷亦是缓缓叹气。

    “灵芝她太看重这江山,于是想要将输赢牢牢握住,便是一点输的可能都不给自己留,后路也被她斩断,”他垂了眼说道“只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将如何面对无常司众人,将如何面对玉竹……”

    朝颜不知该说什么,四下里便是无声,冬日里连虫鸣都没有,只有窗外的风呼呼的刮着,屋里却寂静得出奇。

    沉了片刻,八爷才又启声说道“对了,让青黛保护好自己,最近,无常司与她接触太多,我怕歧王……”

    “放心,”朝颜应道“我在医馆安插了不少夜枭,他人轻易是动不了她的半根汗毛。”

    “那便好,”八爷点点头“其实青黛与锦贵人明明是有相同的理由,却站在了相反的阵营,”八爷苦笑一声“朝颜,若是你,你会如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宫中·冰火相异坦心偏

    小年之事并未在永安城中引起大的骚动,人们忙着过年,最多就是闲下来的时候说一说最近在慎刑司里死了个要犯,据说死的还很是蹊跷,再往下,便也没了话。

    只是小年过去,新年便很快的来了。

    小孩子盼望着新衣服,老人忙着布置年货,商贩将华街挤得热热闹闹,雪见似乎如同那场雪一样,在阳光下轻飘飘的消失了。

    “老伯,今天的甜糕有豆子吗?”一个年轻人问道。

    老人一边将一块甜糕递给一旁眼巴巴看着的孩子,一边摇摇头“没有,你改天再来吧。”

    那年轻人之前并不常来,却是最近来的勤快,这些天过去,周围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今天就是除夕了,”川柏回到无常司后神情有些许慌乱“歧王那里仍就没有消息。”

    “不妨事,”玉竹合了手上的册子抬眼道“想必,他最近也是没了什么旁的主意,现在单单是黑无常就已经可以牵着他的注意力了,更别说是除夕,他亦是生怕再有什么幺蛾子。”

    “今夜,只怕是歧王想安宁,也安宁不起来。”一旁坐着的玉苏笑道。

    玉竹闻言,微微侧首“你是想到了什么?”

    “锦贵人,”玉苏说道“我觉得,近来锦贵人平静得有些反常。”

    玉竹听玉苏如此说,眉心皱了皱,却亦是想不出什么。

    “宫里最近并未传来什么消息,”玉竹轻声道“但我亦是想不通会有什么惊奇之事。”

    “那边拭目以待,我也很是好奇。”玉苏笑笑“便再好好享受这一日的清闲吧,再往后,恐怕是一日也闲不住了。”

    宫中除夕之夜向来是百官进贺宫宴共饮,于是,在近黄昏之时,玉竹便带着玄芝往宫里走去。

    玉竹和玄芝时常进宫,便是门前的侍卫也对他们分外熟悉,但因玉竹向来不苟言笑,于是,他身边的玄芝便与那些宫中之人更加熟络。

    “这大冷天的,你们还依旧是要值夜,真是辛苦了。”玄芝一边掏着随身携带的无常腰牌一边说着。

    那侍卫笑着摆摆手“你和玉竹大人便是不用看牌子了,这么多年了,早就认得了。”

    “那哪行?”玄芝笑着将牌子递过去“公事公办。”

    “哎哟,您客气了。”那侍卫服了服身,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眼腰牌便连忙退下。

    玄芝见侍卫看过腰牌,便将腰牌又放回了怀中,随后又眯眼对那侍卫笑着轻声道“一会儿我出来,看看能不能再给你们带点好酒出来。”

    那侍卫脸上一喜,却又侧首瞥见玉竹那冷冰冰的神情,便掩住脸上的笑,只是拱手点了点头。

    “值守之时,还是小心点为好。”玉竹忽然开口说道,吓得那侍卫不由哆嗦一下。

    这城里谁都知道,玉竹可是出了名的无心之辈,传言那慎刑司里蹊跷死去的重犯就是被他折磨致死,便是任谁都会忌惮玉竹三分。

    侍卫微微抬眼看了看玄芝,只见玄芝笑嘻嘻的歪了歪头对玉竹说道“这大过年的,你吓唬人家干嘛,本来就谁都怕你,你在冷这个脸,以后便是谁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说着他看了眼侍卫,才又接着说道“这除夕团圆之夜,人家辛辛苦苦值夜,我拿了酒来,是让他们带回去喝的,又不是让他们在这宫门口喝的。”

    听玄芝这么说,那侍卫连忙点头称是。

    这永安城里亦是人人皆知,即便玉竹再冷若冰霜,却是身边总是跟了个暖炉一般的名为玄芝少年,而玉竹也总是拿玄芝毫无办法,这侍卫虽守卫多年,但今日才真正见识到了人们常说的那种情分。

    玉竹听完玄芝的话,虽是皱了皱眉,却也依旧是点了头,而后对那侍卫缓声道“便是换值之后畅饮吧,”说着,他又回头看看玄芝仰起的笑脸,便无奈的叹了气“真不知道你是如何从宫里次次都带了酒出来的。”

    说着,玉竹便打马往前走了。

    玄芝同那侍卫道了别,便连忙跟上,即便走得急,那侍卫仍是隐约听到玄芝对玉竹说道“那谁让你整天冷这个脸?你若像我一般和蔼可亲,那便也是有人想要给你酒喝的。”

    侍卫听罢,仔细一想却觉得还真是这么个理,却又再侧首去看的时候,发现宫里经过的小宫女一个个的都和玄芝打着招呼,而玉竹却只是目视前方走着。

    “没错了,”那侍卫摇摇头“即便都是俊秀的样貌,要是我,我也选玄芝啊。”

    玄芝还未同玉竹走到养心殿,拿到的帕子已经揣在怀里放不下了。

    “玉竹,你帮我拿点吧。”玄芝小声向玉竹说道。

    “那是心意,你应好好收着。”

    “你看我受了这么多帕子,你一个也没有,你不觉得很没有面子吗?”

    “我觉得还好。”

    “你看我这样去见皇上,岂不是很有失体统?我好歹是无常司出来的人,丢了我的人,也就是丢了你的人。”玄芝说着,又将那些帕子扯得更加凌乱了些。

    话音刚落,玉竹便回头看了看怀中袖中满满放着帕子的玄芝,不由微微一笑。

    他叹了口气,而后从怀中中拿出一个绣好的小包。

    “将那些帕子放到这里面去。”说着,玉竹便将那个精巧的小包递给了玄芝。

    玄芝拿过小包,连忙将帕子一股脑的塞了进去“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玄芝一边装帕子一边问道。

    “知道今晚肯定会有人送东西给你,我便带了这个东西来以备不时之需。”

    “还是玉竹你想的周到。”玄芝将最后一方帕子收到包里,而后顺手挂在了马背上“轻松多了。”

    这话刚说完,却只听身后一声轻柔“没想到,竟能在此处见到玉竹大人。”

    玄芝没有回头,便知道身后所来之人是谁,他不由一怔,而后连忙下马跪地行礼。

    他的头低着,心跳不由加快,脸上是一阵的微热,幸好黄昏已尽,月夜初现,这才将那份悸动深深地隐藏。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宫中·故得喜脉除夕宴

    “容妃娘娘金安。”玉竹行礼道。

    玄芝没有开口,只是同玉竹一起跪在了地上,头微微低着。

    容妃此时锦衣华服,虽已是宴会之装,却是以身居高位的后妃之装略显素净,倒是极衬容妃文雅的性子。

    “起来吧,”容妃柔声道“除夕之夜,也是有劳了。”

    玉竹听罢拱手道“乃臣应尽之责。”

    容妃微笑着缓缓点点头,而后向玄芝看去,却是笑容愈深“玄芝还真是长大了,之前说他头发梳的齐整,如今连衣衫都是收拾的更为妥帖。”说着,她又看了看玉竹“玉竹大人教导的极好。”

    “容妃娘娘谬赞。”玉竹说道。

    玄芝也笑着说道“玉竹是教导有方,但我也勤奋好学,娘娘怎不多夸夸我?”

    容妃闻言不由掩嘴笑了笑“性子倒仍是同以前一模一样,未有半分改变。”

    “虽是比儿时沉稳了些,但也总是这般说话没轻重的。”玉竹摇头笑道。

    “那是因为你在他身后护着他,有你在,他自然放心着了。”容妃说道“我还未收拾妥帖,便不打扰玉竹大人入殿了。”她仍旧是笑容温婉,声音柔和,

    玉竹见容妃如此说,便服身行礼恭送容妃。

    容妃走后,玉竹侧首看身旁的玄芝看着容妃的眼睛仍是留有笑意。

    “开心?”玉竹转身挡住了玄芝的视线。

    玄芝一愣,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

    玉竹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玄芝的肩膀,沉声道“收心,别让他人看出来,否则,你只会让她在宫中更加寸步难行。”

    “我知道,”玄芝对玉竹笑了笑“我只是太久没见她。”

    “她很好,你放心便是。”玉竹起身往殿中走去时,他身后的容妃已经走过了长长的宫廊,不见了身影。

    “嗯。”玄芝又向宫廊尽头望了一眼,这才慢慢的跟在玉竹身后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玉竹与玄芝来的仍是十分早,大殿中虽已布置妥当,但众臣之位皆是空空荡荡。

    “坐吧。”玉竹寻了自己的位子,便叫着玄芝坐了下来。

    玄芝向四周看了看,他知道,玉竹在大宴时总来的如此早,是因这样可以更好的观察每个人,于是每次便并不多问,只跟着玉竹来便是。

    其实,无论什么事都是如此,玉竹不管做什么便都有他的道理,他想的总是比别人更细心周密,玄芝只放心跟随着便好。

    并且,玄芝亦是知道,玉竹总是将他带在身边,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是,他在为自己的身后之事做打算。

    他身为无常司主,本就是众矢之的,他恐自己死后无常司大乱会给敌派带来可乘之机,便一直将自己带在身边,他是想让玄芝在他之后,接手无常司。

    玄芝心中明了,但也不由叹息,有些事,玉竹有自己所想,却终是会被时局所乱,即便是将计筹划的天衣无缝,也躲不开命运的捉弄。

    随着天色愈加浓重,殿中来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佐佑丞也到齐后,歧王才姗姗来迟。

    歧王神色如常,在座之人皆向他行礼问安,而后,他便微笑着坐在了佐丞一旁的座位之上。

    玉竹这次与歧王隔得远了些,便不知他们在所言之事,只是看着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大小的模样,心中不由着急。

    “皇上驾到!”

