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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画未菇凉     无常秘事txt下载     无常秘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宫中·匆归流音唤常山

    锦贵人此时心思全在那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她将自己能有的赌注全部压上,便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旦孩子没保住,她的利用价值便会大大削弱,相对于钰贵人而言,自己便是落了下风,在歧王手下若是失去了可利用的价值,那便离死不远了。

    她越是心慌,便越是紧张,肚子绞痛便是更深一分。

    钰贵人一边安抚着锦贵人,却眼角还关注着华美人,她知此时对于华美人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况且北原善用毒物,不觉间将锦贵人毒杀亦是轻而易举。

    而这次,锦贵人却用拥着钰贵人的那只手,将沙华想要上前的身子挡了挡。

    沙华有些愕然,她看了看钰贵人,却见钰贵人微微摇摇头。

    即便如此,她仍是想要动手,她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道理,便想要再向旁边走上两步,这样就可绕到锦贵人另一侧去。

    就在这时,秦深已经带人慌忙跑来,春风拂面的季节,他却因跑动而汗湿了衣裳。

    钰贵人见到秦深,这才松了口气,让秦深赶紧把锦贵人扶到轿辇上,这一行人才心惊胆战的回道流音轩去。

    钰贵人不是怕此时沙华加害锦贵人连累自己,而是此时锦贵人若是死了的的确确不是个好时机,她想要像歧王一样,即便是让人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才行。

    “常太医怎么还没来?”到了流音轩,钰贵人便将心放了下来,却还是急匆匆的叫人去催。

    却不多时,潆若便领着常山小跑过来。

    常山匆忙行礼,那背上已经有些透了薄汗,想来太医院离着后宫也不是很近,这一路上定是担心与急匆匆的一起挤在心上的。

    “常太医快看看锦贵人情况如何。”钰贵人对常山微微点头,而后由着潆若将常山引到锦贵人跟前。

    常山见躺在床上的锦贵人面色苍白,脸上布满冷汗,额间的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便知是那药有了效果,却不知钰贵人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锦贵人一下子有了如此大的反应。

    他知道此时锦贵人虽动了胎气,但因那药效并非这么快就能达到最后的效果,所以常山还是心中有些把握。

    他将一方白色丝帕放在锦贵人手腕处,手指轻轻搭上,垂眼静静判断着,只片刻,他便缓缓舒了口气,这原本在后背冒出的冷汗也渐渐消散。

    锦贵人的脉象果然与他心中所想并无二致,他跪在地上对锦贵人拱手道“娘娘的疼痛之感是动了胎气,却并未真正伤到胎儿,微臣这就为娘娘开药,来缓解娘娘的疼痛。”

    “快去吧。”钰贵人让潆若跟着常山到后厨去熬药,自己则守在锦贵人床边。

    他们一路回到流音轩亦是慌忙,却是忘了将此事禀告皇上。

    “姐姐,此事是否要禀明皇上?”钰贵人轻轻握住锦贵人有些冰凉的手柔声问道。

    锦贵人方才因父亲的事忽然急火攻心,如今回了流音轩躺在床上稍稍静了静,心境平稳些后,疼痛这才有所缓和。

    “就不要告诉皇上了,”锦贵人皱着眉头说道“不然,这忽然不适的理由可没法去圆。”

    想想也是在理,这事情的缘由是因歧王一事而起,定是不能将此事告于陆亦桐,而若是言其他事,即便陆亦桐不愿,也不得不怪罪于人,如此,既然锦贵人并无大碍,便最好不将此事太过声张。

    于是钰贵人也就很顺从的点了头。

    但,钰贵人亦是知道,即便是不告诉陆亦桐,陆亦桐也一定会知晓此事,但她也知道,陆亦桐即便是知道了此事,只要没人去禀报,他就会当做无事发生,只将一切交到自己手上,而这样,便正好可以来验证陆亦桐对钰贵人自己的信任程度。

    只要陆亦桐在这件事上没有露面,就能说明他对钰贵人已经充分信任。

    钰贵人便就在锦贵人身边坐着,慢慢地等。

    有常山在,锦贵人不死,她便可以放心的等下去。

    潆若手脚麻利,汤药不一会儿便熬好了,她将药端来,对着钰贵人和华美人微微屈身算是行了礼,而后便来到锦贵人跟前。

    她拿着白瓷勺子将褐黄色的汤药放到唇前轻轻吹了吹,待那热气稍减,这才将药汤放入锦贵人口中。

    汤药苦涩,便是一口就让锦贵人皱了眉头。

    “良药苦口,小主忍耐一下。”潆若轻声说着,又将另一勺放到锦贵人口中。

    几口热热的汤药喝下去,锦贵人的面色终于红润了些,流音轩里的众人这才将新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钰贵人见这里有潆若和秦深守着,大可放心,于是想去见见常山。

    她同锦贵人说了缘由,而后便起身出了门去。

    常山早就猜到钰贵人会去找他,并且想着这流音轩中并未有事先说好的地方,便就在后厨等候着,不多时,却真的候来了钰贵人。

    “常太医,可否借一步说话?”钰贵人向常山问道。

    常山应了,而后二人便出了后厨,往僻静处去了。

    “你同她说了什么?”常山一边走着一边小声说道“你可知那药虽并不烈,但若是有个万一,也是真的能将那计划毁了的。”

    “我同她说了歧王与佐丞大人查黑无常的事,”钰贵人回道“我本是想看看药性到现在已然如何,却未曾想竟有这么大的反应。”

    “以后莫要做如此之举了,我能救一次,却不一定能救第二次。”常山摇头叹了口气“怪不得歧王说你胆子心细,如今看来,这形容的倒是一点不差。”

    钰贵人闻言笑了笑“歧王还说过我什么?”

    “我们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竟还想从我这里套话?”常山左右瞧了瞧见四下里没人,伸手对着钰贵人就是一个爆栗。

    钰贵人没想到常山会如此,她微微愣神,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剧痛就在额头上散开。

    “常山……你……”钰贵人不敢大声,便只得压低了嗓音说话,手还不忘了捂着已经泛红的额头。

    “这是为了让你记住,以后休要再做如此危险之举。”常山挑挑眉毛,没有半分逾越与愧疚之情。

    “知道啦,”钰贵人撇撇嘴,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换了一副俏皮的神情,眨着眼睛问道“倒是你在歧王那里,可有见到你那心心念念之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宫中·故作不知意阑珊

    玉竹与玄芝在养心殿与陆亦桐商议这后面的事,忽然见福恒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慌什么?”方海说道。

    “皇上,”福恒跪在地上先行了礼,而后连忙道“流音轩出事了。”

    “哦?”陆亦桐抬了抬眼皮,却仍是云淡风轻“是谁出事了?”

    “锦贵人,说是锦贵人不知因何事而动了胎气。”福恒说道。

    陆亦桐将小桌上的茶杯拿起“你先起来吧,”他说道,而后轻啄一口茶,眉心皱了皱“这茶有些冷了,你去换盏新的。”

    福恒虽是不解为何陆亦桐听了锦贵人之事没有一丝慌乱,但仍是走上前去将茶杯端了去。

    “方海,你同他一起去。”陆亦桐说着抬了抬手。

    方海应声,便服身告退,与福恒一同出了殿门。

    “方海公公,您说皇上这是怎么了?往日那么宠锦贵人,今日锦贵人胎气已动,却一点不慌的。”福恒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问道。

    方海叹了口气,笑笑说道“你是伺候谁的?”

    “自然是皇上。”福恒没有半分犹豫。

    “所以,你要万事皆已皇上所言所示为命,”方海顿了一顿“方才锦贵人的事也是一样的,你只将事情禀于皇上便可,至于皇上如何做,那便自由皇上的考虑。”

    方海所言在理,福恒便应声,而后将那些话记在了心里。

    “福恒啊,现在你也有所耳闻,这宫里宫外的并不太平,皇上的事便不要过多过问,外边即便有谁问起你来,你也不要多言。”方海嘱咐道“当初让你来皇上身边此后就是看中你老实且有那么点聪明,你是我亲自挑的,可别辜负了。”

    福恒听罢连忙说道“福恒定不辜负。”

    其实,自从入宫时起,福恒就一直想要到陆亦桐跟前伺候,毕竟是皇上身侧,那可是多少人盯着的地方,他自己不知为何会被方海选中,似乎自己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便只当是自己有那么点运气。

    只是,但凡到了这皇上身侧,他便没想过还要再回去以前的地方,因此,方海教他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上,也一点点的学着。

    等茶的功夫,陆亦桐便与玉竹说起了锦贵人的事。

    “皇上,您不去看看锦贵人吗?”玉竹问道“锦贵人虽未叫人来报,但此事已经传到这殿中,想必后宫之中是人尽皆知的。”

    “那是自然,后宫之中人多口杂,一传十十传百的,便是防也防不住,”陆亦桐笑道“只是,她不来通禀,我就装作不知道便好,且倒要看看钰贵人这次想要做怎样的一局。”

    玉竹闻言,这身子才放松下来“原来皇上早有打算。”

    “你真当这是不小心发生的事?”陆亦桐摇摇头“或许别的妃嫔会有偶然,但锦贵人却不会有偶然之事发生,或者说,因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登上高位最大的筹码,所以她决不允许自己发生偶然。”

    陆亦桐长长舒了口气,又缓缓道“所以,若她出了什么事,便定是钰贵人设计来做的,也只有她能动得了锦贵人了,如此,她定有她的想法,我也随她去便是。”

    “皇上了解钰贵人。”玉竹笑笑。

    记得最初要将钰贵人纳入计谋之时,他们还对钰贵人有那么几分猜忌,毕竟是倒戈之人,有些许不信任亦是十分自然之事。

    却是后来钰贵人所做种种让他们无法再忽略钰贵人能起的重要作用,不光是将锦贵人握在手中,且与沙华亦是相亲,后宫之中各妃嫔与她也是和睦,如此,便成了这后宫之中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陆亦桐看得出来,歧王亦是看得出,如此一来,钰贵人便是歧王想动,也动不得的人了。

    “钰贵人聪明,与她共事,不需过多猜忌与细思,便最是省事。”陆亦桐亦是弯了嘴角“幸好她如今是我们的人,不然,就以她的心思,若是和灵芝一起,宫里宫外的,便早把永安城覆了。”

    “皇上,臣忽然想到一事,”玉竹说道“臣与皇上说过歧王探查黑无常之事,这些时日歧王似乎一边顾忌锦贵人,一边还要提防着黑无常,如此,不如再激歧王一下,将他的思绪打乱。”

    “你如此说,便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吧?”陆亦桐眯眯眼睛“说吧。”

    玉竹却是拱手说道“玉竹想先向皇上求一个不杀之命。”

    “这是何意?”陆亦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玉竹还从未有过如此之举,但他一直视玉竹与玄芝似亲兄弟一般,便抬手允了。

    玉竹谢恩后才缓缓开口道“猎黑无常。”

    陆亦桐听罢眉角一跳,他这才知道为何刚刚玉竹说要求一个不杀之命,这黑白无常向来皆是不可有交涉的,玉竹如此说,倒是不怕掉了脑袋?

    “玉竹啊玉竹,”陆亦桐轻笑一声“若是旁人如此说,便是已人头落地,只是你如此说,我却还真想考虑考虑。”

    “但为了保险起见,臣还是求了个不杀。”玉竹拱手道。

    陆亦桐点点头“不过,你说的法子倒是新奇,先前也确实无人这么做过。”

    “无人做并不代表他们不想做。”玉竹笑道“只是他们不敢做。”

    “他们不敢,我们便替他们做把,”陆亦桐将手上的扳指转了转,眉毛轻轻挑了挑“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皇上先前想要将自己的昏君之名坐实,便好让歧王放松了警惕,这次,不妨就借机将那名再坐实一些,且只用狸猫换太子一计便可。”玉竹沉声道。

    “不,”陆亦桐听玉竹所言,却是不由笑道“何必用那狸猫之计?”