    一声洪亮划破黑夜,陆亦桐着一袭龙袍入殿,身后是跟随着的后宫妃嫔莺莺燕燕。

    见到皇上进殿,众人皆是跪地行礼。

    “皇上万福,娘娘金安。”众臣说道。

    “人都到齐了?”陆亦桐一边往殿中走着,一边向四周看了一圈,在龙椅上坐好后,才抬了抬手“平身。”

    “谢皇上。”众臣起身后,左右两侧才上来了宫女,将朝臣面前的酒杯斟满。

    陆亦桐已经坐上了龙椅,众嫔妃徐徐就坐,玉竹的眼睛虽似是无意,但却已经紧紧盯上锦贵人,但也就是落座的片刻,玉竹的眉心就忽而皱了皱。

    往日,锦贵人所着衣装皆是妩媚,而今日虽然仍旧华丽,但衣裙的腰身明显宽松了许多,且在落座之时,不知锦贵人是有意还是无意,用她的左手轻微的护了下自己的小腹。

    玉竹来不及再多想什么,就看到锦贵人与钰贵人耳语了片刻,钰贵人略略沉思,而后回话,锦贵人便微微笑着点了头。

    “今夜除夕之宴,便是君臣同乐!”陆亦桐手指酒杯,沉稳的嗓音打断了玉竹的思绪。

    陆亦桐方才并未留意到锦贵人的一系列动作,或者说,他已经不太留意锦贵人了,毕竟有钰贵人在,一切事宜,便已经掌握在手中,不需再过多的猜测什么。

    “姐姐怎么将酒换成了这梅汁?”此时,钰贵人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是刚刚好传入自己的耳朵里。

    锦贵人掩嘴笑了笑,又让身旁的侍女将梅汁倒入杯中“大概是最近吃的太过油腻,便喜欢用梅汁代酒,更加清凉呢。”她笑着,微微抬眼望了下陆亦桐。

    陆亦桐自然是听到了锦贵人所言,便侧首问到“锦贵人不大舒服?”

    “只是冬日里吃的有些油腻罢了,”锦贵人服了服身“多谢皇上关心。”

    “前些日子宫里头新来了些清口之食,便给你宫里送些去。”陆亦桐笑道。

    说罢,陆亦桐的视线又不由越过锦贵人,被钰贵人身旁的华美人吸引了去,他不由笑出了声来“孤方才竟没看出,钰贵人身旁坐着的,竟是华美人,”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接着说道“这着了岚国衣装,果真是比从前更加窈窕。”

    钰贵人柔声道“皇上只看到了华美人衣衫改变,却不知,妹妹将我们岚国之礼学的也十分好呢。”

    “之前是听闻容妃差了人去教华美人礼数,如今,看来已经有了成效。”陆亦桐的语气听起来似是十分愉悦“不过今夜便不需拘束,别误了这珍馐啊。”

    陆亦桐说着,将面前盛放着的焦皮烧鸭夹起一块,皮质的酥脆被银筷一碰便有了脆落。

    钰贵人亦是夹起一块,尝了一口,便笑容渐深“听闻宫里新来了个南苏的厨子,这烧鸭想必就是出自他手吧?”

    陆亦桐听罢,不由摇着头笑道“钰贵人果真聪慧。”

    然而,钰贵人刚想再说什么,便只听身边的锦贵人突然呕吐起来。

    “锦贵人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陆亦桐神色有些紧张。

    锦贵人一用帕子擦了擦嘴,一边摇了摇头,她身旁的贴身侍女却是开了口“我们娘娘这般已经好几日了,也用了些消食的药,却一点用没有,这么吐了几日,我们娘娘都消瘦了些许。”

    “有如此之事,怎不早说?”陆亦桐声音虽有怒气,但是眼神却是如常,骗过众人,却骗不过玉竹与玄芝。

    “切莫因嫔妾扰了大家的兴致。”锦贵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柔声回道。

    陆亦桐却是眉心皱了皱“快传太医,给锦贵人看看到底是怎么了!”

    “是。”一旁的小太监领了命后,便连忙快跑出殿门,往太医院去了。

    片刻,常山便提着药盒一溜小跑来到了殿内。

    “那些老太医呢?”陆亦桐问道。

    常山行了礼后,才回道“今日除夕,是微臣值夜。”

    陆亦桐叹了口气“那你便给锦贵人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宫里的老太医都没治好的病,你刚入宫不久,不知能不能看出一二。”

    “且容臣一试。”常山又行一礼,这才从药箱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搭在锦贵人的手腕上,而后取右手食指与无名指往帕子上一搁,凝神片刻,便缓缓启了双目。

    “怎样?”陆亦桐问道。

    “恭喜皇上,锦贵人是喜脉!”常山声音洪亮,宛如在安静的大殿中燃了一颗硕大的爆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宫中·锦施钰计引离间

    “恭喜皇上!”群臣听闻常山所言,便皆跪地贺道。

    陆亦桐抚掌大笑“好!”他说道“怪不得那消食之药并无作用,想来或许是那些太医年事已高了。”

    锦贵人头微微垂着,面容带笑,却又有些娇羞之态。

    陆亦桐一见,便忍不住笑容更甚“都要做额娘的人了,怎还这般小女子之态?”

    “皇上……”锦贵人娇嗔道,她抿嘴笑着,头却更低了。

    “常山,锦贵人身子娇弱,这冬日里天寒,她又吃不下东西去,你便开些药来吧,你的医术,孤还是信得过的。”陆亦桐转首对常山颔首道。

    常山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皇上……”锦贵人缓和了下,柔声说道“臣妾恐扰了诸位大臣的兴致,便先行告退了。”

    “嗯,”陆亦桐眼中满是担忧“待晚宴结束,孤便去看你。”

    锦贵人行了礼后,就由贴身的侍女搀扶着,也退了下去。

    “锦贵人回宫歇息,大家宴饮便是。”陆亦桐举杯对众人笑道。

    虽说是宴饮,但有了锦贵人之事,众臣便皆开始寻词祝酒,殿中一片祥和,玉竹环顾,佐丞因是锦贵人生父,故亦是面红欣喜,却只见歧王虽装了副愉悦的面容,在喝酒的一瞬间,眼神中仍可见狠绝。

    钰贵人和华美人倒是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时时笑着耳语几句,就连旁侧的其他妃嫔也时不时的与钰贵人说上几句话,吃上几杯酒。

    即便是她们往日与锦贵人并不和睦,此时与钰贵人之间却是看不出本分生疏。

    玉竹这才明白为何皇上与歧王皆看重钰贵人这颗棋子,单单笼络人心这条,便是后宫众嫔妃所不能及的。

    容妃虽说也是可亲之人,但其心中淡薄,并不与宫内争宠跋扈,因此,这宫中妃嫔对容妃有尊有敬,却没有亲亲热热的熟络之感。

    玉竹这么想着,却见歧王在宴饮片刻后起身离去,不用猜,便知他是去做什么。

    “需要我去跟着吗?”玄芝亦是看见歧王的动作。

    “不必。”玉竹沉声道。

    且不说这殿中之人众多,便是有太多的眼睛盯着自己,此时他们二人不论是谁出了这殿,也不论到底是做什么事去,皆是会被认为是跟踪歧王。

    就单单看方才歧王的神态,就知道方才锦贵人的动作已经大大出乎期望的预料,即便歧王装作镇定,却也仍是无法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抬首去看陆亦桐,他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由此便可知,关于此事的一切已尽在掌握。

    而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便是那他们曾没有引起过分注意的钰贵人。

    花园后的假山周围草木葱郁,即便是在寒冬,花叶凋零,其中错落的枝干亦是形成天然屏障一般将此处隔离。

    灯火昏暗,锦贵人一袭华服却恰好掩映其中。

    她在等一个人。

    却是忽然,有黑影自她身后快步走来,她还未反应,一只有力的手就已钳住她娇嫩的脖颈,她的后背被迫抵上石头的冰冷,满头珠翠碰撞,还以为是冰封的湖面遇春风化水,粼粼作响。

    “你可知你方才做了什么?!”歧王可以将声音压低,却抑制不住其中的怒气。

    锦贵人喉咙被紧锁,她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双手便不由用力抓住歧王的手腕,她挣扎着,歧王的手并不放松,而是越来越用力。

    片刻,锦贵人的面色已经被憋得通红,歧王这才松了手去,即便锦贵人怀有身孕,期望也并未搀扶半分,而是任由她倚靠在冰冷的石面,而后缓缓滑落跌坐在地面上。

    锦贵人左手捂着小腹,右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她的眼中亦是有了深深的血丝。

    歧王在一旁冷眼看着锦贵人,他缓缓蹲下,与锦贵人视线平齐,而后伸手挑起锦贵人的下巴,看着这张美艳精致的脸,面容慢慢布满厌恶。

    “愚蠢!”他沉声说道“你知道你方才在做什么吗?”

    锦贵人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她气还没有喘匀,只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歧王。

    “我虽然允了你先前的提议,却并未让你做的如此张扬!”歧王说道“你想要高位,凭你肚子里的孩子便可顺理成章,何必今夜画蛇添足?”

    “你怕了?”锦贵人将气息喘匀,便直视着歧王,轻笑着说道“原来歧王殿下也有怕的时候?”

    “怕?”歧王冷笑道“怕什么?有身孕的是你,在宫里成为众矢之的的也是你,若是东窗事发,第一个死的还是你,你说我怕什么?”

    “若东窗事发,我自然不会让你独善其身。”锦贵人的声音发着狠劲,却看着歧王淡漠的眸子,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歧王闻言却是笑了“你倒是威胁起我来了?”

    “沙华留在宫中,我本就有了威胁,如今,歧王又出如此之言,妾身也不得不替自己打算。”锦贵人说道。

    “原来……是因为沙华吗?”歧王的神色转为怜爱之意“若是因为她,你为何不同我说?”

    “她本就是歧王殿下授意进宫的,我能说什么?”锦贵人语气有些哀怨,眼睛里汪了一湖水“我便只得用这腹中的孩儿来搏一搏歧王殿下的情罢了。”

    “你大不必担心的,”歧王叹了口气“沙华是北原硬塞进来的,我现在必须与北原结盟,便是要承了他们的情,这才将沙华放进宫来,不想却让你误会了。”

    说着,歧王轻柔的将锦贵人扶了起来“近来忙着查事,便也没同你多说,不想竟让你误会至此。”

    锦贵人由歧王扶着缓缓站起,手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说道“那歧王让沙华入宫后,是有何打算?”

    “只不过是你先前气焰太盛,想让她替你挡一挡那些后宫里的明枪暗箭,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便不用留了,”歧王一脸宠溺的看着锦贵人“随你处置便好。”

    “只是……”歧王顿了顿,将手缓缓放在锦贵人的小腹之上,柔声道“以后,有什么你同我说便是,要打要骂都随你,只可不准再拿孩子与我置气。”

    “妾身知道了。”锦贵人说着,将身子倚靠在了歧王怀中。

    夜色映照下,他们二人此时爱意浓浓,亲密缠绵,却细细看去,两人却已是神色各异,心怀异梦。

    原本就各怀鬼胎,如今,便更想尽快将对方往地狱的门里推上一推。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宫中·实意为成剑锋金

    殿中仍是歌舞升平,群臣共乐,热闹非常,酒气让每个人的面上都覆了层淡淡的红晕。

    “姐姐,你给锦贵人支的招数,果然有效,”沙华执着酒杯,媚笑着轻声对钰贵人道“你瞧着歧王殿下虽故作淡然,那心里的火却是包不住的。”

    锦贵人向两旁看看,而后声音压得极低“此事,你知我知,切不可让他人知晓。”

    “姐姐放心,”沙华掩嘴笑道“妹妹晓得此事的利害。”

    “不止是我,还有你,一旦此事败露,我定无法全身而退,届时,宫里只余下你与锦贵人同处,你的境地可想而知。”锦贵人将面前的鱼肉剥下一块,放在了沙华的玉碟中。

    沙华见钰贵人此态,她心知肚明钰贵人是何用意,便说道“沙华从不甘心为鱼肉。”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岚国也不是北原,”钰贵人亦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你我皆是鱼肉,只是,屠夫吃饱了,便不会杀鱼了。”

    “姐姐之意,妹妹明白。”沙华浅浅一笑,为锦贵人斟满了酒杯。

    “然,此事切不可心急,她想用腹中的孩儿寻得高位,但她亦是忘了,福祸相依。”钰贵人淡淡道。

    “因这个孩子而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现在满朝文武皆知锦贵人有孕,恐怕一时半会儿,这孩子也动不得了。”沙华撇撇嘴,将一颗果子放入口中来化解方才肉的油腻。

    钰贵人闻言却笑了“妹妹虽说得有理,但却也忘了一件事,”她伸手点了点沙华的鼻尖,借着倾身的姿势,在沙华耳畔轻声说道“你忘了,这孩子,可不是皇嗣。”

    锦贵人腹中胎儿是歧王之子,此事沙华是知道的,但她却一时不知钰贵人是何意。

    “傻妹妹,你当今日一计是只为了离间歧王与锦贵人吗?”钰贵人笑着,头上的珠翠都随之晃动“我是要让群臣都知道锦贵人有孕,若这孩子真的生下来,是皇嗣也就罢了,但偏偏就不是。”

    钰贵人说着,又吃了杯酒,面上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歧王殿下费尽心机想要名正言顺的坐上这龙椅,他断断不会让这么一个孩子毁了他的心血。”

    “这……”沙华有些愕然“虎毒不食子啊……”

    “呵,他可不是虎,”钰贵人冷笑一声“不过你放心,等锦贵人的事了结,这宫中便只有我们二人,锦贵人手中无兵权,你我一个是将门之后,一个是北原之人,歧王即便想要动我们,也无可奈何。”

    北原人向来狠诈,但今日钰贵人所言仍是让沙华内心不免有了冷意。

    钰贵人看出沙华的神色有些异常,便将笑容更加柔和“妹妹别怕,我与妹妹说这些不过是想让妹妹时刻提防,在这后宫之中,敌我不明,我们唯有彼此是最能信任的。”

    “嗯。”沙华点点头,轻轻握住了钰贵人的手。

    钰贵人表面淡定,手心亦是惊出了一层薄汗,沙华一触,便不由抬眼去瞧钰贵人。

    钰贵人盈盈一笑“其实方才锦贵人一事,我亦是心惊胆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这正说着,歧王便从一侧回了殿中,他借就坐的姿势向钰贵人看了一眼,钰贵人抬眼去瞧,便正巧四目相对,但也只有一瞬,就分开了视线。

    忽然,玉竹注意到了歧王一侧的佐丞许龄安,他是锦贵人的生父,理应高兴,但他面容上的喜色,却只似是湖面浮萍,徒遮挡那叶片下的涟漪。

    但玉竹转念一想,佐丞与歧王结盟已是确定,锦贵人怀的是歧王之子一事,想必佐丞亦是知晓的,在宫中行此勾当,若是败露,恐怕佐丞一家受到的牵连最大,如此,佐丞心中忐忑也是自然。

    陆亦桐此时却是神色如常,一看便知此前钰贵人带来的消息给陆亦桐以很大的缓冲,玉竹心中稍稍安定,身形亦是放松下来。

    只是过了不久,陆亦桐忽然执着酒杯,眼神迷离的看着华美人说道“孤听闻你新练了支舞。”

    华美人缓缓起身“嫔妾不像各位姐姐才貌双全,便只好练几支舞来讨皇上的欢心。”

    陆亦桐闻言抚掌大笑“美人一舞,倾国倾城。”

    说着,陆亦桐将手抬了抬,华美人便服身行礼后,走到殿后换了衣裳。

    片刻,殿中的舞姬皆退了场去,华美人便缓缓走上殿去,她先向陆亦桐行了礼,而后又侧首看了看钰贵人,钰贵人微笑着缓缓眨了下眼睛,两旁的乐师才弹响了乐章。

    “我记得钰贵人乃是玉喉,怎今日不献上一曲,且可同华美人同台呀。”钰贵人身后其他妃嫔说道。

    “是呀,”有人接道“这除夕之宴,妹妹若是献上一曲,皇上定是会给钰贵人好些赏赐呢。”

    钰贵人掩嘴一笑,她抬眼看了看随乐曲舞动的华美人,眉眼皆是柔情“华美人风采卓然又初来乍到,我怎能去抢她的风头。”

    妃嫔们听钰贵人这样说,皆是不由赞许。

    人人皆知锦贵人嚣张跋扈,后宫之中无人不对其心有愤恨,但因皇上骄纵,后宫之人也不敢与其冲突。

    然后来却来了个文文弱弱的钰贵人,貌若天仙,品性温良,虽与锦贵人同居一宫却是二人截然相反,且其对后宫众人皆是温柔和气,于是各宫嫔妃是即便厌恶锦贵人,却对钰贵人分外亲切。

    皇上让锦贵人料理后宫之事,其实大部分皆是钰贵人的手笔,这样一来,她与后宫妃嫔就更加熟络,各宫有了什么事,也都与她来讲,渐渐的,钰贵人在后宫之中可以说有了风生水起的势头,而又因众人皆避着锦贵人,因而锦贵人对此事并不知晓。

    钰贵人这般行事,其实也是为自己着想,她既然有了要除掉锦贵人的念头,便不能保证歧王会不会对自己下手,即便陆亦桐保她,她也不能说那是万全之策。

    因此,她必须自己让歧王知道,自己是他不能缺少的一把利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常司·既为凡人怎无情

    夜深,南星在无常司中张罗着年夜饭,往常皆是他一人在后厨操持,这次多了川柏和玉苏两个帮手,遂轻松了许多。

    “川柏,没想到你才跟着南星学了几天,竟这般有模有样了。”玉苏见川柏日渐熟练的手艺不由说道。

    川柏笑了笑,又往炉中添了块柴火“南星教得好,我只不过学了半分皮毛。”

    饭香很快四溢,南星一边将做好的热饭热菜往饭厅端着,一边嘱咐着川柏锅里还炖着的鸭汤。

    饭厅里坐满了人,清一色的白衣银纹,是一点污浊都藏不住的净色,他们见南星来了,便忍不住叫好。

    说到底,大多也不过是十**岁的少年少女,在本应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见惯了血雨腥风,好不容易这一年里才有这么一晚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活,便是吃得尽兴,喝得尽兴。

    “都饿了吧?”南星笑眯眯的将菜挨着端上各个桌子“再等一会儿,玉竹就回来了。”

    “南星哥,你说这宫里的除夕夜宴有那么多好吃的,玉竹哥总是总是等来了无常司才吃年夜饭呢?”桌上,一个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烧鸡的少年说道“宫里的珍馐,玉竹哥哥难道一点都不嘴馋的吗?”

    “你傻啊?”

    随着一声娇嫩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啪’的一声,少年随即将刚刚伸出去的手捂了起来,他瞪着眼睛刚想辩驳,却一看到说话之人便偃旗息鼓。

    “除夕之夜是要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玉竹哥哥向来都是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你还不明白?”那玲珑娇俏的少女仰着小脸看着南星“玉竹哥哥是把我们当作家人的,对不对,南星哥哥?”

    “对,”南星笑呵呵的应道“玉竹和我们本就是家人。”

    玉苏忙活完手里的活计便披了件狐裘拿着绢灯到门口去等着,她见时候差不多了,便点了灯去,好让玉竹和玄芝将无常司的大门看得更清楚些。

    却是人还未到,雪亦将至。

    川柏在后厨收尾,而后,端着最后上桌的饭菜来到饭厅。

    大家皆是相处已久,彼此心照不宣却明了,果然,玉苏手里的绢灯燃亮了片刻,马蹄声就由远及近,玉苏忙迎上去。

    “冷坏了吧?”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玉竹身上散落的薄雪。

    “我不妨事,”玉竹笑着接过玉苏手里的绢灯“倒是你,次次都在门口等着,你伤势刚好,还是多休息才是。”

    “知道了,”玉苏莞尔一笑,转头对玄芝说“你饿坏了吧?玉竹肯定不让你在晚宴上多吃。”

    “晚宴之上,自然是要显出无常司的做派,”玉竹给瘪着嘴的玄芝抚了抚发上的雪,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是把那一整碗佛跳墙和鸡腿都给你吃了?”

    玄芝抬眼看了看玉竹,瘪着的嘴这才收了收“玉竹,你也知道,鸡是有两条腿的。”

    他说完,玉苏便笑了“怎的,你还非要将那只鸡整个吞了不成?”