    玉竹有些不解。

    他本想让身边之人略施小计以造成黑无常无所不能的假象,没想到陆亦桐竟不仅一口答应可行猎黑无常一事,并且还可一睹黑无常真容。

    世人皆知‘见黑无常者死’的说法,便是如此一来,他心里更是对黑无常没了底。

    陆亦桐却是微微一笑“我知,你们无常司之人亦是对黑无常有所顾虑,如此,便让你们亲眼看看,黑无常,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歧王府·只笑烽火戏无常

    “猎捕黑无常?!”歧王的眸子里映着攒动的烛火“当真?”

    川柏下午听玉竹说了陆亦桐予意猎黑无常之事,便是晚上就连忙到歧王府中来通禀,但此事的的确确有些让人难以相信,所以川柏此时亦是战战兢兢,有些无措。

    “我怎敢欺骗歧王殿下?”川柏说道“玉竹从宫里将这消息带回来,是亲口告诉我们的。”

    歧王微微点点头“可说什么时候?”

    “未曾。”

    “记得古籍中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没想到如今竟可有戏无常的机会。”歧王笑了笑,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内室中有人走了出来。

    “你……”歧王望着曼珠有些失神。

    川柏是无常司的人,曼珠向来是避讳着的,就连之前川柏刚来时,曼珠亦是未曾露面,只是将话让歧王带给川柏,如今未同他商议便直接在川柏面前现了身,如此举动不免让歧王有些不知所然。

    “歧王殿下莫急,”曼珠缓缓开口说道“我前不久已经与川柏见过。”

    歧王皱了皱眉,转首看了看川柏。

    “你们见过?何时见过?怎未曾告诉我?”歧王不由问道。

    “除夕之夜,皇上进宫赴宴来着。”曼珠似乎并不在意歧王的疑惑,只是像往常一般走至殿中卧榻,而后斜倚在上面,手里拿了颗橘子剥了起来“我差点杀了他。”

    川柏闻言,低头不语。

    “你为何要杀他?”歧王一边问着,一边走到曼珠身旁,将那颗橘子拿到自己手中,而后在曼珠对面坐下,慢慢剥了起来。

    曼珠见手上的东西被拿走,便两只手撑在矮桌上托着腮娇嗔道“曼珠说过,曼珠不信他。”

    “如今呢?”歧王一边柔声说着,一边将橘子瓣细心分开,然后喂到曼珠口中。

    曼珠盈盈笑着,嘴中嚼着橘子含糊地说道“果真还是歧王殿下计高一着。”

    歧王笑笑,转头看看那有些发愣的川柏“如此,你便知道了我歧王府中,最后的底牌。”

    川柏沉了沉,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当初我们都以为灵芝死了,却没想到……”

    “你也看到了,灵芝在我这里过的极好,你便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歧王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曼珠的鼻尖“毕竟若是她受了什么委屈,别说这歧王府,就是整个永安城翻个底朝天来,都找不出一个是她对手的。”

    川柏没有回应歧王说的事,只是说道“有灵芝在,猎黑无常一事定会有所进展。”

    “我正是听了这事才出来的,”曼珠媚笑道“没想到,我竟然还能看到皇上亲口说让黑无常现身的事,真是怪了,他倒真要像歧王殿下所言,准备去学那个亡国了的幽王?”

    “谁知道我这个弟弟究竟在想些什么?”歧王轻笑一声“自从将段琼枝送进了宫,他整个人就变了,更不要说又将那沙华送了进去。”

    “只是我没想到,皇上竟然对那沙华如此宠幸,还留字封了美人,他就不觉得看着那样一张与我相同的脸总归是奇怪的很吗?”曼珠脸上有些鄙夷。

    歧王闻言望向曼珠的脸“就因为她的脸像你,所以才能颠倒众生。”

    “歧王殿下说话真是越发不正经了。”曼珠小脸一红,将一颗橘子掷到歧王怀中。

    歧王也不恼,只是将橘子接住,而后又慢慢剥开。

    川柏亦是看直了眼,曼珠便扭头问道“怎么?很奇怪吗?”

    人们向来说这歧王乃心狠手辣之人,却是如今一见竟同曼珠如同孩童般打闹,就连当初他们同在无常司时,与玉竹都没有这般亲密。

    川柏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歧王倒是笑了,他看着曼珠说道“毕竟我可是当初毒杀数百宫人的歧王,阴险狡诈才是人们对我的印象,如今他见我这般,觉得奇怪也是自然。”

    而后,他又将那剥好的橘子喂给灵芝,却一边有着动作,一边说道“只是,曼珠先入了宫,而后才入了司,川柏入司本不如你早,所以好些事他并不知道。”

    “比如……”歧王顿了顿,而后才缓缓开口道“皇上起初对曼珠有意。”

    川柏听罢眼睛不由圆睁,引得歧王哈哈大笑。

    “就知道此事一经说出便会让人讶异,可是,当你看到曼珠的时候,不会就觉得,这事也没有那么难理解吗?”歧王说罢,转首看着曼珠的脸“我至今无法形容出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究竟有多美。”

    “其实也不难想象,当时你初入皇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歧王垂眼思索着缓缓说道“从先皇身侧的侍卫到臣宴时那些王公大臣之子,甚至是后来的玉竹,人人都说我的母后是岚国第一美人,但我却从未见过那样的璀璨瞩目。”

    说到这里,歧王缓缓的睁开眼睛“只是后来我那弟弟与你十分亲近,众人以为他对你有意,没成想竟将你与玄芝一同入了无常司,”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谁会想到是这样?便也只能碍于律法。”

    “但是现在,歧王殿下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曼珠伸手抚了抚歧王的指尖。

    “嗯。”歧王报以微笑。

    “只是,当初我确实未看出歧王殿下对曼珠别有他意呢。”曼珠撅了噘嘴说道。

    “世人皆言我顽劣,然,纵见过万千美艳,却也只在心中开了一朵,”歧王闻言有些无奈“我从未真心喜欢过什么人,便不知要如何待你。”

    曼珠咯咯的笑了“歧王殿下现在做的已经很好了,曼珠很喜欢。”

    歧王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他看了看川柏,说道“我知道这情爱的滋味,便不想让雪见与你受这样的苦,只是可惜,我没能成全你们。”

    “川柏如今活在世上,为的便只有为雪见复仇这一件事。”川柏听到雪见之名后,表情就有些冷“无常司,我会亲手送到歧王殿下手中。”

    “不,我要无常司来作甚?”歧王摇头笑了笑“我要你毁了它。”

第一百七十章 华街·不知狸猫本忠肝

    夜已深,灯火渐熄,原本通明的华街上渐渐恢复灰暗的模样。

    倾梦楼中酒客尽散,朝颜将白日的帐清算了,她抬头去看,见窗前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寻思着今夜太平,让伙计们守夜的守夜休息的休息,而后,便打着呵欠回到房中。

    且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将门关严实,窗子忽的一下灌进风来。

    只听有脚尖点地前行的轻声,朝颜侧身向一旁闪去,她还未看清来人面容,就见一个黑影已经来到眼前。

    朝颜见此人身手极好,暗道一声不妙,连忙出手想要扼住那人的喉咙,却不料手刚伸了一半就被钳制,她又用另一只手去打那人的腹部,那人却是身子一斜,朝颜的手掌扑了个空,黑影又借着朝颜扑空的手将朝颜的双手完全抓牢,然后将她死死的摁在墙壁上。

    “小人!”朝颜压低声音怒道“偷袭算什么本事?!”

    那人却笑了“若是正大光明的过招,你也不见得能在我手下过这么几招,”说着。他松开朝颜的手“但你倒是进步不少,我记得上次你只与我过了两招。”

    朝颜轻抚了下手腕,对那人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宠着云苓,倒惯会来欺负我。”

    那人也不恼,只将面上的黑巾摘了去。

    “我说八爷,这才消停了几日,你怎么又来了?”朝颜撇撇嘴“桌上有茶,你自己倒吧。”

    八爷知道朝颜这是在气自己方才捏疼了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乖乖坐下,将茶倒了两杯,而后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朝颜面前。

    “这还差不多。”朝颜接过茶杯便问道“八爷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又因为什么?”

    八爷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而后缓缓道“皇上出了个点子,”他说着不由笑了出来“咱们这位皇上啊,净给我们找麻烦啊。”

    “是不是他准了玉竹从先说起过的,说要猎黑无常的事?”朝颜叹了口气“似乎不管玉竹说了什么法子,皇上几乎都会同意的。”

    “不仅如此,”八爷摇摇头“玉竹说要狸猫换太子来迷惑歧王,结果皇上却驳了他的法,要让黑无常现身。”

    “他……”朝颜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真是疯了……”八爷喃喃道。

    “也就你敢说这样的话了。”朝颜慢慢缓过神来。

    “我说他疯,是有缘由的,”八爷将茶又倒了一杯“因为他要将猎黑无常的事拿到明面上,来一出‘烽火戏诸侯’。”

    朝颜拿着杯子的手一滞,几滴茶汤撒了出来。

    “就是这么说的,都没和我商量,”八爷接着说道“不然,我怎么会说他疯了?”

    朝颜神情不免凝重起来,届时歧王参与猎黑无常的事,便一定会派人去追寻他们的踪迹,如此,问题便有些棘手起来。

    “不过……”朝颜沉思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我似乎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哦?”八爷微微一笑“说说。”

    “玉竹想用‘狸猫换太子’的计,却不知,那狸猫,本就是太子。”朝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说的可对?”

    八爷的笑意逐渐灿烂“我果然是没看错你。”

    “能将此计贯通的法子只有这一个,如此,便也好做许多,”朝颜摇摇头“只是一开始刚知道这事,确实把我吓得够呛。”

    “你看,茶汤都被你撒出来了。”八爷笑道。

    朝颜拿一旁的茶巾将那几滴水擦了去“八爷倒惯会吓唬人的。”

    “我前些日子去过云苓那里,此事,便你同她去说吧。”八爷轻声道。

    “怎的不讨好的事都扔给我了?”朝颜挑了挑眉毛“你俩的事,你俩说去。”

    “哎,”八爷缓缓叹了口气“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是我同她说过无数次,她仍是能给我驳的哑口无言。”

    “好吧,真服了你了,这么久了,你什么事都是解决的干净利索,唯独这件事,拖泥带水的,好生让人着急,”朝颜说道“云苓也是,非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何必呢?”

    八爷闻言不由一笑“你可曾爱上一个人?”

    “爱过,”朝颜马上回道。

    八爷没想到朝颜将话回的这样快,便只说道“他……”

    “死了。”朝颜的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感情,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一般。

    八爷垂了垂眼,手指摩挲着茶杯,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于寻常的计谋要事八爷向来不惧,只情事却是他的无解难题。

    “你可知是谁做的?”八爷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八爷可还记得当初救我时的场景?”朝颜用白玉的手托着腮,像是在搜寻以往的记忆。

    八爷点点头。

    “那天,我们本在骑马,”朝颜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雪地里。

    “我们的村子虽说在北原境内,却离岚国很近,常有岚**马驻扎,就以为安全些,”朝颜说着,自嘲一般的摇摇头。

    “那天,走得远了些,就见青天白日间,村子的方向冒了滚滚浓烟,我们赶回去,却见北原的人马将村子围了,里面的人被绑在一起活活烧死。”

    “他们的族徽我认得,关山家,是整个北原谁都惹不起的家族,我们两个就想要先保命,以后再想报仇的事,”朝颜笑着叹了口气,一滴泪自眼角滑落“谁知我们还是被发现了,他们自然没有放过我们。”

    朝颜咬了咬嘴唇,眼眶通红,八爷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八爷,你知道点天灯吗?”