    “我倒是觉得,南星的手艺可比宫里的还要好。”玉竹亦是笑着,他提着灯火,转身往无常司里走了去,却是几步后又回头对玄芝柔声道“一会儿,我赔你个鸡腿就是了。”

    玄芝原本垂头丧气的牵着马,一听玉竹这般说,面上顿时有了喜色“说好了!是要一整个鸡腿!”他手舞足蹈的,连马都跟着他走得歪歪扭扭“去年除夕,你也说给我吃鸡腿,结果只给了我半个,非说要留给雪……”

    玄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他虽然硬生生将那个名字的后一个字咽了回去,但仍是挡不住一瞬就将那两个字猜出。

    那字一出,玉竹的脚步亦是一顿,雪下得愈发的大,他望着眼前飘落的洁白和不远处透着暖黄色烛光的屋子,缓缓叹了口气,而后又转身,对玄芝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放心,这次一定给你一整个。”

    “玉竹哥哥回来啦!”屋内,不知是谁看到了玉竹的白衣。

    南星便是笑着往外走去“饭菜已经做好了,刚端上来,还热乎着呢。”说着,他接过玉竹手里的灯火“这才刚一会儿,竟已经下了雪。”

    进了饭厅,玉竹微笑着问道“等了这么久,都饿了吧?”他将外披着的狐裘脱下“来来来,吃饭。”

    说着,玉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执起面前倒满的酒杯“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众人亦是执起酒杯“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门外的大雪下着,门里的炉火暖着,酒杯碰撞琳琅,欢笑声声不绝。

    只是,不一会儿,川柏便放下了筷子,碗里的饭还剩了半碗,他犹豫着,不知要不要开口。

    玉竹怎会不知他的心思。

    “没事,”玉竹轻声道“去吧。”

    川柏愣了愣,他看了眼玉竹,玉竹此时像无事一般仍旧微笑着,他亦是回了个笑,眼眶却有些泛红。

    这么多年过去,无需多言的默契,莫过于此。

    川柏拿着自己的半碗饭和竹筷,起身离开了坐席。

    “川柏哥哥,饭还没吃完,你到哪里去?”有年少的无常问道。

    “南星在后厨似是忘了将柴火拢上一拢。”玉竹柔声对少年说道“你们吃着便是。”

    川柏这才走了出去。

    玉竹见川柏走了,不由得缓缓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伸手将盘子里的鸡腿撕下一只,放在玄芝的碗里。

    玄芝看了看鸡腿,玉竹的的确确没有骗他,是一个完整的鸡腿,但此刻,他看着碗里的鸡腿却有些难过。

    “玉竹,”玄芝小声说道“这个鸡腿……我想……”

    还未等玄芝说完,玉竹便微微一笑点了头“好。”他说道。

    玄芝亦是笑了笑,拿着盛着鸡腿的碗就往外走了。

    “玉竹,你倒开始惯着他们了。”玉苏笑道。

    “虽说无常无情,但时间越长,却越发觉得有些可笑,”玉竹看着厅中的青涩,不由笑了“他们不就是从前的我们吗?若是无情,那我们,又算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九章 矮山·燃纸红女欲屠线

    城北有矮山绵延,寒冬之时,虫鸟皆寂,草木凋零,只有枯树枝子在寒风中抖动,发出轻微的响动。

    永安城地势平缓,原本就适合耕种,而这片山间风光又不似百翠崖那般精绝,便是少有人来。

    皓月当空,映着斑驳的树影,却有波光粼粼穿梭其中,银白色映着四周的纷杂,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人影,还是月光。

    川柏披着狐裘在风雪中走的很慢,山间没有路,他顺着自己的记忆往前一步步的走,走了许久,他冷漠的面容上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那是一个小小的坟包。

    川柏走到坟前,将上面落了的雪用手拂去。

    “冷吧?”川柏一边将食盒中有些凉了的饭菜端出一边说道“你瞧,今天还下了雪,和小年那天有点像吧?”

    川柏将东西布置好,然后坐在坟边,看着华街的繁华灯火,那商贩的叫卖声,孩童追逐的欢笑夹杂着炮竹声声似在耳畔。

    “我特意给你选了这个地方,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他将两个白瓷的酒杯斟满,一杯放在坟前,一杯自己执在手中,笑道“以往我都不让你吃酒的,今日便破例吧。”

    一杯冷酒下肚,被温暖的肠胃化出泪来,蒙了浅浅的一层在眼珠上。

    “上次你说我做的饭菜好吃,我多练了这几天,你尝尝是不是比先前更精进了些?”

    又是一杯冷酒。

    “对了,”川柏忽而笑着摇摇头“给你带的鸡腿是玄芝特意给你留的,想来便是他还记得去年你俩抢鸡腿的事呢。”

    第三杯冷酒顺着喉管流进。

    “我想来这里和你一起吃饭,所以在无常司吃了一半就出来了。”川柏说着,从食盒里拿出了之前在无常司余下的半碗米饭。

    “我们一起吃吧。”川柏笑笑,将一块烧肉夹进坟前盛满饭的碗里。

    四周寂静,川柏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突兀,他坐在坟前,一边吃着一边微笑着自说自话,倘若这时候有人上了这山上来,定是以为是一个人的疯言疯语。

    川柏将那半碗饭吃得很慢,慢到原本就因走了一路而不温不热的饭菜已经冷透,雪飘进酒杯里将酒也冷上一层霜气。

    他将最后一粒米吃尽,而后又饮下最后一口酒,淡淡叹出口气来,变成一股薄烟。

    “雪见,你不要怪我没有给你立碑,能将你葬在这里已是玉竹尽了所能,”他沉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你不要怪玉竹了,他身为无常司主,这一切,亦是他的职责。”

    “不过你放心,”川柏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只有一点微微凸起的地面“我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路,我会常来看你。”

    他说完,便起身将一旁的食盒拿起,从食盒的底部拿出一叠淡黄色的纸,而后才将余下的饭菜收入盒中。

    “这些你先用着,下次我再多带些来。”说着,他用火石擦出火花,引燃了那薄薄的纸。

    火光闪烁映在川柏漆黑的瞳中,发出幽幽的光来。

    “你啊,可以来看看我的,我不会被你吓到的,就算是梦里也好,我有些想你了。”川柏苦笑着“以前我怎么就从没同你说过这些话呢?其实是想说的,只是……”

    他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晃了晃佩剑的剑穗“这是从前你雕的小狐狸,我将它放在剑上,便也能天天陪着我了。”

    说话间,最后一张薄薄黄纸也入了火中。

    火还未烧尽,只听“嘭”的一声,皇宫方向发出震天的响动,而后,天空中绽放出朵朵艳丽璀璨,将永安城映在了一片光华之中。

    也是这一地的光华,让川柏忽然看到那坟一旁不远处有一红色的人影伫立。

    “谁!”

    川柏知此时山上不应有人行至于此,便快手将剑抽出,寒光毕现,那手旁的红玉小狐狸映着地上的纸钱的残火,发出幽幽的红光。

    他剑向前刺去,那红色却一动不动,直到剑锋马上要触及那块艳丽,才觉一阵微风浮动,红衣飘向一侧躲过那利剑,一只手却紧紧握住川柏拿剑的手腕向前方用力一拉。

    川柏没想到这娇小的身躯竟有如此大的力道,身子不由向前踉跄几步,而那红衣人却在川柏身旁站定,反手对川柏的背脊狠狠一掌,川柏来不及躲避,只得硬生生接了那一掌。

    借着烟花的光亮,川柏终于看清那红衣俨然一副女子装束,却将面蒙了,只能看到一双狭长惑人的眼眸,他正想着,忽觉自后背向胸腔传来一股力,他支撑不住,膝盖不由得一软,川柏忍不住咳嗽,却只听‘噗嗤’一声,雪中绽放出一朵朵的猩红花朵。

    他觉胸中十分沉闷,欲聋的烟火声刺激着耳朵,不又让他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且有阵阵虫鸣环绕,他顾不得说话,只将胳膊抬起擦净了嘴角鲜血,又将口中含着的血皱眉咽下。

    川柏想不通,即便自己功夫不敌玉竹与苏木,这永安城中能与自己过上几招的人却也是屈指可数,更别说在一出手就将自己伤成这样,他恐此人若是暗中对玉竹下手,哪怕玉竹身手了得,被这样的人暗袭,胜算亦是未知。

    但那人并不等他思索,没等他喘上一口气来,只听到细碎雪花被踩在脚下破碎的清脆,而后,一双红色的锦鞋便映入了川柏的眼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功力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川柏听着面前之人娇媚的声音不由眉心越拧越紧。

    自己被伤成这般却仍说是有所长进,他不知那人是讽刺还是真的对自己了如指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笑着,那妩媚的声音又幽幽传来“你在想,我,是谁,对吗?”

    川柏暗自想着,此人见到自己的无常服还下此狠手,便定是歧王之人,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觉一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他的脖颈。

    “我是歧王殿下的人,”川柏忍着胸口的沉闷说道“你杀我,就是断了歧王殿下在无常司中的线人!”

    “哦?”那人闻言慢慢蹲下,一双媚眼直直看着川柏的眸子。

    忽而,她笑了。

    “我要杀的,就是歧王的线人。”

第一百六十章 华街·补棋换皮事妥帖

    深夜,寒风凛冽,卷着残雪敲打着窗,与鞭炮声混在一起,掩人耳目。

    云苓还没睡,他起身将被风吹开一丝缝隙的窗又紧紧地关了去,而后又把窗锁挂上,这才又坐回桌旁。

    桌上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温在热水里的酒,她望着那隔着窗纸的模糊月光,似在等一个人的模样。

    “你来了?”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动,云苓未见其人,便说出了口“八爷。”

    八爷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会等我。”

    云苓笑着起身,将其身上的落雪拍落“外面的雪似乎不小的模样?”

    “是有些大,明日你要多加件衣裳。”八爷将狐裘脱了,挂在一旁。

    云苓为八爷整理狐裘时,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八爷腰间多了一枚小巧的荷包,荷包上绣着淡淡的精致纹样,她认得那纹样,便是看着,心神就黯然了些,她尽力让心情平复了些,转身伸手用手指摸了摸酒壶。

    “酒有些冷了,我去热上一热。”她说着,便拿起装着酒壶的小盆要往外走。

    八爷见云苓这般,便连忙将她拦下“不用了,外面天寒,就别出去了。”

    说着,他将那水中的酒壶取出,用手摸了摸,而后倒出里面还留有余温的酒。

    云苓见状便也坐下来,将八爷为她倒的酒往身前放了放“你已经吃了些了吧?我便只为你准备了几个小菜。”

    她执起筷子为八爷夹了点菜,微笑着柔声道“对了,我还特意去朝颜那里拿了些牛肉过来,我记得你爱吃的。”

    “你不必如此的。”八爷沉声道。

    云苓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滞了滞,而后才缓缓将那夹着的菜放到八爷盘中。

    “这除夕之夜,本应是与家人团聚,我如今孑然一身,只当咱们是一家人,当你是兄长,即便是能一起吃个团圆饭也是好的。”云苓叹了口气,轻声道。

    八爷没有说话。

    云苓抿抿嘴尽力笑着“你新配的荷包很好看。”

    “嗯,”八爷没有举筷,而是低头用手摆弄了下荷包“那日进宫时得来的。”荷包上的银线绣纹随着窗外的微亮发出柔和的光。

    “她……好吗?”云苓犹豫着,也放下了筷子。

    “她很好。”

    “那就好。”

    八爷叹了口气“云苓……”

    “我知道的,”云苓微笑了下“云苓丧父丧母,被八爷所救才得以偷生,且入了这无常,便更不应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有些事,并不是我能自制的。”

    云苓顿了顿“但云苓知道,内心也懂得,所以八爷无需担忧,更无需自责什么。”

    云苓对八爷有意,八爷早已知晓,只是那些时日还算太平,并不会生出什么事来,如今危急关头,宫中钰贵人处不可出半点差池,宫外歧王府已经将视线集中在了黑无常,这样一来若是云苓感情用事,恐怕会出什么差错。

    “从前我也并未说过什么,只是现如今局势危急,稍有不慎便有大乱,我已将歧王府的视线集中在了黑无常,即便我有意保你,也不确定万无一失。”八爷沉声道。

    “我知道八爷是担心我,”云苓笑了“八爷不用担心,我定不会将我们辛苦布下的局打乱。”

    “我是怕你……”

    “放心,”云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我小心着呢。”

    说着,云苓将几片牛肉也夹入八爷的盘中。

    “你一定万事小心。”

    云苓点点头“对了,你要的换皮的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快?”八爷问道“可有人发现异样?”

    “没有,你放心便好,”云苓说道“虽说是换皮之术,所用材料其实也不过寻常罢了,不会有谁因为我买了这些东西而盯上我的。”

    “话虽如此,但也要万事谨慎。”

    “换皮之后,要去何处?”云苓拿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八爷的杯子。

    八爷无言,只将酒一饮而尽。

    “你还是不肯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云苓亦是饮下酒,她笑了笑“罢了,你自由你的理由。”

    八爷执起筷子,将盘里的菜夹起几片“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说道。

    “可我是黑无常,理应知道计划,这样若是有了什么突发状况才好得以应对。”云苓道“你同朝颜同青黛倒是什么都说的,只对我缄口。”

    “你知道原因……”

    “我不需要你这样保护我,”云苓顿了顿“我也是黑无常,你效忠于皇上,我效忠于你,他们可以为皇上去死,我就可以为你去死,如果你不告诉我,说不定什么时候的计划我并不知晓,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会不会更加愧疚?”

    屋子里很静,与窗外的呼啸和烟花阵阵宛如两个世界,没有人说话,他们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片刻,八爷才缓缓叹了口气“我会加入卿家二子的队伍,前去北原边境。”

    话一出,云苓的手不由一抖,一滴酒撒在了桌面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安排妥当了?”云苓问道,她声音轻缓,却仍是抑不住有些颤抖。

    八爷点点头“皇上在其中给我安排了个职务,永安城这边,朝颜会料理着。”

    “若是皇上当真派出卿家二子,那便是将你们送到北原人的袋中,恐其中会发生变故。”云苓眉头皱了皱。

    “就因怕会发生变故,才会派我前去,”八爷说道“不仅是我,其中还有一队夜枭与我接应,若生变故,杀之。”

    “对了,”八爷忽然想到什么,又接着说道“我同朝颜说过,玄芝行刑那日,你莫要有什么太动用感情之处,免得生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云苓连忙说道。

    八爷点点头“但即便如此,我仍不能让此事有半分差池,所以我安排了朝颜。”

    “也好,朝颜总归还是办事更妥帖些。”云苓柔声道。

    “其实,我让她这样做,还有其他的原因,”八爷又是一杯酒下肚“歧王的棋缺了那么多颗,是时候补一补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无常司·初一窗花压岁钱

    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空便放了晴,因着那层雪的缘故,这日便更加冷了些。

    无常司中,每个人都乐呵呵的,一进了司中就往玉竹房里跑,门外还有三三两两的少年少女挤在一起说着什么开心的事。

    “玉竹哥哥,过年好!”进了玉竹房间的人都连忙服身行个礼,然后一双手向前伸着,脸上露出笑来。

    “过年了,又长了一岁,”玉竹自一旁取出个红色小纸包出来递给刚刚问好的少年“拿压岁钱买点好吃的。”

    那少年刚拿了那红色小纸包,便又进来个小丫头。

    “玉竹哥哥过年好!”小丫头一脸喜气蹦蹦跳跳的进了门来,手上还拿了一叠红纸。

    她手中的红色十分醒目,玉竹一眼就看到“你手里拿的什么?”

    小丫头笑嘻嘻的,扬着小手跑到玉竹跟前去晃了晃。

    “窗花,”她说道“玉竹哥哥这房里还是那么素净,没一点喜色的,便将窗花贴上一贴,也算是有点过年的气氛嘛。”

    “玉竹哥哥怎么会贴这个?”站在一旁的少年看着身边的女孩说道“怪不得这几天你总是偷偷摸摸的,原来是在做这个?”

    玉竹摇头笑笑,将少女手中的窗花接过,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将那窗花一一小心翼翼的贴在了窗上。

    “就知道玉竹哥哥会喜欢!”少女笑着接过玉竹递过来的压岁钱,冲着少年吐了吐舌头,又向周围坐着的几位打了招呼,这才跑了出去。

    那少年站在原地瘪了瘪嘴,看着手里的压岁钱,然后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他刚想转身,却被川柏叫住。

    “你当真觉得那些窗花不好看吗?”川柏问道。

    少年看了看窗花,慢慢摇了摇头“好看。”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川柏尽量将声音放的柔和,只是他往日是不太言语的,少年一时不太明白状况。

    “我……”少年有些无措。

    川柏看着少年这般,不由微笑了下“一会儿你去和她一起吃点好吃的吧。”

    少年思索了下,便点了头。

    他离去刚要出门,川柏又忍不住嘱咐道“记得同她说,她剪的窗花很好看。”

    少年愣了愣,虽仍是一脸疑惑,却定定的点了头,这才离去。

    这少年刚走,玄芝便在一旁拉了拉玉竹的袖子。

    玉竹察觉到身边触动,便抬头去看,只见玄芝一脸憨笑映入眼帘。

    “你笑成这般模样,是要做什么?”玉竹问道。

    “嘿嘿……”玄芝仍旧是在傻笑。

    周围的人早就看出了玄芝是在讨压岁钱,他们也知道玉竹是装作不知道的,便都含笑而不语。

    “不懂你在做什么。”玉竹摇摇头,继续看着刚刚搁下的书册。

    玄芝看玉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便气鼓鼓的看着玉竹,片刻,终于是忍耐不住。

    “压岁钱压岁钱压岁钱……”他嘟囔道。

    见玄芝这般,众人终于是笑出了声。

    玉竹亦是微微一笑“数你顽皮。”说着,却还是从袖口掏出一截红纸包“压岁钱。”

    玄芝这才又露出笑容,欢欢喜喜的接过来,乐呵呵的揣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哎?”玉苏这才注意到玄芝腰带上挂了个荷包,她笑着问道“你这荷包哪里来的?倒是怪稀奇的。”

    玄芝见玉苏这样问,便将荷包露给众人瞧了瞧“我那日进宫,好些人给我送帕子送荷包的,我想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呢,就留着了,这不,正好用上,”他说着将荷包放回身侧,这才又对玉苏说“你若是喜欢,赶明儿我挑几个好看的给你送来便是。”

    玉苏连忙摆摆手“我可不要,人家好心好意送你的东西,到让你拿来做了人情。”

    “她们非要送,我也没办法不是?”玄芝仍旧笑嘻嘻的。

    玉竹从玄芝进门便看见玄芝带着的荷包,他待玄芝离得近了,这才看到了那荷包上绣的纹样,是一朵淡淡的银色的梧桐花。

    一见到梧桐花,玉竹便懂了。

    这永安城中没有一人不知谁最喜梧桐花。

    但玉竹并未说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玄芝明明是知道一切的,也接受了一切,他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即便这样做,便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

    “玄芝,”玉竹淡淡道“将这荷包收好,免得你刚出了门去,压岁钱就被人偷了去,若是没了,我可不会补一份给你。”

    “知道啦,”玄芝撇撇嘴,将荷包的绳子又紧了一分“真抠门……”

    众人闻言皆笑着摇头,却是这时,川柏忽然一阵咳嗽,且越咳越是厉害。

    昨夜的一掌将他重伤,他为了不让旁人知道昨夜与红衣女子的相遇,便一直隐忍,只是那伤势过重,即便是忍耐,亦是难忍。

    “怎么了这是?”玉苏连忙给川柏抚了抚后背“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日怎得忽然咳得这般厉害?”

    川柏咳了一会儿才逐渐平息,他接过南星递过来的温水,浅浅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许是昨日下的那场雪,我又燃了些纸,免不了被火气熏上一熏。”

    昨夜一场大雪来得突然,受了风寒也是自然的事,聪慧如南星玉苏都没起疑心,更别提玉竹与玄芝。

    只消片刻,川柏的面色便恢复如常。

    “一会儿你和玄芝到后面去拿点清热败火的茶去,只当是解渴来喝便好。”玉竹见川柏此时身子不适,便忙嘱咐道。

    这时恰巧苏木从外面进来,他刚刚巡完街,鼻头冻得通红。

    “还是屋里暖和,今天外面真是太冷了。”他坐下来,将手边的热茶一饮而尽。

    “今日是大年初一,免不了要你们多操劳些了。”玉竹说道“这几日外面人来人往,不知会出些什么状况,你们也要谨慎些。”

    “你放心就好,我们有数。”南星说道“这巡街的事早就安排妥了,你不用操心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玉竹缓缓舒了口气,露出一丝略显轻松的笑“现在,想必歧王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毕竟这宫中,可是有一桩大事等着他去处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宫中·拢心分翠半杯茶

    “小主,您看,这刚诊出喜脉,皇上就给咱们送来这么些赏赐,其他宫里的嫔妃还不都看红了眼?”锦贵人的贴身侍女潆若看着好些个太监不绝的往流音轩安置东西,不由笑着说道“小主,您马上就能和容妃真的抗衡了。”

    “哼,”锦贵人冷笑一声“和她抗衡?我现在还需要与她抗衡吗?”