    八爷心里‘咯噔’的空了一拍,这是北原一种极其残忍的手段,是要将人绑在柱子上,头顶与肩膀两侧凿了小洞灌进油去,而后放入灯芯点燃,慢慢的将人烧死,其残忍程度与先前沙华所拿的活生生剥下的舞鼓无二。

    “他们看中了我的姿色,这才对他如此残忍,还在他面前侮辱我,”朝颜深深吸了口气“那天灯点了整整一夜,那一夜真的很漫长,漫长到我闭上眼睛,就以为再也见不到太阳。”

    “我那时……到的太晚了……”八爷沉声道。

    “不,不晚,”朝颜含泪对八爷笑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要将他们一个个的,送到黄泉。”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宫中·为捕无常点墨安

    猎黑无常那日,皇上放出消息,谁若是真猎到了黑无常,赏黄金万两,一时之间,满城哗然。

    不仅是歧王与佐丞蠢蠢欲动,宫中但凡入了歧王麾下的官员皆是布好了手下,就等着将黑无常猎到,但,并不是为了那黄金万两,而是为了在歧王面前邀功。

    谁都知道,何必为了那万两黄金就拱手将黑无常送出去?

    即便从先有犹豫的臣子,若真是猎到了黑无常,那也说明皇上一派已无可用之人,借花献佛,正好投奔到歧王一派,还能因黑无常一事得到不少关照。

    就连百姓都纷纷跃跃欲试想来碰碰运气,想要得那百两的金子。

    沉默的或是觐见的也就只有一部分忠心献言之臣,陆亦桐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让方海都一一记在册中,无一遗漏。

    觉这岚国离开自己便无法存了的臣子却永远不知,在这国中,最不缺的就是想要做官的人。

    一切就绪,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得了消息的臣子在宫中瞧着这场好戏,其实暗地里已经设好了人手,陆亦桐心中明了却不语,只看着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不由觉得好笑。

    地点设在了偏殿旁,一片尚且枯黄的草地,平整,周围有些高大的树木遮蔽,也算是给黑无常一藏身之地。

    宫内自然是不得让臣子设防的,这偏殿一墙之隔便是宫廊,再往外不远就是宫外之地。

    天完全黑下来,宫中点灯,是黑暗与光明的交织。

    后宫里的嫔妃也都赶来看热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便是后宫一下成了空,偏殿之角都挤满了人来。

    陆亦桐看看周围聚集的人群,便让身边的决明带人去了后宫,以防发生什么状况。

    决明领命,他走后,陆亦桐面上虽未有什么变化,

    草地之上立了一根高高的粗杆,陆亦桐当着群臣的面在一张纸上浓墨写下一个大大的“安”字,而后封起,让方海找人搭梯子放在了那高杆之上。

    寒春中的夜晚是极静的,虫还未来得及孵化,只有零星的鸟鸣点缀其中,只是鸟鸣声过后,便衬得更加森然。

    众人静静等着,但时间一长,亦是有些不耐烦。

    却是刚有些骚动,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急急的划破长空,众人还没看到怎么回事,就见那箭尾却是带了绳子,射透信件后被人用力一拉,便是连信带人迅速往射箭之人的方向收回。

    众臣一看便傻了眼,这刚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人钻了空子,歧王亦是一滞,一瞬间没能缓过神来,玄芝见状却是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玉竹迅速用手扯住玄芝的胳膊问道。

    玄芝显得有些着急“玉竹你快放开,再不放开,黑无常可跑没影了。”

    “让他去吧,孤怎会容许你们在宫内猎黑无常,这才特意选了宫外,本就是让你们追个痛快,”一旁的陆亦桐浅浅一笑,亦对旁人说道“你们便都去看看热闹吧。”

    歧王身形未动,众大臣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玄芝却笑笑自顾自的跑开,玉竹不得已便跟上,就此,群臣之相毕现。

    ‘那是什么方向,那是什么方向?!’歧王一边往宫外走着,一边忍不住思索。

    但他此刻仍是有些庆幸,他庆幸,这次在宫外为他部署之人,是他的心腹——曼珠。

    “曼珠呢?!”歧王赶去从前曼珠所在的宫外城墙下,却见只有几个人,并且是正要移动至其他地方。

    “曼珠说见到了方向,便带人去追了,她吩咐说这次要归还信件的宫是一处偏殿,便让我们去那附近守着,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其中一人说道。

    歧王向他看到的方向望了望,打马立刻往那处赶去。

    曼珠带了几个人先一步到了那箭矢发出之处,其他王公大臣并未想到黑无常会用这么一招来取信,便没有将人手布置的如此之远,所以,这附近来的,也就只有曼珠一行人。

    那是一处破败的草房,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家,便是这里发生什么事,外界也是不会知晓,便是一处很好的藏匿之处。

    那死士缓缓将门推开,那老朽的门在寒风中发出一声怪叫,而后一院的荒芜呈现在眼前,曼珠觉得有些不妙,便让死士在前进入,自己飞身至墙檐处探查里面的动静。

    院落里了无人声,只有双脚将枯枝踩碎的零星声响,曼珠目不转睛的盯着院子里的动静,生怕有一丝遗漏。

    只是那眼睛还未看清月光下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了几声闷响。

    那是刀剑入肉的沉闷,几个死士还未来得及呼喊便一命呜呼,曼珠看到那人的藏身之处,便轻轻一跃至地面。

    她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信,便和黑无常正面过起了招。

    她不是不担心这里还有别的无常,只是自己在无常司时便是这永安城乃至岚国中少有的好身手,能与她过下几招的也只有玉竹。

    果然不出意料,即便是黑无常,也仍是不敌曼珠,然而,曼珠深知此人的重要之处,便不敢下重手以免伤他性命,而那黑无常却是招招皆对命门,几招过下,曼珠便有些疲乏。

    忽然,曼珠心生一计,便趁着黑无常伸手挡下她一招的瞬间,另一只手迅速将黑无常的面具摘下。

    曼珠没想到,那竟是一张曾经熟悉的脸,那黑无常亦是受了惊,便毫不恋战的抓住曼珠凝神的瞬间打出一掌,将曼珠推到了墙上。

    黑无常举剑正欲再上前,却只听一阵马蹄的声音,黑无常在与曼珠对战中或多或少的也有些伤势,便是见援兵到了,连忙跳墙而出。

    歧王一进杂院便见满地横尸。

    “曼珠……曼珠……”他口中喃喃。眼睛不停的寻找。

    “歧王殿下,”曼珠抚着胸口,倚着墙壁说道“快,快去倾梦楼。”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歧王听到曼珠的声音,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我送你去医馆。”

    “不,”曼珠摇摇头“我看到了黑无常的长相,我认得他。”

    方才那一掌极重,曼珠胸口一阵憋闷,便连忙大口喘息几口,而后才缓缓说道“倾梦楼,甘松。”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华街·宫城震鼓凉歧殿

    歧王带人去到倾梦楼时,华街之上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一起跟了上去,甚至是许多不知如何是好的大臣也融入了人群。

    “把倾梦楼围起来!一只鸟都不能给我飞出去!”歧王对身旁的人厉色道。

    “哎哟,歧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朝颜扭着腰走出来,娇声道“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朝颜可未记得什么地方得罪了歧王殿下。”

    “不愧是传说中有倾梦之貌的美人,”歧王见到美人,不由笑道“掌柜的无需担心,本王这次来只是寻个人。”

    说着,他大步便走进了倾梦楼。

    这歧王虽有着浪荡的名号,却是很少来这酒楼中寻欢作乐,此时便是满堂宾客皆停驻手中的动作,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众人口中心狠手辣,却看似风流倜傥的王爷。

    朝颜连忙跟了进来“歧王殿下这是要找谁?我帮您喊去。”

    “甘松,”歧王向周围看了一圈“可有此人?”

    歧王府中的管事孟桑此时亦在倾梦楼中吃酒,见着歧王来了,便是匆匆忙忙上前“歧王殿下。”孟桑行礼道

    “孟桑?”歧王见到来人,面色从方才的焦急变得沉稳了许多“这倾梦楼中可有名叫甘松的人?”

    孟桑微微服身,手指向一个同他人一样愣在原地的伙计。

    “他就是甘松。”孟桑说道。

    而那叫甘松的伙计一看歧王指名要找自己,便连忙一溜小跑到了跟前,手里的东西都忘了放下。

    “你就是甘松?”歧王看了看那人,似乎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但他亦是知道,人不可貌相。

    “回歧王殿下的话,小的名叫甘松。”他跪在地上回道。

    歧王侧首又看了看孟桑,孟桑只得微微的又点了点头,歧王这才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给我搜!看看这倾梦楼里有没有藏着弓箭一类的东西!”

    “是!”那些人领了命,便迅速分散开寻找起来。

    “歧王殿下,您这是?”朝颜缓了缓,而后声音柔和的说道“歧王殿下搜我这小小的酒楼,我无法阻拦,但总要有个缘由。”

    这正说着,却见玄芝正好走了进来,似是刚跑动过一般,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没想到歧王殿下来的如此之快。”玄芝向前一步行礼,而后抬头看了看因搜查而有些混乱的场面“看来歧王殿下猎黑无常一事是有眉目了。”

    “猎黑无常一事我亦有耳闻,但寻常百姓也不过是听上一听看个热闹便是,怎的要因此事来搜我这倾梦楼?”朝颜不由向歧王问道。

    歧王睨了玄芝一眼,淡淡道“有人说,黑无常乃是倾梦楼甘松。”

    “什么?!”朝颜一时没忍住便说道“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嗯?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歧王挑了挑眉毛笑道“莫非掌柜的认识黑无常?”

    “我并非认识什么黑无常,只是今夜甘松一直在大堂做事,并未离开过半步。”朝颜皱着眉头说道,他的眉头一半是心急,一半是因为搜寻而被弄坏了的陈列物件。

    歧王神色一凛,转首向孟桑看了眼“是这样?”

    孟桑被歧王的眼神刺了一下,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而后才点了头“是……甘松今夜确实一直在大堂。”

    歧王闻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却仍道“先搜,还有黑底银纹的衣服,若是有发现的一并拿来。”

    即便是堂中众人,也无人敢同歧王作对,便只能任由他搜着找着。

    “歧王殿下!搜到弓箭一副!”这时,忽然有人的声音将这凝重的气氛推得更加沉了些。

    歧王冷哼一身,伸了伸手,那人便将弓箭双手奉上,却是瞧着这幅弓箭,歧王的眉心不由愈加深刻。

    “歧王殿下,这是小的去山里打野味时所用的弓箭啊!”甘松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求歧王殿下明察!”