    潆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也是,待小主产下龙子,地位定在容妃之上了便也不能说是抗衡了。”

    “从先,她容妃有卿家军在身后,得了皇上提点,如今,我们有钰贵人,便是皇上也看得出,谁身后的势力更大吧,”锦贵人笑了笑“何况我父亲是佐丞,身后又有无数朝中势力,她容妃届时即便是想同我争一争高下,也是难办。”

    “可是……”潆若小心翼翼说道“容妃的父亲亦是佑丞,小主还是莫要轻敌的好。”

    “佑丞?佑丞又有何用?”锦贵人笑容更甚“卿家乃是武将世家,‘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那战场可不是好玩的地方,稍有不慎就埋了白骨。”

    潆若似是明白了锦贵人所言,她亦是低头笑笑,却没有说话。

    锦贵人这才接着说道“只要事情按歧王之想发展下去,这卿家二子便会落入北原人的口中,如此,卿家可就没有以后了。”

    潆若忽然想到什么,她微微抬头,只轻声叫了声小主,其他的话都犹豫着咽回了肚中。

    “你怕什么?这是他们罪有应得。”锦贵人面上的笑渐渐冷下来“当初若不是他们……”

    “小主别再提那个名字了……”潆若连忙说道。

    锦贵人咬了咬牙,眼眶已然泛红,她硬生生将泪珠憋了回去“没事,只是这寒冬的风吹得人眼睛疼。”

    这时候,秦深小跑了过来“小主,皇上给的赏赐都办好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你看着挑几件好的放到我房间里去,其他的碧玉首饰之类的再选一些来予我瞧瞧,看看送给其他妹妹些什么比较好。”锦贵人说着,将手炉拢了拢,转身进了屋子。

    “我也该学学拉拢人心了,”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不然,待这孩儿出世,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恶事。”

    “好在钰贵人似是与其他妃嫔交好,小主想拉拢其他妃嫔,不妨同钰贵人商议。”潆若扶着锦贵人慢慢坐下来“小主与钰贵人情同姐妹,这些话也是方便说的。”

    锦贵人沉了沉,并没有接话,她抬手拿起一旁的茶杯,那是常山给她开得补身子的药汤,说是药性温和,平日里代茶来喝便是。

    太医院里,所有人为锦贵人开得药,锦贵人都是有些顾虑,但她知道,常山虽是宫中太医,但亦是歧王之人,便对他信任有加,且在殿中号脉时得了陆亦桐的些许好感,陆亦桐便特命这位在民间颇负盛名的年轻医者为锦贵人配药养胎。

    “小主,常太医来了。”秦深手捧着一个盛满珠翠的琉璃盘子行礼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拿了药箱的常山。

    “锦贵人金安。”常山行过礼后,便从药箱中取出一方白纱,覆在锦贵人的手腕上。

    却是这时,一声通禀自门外传来。

    “皇上驾到!”

    只一声,这流音轩里里外外的就跪了一片的宫人。

    陆亦桐笑着走进来,锦贵人刚要行礼便被陆亦桐扶住。

    “你怀有身孕,无需多礼。”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锦贵人扶着坐了下来“锦贵人身子如何?”他见常山也在,便问道。

    “锦贵人玉体康健,皇上无需担心。”常山回到。

    “那便是极好。”陆亦桐闻言便笑着也坐了下来,而后对跪着的宫人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宫人皆起身后,常山也跟着退去的宫人一起离开了厅中,却是陆亦桐看到秦深手里托了个装首饰的琉璃盘子,上面的珠翠依稀是自己予锦贵人的赏赐,便将秦深叫住了。

    “锦贵人将这些首饰特意挑选出来,是有什么用处?”陆亦桐对锦贵人问道。

    锦贵人笑笑,轻轻抚了抚自己还并没有显怀的肚子,柔声道“嫔妾从前因得宠而在后宫之中没少得罪人,当时不觉有什么,现如今得了皇子,皇上一下子赏了这么些个东西,便总会有人眼红,我总是怕日后出了什么差池,这才想着稍稍弥补些过去嫔妾的所为。”

    陆亦桐听罢,却是笑出了声,他宠溺的看着锦贵人,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锦贵人何事变得如此懂事?”

    “皇上惯会开嫔妾玩笑的,”锦贵人娇笑道“嫔妾懂事些,皇上不也更放心将这后宫事宜交予嫔妾吗?”

    陆亦桐闻言挑了挑眉“原来锦贵人意在此处?”

    “这本是皇上给嫔妾出的主意,皇上可不许耍赖。”锦贵人一脸无辜的拉了拉陆亦桐的衣袖。

    “孤是在逗你呢,孤所言之事怎么会忘?”陆亦桐笑着握住了锦贵人的手“武将与文臣不同,若是其位高权重,还坐拥孤的半壁军马,自然是不能纵容。”

    “皇上可是有了什么计策来压制卿家?”锦贵人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狡黠的光。

    陆亦桐颔首微笑道“过一阵子,孤会寻个理由将卿家二子支出去,是死是活,便看他们的造化了。”

    “皇上似乎胸有成竹?”锦贵人抬抬手,一旁的宫女将陆亦桐刚喝完的茶又换了盏新的。

    “也并非胸有成竹吧,”陆亦桐看着锦贵人,缓缓道“只是有些事,一次不成,便再来一次,总有成的时候。”

    锦贵人掩嘴笑笑“皇上倒是不怕麻烦的,”说着,她摆摆手让一旁的秦深将琉璃盘子端到眼前“皇上既然来了,便同嫔妾一起看看,这些个首饰要怎么非诸位姐妹分上一分才显得合适?”

    “你呀,”陆亦桐摇着头用手指点了点锦贵人的额头“小滑头一个。”

    锦贵人娇笑一声“皇上不就是喜欢嫔妾这般?”说罢,她便让秦深将那琉璃盘子放在了桌上“也让嫔妾看看,这宫中各位姐妹在皇上心上的重量如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歧王府·断锦贪得皇后位

    “歧王殿下真的忍心杀了锦贵人?”曼珠笑着将烛火里的蜡拨了拨,这火焰才变得高涨了许多“她可怀着你的孩子。”

    歧王笑了笑,将手向曼珠扬了扬,曼珠瞥了一眼,却装作没看到似的往一旁走了走,去拨另一根蜡烛。

    “你看你,我还怎么敢留锦贵人?”歧王摇摇头说道。

    “歧王殿下可休要将这缘由扣到我的头上。”曼珠将那双水灵灵的眼珠一瞪,娇嗔道“明明那锦贵人就是留不得的。”

    “我知道,我就是逗逗你。”歧王说罢懒散的起身,走到曼珠身边将她缓缓抱住。

    曼珠虽被歧王双手环着,却仍旧在气定神闲的拨着烛火。

    “锦贵人可乖乖喝着那药?”她幽幽的问道,眼中映着烛火。

    歧王点点头“我那聪慧的弟弟已经将常山当作锦贵人私用,锦贵人亦是知道常山是我们的人,便心中并不怀疑,自然是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

    “那便好,”曼珠笑了笑“歧王殿下,您这个样子,曼珠可走不了了。”

    “走?你要到哪去?”歧王嗅了嗅曼珠的发香。

    曼珠被歧王箍在怀中,她觉得动弹不得,便不再挣脱,而是软了身子,懒懒的倚在歧王怀中。

    “歧王殿下说,是什么时候除掉锦贵人比较好?”曼珠柔声道。

    她的红裙被烛火映得发出十分妖艳的光,歧王将她的手执起,是如玉的白。

    “你说了算。”歧王将那双细弱的手握了握“怎么手又冷了。”

    曼珠似是没听到歧王的后一句似的,只自顾自的说道“现在锦贵人月份不大,只怕是伤得其身,却未得其命,”她侧首对歧王微微一笑“便等到春末夏初可好?”

    “为何?”

    “常山给锦贵人喝的药,虽能让她提不起劲来,但也只是应付个表面,”曼珠眼珠一转“且不说这伤锦贵人性命的事弄不好还会要了常山的命,更糟的恐怕是锦贵人偶然还保了命去,如此,这孩子要事也保住了,歧王殿下,您可就有大麻烦了。”

    歧王听罢眉心皱了皱,缓缓叹出一口气来“然后呢?”

    曼珠倒是不慌不忙,她笑了笑,才接着说道“然后,我们只要等到快要足月,然后使个招数让锦贵人早产,歧王殿下您也知道,女人生产本就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我们只不过是推了她一把。”

    “但,这让她早产的法子,也不好做吧?”歧王略略思索“不过也不要紧,交给钰贵人便是,她的心思缜密,定能有好的法子。”

    “是了,”曼珠回道“若是能用这法子一箭双雕,那才是妙呢。”

    “就你机灵,”歧王笑着在曼珠发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那这些时日便正好可以查查黑无常的事。”

    “歧王殿下还未放弃?”曼珠撅了噘嘴,声音有些撒娇似的责怪“我知一言半语是劝不得歧王殿下的,便只能提醒歧王殿下多多谨慎。”

    “放心,”歧王将曼珠的另一只手也握在手里“我怎么舍得让你输。”

    “自上次雪见一事也过了许久,歧王殿下可查出有关于黑无常的事了?”曼珠歪了歪脖颈,而后又将头抬了抬,双眼便正对上歧王的眸子。

    歧王不禁在曼珠那白瓷般的额头亦印下一个吻去“只是细枝末节,黑无常若是那么好查,便是谁都能查了。”

    “那佐丞相府是做什么吃的?竟是什么事都丢给我们来做,还说是全力保歧王殿下,我看呐,指不定是自己留了余地,到时候见风使舵呢。”曼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去,活脱脱一副小孩子的脾性。

    “你啊,倒是脾气还是像小时候一般,”歧王搂着曼珠微微晃了晃“别急,明日我便叫人给佐丞相府去信,让他们也将这黑无常的事尽快查上一查。”

    “嗯,这才对,”曼珠点点头“歧王殿下是喜欢事事亲力亲为,但也别忘了,您是殿下,他是臣子,这些事理应是他们去做的,我们还要留着些力气去布这棋局呢。”

    “对了,”曼珠忽然想到了什么“歧王殿下,这除锦贵人一事,可要钰贵人当心,一定要保住常山。”

    歧王闻言,缓缓将怀中背对自己的曼珠转成面对自己的姿势,他直直的看着曼珠的双眼,沉声问道“为何?为何你如此看重常山?”

    曼珠亦是对上歧王的目光“因为他,是一颗好棋。”

    “怎么个好法?”歧王挑了挑眉毛。

    “其一,他是皇上特召进宫的,便不易被人怀疑;其二,他太医的身份实在好用,若是折了,便不再容易寻这么趁手的。”

    曼珠说完,对着歧王盈盈一笑“我说的可对?”

    “对,”歧王面上的笑更甚“但本王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将别的男人看得如此重。”

    “歧王殿下惯会说笑,曼珠什么时候成了歧王殿下的女人了?”曼珠撇撇嘴“可莫要随便污了曼珠清白。”

    “怎么?不愿做本王的女人?”歧王拥着曼珠的手又紧了紧“只要你想,我现在便可许你做歧王妃。”

    “哦?”曼珠仰着小脸一笑“歧王殿下是要怎么娶?没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曼珠可是不嫁的。”

    “本王可以禀明皇上。”

    “歧王殿下怎能因儿女私情而不顾大局?”曼珠的手轻轻在歧王的胸口打了一下“歧王殿下要同皇上怎么说?说是看上了前无常司主,所以掳了来困在王府,这现在便要娶作歧王妃了?”

    曼珠说着看了看歧王,见歧王一脸落寞的样子,叹了口气,淡淡道“再说,歧王殿下也真是太小看了曼珠。”

    “本王何时小看过你?这歧王府中,不想来都是你说什么,便就是什么?”歧王神情似是责怪,却又慢慢的溢出宠溺。

    “因为,歧王殿下竟拿歧王妃来打发曼珠。”

    “那你想要什么?”

    “皇后,”曼珠笑得一脸天真“曼珠想要看着歧王殿下亲手多了这天下,曼珠便愿做这岚国的皇后。”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宫中·照喜分礼讨容欢

    过了年以后,又过了些许时日,天气渐暖,最为厚重的那场大雪也慢慢融化,谷围关边的地里都冒了翠芽出来。

    宫里的雪也逐渐笑容,树木枝头抽出细碎的嫩芽,只是春寒料峭,它们只能慢慢的,一点一点将叶片舒展,却是不觉间,那萧肃中就多了一抹淡然的绿。

    此时,钰贵人同华美人一起在锦贵人主宫中陪锦贵人聊着天,锦贵人怀有身孕,她们便走动的更加频繁了些。

    “岚国的春季总是来得这般早,”锦贵人吃着小厨房刚送来的糕点,瞥了眼华美人,便说道“瞧着过了年这才多少日子,外面的风都不似从前般冷了。”

    华美人没说话,她自幼长在北原,北原的冬季向来是吃人的,春季来的又晚,这是她第一次度过一个如此平和的冬,以至于春季将至,她都没有察觉。

    钰贵人自然是看出了华美人的心思,便微笑着解围道“沙华妹妹虽来得晚,但过阵子定会习惯的。”

    华美人闻言这才缓过神来,她对钰贵人莞尔一笑,这才对锦贵人说道“岚国冬春确是与北原不同,总觉得北原的风更冷,冷得像刀子,”她向门外望了一眼,而后又接着说道“又或许是这一道道宫墙将寒风挡了去,所以才将冬误当成了春。”

    锦贵人眉头皱了皱,命人将空了的药茶杯子换了盏新的。

    即便是怀了身孕,锦贵人的性子还是如从前一样,或者说比之前更加嚣张跋扈,毕竟这孩子是在群臣面前把了脉确认的,便是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的。

    如此,她便越发恃宠而骄,更别说她早就有了对付华美人的心思而不把华美人放在眼里,只是在陆亦桐面前才装作柔弱乖巧状。

    钰贵人将剥好的橘子放在手心,又仔仔细细将外面的一根根白丝摘了去,而后才将橘子瓣送到锦贵人手里。

    “妹妹记得姐姐惯不爱吃药的,这药茶虽起了个茶的名,想来也定是极苦,便用这橘子去去苦味吧。”钰贵人说道。

    锦贵人接过那橘子,看着那剔透的橘子瓣,莹莹笑道“人们常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我倒是还未尝过那枳的味道,便是颇有些好奇。”

    “听闻枳之味并不好,甚酸且苦,还有些许涩味,姐姐定是不喜的。”钰贵人又剥了一颗橘子,并未除了上面的丝,便将这一颗给了华美人。

    不知华美人本就不在意还是知道钰贵人另有心思,于是十分自然的接了过来。

    虽然是一个十分细微的差别,却让锦贵人看在了眼中,她没说什么,但表情可骗不了人。

    这时,秦深自门外拿了个雕花银盘走了进来,他先行了礼,而后将银盘呈在了锦贵人面前。

    “姐姐,这是?”钰贵人轻声问道。

    锦贵人笑笑,将其中一枚水头十足的羊脂白玉镯子拿起来,对着窗外透过的光仔细瞧了瞧,微笑道“前些日子皇上又赏了些东西,我身为一宫主位怎能独享?便与妹妹们同赏才是。”

    说着,她将那枚白玉镯子递到钰贵人手中“妹妹试试,这镯子可还合适?”

    钰贵人将镯子上手一试,便是正正好好的戴上了手腕。

    白玉莹莹,衬得钰贵人的皮肤更加的清透。

    “真是好东西,”钰贵人对锦贵人投来一丝羡慕之情“皇上对姐姐的情意可真是没话说,这可要叫那外面的嫔妃红了眼睛。”

    锦贵人笑着抬抬手,秦深服了服身,便将手里的银盘交到了钰贵人身后站着的贴身侍女南易手里。

    这钰贵人还未缓过神来,门外又进来个小太监,手中亦是拿一个同样的雕花银盘,秦深走过去将银盘接过。

    “这是给沙华妹妹的,”说着,秦深便将那银盘也交给了华美人的侍女,锦贵人这才又接着说道“我记得妹妹喜红色,我便特意挑出来些,不知可还合妹妹的心?”

    钰贵人转头去看,不由说道“这赤红玛瑙和火珊瑚可是稀罕物件,姐姐这是偏心沙华妹妹呢。”她说着,便去握了握沙华的手。

    沙华感受到钰贵人的轻轻一握,便连忙起身谢恩。

    锦贵人很吃这一套,她掩嘴笑道“就是因为稀罕,所以才予了妹妹,妹妹从北原来,我们皆在一个宫里,同为姐妹,同在檐下,自然是要更加亲近。”

    “这是自然,”钰贵人笑道“其他宫里的姐妹呢?姐姐可有照拂?”

    锦贵人点点头“妹妹不必挂心,那日皇上来,便亦是教了我些如何打点的法子。”

    “那便是极好,皇上说的,那自然是不会错的。”钰贵人闻言恍然,而后又问道“那容妃那里……”

    “给了,”锦贵人脸上露出几丝不耐烦“皇上说她身居高位,即便我日后诞下龙子将要与她平齐,此时也是要以她为尊的,便选了些好的给她拿去了。”

    “姐姐莫恼,以后啊,不论什么,还不都是姐姐的?”钰贵人的话将锦贵人引得开怀。

    这说着话便到了正午,锦贵人身子不免有些乏,便想着先小憩后再用膳,于是锦贵人和华美人便行礼告退。

    回到房中,钰贵人看着桌上放着的珠翠不禁摇头笑了笑。

    “小主,您笑什么?”南易将一盏暖身子的茶端了上来。

    “我笑皇上这小心思使得有趣。”钰贵人将那银盘子里的首饰挨着瞧了一遍,笑意仍是不减。

    南易并不明白钰贵人所言,钰贵人便缓缓开口道“你看,这些个首饰像不像本就是送我的?”

    “像,”南易点点头“我记得锦贵人似是并不喜素色。”

    “是啊。”钰贵人将自己耳朵上的首饰摘下,换上了方才锦贵人送的,的的确确是刚刚合适。

    “还记得方才锦贵人说,她给各宫嫔妃送去的物件都是皇上教她送的吗?”钰贵人抬头对着南易盈盈一笑。

    南易本就聪明,只是方才没有转过弯来,被钰贵人一点,立马就通了“小主,您的意思是,皇上这是借锦贵人的手,给各宫小主送东西呢?”

    “是,也不是,”钰贵人笑笑“其他人不过是顺手,只有福祥宫里的那位才是正主。”

    “那小主您还有华美人的东西似乎也是很好啊,”南易说道“瞧这羊脂玉的镯子,还有那些晶翠,不都是顶好的物件?还有华美人的火珊瑚,可是只有屿国才有的。”

    “因为他知道,我才是这后宫之中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钰贵人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泛着莹白的镯子,便露出一个淡然的笑“皇上可明白着呢。”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常司·清汤热茶藏暗珠

    “玉竹,这些日子似乎清静的有些过头了吧?”玄芝百无聊赖的坐在玉竹门前,望着从泛着青灰色渐渐返翠的竹叶抱怨道“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玉竹抬头看了玄芝一眼,摇头笑道“清静难道不好吗?”

    玄芝思索了下,眉心微微皱了皱,而后手托着面颊,叹了口气“好是好,可是在这个时候清静,总是让人心里发毛。”

    “清静不了多久了,”玉竹将笔搁下,微微垂了眼说道“你说的没错,自从雪见一事结束后,歧王一派实在是静谧的有些诡异,让人不得不生疑。”

    “川柏不是得了歧王信任了?他可曾与你提起过什么?”玄芝回头见玉竹合了眼稍皮事休息,便起身取了茶壶来给玉竹倒了杯茶去。

    玉竹摇摇头“川柏与我所言你皆知。”

    “那便是为了锦贵人一事在想对策吧,如此,就只能等了。”玄芝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大摇大摆的喝了起来。

    “前阵子事情都挤到了一起,趁这个时候也该歇上一歇。”玉竹伸手在眉心处揉了揉“或是想想以后的事。”

    忽然从那些紧凑的日子散漫下来,玄芝还真是有些不适应,但他内心也很矛盾,这样轻松的日子其实是难得的,但也只有所有的紧张过去,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若是那一日到了,他会想去做什么呢?他还从未想过。

    “玉竹,你可有曾想过,待这一切过去之后你想要做什么吗?”玄芝轻声问道。

    玉竹愣了愣,窗外略有料峭的寒风吹着竹叶微微晃动,桌上的茶冷了半分,他将茶杯缓缓拿起,来掩饰他忽然一滞的内心。

    “未曾想过。”他说道,而后轻轻抿了口茶汤。

    他怎会没想过呢?自从知道灵芝还活着的时刻起,他便想过以后应该如何,毕竟灵芝已经不是以前的灵芝,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债,繁缕的,凌霄的,雪见的,他怕她还不起,他也怕自己还未将她救出歧王府,她就已经没了性命。

    所以,他也不敢想以后,他怕那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我想过。”玄芝将双手放在脑袋后面,腰背倚着椅子,头向后弯着,眼睛看着房顶,似在畅想似的。