    确实,酒楼中常需要野味来丰富菜谱,在这里搜到弓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连街边卖皮毛的商贩家里都免不了有上一两副的弓箭,况且,现在拿在他手中的这一副,也着实破旧了些。

    但即便如此,有曼珠的话在先,歧王并不敢因眼前这一点点的疑惑而退却。

    “有没有搜到黑底银纹的东西?”歧王仍然想要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回禀歧王殿下,没有。”

    此时,歧王带来的人已经迅速的将倾梦楼上上下下搜寻了遍,歧王沉声不语。

    明明曼珠说的人如此明确,但却一有人证来证明他并未离开倾梦楼,二来也未找到自己想要的证据。

    他原本想着可以看看这人的手上是否有常常拉弓磨成的茧,也因为他说自己本就常常上山打野味而成不了证据,一时之间,他竟没有了可言之物。

    “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你不是黑无常,”歧王眼神凌厉,他看了看甘松,而后对身边的人说道“将甘松带走。”

    “歧王殿下!歧王殿下!我真的不是黑无常啊!歧王殿下!”甘松原本是跪在地上的,此时被歧王的人用力拉扯着,便是一边哭喊着一边不住的向歧王磕头。

    周围的食客不忍发出阵阵叹息,他们心里都明白,被歧王带走之人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歧王殿下!甘松向来老实本分,定不是黑无常!”朝颜焦急道“求歧王殿下明察!”

    “是与不是,待查后本王自有定夺,”歧王微微一笑,对朝颜说道“这次有劳掌柜的了。”

    朝颜见此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但她仍不愿甘松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被歧王带走,便泪眼婆娑的扯了扯玄芝的衣袖。

    玄芝点点头,上前一步,一句“歧王殿下”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却只听不远处宫墙里的鼓楼发出阵阵敲击声,那是表示这次猎黑无常结束的声音。

    钟声为臣赢,鼓声为君胜。

    歧王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桶冰水,凉了个彻彻底底。

    原来,甘松并不是黑无常。

    那么,谁是呢?曼珠看到的究竟是谁?

    歧王心中的疑惑逐渐放大,他盯着远处响起鼓声之处,目眦欲裂。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无常司·无人识计信重现

    待歧王回到了宫中,只见陆亦桐已经来到了大殿中,歧王走过群臣,看到陆亦桐手中拿着的那封信,信上还留着那个被穿透而留下的伤口。

    “人都到齐了。”陆亦桐见歧王入殿便笑了笑,而后将信予了方海。

    方海服身接过,便在众人面前将信缓缓打开。

    歧王已经知道那信必定是真的,他有些不甘,却又不知差错出在何处,便只能愤恨的盯着那封信,别无他法。

    他身旁的玉竹亦是面色凝重。

    玉竹一直担心玄芝早已与黑无常有了牵连,便是这次一直紧紧跟着生怕有半分疏漏,却是并未看出玄芝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我的想错了?’玉竹不禁怀疑。

    无常司中怀疑玄芝的人不止有玉竹一个人,甚至是南星亦对玄芝有所怀疑,只是,玉竹也将此事问过玉苏,玉苏却说觉得玄芝看起来并非他们所想,只是觉得玄芝亦有寻黑无常之心,要玉竹好生看着。

    今日一事看来,似乎是玉苏所言更加准确,但玉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路上,玄芝明显是先顺着自己想的方向,而后黑无常线索断了后在华街偶然看到歧王这才追到了倾梦楼中的,若这一切都是计划,那也太天衣无缝了,竟然可以骗过耳目众多的歧王。

    玉竹一时有些想不通,便只好看着陆亦桐交给方海的信。

    那信被打开后就呈在了众人面前。

    由众臣亲鉴,便可证明那就是陆亦桐先前放进去的纸张。

    群臣哗然,歧王冷冷的向一旁的佐丞看了眼,佐丞许龄安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陆亦桐倒十分淡然,只是他的手掌之中也不免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汗珠。

    玉竹与玄芝回到无常司时已是深夜,但无常司中亦是亮着烛火,玉苏仍在门外侯着,见玉竹回来,便连忙跑过去。

    “怎么样?”玉苏问道。

    玉竹下马,摇摇头“你们呢?”

    玉苏抿了抿嘴,微微垂了头。

    “好了,进去吧,外面冷。”玉竹微笑着接过玉苏手中的绢灯,往无常司里走去。

    猎黑无常之事无常司中众人没有任务在身的,便都各显神通参与其中,却还是一无所获。

    “实在是没想到黑无常用了这个法子啊,”南星摇头笑笑“不过想来也是,他用这个办法也定是同皇上商讨过了的,便才敢用。”

    “苏木呢?苏木哥也没有收货吗?”玄芝转头问道。

    苏木亦是摇摇头“我埋伏的位置虽然比歧王的人远,但也没有到那般距离,且方向也同我所在的不一样,等我赶过去时,早就没了人影。”苏木叹了口“你呢?在宫里可有发现什么?”

    “宫里?”玄芝撇撇嘴“我们当初都以为是黑无常亲手把信拿了,于是一堆人挤在宫里,等出去了别说影子了,仿佛黑无常就没来过似的,只不过后来我在华街漫无目的的转悠,正好碰上了歧王,这才顺着歧王的步子去了倾梦楼。”

    “倾梦楼?”玉苏不禁问道“怎么和倾梦楼扯上关系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跟着歧王去的,”玄芝看了看玉竹,说道“玉竹可以作证的,一路上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

    众人目光转向玉竹,玉竹这才缓缓道“虽然我和玄芝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歧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十分肯定的说那黑无常是倾梦楼的伙计,甘松。”

    无常司里,常常光顾倾梦楼的人便只有玄芝,于是玄芝感受到目光炙热,只好轻咳一下,启声说道。

    “甘松是倾梦楼干了几年的老伙计了,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是只要是倾梦楼的常客,就都知道他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玄芝一脸无奈“不过,后来歧王想带走甘松,却偏偏那时候黑无常将信传回了宫中,也就证明了甘松并不是黑无常啊。”

    “黑无常将信传回宫中时,甘松确实在倾梦楼与歧王对峙,”玉竹淡淡道,但他忽然声音一沉“但是,别忘了,黑无常亦并非只有一个人。”

    “所以,很有可能是声东击西的法子来做了这整个局?”南星说道“如此,便可说得通了。”

    “但是……”玉苏拧眉轻声道“为何歧王会那样肯定的说出甘松的名字?若是确切的知道是谁,那便定是要看到黑无常的脸。”

    苏木忽然道“歧王府上,另有高人。”

    “川柏,”玉竹看着川柏一直没有说什么,不禁问道“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川柏听到玉竹叫他,不然一怔,而后神情才缓和下来“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夜要不要去歧王府探一探虚实。”

    玉竹听川柏如此说,便是点了点头“歧王说不定也在等着你在无常司的消息。”

    “可惜,歧王恐怕要失望了。”南星无奈道“只是,我大概能猜出歧王府中的是何人了。”

    南星一语出口,无常司却是寂静,没有人接他的话,但每个人心中亦如明镜。

    “川柏,在歧王府中,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消息吗?”南星问道“或者什么线索一类的?”

    玉竹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

    “没有,”川柏叹了口气,眉头皱了皱“难道歧王还是不够信任我吗?我现在见到的人只有歧王和卖甜糕的老伯。”

    “歧王狡猾,或许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将全部的底牌亮给你,”玉竹淡淡道“没事,慢慢来,你也不用特意关注此事,最重要的,还是歧王下一步到底有何行动,即便是皇上已将局布好,但也不要掉以轻心,万一歧王没有按照我们定的路去走,便会多一分麻烦。”

    “是啊,还是万事谨慎小心为好,”南星说道“对了,玉竹,倾梦楼的甘松要不要查一查?”

    “自然要查,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黑无常,都要查,”玉竹笑了笑“既然我们与歧王都空手而归,便再空一些也无妨。”

    “此事就交给玄芝和玉苏去办吧,尽力就好,”川柏接着说道“只是,就算他真的与黑无常有关,我们或许也查不出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歧王府·珠伤却见无常面

    “常山怎么还没到?!”

    歧王府中烛火悠悠,那声音已尽量压低,却还抑不住其中的愤怒。

    “再派人去请,快!”

    歧王每说出一句,便有两个黑影闪入夜色之中。

    “歧王殿下,切莫声张,曼珠的伤养几天便好的。”曼珠的声音有气无力。

    她躺在内室,面容煞白,嘴唇亦只有淡淡的颜色,指尖都变得冰冷。

    “你一个弱女子,黑无常怎能下如此狠手!”他一边愤恨的说着,一边给曼珠又掖了掖被角,又将一个汤婆子放到了曼珠的锦被中。

    曼珠的笑都有些费力“这都开春了,怎的还给我用汤婆子?”

    “你手这样凉,身子也这样冷,便是春天又如何?我恨不得把永安城的汤婆子都给你拿来。”歧王皱眉说道。

    “你这不把歧王府的汤婆子都给我拿来了?”曼珠轻声道“当心丫鬟们冻坏了身子,明天可就没人伺候你了。”

    “大不了本王不用她们伺候了。”歧王说着话,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你眼睛都红了,”曼珠叹了口气“我真的没事,从前什么伤难我没有过?等常山来了,开服药予我吃了,便就好了。”

    歧王摇摇头“从前是从前,有我在,便不许你有什么伤难。”

    “是我不好,怎么偏偏让你去宫外守黑无常。”歧王重重的叹了口气。

    “幸好你来了,”曼珠努力的扯了扯嘴角“你又救了我一次。”

    这时,隐门忽然开了,歧王心急的去瞧,连椅子都没注意而差点跌了一跤,却见来人是川柏,眼中的光立马熄了。

    “歧王殿下,”川柏行礼道“灵……曼珠这是怎么了?”

    “黑无常,”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竟将曼珠伤成这样。”

    “黑无常?”川柏眼中光亮一闪“玄芝说歧王殿下在倾梦楼中指名甘松为黑无常,原来是因为曼珠与黑无常有过一战?”

    川柏说着,看到床上气息微弱的曼珠,心中亦是起疑“但,在永安城中,竟真有人能将曼珠伤成这般?”

    “我本想将其活捉,没想到他功力如此高强,且对我下了死手,我来不及去挡,便生生挨了这么一掌,”曼珠缓缓道“若不是歧王赶来的及时,我怕早就去地府见了阎王。”

    这且说着,常山才姗姗来迟。

    “怎来的如此拖沓?!”歧王见到来人不禁沉声怒道。

    “卑职今日在宫中守职,耽搁了时间,这刚接到信便赶着过来,还请歧王殿下恕罪。”常山一边行礼一边说道。

    “别行礼了,快看看曼珠,她伤得很重。”歧王一把将还未跪到地上的常山扶起,而后将床前的位置让开。

    常山一看曼珠的样子便是一惊。

    “什么人能将你伤成这样?”他说道。

    曼珠毕竟是前无常主,身手了得是永安城乃至岚国之人皆知的,能在她手下过三招的人都屈指可数,更比说要将她伤至如此地步,便可知那人功力之强。

    “黑无常,”歧王俯身将曼珠的手从暖被中缓缓拿出,还将一个汤婆子垫在曼珠的手下“别凉着了。”他说道。

    常山见歧王动作,眼神微微一晃,面上的无措多了分深深的无奈。

    他将手搭在曼珠纤白的手腕上,眼睛淡淡的看向曼珠。

    此时,他竟有些庆幸,若非曼珠受了如此重的伤,他怎可这样正大光明的如此接近的仔细看着她,他将她此时的眉眼在心中细细刻画,就算是少了分血色,也只能偷偷在心里疼。

    “怎么样?”歧王见常山不说话,不禁问道。

    常山这才缓过神来,将手指与曼珠的手腕分离,这才说道“曼珠的伤势比较严重,那人定是功力深厚,不然不会一掌便将曼珠的五脏之气伤至如此地步。”

    “不过也不用担心,”常山见歧王神情紧张,便又接着说道“此伤只得静养,我开几副药来,每天服用便可慢慢调养。”

    “有劳常太医了。”曼珠扯出一丝微笑谢道。

    “医者本应如此。”常山拱了拱手。

    曼珠又接着说道“不知宫中今日有何消息?”