    “说说吧,你以后想要做什么?”玉竹微笑着柔声道。

    “如果可以,我想进宫做一个侍卫,带刀侍卫,”玄芝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她喜欢的我知道,所以,我想帮她保护着。”

    “不难过吗?”玉竹叹了口气。

    从先他只当玄芝是情窦初开冲动行事,然自他尝过爱而不得的感觉后才知那滋味实在苦楚,而玄芝便是从一开始就从未尝过甜的滋味。

    他不懂玄芝为何还要这般,竟想着要去宫里当个带刀侍卫,只怕是每日将心伤的淋漓却还要逞强着去行礼问安。

    “不,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呢?”玄芝笑着说道“我本就是无常,不可同寻常一般娶妻生子,便是喜欢了谁也是害了谁,如此,不是正好吗?她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看着她高兴,我自然也就高兴。”

    玉竹微微一愣,可是玄芝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欢乐劲,并不是假装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我还是想不透你。”玉竹摇摇头无奈道。

    “我和你不一样,”玄芝将身子微微坐直了些“不过你放心,你和我姐姐定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玉竹一听,便立马将手边的一卷书册扔向了玄芝。

    “胡说什么?”他声音有些严厉,面容却是带笑的。

    “你看你,明明笑得那么开心,还拿书来扔我,”玄芝将玉竹掷过来的书一把接住,放在手边的桌上,这才幽幽开口“放心,你大可想想,我相信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玉竹没有说话,玄芝方才刚提了无常禁令,却又说自己不用担心,这明明就是矛盾的话,想来便只当是玄芝信口开河随便之语。

    “好了,你也歇了好一会儿了,你出门去看看川柏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便问问他可带来了什么新的消息没有。”玉竹说着向玄芝抬抬手,示意玄芝将方才的书册还回去。

    玄芝不情不愿的起身“丢完我还要我给你送回去。”他嘟囔着,倒是十分听话的将书册规规矩矩的放到了玉竹面前,并且是用双手放好的。

    玉竹见状不由觉得好笑,但也知玄芝向来如此,总是一边抱怨着,却又一边认真的去做自己要求的每一件事。

    玄芝书放好,便出门往外走去,他本想在院子里等,可是左等右等总是不见川柏回来,便有些心急,他摸摸身上的荷包,玉竹给他的压岁钱还在里面。

    于是,他便偷偷往玉竹房里瞧了瞧,见玉竹正专心于书册,这才小心翼翼的溜出门去,往华街上去了。

    年已经过去了些许时日,或许是风渐渐暖了的缘故,华街上的人比寒冬时多了不少,叫卖的摊贩也不再裹着厚重的棉衣,茶摊上也将挡风的厚遮棚收了起来,换成了薄一些的,偶尔有风穿过,正好将那茶汤的滚烫中和。

    “哟,官爷,好些日子没来了,”茶倌说话间便引着玄芝坐了下来“今儿个您要喝点什么?”

    “老样子。”玄芝淡淡道。

    “得嘞!”茶倌并未吆喝,只是自己走到沏茶的地方将茶泡好便端了上来“这天儿还没暖和透,您喝这红茶正好暖和着身子。”

    玄芝点点头“冬红夏绿,习惯了。”

    “还是官爷讲究,”那茶倌笑着,拿起一旁的抹布擦着桌子,却是低声说道“方才川柏刚走了,应是回无常司去了,你没见着他?”

    “没,为了避着他,我特意走小路来的,”玄芝吃了口茶,借着那姿势向四周看了看,又说道“川柏可对你多信了几分?”

    “放心,他似是已经完全信任了我,毕竟我说的事也都是事实,他不得不信。”那茶倌说道。

    “嗯,”玄芝点点头“由你在这里做接应,我便放心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宫中·钰试药力华欲绝

    春季来时总没有那么多讯息,只是前些日子才刚刚将厚重衣衫脱下,这风渐渐的暖了,便又要脱下一层。

    “哎哟,这天儿可真是够热的。”锦贵人的腹部微微隆起,她由潆若扶着同钰贵人和沙华在花园里慢慢走着。

    “姐姐这才走了几步路,你看你这衣裳穿的也太厚了些,这都要四月了,怎的还穿这么多?”钰贵人拿了帕子将锦贵人额前溢出的汗珠擦了擦。

    锦贵人还披着个斗篷,钰贵人便不禁对潆若说道“你家主子不懂你也不懂吗?这大热的天还穿这么多,就不怕捂出什么病来?”

    “钰贵人可错怪奴才了,”潆若说道“本来我是给我家小主寻了件薄些的衣裳,可是小主偏不穿啊,钰贵人也帮奴才好好劝劝我家小主吧。”

    锦贵人笑了笑,还未等钰贵人说话便开口道“你别怪她,这确实是我要穿的,我这不是看春天总是有风,便是怕着了风寒才如此的嘛。”

    “哎……”钰贵人叹了口气“姐姐是否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当心些总是好的。”锦贵人微笑了下。

    她的月份渐渐大了,便是身子越发的不便,也越发的不想动弹,但常山又说多出来走走对胎儿有好处,锦贵人便是再不想出门,也会逼着自己出去走上几步。

    但因她的计划是有些私心的,所以也总是怕哪里出了什么岔子,这才回回都叫了钰贵人来陪着,如此,她才放了心。

    “这四月的踏春节礼,姐姐可还去?”钰贵人忽而问道。

    岚国在四月有踏春的习惯,在这一天,百姓皆是到了周边去游玩,有的采野菜,有的放纸鸢,总归是要在春季了出门去走走,时间长了,便有了这么个节礼来,就连宫里的人也要在这一天出宫去走走看看。

    如此,便将每年的四月初一定为了踏春节礼,皇室之人便会在这日出宫采春。

    “咱们在这深宫里憋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出去透透气,自然是要出去的,”锦贵人笑着看看地上冒出的零星绿意“我知到你在担心什么,只是这一去便是浩浩荡荡,即便是有人心存不轨,也不会选那个时候,倒是孤身呆在宫里才更加不妥。”

    “姐姐说的是。”钰贵人点点头,而后看了看身旁一言不发的华美人,柔声问道“妹妹怎今日如此话少?”

    华美人盈盈一笑“我只听说过些许岚国风俗,却并不悉知,便仔细听姐姐们说的,好多知道一些这里的事。”

    “妹妹好生懂事。”钰贵人对华美人微微一笑以示赞同。

    锦贵人亦是点了头“这么做倒是极对的,自己不知道的事,若是多说了什么,少不了会说错什么,多说便多错,如此,还不如不说的好。”

    “是啊,这后宫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便是小心些为好。”钰贵人说道。

    却是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僻静之处,钰贵人向四周看了看,忽而轻声对锦贵人说到“姐姐可知歧王殿下近来在做何事?”

    “何事?”锦贵人用手拨了拨那些还略显枯槁的树枝,压低声音轻笑道“左右不过是和他歧王府里的那个狐媚想着怎么好夺了这江山罢了。”

    “可是,却听说歧王府在查黑无常。”

    “黑无常?”锦贵人的眼睛一下瞪了起来“他……他怕是疯了吧?!”

    “不仅如此,姐姐的父亲佐丞大人似乎也有所牵连。”钰贵人缓缓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歧王殿下在利用佐丞大人。”

    锦贵人身子一晃,潆若赶忙手用了几分力将锦贵人撑住,锦贵人这才不至于倒下。

    “我就是怕姐姐如此惊慌,恐动了胎气这才未同姐姐说起。”钰贵人将锦贵人扶着走到一旁的石桌坐下。

    “怕动了胎气?”锦贵人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多久了?”

    “上个月才……”

    “什么?!上个月?!”锦贵人身子一怔“这……”

    “原本我想着歧王殿下查便查去,他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却是昨日忽然说此时牵扯到了佐丞大人,我这才连忙来告诉姐姐。”钰贵人接过一旁宫女端来的药茶,她吹了吹让药茶凉上一凉,而后才递到锦贵人手里。

    锦贵人因着消息而情绪有些波动,她觉得脑子轰然空白一片,便想要喝一口药茶缓上一缓,只是这药茶下了肚,先是一暖,而后却是一股火气腾的烧了起来。

    锦贵人觉得不对,连茶杯都没来得及递到潆若手里去,肚子里就像一把刀在搅动般的疼痛,冷汗忽的溢满了额头,精致的小脸变得煞白。

    “小主,小主!”潆若见锦贵人身子软了下来,一下子慌了神“小主你这是怎么了?!”

    “我……好疼……”锦贵人此时痛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跟随着的宫人慌成一片,他们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慌了神,一边又因怕自己的主意出了差错而掉了脑袋。

    任谁都知道,这锦贵人素来嚣张跋扈,若是触到了霉头可就不单单是罚些银子那么简单,更别说她现在还怀了龙嗣,一个不小心触怒了龙颜,便是小命不保。

    “秦深!”此时钰贵人的声音忽而响亮“你去找个轿辇来,将锦贵人抬回流音轩去!”

    “好!好!”秦深一边应着,一边连忙跑着去找轿辇。

    “潆若,还不赶紧去寻太医!”钰贵人转头又对潆若说道“记得,一定要是常山常太医!”

    如此,秦深和潆若都被支开了,锦贵人身边便只剩下钰贵人、华美人与众宫人在花园之中。

    “姐姐,你别怕,”钰贵人一手扶着锦贵人,一手握着锦贵人有些颤抖的手“常山一会儿就来。”

    锦贵人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钰贵人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姐姐,你还怪我告诉你晚了,若是我早些告诉你,你这胎相还不稳,变更是会出大麻烦。”

    锦贵人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她手紧紧扣着钰贵人的手,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发出痛楚的小腹,却独独忽略了方才身旁的那一抹艳红,此时已经绕到了她的身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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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秘事介绍:
世有阎罗,无常伴其左右,白无常在明,世人皆知,黑无常在暗,生人不知。岚国河山,北有关山觊觎,南有蛮族窥探,皇族城池,却是凤鸟择树而栖,真龙之中混锦鲤。亡者未亡,生者已死,曼珠沙华盛开,人言的虚实之中,真假扑朔迷离。谁站在谁的身后微笑手握尖刀?谁站在谁的身后皱眉只为拥抱?谁是无常内鬼?谁是龙中鲤鱼?究竟是谁在利用谁?谁又在顺意而为?那无人知晓的黑无常主到底何方神圣?层层狡诈的阴谋背后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事?待临城下,真相是残忍?亦或是温柔?不可说也。无常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常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常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