    “你身上有伤,万事都有我,你不必挂心,只好好养伤便是。”歧王柔声对曼珠说道。

    “我只是听上一听,又不做什么,”曼珠轻声对歧王说了,而后又看向常山“常太医说便是。”

    常山沉了沉,便说道“今日猎黑无常,宫中很是热闹,只是我当时亦在宫中,却未看到有任何异常之事。”

    “你可知最后那黑无常是如何将信归还到宫中的吗?”歧王问道。

    “据说……是箭。”常山细细回想着“我也是听宫人说的,说是偏殿靠近宫廊的位置,一支带着那信的利箭从旁侧直直射到殿里去了。”

    “又是弓箭……”歧王喃喃到。

    曼珠叹了口气“只是我当时已经扯下了黑无常的面罩,确是倾梦楼甘松无疑,怎么会有错呢?”

    “原本我也以为甘松是在隐瞒,只是孟桑当时正巧在倾梦楼吃酒,他说甘松确实未离开倾梦楼。”歧王说道。

    “若是孟桑之语,那便可信了……”曼珠无奈的摇摇头“只可惜,甘松这个人,已经动不得了,不然,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套出点什么东西来。”

    “也怪我,当时如此确信他就是黑无常,如今不管是谁动他,永安的百姓便都会将这事扣在我的头上。”歧王说道“如此一来,甘松的的确确是动不得了。”

    “但,黑无常若想做成此事,便定是要几人合力来做,”曼珠垂眼想了想“只是即便如此,也无法解释甘松一事。”

    “你确定那人就是甘松?说不定是因为夜深而看错了呢?”歧王问道。

    曼珠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不可能,我看得清楚,就是甘松。”

    这般,几人便皆哑口无言,心中无解。

    忽然,曼珠的眼睛忽然圆睁,她的表情似是一个孩子发现新的玩具一般。

    “若是长得像,那甘松可有年纪相仿的亲兄弟?”她有些兴奋的问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华街·以其之道识双甘

    朝颜在房中等了良久,他知道八爷今夜一定会来,又觉这寒春夜凉,便将水热了一遍又一遍,温热的水汽让房间多了些潮湿。

    猎黑无常如此重大之事,朝颜知道八爷定会在今夜来访,便早早地等候着,因着八爷在白日总有很多事情要忙,夜里行动还需避开众人耳目,所以总是来的甚晚。

    不过,朝颜亦是习惯了如此,在黑无常中,她握着最多的夜枭,且需要布置的任务十分繁杂,因此,八爷来她处的次数总是最多,特别是有如此大事之时,便是定要来多些嘱托。

    隐门打开时,因着春来,冷气渐消。

    “八爷。”朝颜见人到了,这才将热水倒入茶壶中,茶汤的清香布满小室。

    说来,这安插在二楼的密道实在巧妙得很。

    往常的密道皆是在一楼的墙边或者地下,而这里的密室却是朝颜特意安排在二楼来掩人耳目的。

    只因若如此安排则更可掩人耳目,他人也更难发觉这里有何异动。

    “今夜之事做的很好,干脆利落,”八爷还未坐下便说道,语气中的忐忑还未消,兴奋却掩不住露出“你不知道,大殿之上,歧王的神情是如何难看。”

    朝颜将壶中的茶汤倒入杯中,笑着说道“八爷倒是一直在看热闹,却不知歧王带人来倾梦楼的时候,我有多紧张。”

    “紧张?”八爷接过朝颜递过去的茶杯“我并未看出你的紧张,却是从头到尾将戏演的浑然天成。”

    “八爷惯会笑话我的。”朝颜撇撇嘴,却还是露出个笑。

    这夜歧王闯入倾梦楼一事,虽早有准备,但看到如此多人马到了面前且不能露出马脚,他人还好,却是最最考研朝颜和甘松,稍有不慎,便功亏一篑,且时机也要掌握妥当,若是晚了,甘松被带走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时歧王执意带走甘松时,朝颜才斗胆上前拦下歧王,还恳请往日熟络的玄芝替甘松说说情,幸好,后来的事情得以顺利解决。

    “甘松怎么样?”八爷问道。

    “甘松办事,你放心便是,当初看中了他,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出戏吗?”朝颜拿起茶杯浅啄了一口“甘遂也将事情办的好,此局我们已经做成,就等歧王上钩。”

    如曼珠所想一般,其实黑无常本就是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亦是用了曼珠和沙华这手法一般,只不过,这次的甘松和甘遂的的确确是亲生兄弟。

    “其实你也看到了,若不是甘遂将事情办得漂亮,不然歧王也不会那般直冲冲的到倾梦楼来,只是……”朝颜接着说到这里,却生生顿住了。

    八爷看出了朝颜的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事情是做得很好,”朝颜点点头,而后才又接着说“只是甘遂说,看到他脸的人,是灵芝。”

    八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灵……灵芝?”他只有重复着这个名字。

    虽然众人已经猜到灵芝在歧王府中,但却没有一个见过灵芝现在究竟如何,就连川柏都说歧王疑心重,便不让他多见人,如此,即便是觉得此事确有其实,也不敢妄断。

    并且之前的雪见一事让众人心有鼓舞,这忽然的现身,让八爷不免觉得,此事的进展有些太快。

    “并且……”朝颜有些犹豫。

    “有什么事你说便是。”八爷的语速都快了半分。

    八爷如此说,朝颜这才沉了口气,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灵芝功力太深,为了保证此局万无一失,甘遂便伤了灵芝。”朝颜缓缓道。

    “伤了灵芝……”八爷凝眉喃喃道“竟……伤了灵芝吗……”

    要知道,灵芝的身手当年可是在岚国闻名的,即便是与卿家二子相抗,对方也只是打了个平手,虽然卿家二子武功绝世,但也敌不过灵芝的轻巧灵活,稍加不注意,便被灵芝握住了命脉。

    就是这样的灵芝,怎会轻易被人所伤,即便是八爷,当年也是无法与灵芝过上十招的,如今却被甘遂打伤,实在蹊跷。

    八爷这样想着,却不禁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甘遂也是为了计划,本来歧王的追兵已经被他剿灭,却不知灵芝从何处寻了来,他认得灵芝的脸,心下惊异却没有办法才伤了她,不然后面歧王到了,甘遂便定被歧王活捉了去。”朝颜看出八爷的有些异样,生怕他因此怪罪甘遂,便连忙辩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八爷却摆摆手,神情缓和了些“我是在想,以甘遂的身手,当真能伤了灵芝吗?”

    朝颜眼睛忽然明澈“你的意思是……灵芝她……”

    八爷点点头“不愧是灵芝,竟将此事行的如此周密。”说罢,他喝了口茶,嘴角淡淡带了一丝微笑。

    “虽然如此,灵芝受了那一掌也是难过,”朝颜轻声道“甘遂一看是灵芝吓了一跳,那一掌没收力,硬生生打上去的。”

    八爷却是神情淡然,他垂眼将茶又倒满,这才抬首看了看朝颜。

    他忽然明白了灵芝的用意。

    原来,歧王府中,那个将所有生死病伤皆最大利益化的人,其实并不是歧王,而是灵芝。

    “你想想,灵芝倒了,歧王就要自己面对接下来的事,他府里的人哪有灵芝一半好用?”八爷浅浅笑着,语气中似是十分轻松“别忘了,接下来,可是要发生大事的。”

    八爷沉了沉,亦是遮不住眼中笑意“看来灵芝亦是猜到了歧王在卿家军中做了手脚,若没记错的话,卿将军的军符还有一半在歧王那里。”

    “八爷……”朝颜忽然低声缓缓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走的每一步,其实……其实都是灵芝推着在走的?”

    八爷略微思索,亦是点点头“若你不说,我倒真没有发现。”

    “幸好你们与皇室有无法切断的联系,不然,我想到经历的一切都是灵芝的推动,便不自觉的想要打个寒颤。”朝颜笑了笑,将身上的衣衫又裹了裹。

    “幸好,”八爷笑笑“幸好她还是灵芝。”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歧王府·金屋一计指龄安

    春季总是来得让人觉得惊喜,只是些许时日没有出门,玉兰花便早已绽放。

    那初春最早绽放的花朵,白皑皑的一片,似是白雪堆积。

    “这景致竟已这般好了。”曼珠半坐在床榻,看着窗外高高的雪白玉兰。

    曼珠所在的殿是歧王精心挑选过的,从曼珠来的还早些时日,便是将四季的花都栽满了园子,王府中什么稀罕东西也都赶着往这里送,便说是金屋藏娇也不可形容这殿中的奢华。

    歧王顺着曼珠的目光向外看去,那一片浮光摇曳,甚是动人。

    他记得,灵芝自小最喜素色,尤其是那银白的颜色,那无常服穿在她的身上是极相配极好看,只是他不想因自己耽误了灵芝,便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无拘无束的同她去说话,只得派人在歧王府上修一座能看到一旁街巷的高台,在灵芝巡街之时,他就立于那高台之上,隐在幔帘之边,远远地望上几眼。

    所以,这雪白的玉兰花也是歧王有意而为之,只是他没想到,经过那件事后,灵芝性情大变,从前的喜恶全部颠倒,人亦不似从前般烂漫。

    只是,这都是他亲手造成的,所以,他认,他也因此而一直悉心呵护着如今的曼珠,他一边希望曼珠恨着玉竹,又一边希望曼珠能爱上自己。

    这样想着,他将手中精致白瓷碗中的汤药取出一勺,轻轻吹了几下,而后送到曼珠唇边。

    “你现还未大好,等你再好些了,我便带你出去走走。”歧王说着,又将一勺汤药送了。

    曼珠一边顺从的吃下汤药,一边娇嗔道“我都已经好了,你看,我精神现在多好了?”

    话虽这么说,却是刚说完,一阵风吹来,曼珠还是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歧王见状摇摇头“常山说了,你还需要休养。”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向窗外看了看“这春日里风大,你这样叫人开了窗,容易着凉的。”

    “不让出去就算了,连窗户都不让开了?”曼珠噘了噘嘴“歧王殿下真是小气。”

    “并非小气,”歧王宠溺的笑笑“只是怕你这刚好了几分,便又重了去。”

    曼珠见歧王如此说,便没再反驳什么,而是乖乖的吃着歧王送到唇边的药。

    歧王筑的高台就在曼珠的院中,她有时也会走上去,隐在帘后,看看这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街道。

    偶尔能看到玉竹和玄芝在街上巡视,她就仔细瞧瞧。

    只是,当年的事记忆太过深刻,无法泯灭。

    “锦贵人那边如何了?”曼珠将思绪中断,轻声问道“这春日里,马上也要踏春了,要不要……”曼珠眼神狡黠“送她一程?”

    歧王见曼珠方才还神情忧郁,这突然又变了这般古灵精怪,不由在心中暗道,这女人的脸,倒真像翻书似的。

    “踏春节礼是在四月,有些早吧。”歧王顺着曼珠的话在心里默算了下日子“上次我们商议好的是要再晚些的,以保万无一失。”

    曼珠听着点点头,却还是叹了口气“我现在伤病在身,不免会有些心急,毕竟我这般,有些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无需担心,便再等一月。”歧王柔声道。

    他看着曼珠将最后一口汤药咽下,眼神不禁更多了几分温柔“真乖。”他摸了摸曼珠额前的碎发,伸手取了块蜜饯放入了曼珠的口中。

    “上次钰贵人来信,说华美人又冲动之举,若不是秦深赶到,恐怕锦贵人已经被华美人毒弑了。”曼珠眉心皱了皱“怎么北原的人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其实我倒是觉得,将她毒弑也没什么不好,”歧王淡淡道“不仅可以尽快除掉那个不该出现的孩子,还可以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

    曼珠摇摇头“毒弑太过明显,且锦贵人是王爷的人,若是宫里起了流言,免不了传到宫外去,到时候,想要投奔王爷的人见王爷连一个得宠的娘娘都保护不得,怎敢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王爷?王爷要三思啊。”

    歧王笑了笑“到底是曼珠,果然心思细腻。”

    曼珠慢慢嚼着蜜饯,忽然面色一沉“倒是黑无常那里呢?怎么样了?”

    歧王十分自然的俯身为曼珠掖了掖被角“在查。”

    “许龄安可也在查?”

    曼珠的发问,让歧王有些发怔“为何如此问?”

    “他是我们最好的盟友,从一开始就追随着歧王殿下,对于佐丞大人我是信任的,只是,佐丞家的公子可是属意钰贵人的妹妹的,而此人,已经被段将军送入了歧王府中,”曼珠轻合了眼睛,低声道“王爷要知道,其能载舟,便亦能覆舟。”

    歧王默语,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照顾重伤的曼珠,因而放下了周围许多事,如今被曼珠忽而提前,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过,歧王殿下亦无需担心,”曼珠笑了笑“还记得我们当初将段家次女接入府中时,设计好的对策吗?”

    “用她来将佐丞家族握在手中?”歧王说道“只是由你说了我才想起,我暗将段女接入府中,亦是让佐丞府中的公子怀恨与我。”

    “殿下莫怕,”曼珠眼睛含一汪春水望着歧王“不管他如何怀恨,便都是猜测,而他相信的,便只有我们府中的那个人。”

    “你是说……让他们相见?”歧王问道“却不知这次女会说什么。”

    曼珠撇撇嘴“歧王殿下这些时日没闻窗外事,便是不灵光了?”

    “嗯?”歧王挑了挑眉毛,发出一个怀疑的音调。

    “曼珠想问,歧王殿下这些时日可对次女做过什么捷越之事?”

    “未曾。”

    “歧王殿下可曾对次女有过什么非分之想?”

    “未曾。”

    “歧王殿下可曾有对次女有半分照顾不周?”

    “未曾。”

    “既然如此,歧王殿下还怕什么?”曼珠面色轻松“如此,便将此事交给她去做吧。”曼珠笑笑“她定会将此事办得极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城外·锦衣血浸踏春礼

    踏春节礼之时,陆亦桐与众嫔妃出宫赏春,众臣跟随护驾。

    春风徐徐,枝条皆已抽绿,草木返青,甚至开出一片片的黄白色花朵,传来阵阵清香,湛蓝的天空似乎也低了许多,大朵的云彩缀在上面。

    马匹拉着马车走得缓慢,但即便如此,马车仍是颠簸。

    锦贵人怀有身孕,原本陆亦桐属意让她在宫中养胎,但她执意要随车马出城,陆亦桐自然也是知晓她的意思,便也没有过多反驳,就让她跟了来。

    只是这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于是陆亦桐特意将钰贵人和华美人安排与锦贵人同行,以此好有个照应。

    “姐姐,你怎么样?”钰贵人看着锦贵人有些煞白的小脸问道。

    锦贵人前些日子刚刚受了惊吓,身体虚弱还未完全康复,这一路颠簸便是有些受不住,春风还有些凉意,却止不住锦贵人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

    “我没事,”锦贵人强颜微笑道“只是有些头晕罢了。”

    “姐姐再坚持一下,前面马上就要修整了,我一会儿扶你下去透透气。”钰贵人一脸担忧,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锦贵人点点头“有劳妹妹费心。”

    华美人亦是乖巧的将先前常山开的药汤端了过来。

    锦贵人谢过后,又将那汤药喝了,这脸色稍稍舒缓,便得了修整的口谕,便心情放松了些许。

    由着钰贵人相扶,锦贵人终于得以踏上皇宫之外的土地。

    被清风一吹,锦贵人身体舒爽,心情亦是大好,眉眼舒展开来,面色也渐渐红润。

    “见锦贵人如此高兴,孤便放心了,”陆亦桐见到锦贵人一行下车,这便走过去说道“身子可还好?”

    锦贵人娇羞一笑“嫔妾安好,让皇上担心了。”

    “需要什么,或者哪里不舒服了,便说出来,定以你为先。”陆亦桐笑着轻抚了抚锦贵人凸起的小腹,笑容温和。

    玉竹和玄芝亦是跟随着仪仗来到了这城外。

    其实从宫内到城外的距离比不是非常远,只是因皇家仪仗繁重,因此行动较为缓慢,这将将要过去半天,才刚行至城外。

    “前面就是谷围关了,”玄芝牵着马往远处望着“那天的事就像是昨天刚发生一样。”

    “现在的谷围关,应该是草木皆青了,”玉竹叹了口气“可惜呀。”

    “玉竹,今日踏青节礼,你觉得……”玄芝顿了顿“你觉得会不会发生什么?”

    玉竹偏头看了眼歧王,而后却只见他气定神闲,便低声对玄芝道“看来,这次的节礼可以过得安生点了。”

    玄芝闻言便伸了个懒腰“如此便好,我也好久没出来了,这正好出来走走,要是再有什么麻烦事,那可真是扰了人兴致。”

    “皇上,”容妃缓缓走到陆亦桐身旁,行了了个礼后,柔声说道“春风清爽,皇上近来勤于朝政,便可放松些身体,解解乏。”

    陆亦桐点点头“这城外的风景与宫内不同,便是一日离开那朝堂,孤也清闲清闲。”

    “前面就是谷围关,臣妾记得,以前皇上常喜欢在那里骑马。”容妃说道。

    陆亦桐叹了口气,缓缓道“那都是年少之事了,”而后却又将声音低下,用两个人刚好听到的音量沉声道“以前都是你跟着我,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好不好?”

    说罢,还抬头看了看周围人,有没有谁听到了刚刚的耳鬓厮磨。

    容妃表面平和,那羞红了的脸颊却将她的心情出卖了个十成十,她没想到陆亦桐会如此说,便不知该如何回答。

    “娘娘,”菘蓝却指着一旁的初开花朵说道“奴婢见那边有些清丽的小花,娘娘可想过去看看?”

    陆亦桐知道菘蓝这是在给容妃解围,便是想笑却只能憋着,容妃趁着行礼告退的势,低声回了句“没个正型。”而后装作看花的样子将头垂了垂,这才把面颊的绯红挡了去。

    却是容妃心思还未专注于花上,耳边又想起了锦贵人的声音。

    “容妃娘娘,”锦贵人盈盈一笑“这里的花却是特别。”

    容妃回了个笑“是啊,这山野之花,经历过风霜雨雪,便是更加脱俗,不似宫中之花,徒有富贵之表,却无清雅之实。”

    “还是姐姐灵巧,说话都这么妙言妙语的。”锦贵人的笑多了些敷衍。

    钰贵人忙说道“容妃姐姐今日戴的白玉蓝宝发簪甚是好看呢。”

    容妃点点头“这是锦贵人前不久送予我的,有劳妹妹费心了。”说着,还在嘴角绽出一个明媚的笑。

    钰贵人心中明了此事,便看了锦贵人一眼,说道“锦贵人选的,便定是用了心的。”

    “只是……”锦贵人忽而顿了顿“我方才就看到,容妃姐姐面颊红热,似有些许发热之状,可是身子不适?”说着,她还将小腹又挺了挺,才又说道“此次出行,皇上特意让常山伴行,若是姐姐哪里不舒服,便让常山给姐姐诊治。”

    “有劳妹妹挂心,”容妃柔声道“只是方才车里太过闷热,一路颠簸,便是捂出了些汗,这才有些热,便是吹吹风就好了。”

    “姐姐没事便好,不然,可要让皇上心疼了呢。”锦贵人笑道。

    这时,福恒一溜小跑了过来“娘娘,皇上说准备起驾了,烦请娘娘快些上车吧。”

    福恒说完,便行了礼一溜小跑又去通禀别人。

    秦深将常山又新准备的汤药拿了过来,放于车内以备不时之需,是刚坐下没一会儿,队伍便又开始行进。

    皇室在踏春节礼出行的地点一般都选在谷围关,因从公众到此地刚好半日时间,周围又都是农田,一路亦算是平坦好走,还能看到些许农家风情。

    “姐姐,”钰贵人将浮动的帘子掀开一点,向外面看了看“似乎快要到谷围关了。”

    她这么说着,却未听见锦贵人的回应,却在回头看时,不由吃了一惊。

    锦贵人的衣裙下,已经沾满了鲜血,就这片刻的功夫,人已经气若游丝。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谷围关·华急心切毁局盘

    钰贵人见锦贵人此状,不免有些慌了神。

    只是此时车内除了锦贵人,便只有钰贵人和华美人,因车内狭小,侍女皆在车外步行。

    钰贵人想着锦贵人方才还无事,这血流的却是蹊跷,抬眼又见沙华面色并不惊惧,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虽然段家将军早已不再征战沙场,但钰贵人儿时亦是有习武,后来练习舞技时也有将武艺精进。

    于是,在她心中猜测落定之时,便迅速出手,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掐住了沙华白皙的脖颈。

    “你这是做什么?之前同你说的话是白说的吗?”钰贵人俯在华美人耳边狠狠说道,她将声音压得很低,马车外的风声都将她的声音淹没,却在华美人耳中听得真切。

    “她早晚得死……”华美人瞪着一双充斥血丝的双眼。

    “我说过,这件事必须是要用万全之策才可,否则只要了这孩子的命,留下了锦贵人,我们可就不好对付了。”钰贵人的嘴唇有些发抖。

    她知道不管是陆亦桐还是歧王,都已将最大的筹码压在自己身上,若是这事没有办的妥当,不仅歧王会对她有所顾忌,就连刚刚对她完全信任的陆亦桐亦会重新心有猜忌,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做出的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呵,”华美人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锦贵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亲密,若是留着她当真诞下龙子,该被除掉的,就是我了。”

    “你……”钰贵人手指一顿,眉尾重重的颤了颤。

    “怎么?我猜对了?”华美人笑道“你放心,只有锦贵人死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你这个蠢货……”钰贵人的手紧了一分,方才还能说出话的沙华此时只能吃力地发出嘶嘶的呼吸声。

    “你可知道,你这次要是走错了棋,会有什么后果?!”钰贵人此时恨不得将华美人掐死,却只得忍着冲动“我们都会死!”

    华美人一听,却是用力摇头“放心……不……不会出错……”

    “你说清楚。”钰贵人说着将手松开。

    华美人伸手揉了揉自己被勒的通红的脖颈,微微一笑“锦贵人中的毒,无解,她死了,这个孩子自然是活不成的。”

    “疯子……疯子……”钰贵人身子一滞,声音都发起抖来。

    因为她知道,锦贵人之死在陆亦桐的计划里还有着关于散布黑无常消息的重要一环,如今事情是华美人做的,若是锦贵人真的死了,那么这个计划也就落了空。

    华美人可以轻易抹去,但计划被打乱却没那么好纠正。

    钰贵人慌慌张张掀开马车的帘子,声音颤抖的大声说道“停!锦贵人出事了!”

    她一边说着,马车还没停稳就跌跌撞撞的下了车来,因为颠簸,她一下摔到了地上。

    南易见状连忙过来扶,钰贵人忙说道“快上车陪着锦贵人,快去!”她说完,又对一旁的秦深说道“快去请常太医来给锦贵人诊治!”

    锦贵人的贴身侍女潆若此时被吓慌了神,她见南易上了马车,自己便连忙也跟了上去。

    “小主……小主!”潆若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锦贵人,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见到鲜血从锦贵人裙下蔓延,不由吃了一惊。

    车马在钰贵人的呼声后便停下,随行之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驻足却看到钰贵人慌慌张张的往车队前跑去,而后重重的跪在了陆亦桐的马车前。

    “什么事如此慌张?”陆亦桐伸手缓缓掀起车帘看着伏在地上的钰贵人问道。

    “皇上快去看看锦贵人吧,她……”钰贵人没有再说下去。

    陆亦桐听到这个消息,突然轻吸了一口气,而后连忙下了车去“去叫常山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锦贵人的马车方向大步走去。

    “已经派人去喊了。”钰贵人在陆亦桐身后回道。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陆亦桐压低声音问道。

    此时他思绪被打乱,心中如乱麻,他能猜到大概是华美人的主意,却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处理此事,毕竟这件事会带来太多的可能性。

    “华美人。”钰贵人声音轻微,却让陆亦桐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他冷哼一声,不由愤愤道“这个疯子……”

    陆亦桐来到锦贵人的马车前时,常山已经进了马车,陆亦桐亦想进去看看锦贵人情况,却是一掀了车帘,迎面而来便是浓重的血腥气。

    他皱了皱眉,心里暗道不好,便抬脚欲上车去,不料却被一双苍老的手拉住。

    拉住陆亦桐的,正是锦贵人的生父,佐丞许龄安。

    “车内脏乱,皇上,还是等待常太医诊治吧。”许龄安行礼说道。

    “佐丞,这……”陆亦桐重重的叹了口气。

    玉竹和玄芝亦走得近了些查看周围情况,便见歧王面上虽没有太大的神情波动,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

    歧王看向钰贵人,而后使了个眼色,钰贵人心领神会,眼睛向华美人处瞟了瞟,歧王望向华美人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华美人。”玄芝在玉竹手心悄悄写了几个字。

    玉竹点点头,心中原本明了的棋局忽然变得扑朔。

    若是按从前的计划,便是环环相扣,谨慎非常,这忽然被打乱,后面的许多计划都要重新部署,让玉竹的心不免同陆亦桐一眼被打乱。

    “方才还好好的人,怎么忽然这样了……”许龄安再年老而淡定,这锦贵人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由叹气喃喃着世事的多变无情。

    “上次锦贵人因湖边受惊,这才刚好了七八分,一路颠簸,她身子不适却仍要硬抗,”钰贵人低声啜泣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锦贵人。”

    却是这话刚说出口,旁边却突然跪了个小宫女将头重重的叩在地上。

    “皇上!锦贵人之事并非巧合,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是锦贵人身边做些杂事的宫女,她说着,便仰起了一张普通到会让人忽略的脸庞,只能想到似是见过,却不能说出究竟姓甚名谁。

    就在大家都还没从这小宫女的话中缓过神来,却听到这个宫女接着说道:

    “是华美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谷围关·山穷水复得铃兰

    这个宫女的话一出了口,众人哗然。

    钰贵人下意识的望向歧王,歧王看向僵在原地的华美人,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

    “你……你……”华美人没想到有着这样的变故,一时语塞,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哪个宫里的?竟污蔑我?”

    “奴婢是锦贵人身边的侍从,奴婢没有说谎,求皇上为我家小主做主啊!”这宫女说完,又是一个响头重重叩在地上。

    “这……”陆亦桐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秦深。

    秦深心领神会的服身向前走了一步“这宫女是流音轩里的,叫铃兰,一直在锦贵人身边伺候着的。”

    陆亦桐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华美人却一下跪在地上。

    “皇上,嫔妾没有,嫔妾没有,求皇上为嫔妾做主!”华美人娇俏的小脸上挂满泪痕,一双莹莹透水的眼睛望着陆亦桐。

    陆亦桐皱眉叹了口气,转而望向锦贵人的马车“铃兰……”他喃喃道“此时回宫再查,先看锦贵人如何了。”

    “皇上……”这时候,常山从马车中慌乱走出,双手满是滑腻鲜血,下车时险些扑倒在地上,秦深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只见常山面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的说道“锦贵人……锦贵人她……”

    “锦贵人怎么了?你快说!”陆亦桐气急,不由向前走了一步开口厉声道“快说!”

    “臣……无能……”常山叩首道“若此时加紧时间回宫,与众太医一齐诊治,或许有救命之术……”

    “回宫!回宫!”陆亦桐听完常山的话便连忙说道“这么多人一起赶路太慢,锦贵人马车先行,送她尽快回宫!”

    陆亦桐满眼焦急,便要踏上锦贵人所在的马车,不料被跪着的华美人扯住了裤脚。

    “皇上……”华美人还在哀求。

    但此时并不是时候,陆亦桐心中已经隐忍,此时眼中满是怒火,他顾不得岚国与北原紧张的关系,用力抽开了腿脚,华美人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玉竹!”陆亦桐说道“看好华美人,回宫是问!”

    “是!”玉竹领命,便走到了华美人身边。

    华美人顶着一张与灵芝相同的面孔,此时又垂泪连连,玉竹不由叹了口气,拱手道“华美人,先同我们走吧。”

    华美人并没有应玉竹的话,她绝望地看向陆亦桐,还有那站在秦深身边的名叫铃兰的宫女,她此时怕极了,她不知道回宫以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此时,却并没有人对华美人有半分同情,就连歧王都揪起了心。

    没有人知道华美人一事会牵扯出其他什么事。

    一边,歧王担心自己被牵连出,便毁了自己卧薪尝胆十几年所布下的一切棋局,不仅夺皇位成了妄想,通敌叛国的罪名也会让他连活着都成了奢望。

    另一边,马车内的陆亦桐则担心此事若是深查下去,必会牵连出歧王通敌叛国之事,届时群臣定会进谏重惩歧王,而对于北原,自己还没有万全的把我可以将其夷为平地,便还只能维持现状,这与他心中所想相差甚远。

    他们二人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有了相同的顾虑,却甚是讽刺。

    陆亦桐与锦贵人所在的马车先行,其余之人随着仪仗后行。

    马车内,陆亦桐、钰贵人、常山三人坐在车内,神色凝重,南易在一旁照顾着气若游丝的锦贵人,亦是皱着眉头。

    他们四人面色沉重,车内的血腥气愈来愈重。

    “到底怎么回事?”陆亦桐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锦贵人说道。

    车内四人中,只有钰贵人当时是与锦贵人同在车内的,她知道此事此时只得她来解释,便叹了口气,缓缓道“是华美人所为。”

    “这个蠢货!”陆亦桐低声咒骂道“歧王三番五次的让她不要操之过急,她怎还如此行事?”

    “她是为了自己,”钰贵人握住锦贵人渐渐冰冷的手“我察觉到锦贵人不对时,已经首先质问过华美人,她说,万一我们让锦贵人诞下了龙子,她的作用便渐渐低微,歧王此人又是狠辣之徒,若是华美人无用了,恐怕就会被除掉了。”

    钰贵人说到这里,眼睛垂了垂“她为了保住自己而不成为弃子被除掉,所以,便先除掉锦贵人,”她顿了顿,而后才又接着说道“只可惜,她没想到,自己从成为歧王棋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被抛弃的结局。”

    “那铃兰又是怎么回事?”陆亦桐说道“我从未听你提起过她。”

    说到铃兰这个名字,钰贵人亦是皱了眉。

    “铃兰之事只是个意外,”钰贵人沉声道“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

    “小主,对于铃兰之事,南易有话要说,不知……”此时,南易却是开了口。

    钰贵人转首看了看陆亦桐,见陆亦桐点了头,便同南易说道“你说便是。”

    “南易虽然也并不知什么内情,但奴婢在流音轩中也有些日子了,对铃兰有些许印象,”南易思索道“铃兰在锦贵人那里当差,一直是极细心且办事极妥帖的人,她向来本分老实,从不曾出过什么差错,所以,奴婢想来,或许铃兰并非受什么人指使,而是真的发现了华美人的用意。”

    “以你之言,那铃兰定是会说出什么让华美人哑口无言之辞,”陆亦桐冷笑一声“若是坐实,便名正言顺将华美人除掉吧,这个女人,太会惹事。”

    “可惜我劝了她那么多次,她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钰贵人摇摇头说道“她还同我说,她对锦贵人所用之毒,无解。”

    常山闻言,神情却是淡然“与微臣所想一样,且臣把脉之后发现,此毒发病迅猛,却又不会顷刻夺人性命,便是想要制造出锦贵人身体不适而小产的假象,想必是用了与微臣汤药相克之毒,如此,锦贵人小产后渐渐体弱,如此便香消玉殒。”

    “华美人倒是将法子想的万全,若不是有铃兰出言,她倒是真的能将自己保全了,”钰贵人轻笑一声看向陆亦桐“皇上说她蠢,倒是不实了。”

    陆亦桐却是笑笑“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孤一时慌了手脚,倒是现在静下心来,却是想到了个不错的法子。”

    “什么法子?”钰贵人眼睛一亮,问道。

    “常山,你用人参将锦贵人的命先吊着,”陆亦桐语气淡淡的,而后又转首向钰贵人道“只是,有条命,可能需要你来结果了。”

    “我从先与父亲去过边疆战场,亦是取过不少敌首,便是无惧,”钰贵人见陆亦桐胸有成竹,她自然也放下心来,言语间有了几分轻松之气“只是,常山给锦贵人开得汤药本就是大火之材,再用人参,恐怕……”

    陆亦桐笑了笑“孤只是要让她暂时不死,可没说要让她活下去。”

    而在谷围关前,众人陆续归位为回宫做着准备。

    华美人这时才想明白为什么钰贵人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动手,但此时一切都晚了,她惊恐的全身发抖,回头看看歧王,却见歧王一脸厌恶,眉眼中杀意毕现。

第一百八十章 宫中·柳暗花明据成双

    陆亦桐命宫人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宫中,无人敢怠慢,便是驱车只正午稍过就回到了宫中。

    众太医为锦贵人会诊,却因陆亦桐一句话,只用人参吊着锦贵人的命,用药汤尽力止住她的血,再无其他。

    事发紧急,但因皇嗣出了大事,便是人人担惊受怕,容妃便命人亦是尽快赶回宫中,众人皆不知此事会变成什么局面,便是进了永安城就各回了各人的府邸,生怕触怒龙颜。

    歧王恐华美人说出什么不应言说之语,便与容妃一道回了宫中。

    “锦贵人如何了?”容妃刚回到宫中便急忙到了流音轩中,匆忙给陆亦桐行了个礼,便问道。

    陆亦桐沉声叹了口气,皱眉问道“华美人和铃兰在何处?”

    玉竹紧随其后进了流音轩。

    “皇上。”玉竹行礼道,在他身边站着的,就是此时已魂不守舍的华美人。

    华美人见到陆亦桐连行礼都忘了,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泪痕刚刚吹干,便又新挂了泪珠。

    “皇上,皇上……”华美人抽泣道“您可要为嫔妾做主啊……”

    华美人本就破了他的计策,心气不顺的陆亦桐烦躁的摆摆手“铃兰呢?让她进来。”

    容妃已经坐在陆亦桐身边的位子,她向菘蓝点点头,菘蓝便从门外将那名叫铃兰的宫女领了进来。

    钰贵人原本守在锦贵人床榻,又怕那华美人再折腾出什么乱子,便听到厅中响动,就赶忙走了进去,将锦贵人留给常山和众太医照看。

    钰贵人走进去,便正巧看到铃兰由菘蓝领着进了厅中,她由南易扶着缓缓坐下,身子由于紧张而略显微颤,抬眸,便撞上沙华充满恐惧的眼眸。

    “奴婢铃兰,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皇上万福,娘娘金安。”铃兰似乎已经将在谷围关时的情绪抛却,此时她语气已经十分平缓,面容上,却是布满哀怨。

    “你今日在谷围关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陆亦桐问的直截了当。

    铃兰虽是小小宫女,胆识却是过人,被陆亦桐这样问的直接,却并未惧怕,反而更加淡然。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奴婢曾亲眼看到,华美人欲毒弑锦贵人,”铃兰说罢,又重重扣了个头“求皇上为锦贵人做主。”

    “你……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污蔑我?!”华美人说着就要欺身上前,想要抬手打铃兰。

    却在这时,玄芝一把将华美人的手腕在空中一把抓住。

    “华美人,你应该想想怎样解释,而不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以为你……哑口无言。”玄芝说罢,这才将华美人的手腕松了。

    华美人身形有些颓然,神情却更加无辜与哀愁。

    “臣妾从北原孤身来到岚国,在宫中本就孤苦无依,就连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想要污蔑臣妾,臣妾能说什么呢?”华美人苦笑着,绝美的脸庞滑落泪珠“若是皇上相信她所言,便让臣妾以死以证清白!”

    “奴婢并未虚言!”铃兰见华美人示弱来博取同情,便连忙恳求的说道“皇上,上次锦贵人胎相不稳,就是华美人所为!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后宫众嫔妃皆是哑然,但也不敢说任何的话,生怕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你胡说!”华美人手指着铃兰厉声道“我与锦贵人情同姐妹,又同住在流音轩中,我怎会害她?!”

    “皇上!那日若不是钰贵人,锦贵人恐怕……恐怕早就遭了毒手!”铃兰似是又回想到了什么委屈的事,泪珠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

    铃兰一事发生的甚是突然,便只能随机应变,钰贵人听铃兰如此说,心里似乎有了底,身形渐渐松缓下来,她抬头看了看陆亦桐,又看了看歧王,想着他们心中定同自己一样稍稍定了神。

    “你将那日的事细细说来!”陆亦桐装作暴怒的样子拍了手边的矮桌“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给孤说来!”

    听铃兰将那日锦贵人同钰贵人和华美人散步,而锦贵人忽然胎相不稳的事说了,陆亦桐眉心便是越皱越紧。

    “锦贵人当时站都站不住,便只能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我们都吓坏了,锦贵人让秦深去找轿辇,让潆若去请常太医,我们就在那里守着,”铃兰接着说道“当时我挨得近,就看到华美人故意绕到锦贵人身后,手中当时拿了什么东西。”

    铃兰看看华美人“幸好秦深及时赶到,这才没让华美人得了下手的机会。”

    “钰贵人,”陆亦桐转首问道“你向来乖巧,从不会欺瞒孤,你告诉孤,可确有此事?”

    “这……”钰贵人犹豫道“那日锦贵人忽然胎相异动,臣妾吓坏了,便一直在一旁安抚照看着,确实没注意到什么……”

    陆亦桐点点头,而后又对铃兰问道“可还有其他人看到了此事?”他面色沉了下来“你要知道,污蔑后妃是个什么罪名?”

    “奴婢知道,”铃兰不卑不亢“但铃兰是锦贵人的人,奴婢见主子受了冤屈,定不能坐视不管的,便是拼了这条命去,也要为小主讨一分公道!”说着,她又将身子低低的伏在了地上“求皇上明鉴!”

    “华美人,”陆亦桐垂了垂眼,淡淡道“你可有什么话解释?”

    “皇上,嫔妾……嫔妾没有,要解释什么?”华美人莹莹垂泪,看得人不免心生怜惜之情,只是她的脸美则美矣,却与灵芝太过相似,让人又不得不生出半分嫌隙。

    然而此事至此,一个只说自己亲眼所见却没了别的证据,另一个说自己没有而死死不肯松口,事情在这里不免陷入了僵局。

    短暂而冷寂的沉静,让春风都裹上了浓浓的寒意,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事情会发生什么转机,或者是,转变。

    现在,一句话便牵动着无数条人命。

    钰贵人抬眼看看歧王,歧王见此事僵住,便多了分气定神闲。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与陆亦桐所想有些许差异,为了不让这个差异越来越大,她便抬首向陆亦桐浅浅点了点头。

    陆亦桐也觉此时时机正好,刚想将华美人打发回自己宫里去反省,却只见角落里又跑出个小丫头来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也看见了……”她声音颤抖的说道。

    一时间,华美人眼中的失意,已经化作深深的绝望,歧王的手不由重重扣了下桌角。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拿一把刀来,一点一点割掉华美人的舌头,这样,或许她才能保守住他们之间的秘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宫中·千钧一发细密汗

    殿中忽然静了下来,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宫女,华美人的身形骤然颓了下去。

    她没想到,自己本是想就自己于一线之间,却是自己将自己亲手推进了无底深渊,这样一来,自己若是被处死也是名正言顺,歧王或是北原,连救都是不能的。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歧王,却见歧王对她警示的瞪了瞪眼睛。

    这正是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的时候,华美人若是将与歧王一事显露,便是陆亦桐与歧王的布局皆破,他们二人此时不敢有半分放松,手心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华美人眼神空洞,脑中一片空白,先前的胸有成竹早已烟消云散,她此时万分后悔怎么没有听歧王和钰贵人的话而一意孤行,并且还留了把柄,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好好听钰贵人劝告,静等佳机。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

    华美人缓缓抬眼望向陆亦桐,跪着的身子向前倾了倾,手抚着地面慢慢向前爬了几步,美人泪眼婆娑,朱唇轻启了启,却还未发声,就见陆亦桐将手边放着的白瓷茶杯用力摔在了面前,迸起的碎片将华美人的面颊划下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陆亦桐用发怒来掩盖自己的紧张,他需要想一个让华美人此时不再有言语机会的法子,可若是让那两个宫女接着说下去,便定会再次刺激华美人的情绪,而若只是将华美人带下去,那宫女定会又来请求公道。

    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钰贵人亦是垂首静思着,但这样僵持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她头脑中想着近日在车内,陆亦桐向她提起的办法,虽然不知可否有用,但此时,却也只有那个办法能用上一用了。

    此局是死是活,就在一着。

    想罢,她咬咬牙,打破了这宁静。

    “皇上,今日之事甚是杂乱,且锦贵人还在室中,众人心慌意乱,并不能将此事判断,不如先将华美人禁足于宫中,待锦贵人无碍了,再议此事。”钰贵人故作沉稳,声音亦是极力平稳,只是在停顿时,仍是忍不住又些许的轻微颤抖暴露了她的紧张。

    然而,钰贵人此时在宫中建立起的威信与对众人的善意便起了作用。

    她侧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此时,她们对钰贵人此时的所为甚是不解,她们不懂为何平日里与自家主子亲如姐妹的钰贵人此时却是护着那个北原女子。

    于是便刚想开口,却见钰贵人十分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禁言。

    铃兰平日里虽老实本分,头脑却亦是灵活,她身旁的小宫女还未领会钰贵人之意,眼见着她要开了口去,铃兰连忙拉扯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无需再言。

    华美人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望着钰贵人,钰贵人却并未回看她。

    钰贵人心中此时亦是打着鼓,她所言看似平淡,其实内心已经起了波澜,她与陆亦桐当时在车内曾有商议,但因不知华美人会如何,所以仍是有着风险。

    每一句话,都是如履薄冰,一步错,便全盘皆输。

    她手心里起着汗珠而变得潮湿,陆亦桐似是在等待什么,却又似没有等到他想要的而缓缓垂下眼帘,深深呼了口气,张张口刚说了个“然……”就被一禀报之声打断。

    “皇上!皇上!”来人正是常山。

    他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皇上!您快去看看锦贵人吧!”

    静谧的厅室顿时炸开了锅,陆亦桐的喉结不自然的动了动,身形在那么一瞬却变得随然。

    “锦贵人身体要紧,便先依钰贵人之意将华美人禁足,随后再议。”陆亦桐说罢,便连忙跟着常山去了内室。

    钰贵人亦是重重松了口气,见陆亦桐走了,她这才看了看歧王,歧王此时已经垂眼闭目。

    “先将华美人扶回宫里去吧,”容妃起身说道“今日赶了这么多路,时间也不早了,锦贵人这里有我和钰贵人,其他嫔妃便皆回各自宫里歇息去吧。”

    这上午开始出宫,午后进了宫,进了宫便急匆匆的来了流音轩,直到此时皆是颗米未食,其实他们也并未想要锦贵人好过,虽看似姐妹情深,却都是巴不得这得了盛宠又怀了龙嗣的锦贵人顷刻死了才好。

    只不过看破不说破,众人寒暄之后便都往自己宫里去了。

    歧王庆幸华美人没有将事情闹得再不可收拾,便在转身走时看了她一眼。

    但那一眼里,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那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平淡的,似乎看不到她的一个,缥缈的眼神。

    是比那冰冷更加冰冷,比深渊更加深处的冷寂。

    “小主。”侍女将华美人扶起。

    她因跪了太久,站起来便是身形有些踉跄,险些跌倒,玉竹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搀扶,她轻抬了双眼,自己的脸庞映入玉竹的眸子。

    玉竹虽然知道她随和灵芝有着相似的脸,却仍是忍不住,心忽而一颤,连忙将手松开,眼睛也移开。

    华美人见状,便连忙上前走了一步,无辜的看着玉竹,声音颤抖道“玉竹,我是清白的,你救救我,好不好?”

    华美人深知玉竹对灵芝的感情,便是想要利用这张脸,来换取活着的机会。

    “还不快扶华美人回去?”钰贵人见华美人此时行为有些逾越,便轻声道“看来华美人的礼数也忘了些许,便是晚些时候让教引嬷嬷再去好生管教管教吧。”

    她说完,便给了华美人一个眼色,华美人已经体会到了不听钰贵人指派的恶果,便是见钰贵人这般说,就连忙随着侍女,恋恋不舍的从厅里走了出去。

    “本来应是极顺利的,却不想出了这般的岔子……”钰贵人见华美人走了,便低声叹了口气“如今只拿参汤吊着锦贵人的命,就等着今晚了。”

    “皇上可是说了将此事从旁处归到先前设好之局的法了?”玉竹沉声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演一出戏。”钰贵人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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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常秘事介绍:
世有阎罗,无常伴其左右,白无常在明,世人皆知,黑无常在暗,生人不知。岚国河山,北有关山觊觎,南有蛮族窥探,皇族城池,却是凤鸟择树而栖,真龙之中混锦鲤。亡者未亡,生者已死,曼珠沙华盛开,人言的虚实之中,真假扑朔迷离。谁站在谁的身后微笑手握尖刀?谁站在谁的身后皱眉只为拥抱?谁是无常内鬼?谁是龙中鲤鱼?究竟是谁在利用谁?谁又在顺意而为?那无人知晓的黑无常主到底何方神圣?层层狡诈的阴谋背后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事?待临城下,真相是残忍?亦或是温柔?不可说也。无常秘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常秘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常秘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